第40章 祈國寺(二)

◎(雙更合一)今晚可以與阿菀說話了◎

靖北王妃聞言心動, 對顧菀笑道:“顧小姐可要隨我一陣去看看?”

“好。”顧菀回過神來,捏著帕子抿唇笑著應下。

等進了旁門,就見殿中佛香嫋嫋。

有人捧了精心書寫的求疏, 在菩薩前叩拜後再供上。

若是沒有提前寫疏書也無妨,殿外設了幾座小幾,隻消用浸了檀香的水淨過手,消去雜念, 就可以坐在小幾前,誠心寫下一份求疏。

殿中自有官員女眷注意到了靖北王妃與她身邊的顧菀。

在一番湧動的眼神交換後,眾人壓下心中的訝異,決定先將自己的求疏獻給菩薩再說。

等獻完求疏,再去與靖北王妃打個招呼。

指不定就能有所際遇了呢。

“嶼兒去寫一份求疏罷。”靖北王妃覺察到落在她與顧菀身上的隱晦目光, 覺得有些不舒服, 便揮手讓自家兒子去寫求疏,自己拉了顧菀走到無人能看到的廊下。

“顧小姐可是也想去寫一份求疏?”靖北王妃見顧菀目光仍然落在偏殿上,就開口道:“若是如此,那便不必陪著我, 同嶼兒一起去寫一份便好。”

顧菀輕笑著搖搖頭:“王妃誤會了,不過是我未曾見過,所以好奇多看了幾眼。”

“況且,我也……不用求夫求子的。”

“顧小姐這樣說, 難不成是已經有了心上人、定下了親事?”靖北王妃試探著問了一句。

“已經差不離了。”顧菀抬眼望向靖北王妃,眼中有清淩淩含羞的笑意:“我以為……王妃是知道的。”

靖北王妃微微頓了一下。

她自然是知道的。可便在知道是肅王後, 她便更想爭取一下——從她自己看, 自家兒子除了臉和身份之外, 樣樣都是勝過肅王的。將來的婆母和小姑子是她和寶兒, 自然不會刁難顧菀, 反而會萬分和氣尊重。

而從顧菀的角度看,靖北王妃就怕顧菀少不更事,喜歡上了肅王的臉,就將整顆心交了出去。她是過來人,知道女子嫁人,最重要的不是夫君的樣貌,而是夫君的品行。隻要夫君端正上進,肯尊妻疼妻,別的官位婆母,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可端正上進,分明哪個字都和肅王沾不上邊。

顧菀是個好姑娘,靖北王妃是不願她一朝腦熱,嫁錯了人,踏進了火坑裏麵。

——即便顧菀不喜歡嶼兒也無妨,她能為顧菀挑許多好兒郎,總比肅王要好。

雖然康陽說,肅王最近認真了些,但仍舊改變不了其在靖北王妃心中的印象:隻怕肅王是一時的假裝,婚後就重新暴露了本性,四處遊手好閑的。說不準還要變得風流,像老親王一樣,納了不知道多少側妃侍妾回來。

那顧菀到時候該怎麽辦呢?

鎮國公府那副空虛模樣,瞧著也不像能為顧菀撐腰的。

而她與顧菀素無血緣親戚關係,就連那救命之恩,也不能過於宣揚出去。

若顧菀婚後遭受了委屈,她是沒有理由插手旁人的家事的。

靖北王妃惶惶然想著,不自覺握緊了顧菀的手。

“顧小姐……是說肅王麽?”她壓低了聲音,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中道出。

好像說得這樣輕而慢,就能讓顧菀對她搖頭,否認掉這句話。

王妃緊緊地盯著顧菀。

她看著顧菀的眼瞳,在聽到“肅王”二字時,像湧入一泓秋水,變得明亮溫柔起來,麵上的神色亦不自覺地柔軟了幾分,暈上了一層淺淺的粉色。

不像是刻意展現出來的神情,倒如同下意識顯露的一般。

連主人自己都沒怎麽發覺。

顧菀輕輕點了點頭,柔聲道了一句“是”。

靖北王妃一下子就焦急起來,又怕嚇著顧菀,隻能道:“你可了解肅王?你春日裏才回京城,難保不知道肅王是怎樣的性情……”

“康陽和我說過,肅王是個愛玩不羈的性子,文學武學上都隻在兄弟裏麵排第三的,算得上是文不成武不就。”至於最後一名,是現在尚且十歲的四皇子。

“而且,肅王極愛和皇上唱反調,以至於皇上生氣,至今都沒有讓肅王入朝辦事呢。”靖北王妃著重強調了這最後一句話:這才是最重要的,若一個皇子入不了朝,辦不了事情,將來再怎樣的天子血脈,都會被人看輕了去。

她想看著顧菀越過越好,而非變成了王妃,將來還要看人臉色做事情。

話說到了這一步,靖北王妃索性將話頭挑明:“顧小姐應該也看出,我是有意想撮合你與嶼兒的。但是到了到了如今,我也看出顧小姐對嶼兒沒有旁的想法。”

“我方才說那些話,不是想借著詆毀肅王來抬舉我家嶼兒的。”

“我是怕你稀裏糊塗的,將來恐怕後悔。”

靖北王妃的眉眼間滿滿都是真誠的關切與擔憂。

看得顧菀不禁低低笑了出來,心中湧起幾分暖意。

這些話,在京城中,除了王妃之外,恐怕隻有老夫人才會這般說。

但老夫人終歸要考慮鎮國公府的利益。相比之下,靖北王妃的立場就純粹許多。

“王妃說的那些,我都知道的。”顧菀溫聲問道:“王妃如今尚且住在宮裏麵,可有看到現今肅王有何變化?”

靖北王妃歎氣道:“肅王近日……確實和以前相比,用功了許多,上書房和練武場也日日都去了,往日落下的功課也漸漸補上了。”肅王的教學師傅,甚至為此近日不曾挨皇帝的罵,感動得痛哭流涕。

“肅王答應我說要改的,如今他也漸漸改了。”聞得謝錦安的近況,顧菀就欣慰地笑了,一雙明眸彎成月牙兒:“王妃即便不相信肅王,難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麽?”

“我看人的直覺一向都是很準的——當初選擇幫王妃,也是我直覺王妃是個好人的緣故。”

“我自然信顧小姐。”靖北王妃有了一種為女兒挑選夫君的憂愁感,唇邊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與其說我不相信肅王,倒不如說我不相信大多數的男人。”

男人多是喜新厭舊之人,她的夫君與兒子算是那種少見的一心一意了。

“若是肅王隻是一時的熱頭上腦,娶了你後又故狀重發,甚至厭棄了你,該怎麽辦呢?”靖北王妃對顧菀憂心問道:“恕我直言,你的母家恐怕是不可靠的。”

顧菀眼睛亮亮地看向靖北王妃,眼底流轉過幾分自信:“肅王不會厭棄我的。”

她有自信,憑借她的心機謀算,能與肅王一直保持和睦的夫妻關係。不說恩愛如鴛鴦,也能做到相敬如賓、相互扶持。

就算肅王如靖北王妃所說,將來做那等惡劣的丈夫,顧菀亦不會傷心:既如此,那她隻要肅王妃這個身份帶來的權柄,來報複鎮國公與藍氏一幹人等。

大不了事成後和離,顧菀一人瀟瀟灑灑去四方遊玩,也是全了她生母袁氏,想下江南的願望。

一雙熟悉的桃花水眸又浮現在顧菀眼前,裏頭閃著與含情目格格不入的乖巧委屈。

“阿菀,我會改的。”

少年的嗓音如一蜿流淌的小溪,清清淙淙流入耳,再漫過心扉。

顧菀心底悄悄地打起了鼓。

她縱有萬千思量,可如今想起時,她還是願意無端端地相信,肅王不會是那等口是心非、人模狗樣的男兒。

靖北王妃看著顧菀的模樣,不覺歎了一口更長疼沉重的氣。

隻看顧菀如今的模樣,她就聯想起從前與夫君初次相見後的那段時光。

她的母親也為她而擔憂:靖北王是好,英武不凡、位及人臣,可也隻怕皇帝忌憚,兼之沙場刀劍無眼,恐怕要落個被牽連守寡的下場呢。而且靖北王性子寡言,隻知道舞刀弄棒,不是個會疼愛媳婦的人。你如此嬌氣,將來覺得受了冷落該怎麽辦?

當時她也是和顧菀一般,選擇相信自己看中的夫君。

這麽多年過下來,靖北王妃捫心自問,她是沒有一點兒後悔的。

在人前她如何端莊貴氣,在靖北王前,她還是能像少女時一般地撒嬌。

少時女郎和兒郎看定的事情,有的堅如磐石不可扭轉,有的卻如水上薄冰,輕而易舉就能被融化開來。

靖北王妃從眼前的顧菀身上,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雖然顧菀比自己少時的性情要嬌柔和婉,但那一分暗藏的倔強,倒是很熟悉。

心中這般想著,靖北王妃看向顧菀的眼神愈加柔和,像在看著康陽郡主一般。

“你既然這般說,我也不好再勸你。”沉默半晌後,靖北王妃在心中拿定了主意,望著顧菀笑道:“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是不會忘記的,也定會報答的。”

“時人女子最怕嫁錯人,便是因為不能輕易和離、再嫁困難,又容易遭受旁人的指指點點。”

“你此時也下了決定,若是我勸你改了主意,往後想起難免後悔。可要是你婚後過得不好,想起這遭就更是難過”

“那我便給你婚後反悔的機會。”靖北王妃緊緊地握著顧菀的手,倏爾露出笑意:“也算是報答你的恩情——到時候你可千萬別說不願意。”

顧菀眼中秋水一漾,張口要說些什麽,卻被靖北王妃溫聲打斷:“現在不要說這些不要緊的。你既然要見太後,我便給你說些太後的喜好。”

“……你今日這樣的裝扮是對的,太後年紀大了,不喜歡花花綠綠的,正要素淨婉約才好。”說完太後喜好之後,靖北王妃看著顧菀的裝扮,小聲讚了一句。

隨後看了看在附近逐漸走近的小沙彌,補充道:“太後娘娘要在此祈福三天,估計要磨一磨你,等最後一天才要召見你。這三日裏,奉了太後娘娘懿旨,來看著你的沙彌與僧人是不少的,你務必要表現得沉靜從容才好。”

“雖然太後娘娘信佛愛佛,但你也不必為了討好,而刻意做出虔誠狂熱的模樣,恐怕太後娘娘看了不喜,反而得不償失呢。”

靖北王妃將這些話,一句一句地叮囑給顧菀。

這些事情,顧菀自己也想到了。可此刻聽著靖北王妃的輕語,她心中蔓生著感動與溫熱。

讓顧菀很久違地想起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溫柔和氣,往日最愛做的,就是將她摟在懷裏,一字一句地告訴她,該如何做一個良善熱心的人,又與她一起展望,遠離鎮國公府、下了江南、二人的快樂日子。

隻是可惜,母親說的話,她似乎都沒有做到。

顧菀眼兒微微一眨,眼前靖北王妃的麵龐就變得朦朧起來,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她還尚在疑惑,靖北王妃就陡然急切起來:“怎麽哭了呢?”

有帕子柔軟的觸感覆上,為她拭去眼中的水汽。

幸而顧菀隻在眼框內盈了些水汽,稍稍兩下就能擦去。

旁的人遠遠瞧見,隻以為是顧菀麵上沾了些髒東西,被靖北王妃好心幫忙擦拭。

“王妃不要著急。”顧菀重新看向麵容分明的靖北王妃,嗓音中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哽咽:“是……許久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仔細的話了,我一時激動,便有些控製不住了。”

靖北王妃這才鬆了口氣。

她回想起顧菀在莊子的遭遇,結合這番話,不免動容,對著顧菀溫聲道:“沒事,沒事,往後我常常說這樣仔細的話給你聽,好不好?”

“好,多謝王妃。”顧菀輕聲應下,麵上的笑是難得全然的純真歡喜。

二人話畢,葉嘉嶼便獻完了求疏,順著小沙彌指的路,一路尋了過來。

“母親,顧二小姐。”他微微頷首,抬起的目光落在了顧菀比方才紅了些的眼角。

他心中暗暗疑惑:顧小姐,方才是哭了?

靖北王妃放下了心中那點想爭取的心結,此刻也不在意葉嘉嶼需不需要在場,隻為了搭理一下過來的兒子,隨口問道:“嶼兒,你方才求疏上寫了些什麽?”

王妃話音剛落,心中就暗道不妙,卻隻見葉嘉嶼稍加猶豫,還是滿麵正氣昂揚道:“兒子求了我朝軍隊糧草充盈,兵強馬壯,麵對外蠻戎戈百戰百勝!”

好吧,她高估自家兒子了……

靖北王妃不禁搖了搖首,對兒子嗔道:“你就和你爹一樣,是個兵癡,旁的什麽都不管的!”

這話讓葉嘉嶼心中一緊:他常常被母親和妹妹嫌棄是一根木頭,可他也能看出來幾分母親想撮合他與顧小姐的心思。顧小姐……的確美得讓他失神,但他仔細想想,還是更願意趁著年輕,多上幾次沙場才好。

“還是顧小姐好,願意像康陽一樣陪著我。”靖北王妃對葉嘉嶼道:“你往後對顧小姐,就要像對康陽一樣,知道了麽?”

“是,母親。”葉嘉嶼倏然鬆了一口氣,心中驚訝於自己母親的態度轉變之快,但也沒有過於糾結:隻要母親不逼著他娶親,怎樣都是好的。

靖北王妃瞥了自家兒子一眼,就親親熱熱拉了顧菀的手,說要去佛寺中的蓮花清池瞧瞧。顧菀也挽住靖北王妃,笑意盈盈地軟聲道好。

葉嘉嶼則像是卸下了肩膀上的石頭,整個人都輕鬆自在了許多。

一行人間的氣氛比剛開始要少了幾分僵硬。

用過佛寺中的素齋飯,再看過寺中的幾處景色,一天的時間也就過去了。

副寺派遣小沙彌尋來,領著她們往後頭給貴人居住的禪房走。

因想飯後消食,靖北王妃就推拒了小沙彌們抬來的小轎輦,選擇和顧菀一邊閑話,一邊往禪房走。

“我看你父親是那等不安分的人,也願意你過來上香麽?”靖北王妃在顧菀身邊悄悄問道。

畢竟,要是太後看中了顧菀,給顧菀和肅王賜婚,那鎮國公府就天然是綁在肅王名下的一條船。若是鎮國公想對太子和武王中的哪一個示好,都會被懷疑是否有異心,是否是為了肅王的漁翁得利,才這樣做的。

顧菀舉起帕子擦了擦鼻尖,趁著這個機會回道:“我沒有告訴我的父親,他以為王妃您和柔安公主請我,是真的來上香的。”

靖北王妃聞言,就放心地點了點頭:“這樣才好,往後那些重要的消息,千萬不要和不信任的人說。”

“若是有空,要管管手底下的人,選一些得用的,這樣做起事情來也放心。不是手底下的人,也可以去籠絡籠絡,多探聽些消息,對自己可是很有利的。”

見顧菀點頭,靖北王妃繼續給顧菀傳授在後宅裏的簡單經驗。

說完這句,她又轉向左手邊的葉嘉嶼:“嶼兒,你也要記得,難保軍中有沒有什麽貪生怕死、不顧廉恥之徒。

葉嘉嶼的臉上露出一點笑意,頷了頷首。

極遠的拐角處,小時子縮了縮身影,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心中看著前頭被小沙彌們簇擁的三個身影,想道:不得不說,這靖北王世子和顧二小姐一左一右地走在靖北王妃,真是十分登對的模樣……

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殿下說了,要是發出一點聲音,就讓他變作佛寺裏的沙彌、

小時子已經是太監了,不大想再失去自己的頭發。

極快地往上瞥了一眼,小時子就看見了自家殿下冷峻著一張臉,沒有什麽表情。

放在身側的纖長指節也緊緊屈起,眼見就是心情不好的模樣。

惟有將目光放在靖北王妃右側,也就是顧二小姐的身上時,那張恍若覆著千年寒冰的俊麵,才似被春風拂過,稍稍有所融化。

“驚羽怎麽說的?”凝目望著顧菀逶迤的裙擺消失在轉角,謝錦安才緩慢地收回目光,偏頭問了小時子一句。

小時子這才開口:“正如殿下所料,太後娘娘清早一來,就在念佛堂裏誦經祈福,吩咐了住持讓幾位小沙彌和僧人盯著顧二小姐的舉動。”

說罷,他就將驚羽所說的,被選中的人麵部特征一一講述了出來。

謝錦安便動了動平靜纖密的眼睫,用眼睛快速一掃。

牆邊掃地的小沙彌,麵無表情從顧菀身邊走過的僧人……都是太後選定的耳目,在觀察著顧菀的一舉一動。

他的牙微微咬緊了一瞬,顯出幾分酸意。

若非這樣耳目混雜,又有靖北王妃在阿菀身邊。

那並肩為佛祖上香、攜手賞遊蓮花清池,該是他陪著阿菀才是。

想起顧菀今日輕快的笑容,謝錦安咬緊的牙稍稍一鬆,轉而磨了磨。

先前幾日,他是想見阿菀。

可如今見了阿菀,又想上去和阿菀說話,想哄她永遠如今日一樣高興。

他還想……牽一牽阿菀的手。

算起來,除卻給阿菀上藥的那一日,他還沒有正式牽過阿菀的手呢。

謝錦安想得心頭升起酥麻,泛出輕微的悸動。

感覺像是和煦的春光灑下,映入心底,不防就抽出了一點鵝黃帶著淺綠的嫩芽。讓人覺得新奇、陌生,卻無法去排斥,反而下意識地去嗬護這一點點的嫩芽。

期盼著它在心底生根、抽枝、變得生機勃勃。

謝錦安這才知道:

人一旦升起一點欲.望,當得到滿足時,就會不由自主地更進一步。

……直到徹底將產生欲.望的源頭占有,才會心滿意足地停下來。

皇位是他與生俱來的勃勃野心。

而阿菀,是他自第一眼起,就在心底種下的一點憧憬與渴望。

在遊園宴上緩緩生長,到今日,經過酸澀與忍耐的滋味,破出了一點青澀的芽苗。

這點芽苗雖小,卻能緩緩改變他對世間充滿嗤嘲與漠視的內心。

也或許能為他帶來超乎控製的改變。

謝錦安不喜歡有事情脫離自己的設想、控製——就連現今朝堂上,太子與武王兩黨相互傾軋、中立黨忽分兩派的混亂局麵,也是他暗中引導。

惟獨事關顧菀,他便總會放任自己。

便如當日遊園宴上,他放手自己去尋顧菀的蹤跡。

也如今日佛寺角落,他任由內心對顧菀的憧憬一點點蔓生。

這樣的感覺並不算壞。

甚至謝錦安回過神來時,發覺自己的唇角是微微上揚的。

他似忽然想起什麽,舉目望去,瀲灩的桃花眸微微一亮。

——祈國寺禪房的圍牆,比他想得要低矮許多。

今晚可以與阿菀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