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餐飯
春紅雖然不知道什麽是翻糖蛋糕, 但是好朋友馥娘都邀請自己了，她特別想一口就答應下來。
話都要到嘴邊了，斜眼瞥見自家阿奶坐在新開的肉鋪裏, 手裏捏著紅線在縫衣裳，縫一會兒，老人的腰就有些受不了，要伸手捶一捶，捏一捏。
紅色的線。
春紅知道，阿奶在縫的是她的嫁衣。
心裏的急切一下就被衝淡了。
“我想想，家裏要是不忙的話, 我就過來給你幫忙……”
馥娘也順著春紅的視線看到了肉鋪裏忙活的徐家阿奶和徐家娘子，她沒有多說什麽一定要春紅來的話，隻是挽起春紅的胳膊。
“不是要去看布料嗎？我有全家福的會員卡，我和你一起湊一點, 可以打個九折！正好可以給我阿爹也做幾件春衫，夏衫。”
……
馥娘和春紅一起從全家福出來, 沒走幾步, 就看到個身材圓潤, 臉頰也圓潤的錦衣小少爺站在馥娘往常擺攤的位置。
他正在和擺攤算命的小道士說話。
“道長，我找人。”
小道士睜開眼, 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龜甲，小胖少爺也跟著他的目光往龜甲裏看, 裏麵放了半龜甲的銅錢, 零星還有幾顆散碎的銀子。
小胖少爺一臉糾結，從他的錢包裏掏出了和龜甲裏差不多大笑的散碎銀子放了進去。
“我想問問這旁邊擺攤賣車輪餅、蛋卷、梅花糕、雞蛋仔……有時也賣缽仔糕的那個姐……老板哪裏去了？”
小胖少爺是馥娘的常客, 從元宵節開始就經常在馥娘這邊買糕點，而且一買就是一大兜, 一開始總是繃著一張正經的臉，就像現在的表情一樣。
後來買的次數多了，小胖臉見到她也放鬆了，會用還沒有經曆過變聲期的童聲軟軟地喊馥娘姐姐。
這會兒可能是不好意思，就把姐姐換成了老板。
小道士見著銀子掉進他的龜甲裏了，才開口道：“就在你身後。”
“什麽我身後？”小胖少爺本來對於把自己準備買甜點吃的銀子要給這算命的道士有點心疼，一開始還沒有聽明白小道士的話，但是下意識扭頭了，然後就看到抱著布料含笑站在他身後的馥娘。
“可惡！”如雪媚娘一般白皙粉嫩的臉頰一下就染上了紅，“你這個壞道士！騙我的銀子，老板姐姐就在後麵，你還要我的銀子！”
小道士挑挑眉：“我開攤子，你既然要問，當然得給銀子，可不能壞了規矩。”
“你……”小胖少爺眼裏都蓄滿了委屈的淚花。
馥娘看人小孩都要被欺負哭了，忙上前一步，從小道士的龜甲裏撿了一顆碎銀子塞回小胖少爺手裏。
“他逗你玩呢！”又從自己的荷包裏，掏出一文錢的銅板，扔進小道士的龜甲裏。
“下回扔他一個銅板就好了。”
看著馥娘動作，小道士也不說什麽，他確實逗這白白胖胖的小孩玩呢，沒想到這麽不禁逗，他都沒說啥呢，自己就哭了。
這銀子也是他自己扔進來的。
小胖子捏著馥娘塞他手裏的銀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淚，“這隻是沙吹到眼睛裏了！”他強行解釋。
“是是是！”馥娘笑著點頭，也不拆穿小孩的逞強。
“我扔進去的銀子不是這顆，比這顆要小一點。”小胖少爺看看手裏碎銀子，又看看小道士龜甲裏的另外一顆稍小一些的碎銀子，解釋另外一顆才是自己扔進去的。
這是個不貪財還老實的孩子。
就連在外麵要保持著道骨仙風神算子形象的小道士都笑了。
“你不是缺銀子嗎？這錢都到了你手裏，你怎麽還不要？”
小胖少爺先是震驚：“你怎麽知道我缺銀子？”
他家裏條件還算不錯，但是因為他小小年紀就生的和發麵饅頭一般白胖，他爹看了很不滿意，所以在家一直扣著他的吃食，不讓多吃，他隻能出來買吃的。
後來次數多了，他爹見明明正餐已經吃的隻有一點點了，這兒子還是瘦不下去，麵色又特別紅潤，才知道小胖少爺拿著銀子在外麵加餐呢！
這下零花錢也被沒收了，就他現在手裏的銀子，還是他阿娘和阿奶心疼他，悄悄私下給的。
小胖少爺可不得省著點花嘛！
他家裏也是開點心店的，從前還能到自家店裏蹭點邊角料吃，可自從他爹要給他減肥了之後，家裏鋪子的員工沒有一個敢把店裏的吃食給他吃。
他最愛吃甜食，城裏好吃的點心店賣的都很貴，賣得便宜的又做的不好吃，還有些店賣得又貴，又不好吃，全靠一個百年老店的牌子撐著，可小胖少爺自家就是做點心店的，是不是好料，他吃一口就能嚐出來了。
還好後來找到了馥娘的小攤子，賣的便宜，做的還好吃，總算讓他癟癟的荷包也可以買的起。
小道長看到小胖少爺震驚的小臉龐，不知打哪兒抽出一根小棍子，拍打了一下掛在他攤子上的招旗。
“看到沒，算命二字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寫的！”
旁邊路過的路人也是嘴閑的，接了一句。
“胖小孩，大師可是神算子！”
小胖少爺聽到“胖小孩”這個稱呼，就有點不開心。
“我真的很胖嗎？”他低頭想看看自己，結果尷尬了，圓溜溜的肚子挺著，他都看不見自己的腳丫子了。
小胖少爺更加沮喪了。
倒是馥娘聽到他的嘀咕，忙安慰。
“你這就是嬰兒肥，大了就抽條了！”又道：“今天是來找我買點心的嗎？我今天做的……”
可馥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沮喪的小胖少爺打斷了。
“我爹說的對，我那麽胖，還天天吃那麽多，簡直和豬一樣。”
馥娘都震驚了，不敢相信竟然會有爹是這麽說話的。
眼見著小胖少爺就要走了，她緊忙抓住了小孩的手臂。
“你爹就這麽和你說的？”
小胖少爺低著頭，眼眶裏眼淚在打轉，都快要兜不住滴下來了。
“我就是太胖了，我爹才不給我吃飯，吃點心的，我還瞞著他偷偷在外麵吃，現在越來越胖了，連腳丫子都看不見了，本來我爹說好了，今年我瘦下來，他就叫我進鋪子，讓大師傅教我做點心的……”
現在別說瘦了，還胖的腳丫子都看不見了。
小胖少爺是真的喜歡點心，喜歡吃，也想要做。
“做點心？”馥娘聽到了關鍵詞，她抓著小胖子的手更加緊了，“要不要來我店裏？我教你做雞蛋糕、梅花糕、雞蛋仔……”馥娘語速飛快，說的全是小胖少爺平時喜歡吃的糕點，“你想要學什麽，我都教給你！”
馥娘記得之前小胖少爺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把她攤子上賣的雞蛋仔的用料大差不差說了出來。
他的舌頭很靈敏。
說實話，馥娘剛剛雖然安慰小胖少爺說他這隻是嬰兒肥，可是和同齡人比起來，小胖少爺確實是有些胖。
但是少年時期胖點就胖點，抽條了就好，這句話是真的沒有騙小孩的。
隻是馥娘沒想到，小胖少爺的爹覺得自家兒子胖，連飯都不給他吃，怪不得每次她見到小胖少爺，他都要從她這裏買一大堆的吃食，本來她還以為是他胃口大，看來家裏正餐沒有吃飽也是一部分原因。
“我想學什麽都可以？你教我？”小胖少爺有些不可置信抬頭，他沒想到有人會無私把點心方子交給他。
他家裏也是開點心鋪子的，要是從他爺爺的師父那輩算起的話，勉強也算個百年老店。
他當讓知道一個點心方子的重要性，就像他老爹，把家裏幾個招牌點心的方子捂得死死的。
店鋪裏幾個點心師父都在他家做了快二十年了，可對他那幾個招牌點心的配方也隻知道其中一二個材料。
他爹瞞得很緊，那幾個點心，他每次都是自己做，幫手都不要一個。
本來今年，他爹就答應教他家裏的秘方，還有店裏其他幾款點心也讓他跟著師父們學。
可是他才給他爹當了兩天的助手，他爹就嫌他長的胖，在灶間笨手笨腳的，把他趕了回來，還要他減肥。
現在他經常買點心的小攤老板，這個看起來就很溫柔的姐姐，說要教他做點心？
“我笨手笨腳的……”他已經被自家阿爹的話打擊得十分沒有自信心了。
“我還那麽胖，我一個人站在哪裏，大家轉身都累……”這些都是他爹的原話，一直都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裏。
馥娘聽著都心疼。
這是什麽爹啊！
她拽著小胖少爺就往屋子裏麵走。
馥娘專門開了一間院子做甜點，寬敞的院子，裏麵還建了好幾個麵包窯，撥霞供試吃的小蛋糕都是在這裏做出來的。
“我的院子很寬敞，再站十個你都可以！你想要學什麽，我都可以教給你，你很有天賦，你的舌頭很靈，雖然之前沒有誇你，但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就已經把雞蛋仔的配方差不多猜出來了！”
馥娘誇他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小胖少爺在家裏隻有他阿爹言語打壓的份，什麽時候經曆過這樣的誇讚，就連最疼他的阿娘和阿奶看到他，抱著他也隻是說我的兒是有福氣的人，從來沒有誇過他聰慧，沒有誇過他有天賦。
一下子，他眼淚都不掉了，臉頰反而有點紅。
他真的是有天賦的人嗎？
“你來和我學做甜點吧！我會的很多，你每天早上過來，我給你包了三餐！我們自己做的點心也隨便你吃！”
“我銀子不多，等我回家，回家問我阿娘和阿奶要一點，我還有壓歲錢存在我阿娘哪裏，我一次性不能要很多，銀子一點一點給行嗎？我的今年的壓歲錢還有二百兩銀子……不過我不能在姐姐你的攤子上給你當夥計……我還要回去繼承家業……”小胖少爺想著當初他爹的大徒弟，拜他爹為師就給了一百兩銀子，還要在他家做上十年的工，今年才第五年，他不能給姐姐做工，那就多給點錢吧！而且姐姐也隻有一個小攤子，她一個人應該也夠了……
小胖少爺想的還挺周到，但又怕馥娘聽到他的話，就不願意教他做這些點心了，又忙加上一句。
“我平時不忙的時候，就會過來幫姐姐擺攤賣點心的！我阿爹他也不是天天待在我家的點心鋪子裏的，他做好點心就出去了，我應該也可以……”
小胖少爺越說越沒底氣，抬頭怯生生看著馥娘：“姐姐，你還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