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藺雪風 ...
一陣呼嘯的風聲在莫蒼生和沈翎玉他們的耳邊響起，然後是沉重的落地聲。
有人從上麵的天階上飛落下來，就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目光所及，血花四濺，屍骨破碎。
“看，這就是不自量力、貪心不足的下場。”燕離站在高處遙望著下方，語氣淡淡說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
悟道天階本就是機遇和風險並存，可是人欲無窮，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得到量力而行。
總是會有著僥幸心理，說不定我可以上去呢？說不定咬牙上去會沒有事呢？
然而，沒有那麽多的說不定。
氣氛好似一下子就低落下去了，周圍的有些正在向上的人也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難免物傷其類。
“怕了？”沈翎玉揉著莫蒼生的頭發，這小孩是個愛哭鬼，看到這種場景會不會嚇得哭出來呢？
不過他當時忘記蒙住小孩的眼睛了，現在蒙，好像多此一舉了。
“嗚嗚嗚。”莫蒼生趁機把頭埋進沈翎玉懷裏一陣蹭，小臉上卻沒有任何哭意，他表情冷冷地，還好血沒有濺到他們這邊，他自從前世修煉血道之後，就再也沒有用軀體觸碰過屬於別人的鮮血了。
而此刻，一道淒厲的哭嚎響起，這人似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般，應該是剛剛從悟道天階上摔死的那個人的親友，其中蘊含的感情悲痛異常。
沈翎玉摟著莫蒼生，手仍然不自覺揉著莫蒼生的頭發，他冷聲道：“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莫蒼生一滯，不再趁機蹭沈翎玉，光影流轉，他緊緊攥著沈翎玉道袍的大袖，好想問問沈翎玉，那你前世為了讓我能夠活著，寧願自己身死道消，是為了什麽呢？
可是他已經沒有向沈翎玉問這個問題的機會了。
“繼續。”莫蒼生抿著嘴唇，小臉上的表情因為剛剛假哭過，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更加委屈，眼睛微微下垂，看起來讓人又心疼又覺得可愛好笑。
沈翎玉看著莫蒼生帶著霧氣的漂亮眸子，一個不經意的念頭閃過，人族的幼崽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
恩？人族？沈翎玉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用人族這個稱呼，反正也不重要。
他伸手揉了揉莫蒼生的頭發，說：“不準哭。”
然後他起身，風姿卓然地上了一層天階。
他就這麽似笑非笑地看著莫蒼生往上蹦躂，溫柔又揶揄，清寒的氣質也沾染上了絲絲暖意，仿若看莫蒼生上天階是一件令他萬分愉悅的事情一般。
天階上，一大一小就這麽慢慢向上走去，準確來說，是一個在走，一個在蹦躂。
一路上都能看到很多人麵上慘白氣息不穩地在靜坐冥想，調節紊亂的內息。
而莫蒼生的翻階技巧也越來越純熟了，之後基本都不會再像之前那麽狼狽了，都是被沈翎玉專注的目光訓練出來的，莫蒼生隻覺得又煎熬又開心。
至於什麽前輩大能留下的悟道心法和道法典籍，沈翎玉和莫蒼生都沒怎麽查看和感悟。
沈翎玉修得是劍道，他有自己的道，上天階對於他來說，更多隻是一種意誌的磨礪。
他們好像就隻是在正常的遊山玩水，沈翎玉間或還會幫莫蒼生擦擦小臉和小手，揉揉莫蒼生的頭發，他喜歡這種在莫蒼生發絲間摩挲的感覺。到了飯點，還從他的納虛空間裏拿出他之前在凡人界幽岐京都買的吃食投喂給莫蒼生。
在納虛空間裏，時間流速是停止的，這些食物還很新鮮，散發著香味。
之前就一直默默跟著，在上麵觀察著沈翎玉和莫蒼生的燕離已經喪失了最初的好勝之心。
他幹脆懶得看這兩人了，莫蒼生在他心裏已經打上了廢物的標簽，他開始專心致誌地上天階，不過才上了十階，他已經隱隱感受到了氣壓，再不能分心了，他的師父陳鳴霄還在下麵看著他呢。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黑光突然劃破天際，席卷雷霆之勢，帶著淩厲的煞氣似要斬斷悟道天階一般，仿若綿綿細雨，卻攪動風雲，天地變色。
沈翎玉很快就感應到了，他垂眸，眉間微微皺起，驀地下了一階，然後將莫蒼生緊緊抱在懷抱裏，遮擋住了那些恐怖劍光。
幼小可憐又無助的莫蒼生隻能把頭埋在沈翎玉胸口，摟緊沈翎玉的腰，瑟瑟發抖，要蹭蹭抱抱他才不會害怕。
天階上血順著台階的棱角緩緩流下來，本來瑩白泛著光澤的階梯被染上了血色，其中還有著碎肉殘渣。
彈指刹那間，劍勢就呼嘯而過，不見蹤跡，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因此而受到了傷害的，這道劍勢對於破塵聖宗沒有突破劍尊境界、處於瓶頸期的劍修來說，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可遇不可求。
“是少主藺雪風！”有破塵聖宗的弟子認出了這道劍勢的主人，“原來是他突破了，好厲害啊！”
“這道劍勢太強了，師兄，我感覺我好像要突破了。”也有人滿臉喜色地和身旁同門說道。
“是藺雪風少主給我們的饋贈，以後我想要追隨他！”說話之人言語裏滿是期待和興奮。
一時之間，悟道天階之上，有人歡喜有人悲，哭嚎之聲與喜悅的笑聲交織在一起。
藺雪風是破塵聖宗的玄級少主，他從出竅期突破到了分神期，而且還成為了劍尊，掌握劍魂九段的奧義，並且引動了悟道天階降世，可以說，他今後必有大造化。
感受著沈翎玉身上淡淡的木質香味，莫蒼生目光冷凝，他可以篤定，前世裏他的記憶中並沒有藺雪風這個人，他隱約記得這位藺雪風根本沒有成為劍尊。
當時人妖魔三族開戰，這位玄級少主根本沒有姓名，
早就身死道消了。
戰場之上，破塵聖宗最為人矚目的隻有“破塵之光”沈翎玉。
這個變數讓莫蒼生覺得如鯁在喉，他破碎虛空經曆過很多世界，直覺對於他來說是一種保命手段。
他驚覺，他之前把所有心神都放在了沈翎玉身上，可能有什麽異狀沒有被他察覺。
但是就算真的有什麽變故，他也不以為意，他的執念已經達成，而且還有寂滅道符這種逆天的神器作為底牌後盾。
那麽，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麽事可以讓他感到懼怕了。
但卻很煩。
他現在隻想要和沈翎玉在一起，就算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他也很滿足，實在是懶得應付這些麻煩，之前因為魔族而激起的殺戮之心，已經在沈翎玉的溫柔之中沉寂下去了。
他不想要再經曆戰爭和生靈塗炭了。
沈翎玉小心翼翼地摟抱著莫蒼生躲過了血汙，然後找了一處比較幹淨的地方放下莫蒼生。
“謝謝哥哥。”莫蒼生上目線專注地看著沈翎玉，乖乖地說道。
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別純淨，還有著一點點的小天真，美得不諳世事，仿佛心裏眼裏都隻有沈翎玉。
沈翎玉和莫蒼生對視著，他總覺得莫蒼生好像是故意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的，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不管怎麽說，他很受用。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寒月如水，影影綽綽，卻在破塵聖宗的星光法陣之下黯然失色，整個天階上還是恍如白晝，階麵反而越發瑩白，透出一種攝人心魄的淡光，漚珠槿豔，如夢如幻。
沈翎玉和莫蒼生他們在天階緩慢地行進中，零星還能聽見一些哭嚎和慘叫聲，隨著他們上得越來越高，就隻能感受到輕柔的風，還有彼此的呼吸聲。
陳鳴霄一直沒走，就在悟道天階下，運用道法，目光死死地鎖定著沈翎玉和莫蒼生。
他連自己的徒弟燕離都無心顧及了。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沈翎玉和莫蒼生已經將燕離遠遠地甩在身後了。
五十階就是一道天塹，在第五十階，延伸出去了一個碑塔嶺，無形的劍意氣壓橫亙在前，有萬千機緣，也有萬千凶險，稍不留意，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五十階之前每階高約三尺，對於莫蒼生來說，已經夠艱難了，之後每階高約四尺，莫蒼生都想選擇放棄了，可是每次沈翎玉走上一階之後就目光灼灼的看著他，讓他忍不住突破了極限。
大概是色令智昏，莫蒼生已經完全忘記了他之前想要藏拙的計劃了。
不僅僅是陳鳴霄，還有很多人也注意到了沈翎玉和莫蒼生。
一個沒有任何修為從凡人界來的小孩，與天生聖體的破塵少主沈翎玉並肩同行，在悟道天階上緩緩前行，而且看起來好像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威壓阻礙，足以看出來這個小孩的悟道天賦到底有多麽的卓越超然。
而燕離還在二十階左右感悟著，他心態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毫無波瀾，他身周有很多人停留在這階，不敢再向上前行，他們幾乎都陷入了沉默，不敢有絲毫意亂分神，害怕心境不穩，受到反噬。
他抬頭漠然地看了一眼離他越來越遠的莫蒼生，心中自嘲道，原來他才是個廢物。
此時，悟道天階下方已經聚集了很多來查看圍觀的修者。
“那是少主沈翎玉？天生聖體那個？怎麽才走到六十多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