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清棠回國這天，大雪雖然停了，依舊天寒地凍，連帶著明嬈的情緒都不高。洗漱完畢，她蔫蔫地推開臥室房門，走沒幾步，便遇到同樣要下樓的江慎。
江慎眼眸微彎：“早上好。”
男人穿著白色毛衣，黑發細碎柔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睡好，他的聲音有些啞，慢聲慢調的，溫柔又撩人。
這麽微微笑著望過來，是個女人都會忍不住心動，明嬈卻神色木然，甚至在起床氣的加持下，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越過他。
江慎笑一笑，跟在她身後下樓，一起坐下來吃早飯。
明宴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見女兒臭著一張臉，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怎麽了？連著兩天起床氣都這麽大。”
明嬈含糊道：“沒事。”
明宴想起女兒跟江慎從小形影不離，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你舍不得阿慎搬出去，但你江爺爺這個要求，也在情理之中，江慎到底姓江，都成年了還老住咱們家……”
說得好像她離不開江慎一樣。
明嬈不滿：“……爸，我哪有舍不得他，他在華月的那棟公寓，還是我親自幫他布置的好嗎？我是因為盼盼的事心煩。”
江慎垂著眼睛，不緊不慢地咽下嘴裏的粥，才出聲：“明叔，阿嬈是真的替我高興，還特地為我量身定製了一架鋼琴，作為喬遷禮物。”
明嬈很輕地皺了下眉。
因為前天江慎給陸雋通風報信的事，她氣得兩天沒理他，原本說要去他的公寓錄指紋也沒去。
結果這人居然一點脾氣也沒有，現在還幫她說話。
難怪會被江爺爺吃得死死的。
明嬈突然就有些煩躁。
好在明院長從來不多管閑事。
明宴叮囑江慎下周記得到醫院做全身檢查，便起身離開。
明嬈吃完早飯，起身上樓時，江慎還在喝粥；然而等她換好衣服、化完妝下樓，江慎已經站在玄關處，準備換鞋。
他穿著長版大衣，裏邊是休閑西裝與白襯衫。
深灰色的毛呢大衣領子很窄，低頭穿鞋時，稍稍露出的脖頸白皙漂亮，黑西褲包裹著的腿型很性感。
不知是太久沒有仔細觀察江慎，還是他真的跟記憶中不太一樣了，明嬈再一次覺得嗓子眼裏有些幹。
“我去外邊等你。”穿好鞋，江慎背對著她笑笑，單手抄兜，往外走去。
明嬈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才回過神，彎腰換上高跟鞋，慢悠悠地跟上。
黑色的邁巴赫停在大門外，江慎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護著明嬈坐進去，才繞到駕駛座，進到車裏。
車門關上，江慎脫下大衣，放到後座，她忽然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很好聞，也很特別。
像極了凜冬時節，剛化開的霜雪，而又富有層次，幹淨純粹，耐人尋味。
明嬈倏地扭頭看他。
江慎顯然誤會了她的意思，沉默兩秒，俯過身來，替她係上安全帶。
男人微偏著頭，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來，下頜骨瘦削，身上那股冷調香，絲絲縷縷沁入鼻端，悄無聲息地將她包圍起來。
這個味道對明嬈來說非常陌生，卻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淡而冷冽的雪鬆香中，透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玫瑰清香，溫和、清冷、一塵不染，給人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就如他的人，溫柔與冷淡交織，又冷又欲。
明嬈心髒快了幾拍，就連手指，也不受控製地蜷縮了下。
車子緩緩駛出明家大宅。
她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江慎，再開口，聲音裏滿是震驚：“江小慎，你居然會噴香水？你是不是有對象了？”
很顯然，絕交三天的狠話再次被她拋諸腦後。
江慎揚起嘴角，很輕地笑了一下。
他雙手握著方向盤，嗓音低低沉沉的：“不生我的氣了？”
“你還敢提這事兒？”
明嬈一個眼刀甩過去：“你要是沒跟陸雋說盼盼在夜色喝酒，我男神也不會跟他打起來。”
她也是前天在夜色撞見祁大影帝跟顧盼，才知道兩人居然是舊識。
祁驍童星出道，年紀輕輕便是實力派老戲骨，是國內最年輕的大滿貫影帝，高大健碩，陽剛英俊，明嬈一直都很喜歡他。
可惜與男神見麵時，場麵實在太過混亂。
說是修羅場也不為過。
想起祁驍跟陸雋大打出手的畫麵，明嬈仍心有餘悸。
她的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陸雋這人也很奇怪，他都跟別的女人同進同出，還讓華光官宣單身了，看到祁驍要送盼盼回家，居然還吃醋？這人到底有什麽毛病啊？”
想到江慎疑似有了對象，明嬈話鋒一轉：“江小慎，以後你要是敢像陸雋一樣，有了對象還跟其他人曖昧不清，我肯定無條件站在嫂子那……”
紅燈，車子停下。
江慎伸手撈過後座的紙袋。
明嬈話還沒說完，嘴裏就被塞了塊餅幹。
她下意識抬手掩唇，困惑地咬了兩口。
濃鬱的奶香瞬間在嘴裏蔓延開來，口感酥脆又蓬鬆。
是她最喜歡的H＆J店內最熱銷的法式曲奇。
明嬈溫軟幹淨的眼眸一下亮了起來，像有星星落進去，靈動又明媚。
她咽下餅幹，舔舔唇：“還有嗎？”
真的很好哄。
紙袋放回後座，江慎將手裏的鐵盒塞進她手中，狹長眼眸輕輕地掃過她的紅唇。
女孩的唇瓣是漂亮的薔薇色，染上些許濕潤的色澤，愈顯柔軟，瀲灩誘人。
指示燈變綠，江慎的視線回到路麵上，車子往前滑動的同時，凸起的喉結跟著輕滾了一下。
他說：“沒有對象。”
“啊？”明嬈看他，“那你怎麽突然用起香水。”
江慎專心路況，許久，才模糊地笑了一聲：“想要對象了。”
明嬈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江慎都要二十七了，改變一下風格，找個對象也好，最好能將他的失眠治好，這樣她睡前就不用再陪他說話了。
畢竟天天連麥睡覺，某些時候還是挺不方便的。
比如絕交時。
離機場隻剩兩公裏時，突然開始堵車，許清棠來電，說她已經到了時，兩人還在路上。
明嬈心急如焚，許清棠安撫她：“沒事，我等你們，要不然我跟Anne自己乘車也行。”
手機開的外放，江慎說：“媽，我們快到了，您再等等。”
明嬈看了眼後視鏡，點頭附和：“對，搭自家車比較安全。”
因為要去機場的關係，今天跟著江慎的保鏢車，明顯比之前多，足有四五輛車遠遠隨著。
明嬈覺得江慎找不到對象，除了長得太過俊美，最大的原因就是不論去哪，身邊都跟著一堆人。
哪個女孩受得了這種陣仗呀？
不被嚇死，也被煩死。
車一輛輛排隊進到航站樓。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機場客流量相當的大，人山人海，明嬈來到約定的位置，望著一個個走過去的人影，就是不見許清棠。
她皺著眉回頭，剛想問江慎有沒有看到人，手腕就被猛地一拽，隨著他的動作，避開迎麵而來的人潮。
先前被吩咐不許靠太近的保鏢們，立刻上前圍成人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要不是江慎左手始終穩著她的肩，她早摔進他懷裏。
明嬈單手扶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輕輕揪著他的大衣裏的襯衫。
“別急，我看到媽了。”江慎半垂著眼睫看她。
兩人離得很近。
明嬈仰首，大眼睛和他對視著，耳朵嗡嗡作響。
冷欲交織的雪鬆香縈繞鼻端，握著手腕的掌心，帶著不容忽視的熱度，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心髒急促地狂跳著。
“乖寶──”許清棠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江慎猝然鬆手，往後退開一步。
明嬈從怔然中回神時，許清棠已經越過保鏢，來到兩人麵前。
“乖寶沒事吧？”許清棠遠遠就看到寶貝女兒差點摔倒，握著她的手臂，上下巡視。
“我沒事。”明嬈搖搖頭，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慎。
察覺到她的視線，江慎笑了笑：“怎麽了？”
明嬈沒吭聲。
不錯眼地盯著他那張過分精致的臉龐。
嗯，心中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嫉妒他的盛世美顏。
就是吊橋效應。
她攬過許清棠手臂，撒嬌地蹭了蹭：“媽，我跟你說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江小慎說他想找對象了。”
“真的嗎崽崽？”許清棠看向走在自己另一側的江慎。
江慎嗯了聲，嘴角輕彎起來：“我想要對象了。”
三人有說有笑，並肩而行，儼然一家三口。
經過剛剛的意外，保鏢們不敢再大意，裏三層外三層地將他們護在其中，引來不少人側目。
許清棠的助理Anne在最後邊推著行李車，目光落在樣貌優越的男人身上。
幾人很快就來到負一樓的車前。
後車廂打開，Anne彎腰，正準備搬行李箱，就被江慎出聲製止：“讓他們搬就好。”
他朝不遠處的保鏢做了個手勢，眉眼間還帶著與家人談笑時的溫柔，如同最漂亮的水墨畫，剛勁中透著秀美，濃豔綺麗。
“多謝江少。”
江慎看著溫和紳士，Anne卻不敢輕易攀談，道完謝，立刻轉身離開。
Anne的臉很紅，但明顯很怵江慎，明嬈奇怪地看她一眼，隨即趁著保鏢們都在搬行李，拉住江慎。
她小聲問：“江小慎，顧妄哥哥的事，你幫我問了嗎？”
女孩刻意放輕的嗓音溫軟清甜，很容易勾出那些暗藏於心底的綺念。
江慎垂下有些輕顫的眼睫：“會幫你弄清楚的，別急。”
“我沒急！”明嬈飛快否認，“我就是、就是問你一下而已。”
江慎掃了眼她微紅的臉頰，輕輕笑了。
他脫下大衣，搭在手臂上：“該上車了，媽還在車上等著。”
“反正我沒急，愛問不問隨便你！”
她這下是真的被他笑得臉熱了，凶巴巴地抱過他的大衣，進到車裏。
明嬈還得繼續忙她的設計稿，江慎開著車來到她位於CBD的工作室，親眼看著人進了大樓，才調頭匯入車流，朝明家的方向駛去。
許清棠見江慎繞一大圈，就為了送明嬈，忍不住笑：“你們這些做哥哥的，真不能這樣慣著她，以後她對象要是沒這麽寵她，她肯定要抱怨。”
江慎淡淡笑著，沒說話。
車子平穩前進，許清棠心裏卻沒這麽平穩，她微微蹙眉：“我跟顧老爺子約好了，周天中午一起吃飯，你記得空出時間來。”
江慎不喜歡應酬場合，許清棠也很清楚這點，若不是這個飯局非常重要，絕對不會輕易跟他開口。
江慎沉默了一會兒：“什麽事這麽慎重？”
許清棠抬手揉了下眉心，似有些發愁。
半晌，她才徐徐說道：“顧家想跟咱們家聯姻。”
車子駛入別墅區時，恰好正對著太陽，江慎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拉下遮陽板：“您答應了？”
許清棠歎氣：“我一開始是打算拒絕的，但是後來想到明嬈那丫頭那麽喜歡顧妄，我便想，兩家不如先一起吃個飯，要是顧妄也有那個意思，可以先讓他們訂婚，試著相處看看，再同意這樁聯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