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的心不願意老去
星期三一早,孟溫在鬧鍾鈴聲中掙紮醒來,風吹著窗子,玻璃晃動了一下,外麵真的很冷。
躺在被窩裏的她,紮緊了被子,心想,就再躺十分鍾吧。
她伸手打開空調,趕緊縮回被窩裏。
房間的氣溫在慢慢上升,客廳似乎有聲響。
她急忙安靜下來,豎起耳朵認真聽。
聲音似乎是從廚房傳來的,曲寂宣已經起了嗎?
她瞬間睡意全無了,瞪著眼睛看著橘黃色的窗簾,覺得實在太神奇了。
前不久從付晚晚口中得知,曲青年才俊基本隻在夜間活動,說是因為晚上思維敏捷,更利於創新。
所以剛來那陣兒,她總能在深夜聽見一些輕微的響動。
就算之後為他排了課,在早晨孟溫還是很少見他的,所以她真的根本沒有和室友爭衛生間的苦惱。
心中的疑惑戰勝寒冷,她伸手拿了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明明才七點半啊。
好奇心越來越強,她忍不住坐了起來,起床換好衣服出了門。
客廳裏亮著燈,空調開得很足,她伸出腦呆,看見曲寂宣正從廚房轉身出來,手上端著兩個盤子,她急忙將頭縮了回去。
但曲寂宣已經看到她了,她聽見他清了清嗓子,朝她說,“洗好了出來吃早餐。”
這……
她仰頭盯著天花板,心想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他居然這麽早起床,而且還做了早餐,作為他的室友,也太幸福了吧!
她用手捧著臉,笑得花枝亂顫,轉身進了洗手間。
再出來的時候的時候,曲寂宣已經坐到了飯桌旁,看她出來將勺子遞給了她。
孟溫接過勺子坐下,看見麵前的碗裏是皮蛋瘦肉粥,熬得很細,白色的陶瓷湯匙攪動一下,並看不見什麽顆粒物,不稠不稀,散發出來的香味一下勾起了食欲。
她嚐了一口,忍不住跺腳,語言和表情已經不能表達她此刻的激動,粥的細膩感從舌尖傳到每一個感官,她看著曲寂宣使勁兒點了點頭,手上卻忍不住來了第二勺。
曲寂宣看著桌麵輕笑了一下,將包子推到她麵前,“這一段時間我都會做飯,就,別去食堂了。”
孟溫已經被美食迷得迷迷糊糊,也沒有細辯這句話,點了點頭隻顧著吃。
快吃完的時候,她和曲寂宣的手機同時響了一下。
她拿起點開微信,看見盧卉在學院的工作群發了消息。
【教學秘書盧卉】:
青·年·學·者·沙·龍(第三十二講)
題 目:概念史視域下的胡塞爾時間思想
主講人:方賢齊 博士
時 間:12月6日(星期一)14:00—16:00
地 點:Z大·哲學院·鬆風閣
歡·迎·各·位·老·師·參·與/主·講·沙·龍
孟溫抬頭看曲寂宣,有些激動的問,“方老師要過來辦講座啊?”
曲寂宣點了下頭,“學院年終衝業績,我不想去,太麻煩,剛好他想過來交流交流,我就搭了個線。”
“那我的簽名有指望了!”孟溫高興的喝完了碗裏最後一口粥,又去廚房添了一碗。
曲寂宣仰頭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簽名是什麽,忍不住無奈的搖了搖頭。
到了辦公室,盧卉正在整理資料。
這算是她今天遇見的第二雷人的事了,連盧卉也起得這麽早。
她放下包,看著盧卉,一臉關心,“你最近有好好吃藥吧?昨天失眠了?”
大概是十月中旬的時候,她和盧卉去參加了一個省社科聯的培訓,當時盧卉的情況不太好,吃了安眠藥,兩人也聊到近兩點才睡覺。
當晚大概是三四點的時候她被吵醒了,迷迷糊糊中睜開眼,她看見盧卉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然後她坐到**開始小聲哭泣。
孟溫徹底被她嚇醒了,她坐起身來,急忙爬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沒事的沒事的,都會過去,你在被很多人安穩的愛著,不要怕,明天會是個好天氣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盧卉才安靜下來,之後在安眠藥的作用,沉沉的睡去,但孟溫那晚卻睡意全無。
辦公室的空調開得很足,孟溫脫了外套坐下,看見盧卉點了點頭,將椅子一轉,麵對著她,就算遮了粉,孟溫還是清楚看到了她深陷的眼眶,暗淡的膚色,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好。
“昨天和學生出去吃飯,玩得有點晚。”
“倫理學專業的?”孟溫放下包問,眉頭卻不自覺的蹙了起來。最近一段時間,盧卉和倫理學六個學生外加蔡龍飛和李嶽經常一起出去吃飯。
這幾個人中,就有當初她說特別會來事的,叫孟溫要特別小心的幾個學生,裏麵也包括蔡龍飛的女朋友,胡靜靜。
孟溫也特別注意過這幾個學生,從她的感覺來看,倒覺得這幾個學生不太像是來學習的,像是社會活動家。
第一次和他們近距離接觸,是評獎學金,胡靜靜挑了一個沒人的時間進了辦公室,塞了一套價值不菲的護膚品給她,她實在被驚得不行,回想自己碩士期間,別說送禮,請老師吃個飯她都怕會被說太社會。
她當即拒絕了胡靜靜的好意,並嚴厲告誡她不可以再這樣。
之後她也再來找過孟溫,說她們專業六個人想請孟溫吃飯,以專業為單位倒是稍正常一些,但孟溫當時正在準備課題,便把這事推了。還有一次是請了她和盧卉一起,不湊巧的是她來了列假,那天曲寂宣又做了飯,她就又推了,最後是盧卉和他們一起去的。
久而久之,就傳了孟溫不好相處這話,剛聽到時,她反應還挺大,有些傷心,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和學生相處不好。但之後了解到這群學生經常喝到半夜,醉醺醺的叫宿管開門,隱隱的擔心蓋過傷心,她隻能想著找個合適的機會和這個專業的學生聊一聊。
盧卉喝了口茶,點了點頭,“我很久沒有碰到這麽有活力的孩子了。”
孟溫想到了萬裏說的那些話,她蹙眉想了一下還是開口,“我是覺得啊,碰到投緣的學生確實難得,但還是稍微保持一點距離,試想一下,如果我們是學生,管理我們的老師隻跟某一群人走得近,之後涉及到工作的問題,別人也肯定會有話說。”
盧卉撅了撅嘴,一對眼睛看向窗外,想了一下,“其實,你可以試著了解一下他們,他們真的挺好的,”她頓了頓,歎了口氣,“我可能是太無聊了吧,我想要有人陪著我。”
她又喝了口茶,繼續說,“我其實有時候很不想回家,我情願在辦公室待到很晚,或者出去和這些學生說說笑笑,我的朋友們,大多都有家庭了,我似乎脫離了她們,我跟馬姐明明是同齡人,可是我卻和你談得來,可能是我的心不願意老去,所以隻有孤獨陪著我。”
這番話是很沉重的,孟溫張了張口,卻最終歎了一口氣。
她看著桌子上那盆仙人球,在這種悲戚的氛圍中,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李嶽……是你想要的,陪在你身邊的人嗎?”
聞言盧卉抬眼看向了她,抬眼的瞬間,眼皮翻得很快,是驚詫。
但她很快轉移視線,拿起桌上的煙點了一根,走到窗邊去了,她吐了一口煙霧,低頭看著地板,良久才開口,“我拒絕他了,我告訴他,他對我的感情就像我侄子之於我,我對他也是一樣。”
她抽完了那根煙,回到座位上,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拉著孟溫的手,“可是,我又很渴望他的陪伴和他對我的關心,在我抑鬱很嚴重的那段時間,我覺得我的人生一團糟,除了學習厲害一點,其他方麵都被我攪得一團亂麻,失敗的婚姻,不堪的愛情,未來對我是一個很殘忍的東西,我根本不願意有未來,但我又很膽小,於是我想到了安樂死,”她看著孟溫的眼睛,很是認真,“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想離開這個世界,因為我很孤獨,我同我先生一樣孤獨,他覺得沒有人能理解他,我也覺得沒有人能理解我,當醫生宣布他有嚴重心理疾病時,當我把他送進精神病專科醫院時,我覺得是他錯了,可是後來,我也進去了…”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孟溫歎了一口氣,拉過椅子靠她進了一些,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她伸手輕輕的拍著盧卉的背,“沒事沒事,一切都過去了,不會有事了。”
“嗯嗯”,盧卉點了點頭,照樣拍了拍她的背,別過頭看她,“晚上有空吧?”
孟溫點了點頭。
“陪我去接我小師叔,”盧卉轉過頭拿起了鼠標,孟溫看見她正在做方賢齊的桌牌。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