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餐飯
“打哪兒來的?”
於在發驢車緩緩停下, 一個青年人的聲音響起,腳踩在車轅上,這也是有攔住於在發, 不讓他和驢車繼續往前去的意思。
“長安城。”於在發嗓子沙啞。
原本去落霞坊的時候就口幹的很,後來又扛著馥娘到處跑,廢了不少力氣,就算後來找到驢車了,算是坐在車上歇息了一會兒,但也沒有喝上一口水,路上還張口吃了不少風, 口水都分泌不出來了。
“長安城?來幹什麽的?”另一個青年的聲音也響起,兩人圍著驢車盤問。
這兩人的聲音都十分的耳熟,被塞了嘴巴,綁了手腳扔在車棚裏的馥娘聽到這兩個青年的聲音就激動了起來。
這是和落霞坊有合作的溝子嶺養豬兄弟倆, 程叔明和程季南兄弟兩個。
馥娘奮力扭動身體,她整個人是被斜放在驢車後車棚裏的, 腳還夠不著車子, 她奮力用腳敲打了一下驢車車板, 但是車板下麵墊了稻草,動靜並不大。
她的腦袋正好就在車棚的木板旁邊, 見腳發不出大動靜,馥娘立刻晃著腦袋去撞車板, 終於“咚——”得一身, 聲音還不小。
“什麽動靜?你這車上裝了什麽東西?”程叔明和程季南被嚇了一跳,特別是把腳放在驢車車轅上的程季南。
“養的豬。”倒是於在發, 臉色一點不變,沙啞著嗓子說道, 又看向兄弟兩個:“我要喝水,給我喝水。”
這命令的語氣,聽得程季南就是一陣不痛快,眉梢都吊了起來,上下打量著於在發。
心想道:這小子什麽來頭,敢用這種語氣和他們兄弟兩個說話?
程叔明和程季南兄弟兩個早五六年前就從村子裏下來養豬了,從一開始的幾頭,到現在的規模,養豬、賣豬、殺豬,一年一年腰包也富裕起來了,周邊屠戶都求著兄弟兩個賣豬,自然沒有對兩人不客氣的。
再另一說,早前就提到過這程家兄弟兩個是打祖上開始就是幹土匪的,現在所謂的村子,其實也是一個土匪寨子,如果不是下來養豬了,現在還在溝子嶺深山寨子裏當土匪呢!
這做小土匪的,除了寨子裏大土匪對他們不客氣點,可沒見過外人對他們不客氣。
畢竟敢對著土匪橫的,恐怕現在墳頭草都一人高了。
兄弟二人如今心中如何看待這於在發的暫且不說,且說馥娘在後車棚裏,聽到於在發輕描淡寫就要把程家兄弟兩個糊弄過去了,心下更焦急了,剛才腦袋撞那一下就有些暈暈乎乎了,可現下馥娘也管不了自己身體的疼痛了,腦袋哐哐又撞了幾下車板,這下動靜更大了,疼也是真的疼。
她要是真被這歹徒弄走了,是死是活可就真不捏在她自己手裏了。
這程家兄弟很有可能就是她唯一的救星了。
程季南皺起眉頭:“真是豬?沒聽哼哼,弄出來動靜倒是大。”
於在發麵不改色:“烈性的啞巴豬。”又繼續道:“給我喝水。”
做弟弟的程季南和哥哥程叔明對視了一眼。
這車裏裝得絕對不是什麽豬,他們要找借口看看他車後麵裝的是什麽,而且他們有感覺,這車裏麵的東西,就是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才發出動靜來的。
程叔明斜嘴勾起一個笑,瞧著於在發張口說道:“兄弟,你這可不是過路討水喝的態度。”這種張口就要的語氣,當他們兄弟兩個是他家下人嗎?
於在發瞧著高個子大腦袋的,但早就知道這是個智商不夠用的,但從前於添貴教得多,他費力想了一下,大約也是想到從前於添貴不停在他耳朵旁邊念叨得那些話。
衝著程家哥哥拱了拱手,勉強算是行了個禮:“途徑貴寶地,討口水喝。”其實也是瞧著程家兄弟兩個常年殺豬練出來的一身腱子肉,要不於在發也沒有那麽客氣。
於在發是骨子裏帶出來的惡,但不是骨子裏帶出來的傻,他也是會衡量如何對他有益如何對他無益,此刻也算能伸能屈了。
“嗬”做弟弟的程季南看見於在發那敷衍的動作,聽著他一聽就沒多少誠意的話語,發出了一聲冷笑。
好在於在發這人腦子楞,不大懂得分辨這些情緒,要不兩人非得現場就打起來不可。
程叔明衝著弟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克製一點。
他們兩個還想要找機會看看於在發後頭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這會兒馥娘還在不停用腦袋撞車板,咚咚咚聲音直響,隻不過比起一開始,動靜稍微小了些。
程叔明衝著於在發做了個請的姿勢:“跟我來吧。”
程季南的腳也從車轅上放了下來,驢車跟著程家兄弟兩個屁股後麵繼續緩緩駛動。
馥娘聽到於在發要去程家兄弟兩個的養豬場喝水,才停下了腦袋撞車板的動作。
不放歹徒走就好,隻要還和程家兄弟在一起,她就有機會找他們兩個把她救出來。
馥娘雖然沒有來過程家兄弟的養豬場,但是也聽徐朗還有盧二幾個說過,這溝子嶺的養豬場,距離他們平安坊的奶牛牧場也就幾裏路的距離。
隻要程家兄弟發現她了,肯定能把她救下,盧二哥就在奶牛牧場,到時候叫程家兄弟給盧二哥去個信,她就能回家了!
馥娘早前是得過徐朗和羅老太的暗示的,知道程家兄弟兩個對自己別有心思,所以後頭馥娘才一直躲著程家兄弟兩個,後來豬也不要他們兄弟兩個送來落霞坊了。
正好盧二日日待在奶牛牧場,奶牛牧場又距離兩兄弟的養豬場沒多少的距離,就讓盧二過來拉豬,正好順著每日運牛肉、牛奶的車子送往落霞坊。
當然對程家兄弟兩個的說法是不願他們每日來去勞累,況且他們奶牛牧場本來就每日要來去落霞坊的。
馥娘就這麽順理成章減少了與程家兄弟兩個的相處,雖然偶爾程家兄弟時不時還是會來落霞坊,說是打牙祭,其實就是過來找馥娘,他們肚子裏那點小心思,全落霞坊的員工都知道了。
當然大家夥是沒一個同意支持的,他們瞧著長大的馥娘,落霞坊的東家,怎麽能配這麽兩個山溝裏養豬的?
但是如今在這麽一個歹徒麵前,就算是別有心思的程家兄弟,也顯得眉清目秀起來。
別有心思就別有心思吧,但至少不會傷害她。
馥娘心中是這般想的。
驢車又往前行駛了一段路,馥娘聞到了豬欄裏特有的味道,這就知道大概是已經到了程家兄弟兩個的養豬場了。
“驢車停那兒,你跟我來。”果然下一刻聽到外麵程叔明兩個說話。
於在發眉頭一皺,顯然是有些不願意,他屁股似粘在了驢車上一般,一動不動。
程叔明和程季南對視一眼,哪有不清楚於在發現在不動是什麽想法,在於在發要張口說話前,程季南已經和哥哥完成了眼神交流,搶先開口道:“我有這幾百頭的豬,難道還會惦記你這一頭啞巴豬?”他指著豬欄裏一隻拱著一隻,時不時發出哼哼聲的豬們。
於在發瞧了一眼,豬欄裏粉豬、花豬、黑豬,什麽豬都有。
早前就說過,於在發此人智商較常人要低些,他自己當然知道自己車上拉的不是豬,但他和程家兄弟說了拉的是豬,程家兄弟沒有反駁,他也就當這兩人已經信了。
這會兒又見到程家兄弟坐擁的上百頭豬,程季南又明白說了他才不會惦記他的“豬”,他心底雖然還有些疑慮,但嘴巴是真的幹,便從驢車上下來了。
剛才要是程季南沒有開口,於在發是要張口讓程家兄弟把水端過來,讓他就坐在這裏喝的。
可就算下了驢車了,於在發心裏還戒備著,就算下來喝水,也不願意走遠一步,見著程叔明要把他帶到看不到驢車的地方,而另一個程季南又一直在驢車附近轉悠,他便立即停下了腳步,一步都不肯走了。
“我就在這,你把水端出來給我喝。”他冷著臉同程叔明說道。
他肚子裏想的,那車棚後麵的東西就是他的,他隱約也知道,馥娘是不能讓別人看見的,要不他也不會假說是豬。
原本程叔明和程季南打的主意就是一個人把於在發引走,另外一人去看車棚後麵到底是什麽東西,沒想到這小子瞧著愣頭愣腦的,警惕性還挺強。
程叔明暗自啐了一口,麵上卻仍舊是笑容,他就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麵虎。
“行吧。”他故作出一副不強求的模樣,心裏想的卻是真當我們兄弟兩個治不了你?
早說過程家兄弟是土匪出身,於在發越是這樣,程家兄弟就越是對他車後麵的東西勢在必得。
程叔明進去盛水給於在發喝,留下外麵於在發和程季南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對望。
於在發緊緊盯著程季南,一副隻要他有任何異動,他就會衝過來的模樣。
車裏馥娘雖然頭昏腦漲,但也一直關注著外麵的動靜,於在發下車她就感覺到了,畢竟車子一輕。
雖然環境嘈雜,全是豬叫聲,聽不到腳步聲音,但還是能夠分辨聲音遠近來辨別於在發和程家兄弟兩人的站位。
馥娘聽到程叔明帶著於在發走遠,而程季南應該就在驢車附近。
她立馬又用腦袋撞起了車板。
程老板,快看看驢車裏麵,看到就能救下她了!
馥娘心中不停呐喊,顧不得腦袋已經紅腫一片,甚至已經隱隱透出青紫,隻盼望自己發出的動靜能讓程季南注意到驢車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