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餐飯
原本隻有落霞坊幾條街附近的街坊過來小飯館買飯, 順便逛個街。
如今的落霞坊不能與當年空****的廢墟模樣相比較，街上有小吃，滿街的小吃攤子, 賣的食物琳琅滿目。
除了吃的以外，賣生活用品的也不少。
外麵有擺著攤子賣菜的——平安坊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家裏孫子大了，也不用她帶，零零碎碎種了一兩畝地的蔬菜，從前馥娘小飯館沒開起來之前，種的蔬菜, 不是吃不完爛在地裏，就是全做成各種鹹菜，一年到頭不是在地裏忙活，就是在廚房的罐子前忙活。
後來馥娘的小飯館開起來了, 用菜的量她一家都不夠供應的。
老太太地裏的菜，成熟多少, 就被馥娘帶人割走多少, 都不用老太太親自動手, 這銅錢就嘩啦啦流進她的口袋裏。
她的人也清閑了，可是她閑下來就感覺這生活好像哪裏不是滋味？
又繼續去伺候田地, 可家裏的地也沒有那麽多給她伺候的啊！
長安城倒是可以開荒，可這好歹也是長安！放在後世那就是一省的省會城市, 就算是開荒, 那荒地都快要到隔壁縣城了。
老太太這小腳，怕是走個三天三夜都走不到。
她兒子女兒甚至是孫子孫女都在落霞坊工作, 老太太自己還賣菜，倒是不缺買地的銀子。
隻不過最近平安坊的街坊們都富裕的很, 家裏一個接著一個的買地，老太太家裏也就買到一畝地。
買了地也不能隻給老太太種瓜果蔬菜啊！還是得先種糧食，角角落落的地方，才能給老太太發揮愛好。
這麽點地方，老太太都不用幾天功夫就種得滿滿當當了。
她還知道種小飯館裏最受歡迎的蔬菜，不過這次老太太種的可不是要賣給馥娘的。
說什麽也不給小飯館這邊來收菜的小夥子割走，她自己一把一把割了，也不用做馥娘這邊落霞坊和平安坊來往的驢車。
她自己提著籃子，從平安坊走到落霞坊，去小飯館要個小板凳，就在街上擺攤賣菜，和過來買菜的大姑娘小娘子為一文錢，幾根蔥在那裏砍價，這日子過得才叫有滋有味！
還有賣雞蛋的，有同老太太一樣，家裏養了雞，生了蛋，攢的數量多了，就提過來賣。
落霞坊這邊每日來來去去人多，不管是雞蛋還是菜賣得也快。
更值得一提的就是那拉著一整個板車過來賣的一個小姑娘。
這個小姑娘就是給落霞坊飯館供應整雞和雞蛋的那家人的孩子，今年十二歲，她爹娘每天都拉著一車的雞蛋，還有一車的活雞過來給落霞坊的飯館送貨。
她也拉，不過不是拉過來賣給馥娘的。
她覺得她爹娘賣給馥娘的價格實在太便宜了，她不願意這麽賣，她要零售出去。
小姑娘爹娘也攔著她，反正小姑娘賣的都是她自己養的。
正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這兩夫妻這麽會養雞，他倆生出來的小孩養的雞也不差。
一個個雞蛋都個大飽滿。
小姑娘比她娘還摳門，能生蛋的母雞都舍不得賣。
她還雞賊的很，自己養出來的小雞，如果發現有公雞，那就扔到她娘的雞群裏，再從她娘的雞群裏換母雞出來。
反正她養的雞群裏永遠都沒有公雞，隻有給她下蛋的母雞。
小姑娘叫她爹給她打了一架板車，叫上比她小了兩歲的弟弟給她幹活，一個人推，一個人拉，每天都拉著一個小板車，來落霞坊賣雞蛋。
一開始確實還賣得不錯，不過就算雞蛋再好，落霞坊附近的居民也不能天天買雞蛋啊！
後來就有些賣不動了，還是馥娘出來，說用和她爹娘一樣的價格收了小姑娘的雞蛋。
小姑娘就算不情願，但是也不想拉著幾乎沒有賣幾個出去的雞蛋回家，沒有辦法隻能賣給了馥娘。
她的年紀還小，還不懂什麽叫做供大於需。
更不理解，馥娘收了她的雞蛋，能給她省事多少，她少賺的銀子，和她想要更貴賣出去雞蛋，所花費的時間，成本或許還是時間更加值錢。
隻不過小姑娘還是不死心，第二天帶了少一點的雞蛋，但是也能裝滿一個板車，繼續過來賣。
這天賣得稍微比前一天好一點，但是還是沒有賣完，最後還是馥娘出來收了雞蛋。
一連幾天，後來小姑娘發現她的雞蛋更加賣不動了。
原來是落霞坊開了一家名叫“全家福”的店，裏麵幾乎什麽東西都賣，甚至還有她賣的雞蛋。
雞蛋的質量有好的，有差的，價格也高低不一，但無一例外，全部都比她賣的便宜，甚至這個全家福還出了一個活動，隻要進他們店裏的人，不管買不買東西，每個人都能不花錢領一個雞蛋。
那還有誰回來買她這要錢，還貴的雞蛋啊！
小姑娘的雞蛋更加賣不出去了！
她沮喪了很多天。
回到家，還被阿爹阿娘罵了一頓。
因為她家和落霞坊小飯館的東家是簽好了契約的，每天送多少的雞蛋，多要的話，小飯館那邊會提前說的。
也就是說馥娘其實並不需要小姑娘的雞蛋，隻是覺得小姑娘辛辛苦苦拉過來賣，還賣不掉，帶回去沒準還會碎幾個，看她辛苦，才收了的。
小姑娘不能理解，還覺得馥娘是壓他們價格買他家雞和雞蛋的奸商，那個全家福的老板也是奸商，他把雞蛋賣的這麽便宜，說不準就是看到她在賣雞蛋，想要便宜買了她的雞蛋，所以才這樣做。
隻要把她擠兌得賣不下去了，奸商就可以收購她的雞蛋了。
小姑娘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倒是被她娘捏著臉頰再罵了一頓。
“奸商！我瞧你才是個奸商，你那雞蛋才值多少錢！早市的雞蛋才賣一文錢一個，個小的一文錢能買倆！你這雞蛋，兩文錢一個還不夠，人家客人稍微挑個個大的！你就要多收一點錢！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掉錢眼裏的！”
小姑娘還不服氣：“我這雞蛋比別人賣的都個大！一個頂倆，裏麵的黃也油亮油量的！我奶從前都說，我養的雞，下的蛋都是頂好的！全長安城都沒有那麽好的雞蛋！兩文錢一個怎麽了！”
“你奶！你奶！你奶這麽好，你怎麽不跟著她一起去了！”
接下來就是家裏暴躁老母罵頂嘴小孩的故事，多且不贅敘，總之家庭戰爭，已經打響。
最後還是當爹的出來圓場，“她年紀小，又懂的什麽。”
老爹養雞沒有媳婦和閨女厲害，不過說道理還是有一套的。
小姑娘說馥娘和全家福東家奸商，老爹拉起小姑娘的衣裳裙子，她腦袋上漂亮的簪花和頭繩說：“這都是你嘴裏的奸商給你的，奶奶去世之前，咱們家也養了這麽多雞，每天也下那麽多蛋，可是家裏還是吃不上肉，你沒有好衣服穿，沒有漂亮頭花戴，幾個弟弟也沒有書讀，你娘每天喂雞也很累……”
小姑娘嘀咕：“哪裏沒有肉吃了，不是有雞吃嗎，還有雞蛋……”
但是她也隻是嘴硬，稍微懂了一點。
老爹繼續說：“你說全家福的東家是奸商，如果他是奸商，他為什麽要給人免費送雞蛋？你養著那麽多雞，有那麽多雞蛋，也沒見到你給別人送雞蛋，全家福的老板，可是不管誰在他哪裏有沒有買東西，隻要進去都會送雞蛋，還有他的雞蛋可不比咱家養的雞，下的蛋要差，可他怎麽賣得比你還便宜？”
說著，老爹又拿起媳婦炕上正在給閨女新做的裙子，還是有好幾種顏色拚在一起的布料。
“他如果是奸商的話，你這衣裳的布料，阿爹阿娘可買不起，這可是京城才有的時興料子，長安別的布料店裏都還沒有，這幾塊布料的價格才隻要棉布的價格，還有這伸緊帶，你娘都不用給你裙子上縫腰帶了，省了不少布料，還能給你裙子做的更好看！”
說完全家福的東家，老爹又說剛和閨女吵架，整張臉都氣得通紅的媳婦。
“你娘為了給你搶這個布料，差點給人推了個踉蹌，就為了想著從前你出去，見到隔壁的小姑娘穿的那麽漂亮，頭上戴的是京城裏時興的絹花，你回來和你娘說了好多次羨慕，你娘都記在心裏，這回也是想要叫隔壁的羨慕我們閨女，身上穿的也是京城來的好料子做的裙子。”
小姑娘這回徹底說不出話了。
“娘……”她看著阿娘，聽著阿爹說的話，覺得自己好像確實做的不對，蹭過去拉住阿娘的袖子撒嬌。
母女吵架後和好，也不必多說，這是每家每戶都有過的普通生活。
而傅雙揚那邊，也是聽了馥娘說起這事，才知道自己的超市，竟然對一個小姑娘造成了這樣的影響。
等到下回小姑娘再次去落霞坊的時候，就發現全家福的雞蛋好像漲價了。
和她一樣大小的雞蛋，成了六文錢三個，而且必須要三個三個買，不能一個一個買！
小姑娘瞪大了雙眼：這個全家福的老板，到底是不是奸商啊！
後來小姑娘還是在落霞坊賣雞蛋，不過她不會每天一板車一板車的拉過來了。
她穿著從全家福買來的料子做的裙子，裙子上縫著伸緊帶，不管她怎麽跑，怎麽跳，都不怕裙子掉下去。
提著一個籃子，裏麵裝著每個個頭都很大的雞蛋，小姑娘賣得還是兩文錢一個的雞蛋，不過如果你買的多，買三個的話，她就會饒你一文錢，隻收五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