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師姐想談戀愛了?

據盧卉說,因為她的醉倒,萬裏覺得她很講義氣,夠哥們兒,於是提出了單獨住宿。

孟溫坐在辦公室,氣不打一起出來。

這個時候他倒是不傻,嫌外出租房浪費錢,拿自己喝酒這一出說事兒,有了借口,還住單人間。

她將包放在桌上,手緊捏著筆,就是下不去手。

盧卉端了一杯茶,在身後撇她,看她瞪著那張申請表,到了怒目而視的程度。

她歎了口氣,“簽吧,簽完咱少個麻煩,”她坐到電腦椅上,轉過身看著她,“還得感謝你,他才主動提出了申請,不然另外三個可有得日子熬了。”

“我怎麽瞧著他正常得很呢?你看算盤打得多好,”孟溫拿起那張申請表,遞到盧卉眼前,“他還誆我喝酒,哪有學生這樣的?”

“哎喲~別生氣啦!”盧卉將那張申請表拿下來,放到桌上,“他確實有點問題,他和李嶽說他是去過精神病醫院的,一些老師上課也和我反應過,他表現很奇怪。這樣的人一個人住比放人堆裏好。”

孟溫想起了什麽,“不是,我怎麽感覺他對你惡意很大了。”

盧卉嗐了一聲,轉過身點著鼠標,“他想選我當導師,我拒絕了唄。”

“就這啊?”孟溫退回到自己的桌子旁,她拿著那張申請表,歎了口氣,還是在輔導員意見那一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搖頭嘖嘖,“這人格局小了。”

“誰說不是呢,”盧卉搖搖頭。

兩人正說著話,付平的大嗓門隔著一間辦公室傳了過來。

嚇得盧卉驚得捂住了心髒。

孟溫捏著筆手險些沒握穩,她看著那個被寫得很醜的溫字,無奈的歎了口氣,長吸一口氣,她攢足了力氣,用同樣的聲音回了句“來了!”

“你們師徒倆是從哪剛放出來?現代便捷的溝通工具不會用嗎?”盧卉不理解的搖搖頭,“真哪天會被你們師徒倆的喊聲刺激到猝死。”

孟溫長歎一口氣,拿著那張申請表急忙去了付平辦公室。

付平正在啪啪的打著電腦,看她進來一隻手指向沙發,“坐!”

這是要長談的節奏啊……

孟溫心裏打鼓,最近有好好看書吧,畢業論文框架有好好修改吧,論文有在好好寫吧,課也有在好好上吧?

她先三省吾身一遍,每個回答都是肯定的,

但她還是很不安。

付平於她而言,有父親的意義在,而父親這個詞對她來說,嚴肅到底是比和藹多一點的。

付平終於停止了打字的手,打印機嗚嗚的響著,好半天才結束,孟溫輕輕偏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就這麽一會兒,從黑格爾的絕對精神體到費爾巴哈市民社會再到摩爾根血緣氏族的實證分析,她已經回顧了個大概,甚至在付平喝茶的空擋,她還順帶在腦海中將斯特勞斯對馬恩家庭問題的質疑思考了一遍。

付平終於喝完了那口茶,他盯著電腦,伸手將打印出來的那遝紙扔到了孟溫麵前,“剛下來的文件,你看看。”

孟溫拿起那遝文件,上麵寫著“關於省級科研項目申報評選工作的通知”。社科類放了三十一項,孟溫看了一眼項目預算,瞳孔不自覺放大了,省裏的果然不一樣啊,比之前她接的那些小課題豪氣了好幾個度。

“你下去思考思考,可以讓小曲給你提供點兒思路,申請下來,也讓他參與,給你把把關。”

“曲老師?”孟溫從那堆文件裏抬起頭,一臉不解,付平帶學生一向都是親力親為,就是他當初迫不得已來了Z大,她被陳宇拿捏著,老師也是一周一個電話。

孟溫再次掃了一眼文件,想到一個年級輕輕就坐在全國性研討會主席台上的人,恐怕不願意參與一個省級課題吧。

“嗯,我跟他打過招呼了,你們一個屋子住著,這得天獨厚的條件別人求都求不來,你要懂得利用,好學一點,不懂就問,”付平點了支煙,又喝了一口茶,“G大那邊我給你聯係了一個老師,他最近在解析馬恩原著,我讓他每周給你和你師弟開一節課,你們去多學習學習。”

“唔,我知道了,”孟溫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今天的老師很是囉嗦,這場談話又是離奇的沉悶,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類似的對話三年前發生過一次,那時付平和陳宇是D大副校長的候選人,高校中權利的角逐如同風平浪靜下暗潮洶湧的深海,渾然不覺刀子就會從背後捅進來。

付平被舉報的那個下午,他也是坐在辦公室,點著煙望著窗外,和她交代了一大堆。

之後陸續有人來調查,學院裏的人都變得小心翼翼,孟溫甚至清楚感覺同學們都在避著她。

最後塵埃落定,付平一身清白,但D大他也不可能留了。

臨走那天,孟溫坐他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抽噎得可憐,她問付平能不能帶她一起去Z大,付平坐在靠椅上歎了口氣,良久都沒有說話。

但出門前,他拍了拍孟溫的肩膀,“好孩子,好好學習,我不管到哪都是你老師。”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孟晚研一剛入學那年,她辛苦洗了兩個月盤子掙得生活費,在入學的前一天被母親周傑俞拿走了。

她是捏著一張火車票,兜裏揣著二十塊錢去的D大,她在誠惶誠恐中下了火車,夜晚的火車站外,還有不少等火車的人席地而坐,有一些衣衫襤褸的人等在天橋上等人施舍,她拖著行李箱,在路邊打車,一陣風吹過,掛在肩上的包就不見了,等她反應過來,摩托車已經飛出去老遠了。

那一天她蹲在牆角哭到胸腔發疼,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麽她要經曆這些,直到天橋樓梯下,那個斷了腿躺在地上乞討的老爺爺,搖了搖自己的破碗,將裏麵僅有的幾個硬幣推到她麵前,人性才再一次在她麵前伸出手,吝嗇的給予她一些足以讓她活下去的光。

她用老爺爺乞討來的硬幣,找到一間便利店,問老板要了電話,再小心的打開行李箱,從裏麵拿出錄取通知書,拔了D大哲學院的聯係電話,忙音一聲一聲的響著,一點點澆滅孟溫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光,就在電話快要自動掛斷的時候,付平接起了電話。

孟溫在聽到那聲您好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付平在她的哭咽中問清了她所處的位置。

每每說到這通電話,付平都會感慨是緣分,本應該早早下班回家的他臨時開會,開完會經過教學秘書辦公室時,他聽到了孟溫打來的電話。

付平是開車來接她的,一個瘦小的女孩蹲在天橋地下,身旁躺著一個同樣柔弱的老人,她正和老人說著什麽,看見他走近,緊張得急忙站起身來。

搞清楚原由,付平歎了口氣,從錢夾子裏翻出了自己僅有的零花錢,猶豫半晌,留了一張,剩下的都給了那個老人。

他將孟溫送回學校,看著這個小姑娘醞釀了一路,到宿舍樓下才鼓起勇氣問他可不可以選他當導師。

付平那晚是很高興的,他點了點頭,從錢夾了取出僅有的那一張紅票子遞給孟溫,“這是老師的入門禮物,俗是俗氣了點,可挺實用。”

孟溫盯著那張紅色的票子,眼睛酸澀得不行,她母親連一塊錢都不願意留給她,可是眼前這個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得陌生人,將一百塊錢遞到了她麵前,她抹了一把淚水,重重的點了點頭,接過了那一百塊錢,“謝謝老師!我很喜歡。”

“人生啊,就是苦樂參半,不體會苦怎麽知道什麽是甜呢?”付平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師我很喜歡叔本華和尼采,可能是我比較悲觀吧,人生於我而言是場苦修。”

他低頭看著孟溫,柔和的笑了一下,“是不是有點像佛教徒?”

孟溫噗呲的一聲笑了出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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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溫拿著一堆文件回到公寓的時候,曲寂宣正在做飯,付晚晚倒在沙發上玩遊戲,撇了她一眼又投入到遊戲中,“師姐,我爸跟你說了去上課的事兒了吧?你去的時候記得叫我。”

“好,”孟溫點點頭,換了鞋,她進了房間,拿出那堆文件,打開電腦登錄微信,下載了課題申請表準備琢磨一下怎麽動筆。

她填好了基本信息,微信對話框中彈出了盧卉的消息,是一份文件。

孟溫有些疑惑,學院的中國哲學專業主攻方向是“心學”,在全國都是有名的,為了熏陶學生的學術素養,學院會定期舉行類似修學旅行的活動,去參觀古代著名思想家求學頓思的地方。但這事是研二的輔導員趙雲逸在負責,她給盧卉敲了個“?”過去。

那邊卻回了幾個“!!!”。

——你打開看文件。

孟溫打開,劃了兩下,並沒有什麽異常,她又細細再看了一遍,在隨行老師中看到了曲寂宣的名字。

她激動得一下從椅子上坐起身來,拖動鼠標,仔細得看著電腦屏幕,確確實實寫著曲寂宣三個字。幾乎是沒有思考得,她轉身朝客廳的方向喊了一句,“曲老師,你要和我們一起去文鎮嗎?”

空氣安靜了幾秒,然後她聽見廚房傳來了一聲淡淡的“嗯”。

然後付晚晚出現在她房間門口,伸出一個腦袋,咧嘴大笑,“我也要去。”

“你又不是我們學院的人,才不帶你去。”她突然心情很好,轉頭看著電腦,打趣付晚晚。

“我是代我爸去,”付晚晚抱著手,倚在門口。

“老師不去?”孟溫轉過身問,付平最近似乎一直很忙的樣子。

“他帶我媽去北京過二人世界了。”

孟溫嘖嘖,“神仙愛情啊~”

“師姐想談戀愛了?”付晚晚笑。

“說什麽傻話了”孟溫伸了個懶腰,歎了口氣,“一個人多好啊,自由自在沒煩惱。”

她轉頭,看見曲寂宣正站在付晚晚身後,兩人眼神對視上,他很快移開了,轉身離開前淡淡開口,“吃飯。”

孟溫還想感慨什麽,卻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歪頭想了想也沒明白,隻能起身跟著付晚晚出了門。

一頓飯,大家都沒怎麽開口。

吃完後照例是孟溫和付晚晚洗碗。

他倆站成一排,孟溫負責洗,付晚晚負責擦幹。

孟溫轉頭看了一眼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人,伸出胳膊碰了碰付晚晚,“你有沒有覺得曲老師今天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

“就……感覺太安靜了。”

“他不一直是那個死樣子,”付晚晚翻了個白眼。

孟溫笑了,“這話我要告訴他。”

“不是吧,”付晚晚無語了,“你可是我的親師姐。”

孟溫搖頭笑笑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可愛們沒有什麽和我說的嘛!!!

非要我逼你們嘛!!!

(當然是開玩笑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