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餐飯
趙恩眼尖, 看到樓下客人的烤肉爐子就和他們桌上擺的一樣,這喝了半下午的清茶,這嘴巴也有點淡了。
“來點肉?”
他和宋兆巍相視而笑。
二人帶著一身烤肉味道下樓的時候, 正好也碰到吃完火鍋出來的霍捕頭。
“霍捕頭。”宋兆巍衝著霍捕頭拱拱手,霍捕頭也對著宋兆巍還了一禮。
“房東先生。”視線看向旁邊的趙恩。
宋兆巍自是為雙方介紹:“今賢,這位是六扇門的霍捕頭。”今賢是趙恩的字。
同趙恩介紹了霍捕頭,宋兆巍又轉向霍捕頭介紹自己身邊的趙恩:“霍捕頭,這位是我的好友,上林縣的趙縣令。”
這二位互相見禮,簡單報了一下自己的姓名字號, 略聊了幾句久仰大名之類的寒暄話就此分開。
主要是霍捕頭身上的味道還是太衝了,一股縈繞在鼻尖久久散不去的腐屍臭味,撥霞供濃重的烤肉味道都蓋不住,霍捕頭自己或許是在這個環境待得久了, 嗅聞不出來,但宋兆巍和趙恩的鼻子還靈著呢。
所以就算想要同霍捕頭多說幾句, 也有些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 隻寒暄了幾句, 就匆匆找借口告辭了。
而霍捕頭這邊也是有要事忙碌,少了一個柳三郎, 他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為了這一頓火鍋, 他晚上都要晚睡一個時辰。
不過霍捕頭不後悔!
因為他也是抽中了百裏挑一牛肉優惠券的幸運兒!
等到霍捕頭走遠之後, 宋兆巍和趙恩就迫不及待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氣,大口呼吸起來。
要不是今年秋收的時候曬的多, 他們倆現在膚色都還沒有白回來,估計當場就要被霍捕頭發現這兩人憋氣憋得臉都漲紅了。
“這做捕頭也真不容易。”趙恩歎息。
“這味道, 這屍體至少已經死了半月有餘了,霍捕頭身上能染上那麽重的味道,那至少也和那屍體待了幾個時辰了。”宋兆巍道。
“不知道他查的是什麽案子。”
不僅趙恩好奇,宋兆巍也有些好奇。
就是這個時候,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人領著一個健壯的青年同他們擦身而過進入了撥霞供。
聽到宋兆巍和趙恩談論的話題之時,那頭發花白的中年人耳朵動了動,腳步也慢了一些。
與他同行的健壯青年,麵貌端正俊朗,瞧眉眼應當是這中年人的子嗣,不過看著脾氣卻不太好,中年人之時腳步稍微慢些,他已經粗著嗓子喊起來了:“爹,你快點!走這麽慢,我都要餓死了!”
當爹的被兒子說,這還是在外麵,這頭發花白的中年人卻不怎麽生氣,隻是加快了腳步。
“來了,來了,這不是爹腳有些疼嗎?”
宋兆巍下意識看去,那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走路稍微快了一些,就能看到他身形搖晃的厲害——這是個跛子。
兩父子進了撥霞供大門,還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勞煩領我們去張員外那桌!”
張員外,又是兩父子,這二人便是在碼頭的於家父子吧。
等到人徹底進去了,趙恩才扭頭衝著宋兆巍說道:“也不是所有當爹的都能有你這個運氣,不是和王主簿一樣生個不孝子,就是和剛才那位一樣,大街上做老子的反而被兒子教訓,瞧他那一頭白發,沒準就是被不孝子氣的。”
宋兆巍對好友的歪理不予評價,直接道:“有句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王主簿那兒子我瞧行事多少也是學了他爹。”話落上下打量好友一眼,“你要是生個兒子出來,怕是頭發白的比那食客還快!”
“嘿!你這老小子!”趙恩氣笑了,“你知不知道還有句話叫做歹竹出好筍!你家馥娘,就是那根好筍!”這是罵宋兆巍是歹竹呢!
兩人你一嘴我一嘴出了落霞坊,嘴皮子上互不相讓的吵著,但腳步還是十分一致的,他們下午約好了去聚賢堂買些裱褙的材料。
除了宋兆巍之外,趙恩也要為馥娘的各個鋪麵貢獻一點他的墨寶。
撥霞供開業之後不僅撥霞供的生意蒸蒸日上,其他店麵的生意也不錯。
因為大家都想要吃限量的牛裏脊,可偏偏隻有拿到牛肉優惠券才能購買,而這優惠券又隻有在落霞坊別的店鋪裏消費才有,據說一百位客人裏麵才會發這麽一張!
大家開始頓頓都在落霞坊吃,就想要提高自己拿到那牛裏脊優惠券的可能性。
當然也有霸道的客人,想著用自家的權勢壓小飯館的東家交出牛裏脊優惠券,可往往這頭才放了狠話,轉頭都不用到第二天就親自帶著禮物過來道歉了。
這當然是被漕幫的人聽聞了消息,過去敲打了一番。
馥娘他們都不知道這些食客們鬧的是哪出,雖然沒有真正難纏的客人,但店鋪裏幫著馥娘做活的嬸子們還是有些擔憂。
“馥娘,你不是和那胡商買了幾百頭牛養在莊子上了嗎?要不就放開了賣吧!”
是的,馥娘悄悄又辦了大事。
一個月前黃燜雞米飯開業前不是來了一個叫巴霍的胡商嗎?
他那日中午在老碼頭豬腳麵吃了一碗大排麵,拿到了一張黃燜雞米飯的優惠券,商人本性有便宜不占,這心裏就癢癢得難受,第二日黃燜雞米飯開業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來了。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黃燜雞米飯!
這個是胡人,對麵條的喜愛隻是一般般,但是卻十分喜歡配著米飯吃的黃燜雞。
黃燜雞米飯店鋪裏的所有套餐都被他吃了一遍,原來隻打算在長安停留七八天的胡商巴霍又在長安多停留了一個月。
可他這一停留,手上帶的貨物就有些賣不動了。
巴霍知道中原人對牛的看重,這次他船上帶來的是從遙遠的尼德蘭帶來的黑白花奶牛,為了讓這批貴重的奶牛可以好好得活著到中原,他還花了一個金幣把飼養奶牛的奴隸一起買了下來。
原本是想要在揚州就全部脫手的,沒想到揚州人竟然認為這黑白花的奶牛沒有他們本地的牛健壯,隻賣出去很少一部分,巴霍這才又輾轉來到了長安。
這一路上奶牛又病死了十幾隻,如果不是他用一個金幣買下的奴隸發揮了作用,他這一船奶牛恐怕就要讓他血本無歸了。
可巴霍也不認為在揚州都沒有人欣賞的奶牛,到了長安這個算不得最繁華的內陸城市,會能夠賣得幹幹淨淨。
所以巴霍一開始的打算還是就在長安停留七八天,能賣掉幾十頭牛就算很不錯了,然後再坐船去到京城。
中原最為繁華的都城,那裏識貨的人應該會更加多一些。
可是沒想到他那幾頭病牛終於還是對一船的牛造成了印象,他和尼德蘭來的奴隸溝通也不是十成十順暢的,雙方指手畫腳,溝通無果,而瞧著一船的奶牛都病懨懨起來。
最後巴霍隻得請了中原的獸醫上船來救治他的這群奶牛。
原來瞧這黑白花的牛新奇,才買下巴霍奶牛的買主,從碼頭聽說巴霍的牛生病之後,也害怕自己買回來的牛會沒幾天就病死,紛紛找到巴霍要求退貨。
巴霍沒有辦法,隻能看著收到手的白花花銀子又還回去,而他好不容易賣出去的牛,又上船和病牛們關在了一起。
巴霍都有些後悔自己因為嘴饞在長安多待了這幾天了,要是他早早走了,這些人就是想要退貨也找不到人了。
這會兒他的奶牛又生病了,真要把老本都賠進去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馥娘不知道打哪裏聽說了碼頭有個胡商在賣黑白花的牛,和中原的水牛大不相同,瞬間馥娘的眼睛就一亮。
她又掏空了家底,接手了巴霍這一船幾百頭的奶牛,除了奶牛之外,馥娘還讓巴霍把照顧奶牛的那幾個尼德蘭奴隸也一起同奶牛賣給了她。
馥娘知道奶牛,可不會養奶牛,她很需要這樣的人才。
又在距離長安城一天路程的郊外買了一個荒僻的莊子,就為了養這幾百頭奶牛。
雖然馥娘有用巴霍這一船牛都是病牛的理由狠狠壓了價,再加上買一個莊子的花費,這就一下把馥娘賺的錢都掏空了。
不僅如此,馥娘自己的銀子還不夠使,還回平安坊和街坊們集資,一起湊錢成立的落霞坊奶牛牧場。
為此馥娘甚至立下了保證書,如果奶牛場虧錢的話,就會把諸位街坊在奶牛場的股份轉到落霞坊小飯館或任意一家店麵下麵。
奶牛牧場的收益是渺茫的,但是小飯館的收益是看得見的呀!
況且平安坊的街坊們,如今那家沒有一個在落霞坊飯館做活的姑娘?
對馥娘能賺錢這個事實是根深蒂固得相信,家家戶戶除了特別困難的,手裏也都有銀子。
這銀子他們放在家裏一文錢不會多,還要擔心被小偷偷走了,但給馥娘的話,馥娘可是會用錢生錢,帶著對馥娘的信任,街坊們紛紛慷慨解囊。
就這麽加上馥娘原本就有的銀子湊了幾千兩銀子,買下了巴霍的一船奶牛,還有一個占地不小的荒蕪莊子。
就連周前家,都拿出了二十兩銀子。
不是他家不困難了,不用給癱瘓的老爹治病了,而是他和他娘都在小飯館做活,他和他娘都升職了,家裏現在可不缺這點錢了!
他們也相信馥娘的能力!
而且馥娘還說了,奶牛牧場開起來之後,如果街坊們耕地要用牛的話,股東們是可以優先借牛的。
周前家裏一百多畝地,就算佃出去了,也還有二十來畝地是要自家耕種的,要不還要買糧食交稅。
現在他和他娘都在小飯館做活,這二十畝地讓他爺奶來,可翻不動。
周前也是這個原因,毅然決然要成為奶牛牧場的股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