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身死真相 ...
亂葬崗被白雪覆蓋，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沒有任何標誌建築，很容易就會讓人迷失方向。血獄海也是隻有一片無盡的紅色。
前世很多事，莫蒼生在此刻突然想明白了，他隻疼恨自己沒有早點發現。
當時在破塵聖宗，莫蒼生修為不過築基期，就再也無法提升了，他本來以為自己最後的結果就是變成一捧灰，就算飄散在破塵聖宗的山腳也無怨無悔了。
可是卻在因緣巧合之下，莫蒼生被魔修所掠，用以煉魂，沒想到他反而吞噬了那些魂魄，聚集起了元力，最後反殺了那個魔修，煉化了對方的金丹，一切都是那麽的扭曲血腥，那時候他隻能和老鼠屍蟲相伴，苟且偷生。
天道最是無情，什麽因果報應都是假的，善惡到頭來隻不過是實力為尊，仙道魔道皆為修道，且看誰能走到最後。
仙魔皆為道，道心無垢即為真。
天下大道千萬種，智道、劍道、奴道、血道、魂道，殺戮道……
隻不過其中幾道太過血腥，被歸為魔道，而魔道中人往往手段狠辣，心性不堅之人要麽道心不穩，要麽沉迷於殺戮之中控製不住自己，或是仇家太多，所以容易早歿，身死道消，所以魔道中人很少有人能夠成就大道。
天無絕人之路，就算是苟且偷生也是好的，隻要他還活著就行。入了魔道，縱是修行不易，但他手執黑幡，萬千魂魄聽他號令之時，他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血液是在翻滾的。
之後修真者和妖族開戰，整個修真界陷入了戰火之中。
莫蒼生再次見到沈翎玉的時候，已是在戰場之上了。
再見時，沈翎玉的氣質變得愈發淩厲，碧色的眸子仿佛結了冰一般，他站在戰船前端運籌帷幄，指點江山。
沈翎玉作為破塵聖宗最強戰部統領，被稱為“破塵之光”。
莫蒼生相思殷切念了沈翎玉幾百年，他想，他對於玉少主來說隻是覺醒大道之路上的一個無關過客吧。
那個人可能根本不記得他，在心善的玉少主眼中，他隻是一個需要人幫助的小可憐，也是千千萬萬塵埃之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但出乎莫蒼生意料，沈翎玉居然再一次認出了他。
大風裹挾著冷冽的血腥味，沈翎玉踏過戰場上的殘骸屍骨，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沈翎玉說：“真好，你還活著。”
就這麽一句話，震徹了莫蒼生的心髒，讓他心中的熱血在激**，讓他忍不住顫栗起來，讓他心甘情願被沈翎玉驅使，他單膝跪地，俯首相迎，成為了沈翎玉最忠誠的信徒。
之後幾百年，他陪著他征戰四方。
他努力了幾百年，終於成為了他最親密的戰友，現在他重生回來，兩人又變成了陌生人，但是他不會再如前世那樣畏縮自卑，隻敢借著戰友的身份默默愛著沈翎玉。
莫蒼生還記得，前世有一次對外作戰時，沈翎玉不小心脫離大部隊，一個人走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絕地，很巧的是，他走到的那個絕地少有人來，居然有無數千年上上品靈植，在他摘取靈植時引發了天地異象時，才被大部隊修士找到，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發現了這些上上品靈植才來此地的。
那處絕地有大陣護持且地形詭譎，一般修者都是走不進來的。
事後，莫蒼生教訓沈翎玉，以後就算發現了靈植，也不能不說一聲就去，他會很擔心他的，沈翎玉當時的表情很奇怪。
不過在麵對大家的各種讚譽和崇拜時，沈翎玉隻是一言不發，臉上麵無表情，倒是頗有幾分仙家高人的風範。
所以其實沈翎玉根本就是因為迷路了，沒辦法走直線，才進入那處絕地。
莫蒼生現在終於明白了，沒有特殊的參考標誌物，沈翎玉是找不到方向的，借助道法感應也不行，這是一種天生缺陷，修為再高都沒辦法。
這是沈翎玉的致命弱點，所以他一直都不敢暴露出來。
戰爭期間，平時各種方向指引都是由莫蒼生來全權指揮。
沈翎玉有一次還笑著和莫蒼生說過，‘你不是我的副使，而是我的照世明燈。’
莫蒼生聽到的時候，心頭一跳，整個人都快興奮到爆炸了，但是他卻不敢多想，隻是對沈翎玉笑了笑。
此時此刻，莫蒼生突然懂了這句話所蘊含的深情厚誼，或許前世，沈翎玉其實對他也是有著別樣的感情的。
最後一戰，沈翎玉沒有撤離，孤身一人在血獄海阻擋妖族孽部。
血獄海滿是死氣和陰煞之氣，普通修者根本撐不了多久就會身死道消，當時整個戰部隻有沈翎玉這樣的強者，才可以完成這個任務。
如果沈翎玉不去，那麽很多修真者都會死，包括莫蒼生都很難活下來。
莫蒼生那時候就在想，等沈翎玉回來，他一定要把他對他的所有感情都說出來，他要向他表達他深藏在心中的愛意，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會後悔。
就算沈翎玉從此疏離了他，他也會想方設法偷偷跟著沈翎玉身後。
所有人撤退後，都在營地等著沈翎玉回來。他們都覺得沈翎玉去斷後，隻需要在血獄海堅持一段時間而已，這對沈翎玉來說很簡單，他幾乎不會受到什麽傷害，就可以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他這樣是不會出事的。
就是一次很普通的戰役斷後。
事實上，因為沈翎玉會迷路，他根本找不到正確的方向，他在血獄海是要繞很久的，在陰氣煞氣的侵蝕下，他的修為會不斷被削弱，直至被完全侵蝕，根本沒辦法活著回來的。
可是原來最開始，沈翎玉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來了。他沒辦法孤身一人在血獄海活下去，可那個為他指引方向的人，他的照世明燈，根本沒辦法進入血獄海，沾染到煞氣就會爆體而亡。
在眾人不知情的殷切期盼下，他沒有說出真相，沒有選擇自己活命，而是選擇了一條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死路。
這一場戰爭中，每天都會有成千上萬的修真者死去，對於莫蒼生來說，他早就對死亡視若無睹，長年累月的廝殺鬥爭，早就磨平他內心裏的最後一絲仁善。
可為什麽沈翎玉卻仍然義無反顧墜落血獄海？
在救人與活命之間，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破塵之光終究暗淡熄滅，不存於世了。
而莫蒼生也再也沒有機會向沈翎玉訴說他的愛意了。
莫蒼生當時瘋了一般，找遍了血獄海，整個軀體都快腐爛了，也沒有找到沈翎玉。
之後幾千年，他在整個九天上界和凡人界遊**著，卻從來沒遇到過沈翎玉。
他好像一直都是活在夢裏的，等這場沉重且漫長的夢結束以後，他才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沈翎玉了。
……
此刻，莫蒼生想清楚了這一切，心中悲痛到了極致，他如果早就知道，他是一定會沈翎玉一起去的，但無論如何，他都沒有辦法以此責怪沈翎玉，沈翎玉不去，那麽就是他死。
“怎麽又哭了？”沈翎玉感覺胸口涼涼的，這小孩是水做的嗎？
莫蒼生平複下所有情緒，他回來了，沈翎玉還沒有身死道消，他不會再重蹈覆轍，他願意一輩子都當他的照世明燈。
“我親人的屍體就是被丟在亂葬崗的。”莫蒼生找了一個借口。
喪親之痛，他在前世就已經徹底感受過了，根本不如突然知道沈翎玉身死的真相讓他痛徹心扉。
沈翎玉輕輕拍著莫蒼生的背以示安慰，等莫蒼生不哭了，他才將莫蒼生放下來。
“你在這裏站好，我去前麵探查一下，之後我帶你去找你親人的屍身，將他們安葬可好？”沈翎玉不自覺放緩了語氣。
莫蒼生點頭，乖乖站好。
沈翎玉隻往前走了兩步，便轉身過來開始放出神識探查整個亂葬崗。
他站在亂葬崗屍海之上，卻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腥之氣，他麵容俊秀之中有著幾分陰柔文弱，碧色眼眸清澈無比，還有幾分純情無辜，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氣質孤傲而遺世，有著少年人不可磨滅的意氣，如出鞘長劍一般，銳利而不可抵擋。
突然，有一種極為強烈的危險氣息纏繞在他的身周。
莫蒼生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沈翎玉，他的臉頰不自然地鼓著，在他眼中，沈翎玉真的是太美了，他握緊了拳頭，控製住自己，他不能露出破綻，不能讓沈翎玉發現他不對勁。
沈翎玉很快便收回了神識，在整個亂葬崗，有很多地方都被侵染了災禍之氣，此處的災禍之氣是最重的。
如果再不找到災禍之氣的泄露來源，隻靠從九天上界來的修真者，根本沒辦法救世，到時候隻怕屍橫片野，餓殍滿道。
沈翎玉低頭，正好看到莫蒼生仰著臉再看他，眼睛圓圓的，臉也鼓得遠遠的，可愛。
“小孩，把手給我，我用術法感應一下你親人的位置。”沈翎玉說道。
兩隻手一大一小，緊緊握在一起。
沈翎玉表情一冷，他感應到了，位置居然就在他腳下，整個亂葬崗災禍之氣最重的地方，而且很有可能整個亂葬崗其他地方的災禍之氣，也是從這裏擴散出去的。
還好是冬日，連下了幾天大雪，很多堆在上麵的屍體都還沒有腐爛得太厲害，也沒有滋生什麽蠅蟲。
沈翎玉施展術法，將一具屍體拖了出來。
那是一具被冰凍著腐爛屍體，莫蒼生很快就認出來了，這是他的母妃。
從屍體的腐肉也可以看出此人生前曾遭遇了多少毆打虐待。莫蒼生忍不住抱緊這具可怖惡心的屍體，終於開始痛哭出聲，他的哭音悲愴且蒼涼。
他都不知道母妃居然死得這麽慘，他前世來的時候隻看到了森森白骨。
各種難過壓抑的情緒在此刻全部爆發出來了。
他忍不住又想到，前世在血獄海裏，沈翎玉遭受的又是怎麽樣的痛苦呢？如果當時他足夠強大，可以在血獄海中堅持一段時間，能夠留下來和沈翎玉一起禦敵就好了。
嘀嗒，嘀嗒，嘀嗒……似是水珠流動的微弱聲音，開始在亂葬崗隱秘地響起，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