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幹什麽

樓道的燈是聲控感應,但今晚不知是接觸問題還是燈有問題,聲控燈亮起後閃了閃就滅了。

陸喆看不清腳下的路,想拿手機照明,手伸進褲兜裏便聽到了身後追來的腳步聲,有人從後麵扶住他的肩膀道:“走慢點,小心絆了。”

認出了這是李致的聲音,陸喆心裏好不容易澆滅的不耐煩情緒又燒了起來。他想掙開李致的觸碰,這時電梯那邊的走廊燈亮了,隨後便是“叮”的一聲響,一對母子從電梯裏走出來。

小男孩好奇的視線投了過來,那位母親也打量了他們一眼,這兩人的目光莫名地讓他想起了之前偷拍的視頻傳出去後別人看他的眼神。

低下頭,陸喆沒再做出惹人注意的動作,直到進了電梯裏才推開李致,自己靠著轎廂壁站好。

李致沒有再貿然靠近他,隻等到電梯到了樓層,門打開後才繼續扶著。

陸喆不想讓李致碰,兩個人走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他的鑰匙沒拿穩掉在了地上。李致彎腰撿起,幫他插進門鎖轉開,進屋後陸喆要把李致推出去,李致抓著門框不肯退:“你這樣家裏不能沒有人,我什麽都不會做,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陸喆的手還是抵在李致胸口,他今晚喝了不少酒,現在手腳已經使不上什麽力了,被李致三兩下擠了進來,反手關上門。

“陸喆,”李致沒鬆開握著他的手腕,“我真的什麽也不會做,你信我。”

眼前的人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又似乎沒有聽懂,但在一陣僵持之後,陸喆抽回自己的手,轉身進了衛生間。

李致想要跟進去,結果門被用力拍上了,還擰上了鎖。

聽著“哢噠”的聲響,李致想著陸喆剛才的樣子,去廚房倒了杯溫水出來。

在客廳等了好一會兒,衛生間門才再次打開,出來時陸喆被門口的地毯絆了一下,險些腿軟地栽下去,好在他及時撐住了牆,李致也立刻走過來。

在沙發上坐下後,李致把那杯溫水送到他嘴邊:“喝點熱的會舒服些。”

陸喆的確是口渴了,水送到嘴邊他沒抗拒,接過來一口氣全喝下去。

李致怕他會嗆到,提醒道:“喝慢點,別嗆著了。”

陸喆喝完以後握著仍留有餘溫的馬克杯,目光僵直地盯著麵前的茶幾,李致坐在身邊打量著他的神色,想勸他上床休息,伸出去的手剛碰到他握的杯子就聽到他說:“你鬧夠了沒有?”

指尖觸碰到的杯身很暖,可陸喆轉過來看著他的眼神卻如同去年冬天的那一場初雪,更像一撮冰涼的雪渣子從枝頭悄然砸落到後頸的感覺。

李致的呼吸都淺了下來,貼在馬克杯上的手指蜷縮了一寸。

“你是不是覺得現在做這些可以打動我?”陸喆的聲音也像他的眼神一樣沒有溫度,“一年了,你覺得我還需要這些嗎?”

“我不是想打動你,”李致心慌地解釋著,“我是因為喜歡你才——”

“喜歡?”陸喆嗤笑著打斷了李致的話,他把馬克杯放在桌沿,撐著膝蓋站起來,“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利用我的感情,現在到你喜歡我了,我就要接受?”

他說得過於直白,完全不給李致辯駁的機會,眼看他又要走,李致趕緊攔住他:“我知道我錯得很過分,也知道你恨我,我沒想過你可以馬上原諒,但我想陪在你身邊。”

“小喆,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陸喆僅餘的一點耐心在聽到李致又這麽叫他時徹底告罄了,他轉身想從茶幾另一側走過去,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碰到了桌沿的馬克杯,那隻杯子應聲落地,砸在瓷磚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陸喆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到腳上擦過一陣刺痛,低頭看去,原來是馬克杯的碎片劃過了他腳趾的皮膚。

傷口不算大,但是卻劃破了三隻腳趾,頓時有鮮紅的血液滲了出來。

不等他去拿紙巾,身旁的人就扶著他又坐回沙發上,李致抽過紙巾彎下腰去,小心地貼住傷口按壓。

紙巾柔軟,李致的動作也很輕,但是腳趾太敏感,陸喆還是痛得皺起了眉。李致用紙巾稍稍按了按便直起身看著他:“家裏有沒有急救藥品?”

陸喆倔強地不吭聲,李致就自己找,翻了幾個櫃子都沒有,於是猜到陸喆可能還沒來得及備這些。

他看了一眼腕表,坐回陸喆身邊又檢查了傷口,二話不說就把手伸到陸喆的膝蓋窩裏,另一隻手扶住陸喆的後肩位置,一下把人抱了起來。

身體驟然騰空,陸喆下意識抓緊了李致的衣襟,嗬斥道:“你又想幹什麽!”

“去醫院。”李致說話的同時轉身往外走,這下輪到陸喆急了,抓著他的領帶用力扯了一下:“你發什麽神經,破這麽一點皮去什麽醫院!”

李致被拽著領帶,立刻感覺到了呼吸不順暢,他低頭看著陸喆,看這人一貫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明顯的情緒反應,哪怕是朝著自己發火的表情,也讓他有了一種久違的,無法去形容的感覺。

他看著陸喆不作聲,陸喆以為他沒聽懂,更用力地拽緊那根已經被扯得有點變形的領帶:“把我放下!”

陸喆用的是近似命令的口吻,兩側眼尾的位置也因為生氣比剛才更紅了,李致把他放回沙發裏,放緩了語氣說:“你別激動,不想去醫院的話我現在去給你買藥,你在家等我一下。”

陸喆把頭偏到了另一邊,感覺著李致說完以後又俯下身去,用紙巾包好了他的腳趾,接著便是一些細碎的瓷器被撿起的聲音,最後李致去拿了掃把將茶幾邊上一圈都掃幹淨才離開。

臨走前,李致還拿了鞋櫃上的家門鑰匙。

屋裏重新安靜了下來,陸喆閉上眼睛靠在沙發墊上,覺得比起腳趾,太陽穴也越來越痛了。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過像今晚這樣發火了,自從分手以後,他就一直維持在一種平和的情緒裏,過了這麽久,他以為可以繼續保持不為所動,可李致還是逼得他險些失控。

傷口傳來的疼痛感覺持續不斷地刺激著大腦,這種不會特別厲害,但又讓人無法忽視難捱的痛像刀片細細摩擦著神經。陸喆越坐越心煩,他沒想過要真的等李致回來,起身時瞥了一眼腳上的紙巾,又揭開了。

傷口的血有些凝固了,這種小傷放在平時他就是拿個創口貼貼上的程度,李致竟然要把他送到醫院去處理。不願去想那人小題大做背後的原因,陸喆一拐一拐地回到臥室,把門鎖上。

小區門口就有24小時營業的藥店,李致進去買了處理外傷和止痛的藥品,還在店員的指導下買了消炎藥。要離開時想到陸喆家裏沒有任何應急藥物,便再買了一些常備的,最後拎著一大袋回來。

他動作很快,進屋後看到主臥的門關著,過去敲了敲又沒反應,便轉動把手,發現陸喆把門鎖上了。

握緊門的金屬把手,李致說:“陸喆,我買藥回來了,讓我進去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不然很容易發炎。”

裏麵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李致不確定陸喆是不是睡著了,隻好繼續說:“你就算要跟我生氣也別拿自己的身體來賭氣,先讓我進去好嗎?”

隔著一扇門,躺在**的陸喆昏昏欲睡,完全不想理睬外麵的人。李致拍了幾下門,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很快他就一點動靜都聽不到了。

房間裏沒開燈,門框四周能看到客廳的光線,不過陸喆背對著門的方向躺著,已經累得連睜開眼皮的欲望都沒有,更別說翻身去看。

繼續躺了一會兒,他很快就沉入了睡眠裏,什麽都不知道了。

一覺睡到半夜,他被生理原因憋醒,撐著床墊坐起時,沒有處理的腳趾傷口摩擦到了被麵,痛得他輕輕吸了口涼氣。

下了床,他看著門縫四周消失的光線,想著李致會不會已經離開了,但在門打開的一瞬間,他卻借著客廳窗戶外麵流淌進來的微光,看清了沙發上坐的人影。

那人本來是一動不動的,在他把門打開以後便站了起來,走到旁邊打開客廳的燈。

驟然亮起的光線刺激到了眼睛,陸喆伸手擋了一下,李致便來到他身邊,在他麵前蹲下,看清他始終沒有處理的傷口後,李致仰頭看著他說:“血已經止住了,但是這麽放著不處理很容易感染,我買的碘伏不會痛,現在幫你包紮一下吧。”

陸喆適應了客廳的燈光,垂落的視野正對上李致仰視而來的目光。那雙望著他的眼睛裏爬滿了熬夜的紅血絲,臉色也顯出幾分憔悴,但是李致一點疲倦或者不耐煩的表現都沒有,隻是把手輕輕搭在他的腳踝上,安靜地等著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