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這份禮物
去港大的路上,徐夏宜偷偷看了陸喆好幾次。
陸喆上車以後就戴上墨鏡,開著收音機在聽電台節目,他這麽淡定,徐夏宜的視線反而忍不住地往他臉上瞄。
在一條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陸喆轉過來說:“有話就說吧。”
“你跟李致哥怎麽了,吵架了?”
隔著漸變灰色的鏡片,陸喆的眼神淡淡的,徐夏宜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但他隻是稍作沉默就繼續看向前方:“沒有吵架,隻是不來往了。”
“為什麽啊?”徐夏宜吃驚地問,“你們以前關係那麽好。”
抬手調了兩個台,聽到音樂聲出來了,陸喆道:“沒為什麽,都過去了,你說的簽售會具體地址在哪?”
他話題轉得硬,好在徐夏宜也看明白他是不想多說,便順著他的提問換了話題。
回到久違的母校,陸喆先是跟著徐夏宜去了薄扶林道那邊的體育館,幫她排隊拿到了需要的簽名書籍和紀念品。徐夏宜高興得很,像個小女孩一樣和簽售現場以及CD紀念品等物拍了合照。
陸喆充當攝影師,到了中午兩人去學校的食堂吃飯。午休時段校園的建築物內都比較安靜,陸喆回到當年讀書所在的樓,去教室去轉了轉,後來又到圖書館前的大台階上坐了一會兒,看那些不時路過身邊,往圖書館去的學生們。
這些洋溢著青春和活力的身影倒映在瞳孔中,有那麽一瞬間,他仿佛也回到了無憂無慮,還在這裏讀書的年紀。
徐夏宜打來電話,說同學有事拜托自己幫忙,沒法過去找他了。陸喆站起身,拍了拍褲子後麵的塵土,順著來時的路離開。
經過校內的一段天橋時,他看到地鐵站的電梯前麵有兩道在等待的身影。
其中個子高的男生彎著胳膊肘搭在個子矮的男生肩膀上,兩人不知說著什麽,矮個子的男生忽然用手指戳了同伴的腰一下,高個子男生躲了一把,伸手去捏矮個子男生的臉。
就是這麽尋常的開玩笑動作,卻令他有了片刻的走神。
坐進車裏,他開到附近的書店逛了一圈,買了些需要的書籍,傍晚去了機場。
昨天回香港是宋言豫送的他,今天宋言豫回來,禮尚往來他也該去接人,且宋言豫在下午的電話裏提了一嘴,司機今天休假,自己得坐的士回去。
接到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宋言豫出來時還在跟身旁的助理小唐說公事,兩人的神情都比較嚴肅。不過在見到陸喆後,他的表情一下就輕鬆了,叮囑小唐幾句便分開走。
“不冷嗎?穿這麽少,”到了陸喆麵前,宋言豫打量著他身上的衣褲,“不過這麽穿很好看。”
今天香港一天下來的氣溫都有十度左右,白天沒風還出了太陽,並不會冷。陸喆外麵穿著件米色的圓領提花衛衣,下身配黑色小腳休閑褲,一雙人字紋的圓頭帆布鞋,整個人看過去隨性又自在。宋言豫將他從頭打量到腳,目光略過他被衣領擋住的鎖骨位置,回到他臉上:“眼鏡也換了?”
陸喆家裏有好幾副造型不同的眼鏡,為的是需要戴框架時可以搭配不同的衣飾。被人這麽看著,他不太自在地抬了下鏡腿:“外麵不冷,你吃晚飯了嗎?”
“吃了,不過還是餓,你呢?”宋言豫和他並肩往外走,陸喆看了下時間:“你想吃什麽?現在大部分的餐廳都還在營業。”
機場距離市中心不遠,宋言豫在吃的方麵不挑,不過陸喆和他出去吃飯的次數多了,清楚他喜歡精致的食物。
“隨你吧,挑你喜歡的吃。”
——唯獨這個回答,每次陸喆聽到了都會有點下意識的反應。
去地麵停車位拿車的時候,宋言豫特地繞到陸喆車子的右前方,說:“真是修得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陸喆正要開車門,手握在門把上問:“什麽?”
宋言豫站在路牙上,表情有幾分好笑,也有點無奈:“你真的到現在還想不起來?”
陸喆表情困惑。
“去年你在廣東道附近撞過一輛車,還記得吧?”
“當時你撞的就是我的車。”
一年多前,陸喆在廣東道附近的一條小路上因為走神,不小心碰到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豪車,後來保險公司幫他處理了,簽字的時候他看到對方的簽名,龍飛鳳舞的名字,當時他粗略掃了一眼,隻認出“宋”這個字。
隨後他又記起了那時在電話中與他交談的男人姓唐,這麽看來,對方的聲音跟宋言豫的助理小唐很像。
一陣裹著涼意的晚風忽然刮起,拂亂了陸喆的劉海,也吹起了衛衣略顯空**的下擺。看著他麵露驚訝的表情,宋言豫走到他麵前,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掛到他脖子上:“起風了,先上車吧。”
晚飯在尖沙咀片區的一家樓上西餐廳吃。香港有很多這種特色的,文藝氛圍很好的樓上西餐廳。陸喆特地挑了一家以前就很喜歡的店,請宋言豫吃了一頓地道的德國菜當賠罪。
雖然宋言豫說提那件事不是為了讓他道歉,隻是想感慨這種神奇的“緣分”,但他還是心有愧疚,畢竟那輛豪車價值不菲,而且看著非常新,被他這麽一撞肯定貶值了。
宋言豫也沒想到說出來他會如此在意,以至於後來回去的路上,他都沒有察覺脖子上自己給他的圍巾,等自己下車了還圍著,坐在駕駛座裏看他。
關上車門之前,宋言豫彎下腰說道:“明天下午有時間嗎?”
陸喆問:“怎麽?”
“陪我去趟澳門吧,去文藏(cáng)看看。”
回到家裏,陸喆坐在玄關的換鞋凳上,穿上拖鞋想起來時,瞥到儀容鏡裏的自己,才發覺脖子上圍著一條玉兔刺繡暗紋的黑色圍巾。
難怪他今晚一直覺得身體很暖,原來他忘了宋言豫把圍巾讓給他了。
不過宋言豫待人也太細心了些,他剛覺得冷就給他塞圍巾了。
將這條手感非常好的羊毛圍巾疊整齊,陸喆找了個袋子裝著,打算明天去澳門時還給宋言豫。
“李總,是直接回家嗎?”
李致坐進車後座,身上帶進來的酒氣微微撲了老潘的鼻子。老潘回頭,發現李致沒關門,又有一個人低頭坐了進來。
看清那人後,他說:“李唯少爺。”
“嗯,先送我回去,然後你再送我哥。”李唯說道,係好安全帶以後去看身邊的人,李致正用的右手大拇指和小拇指按壓著兩側太陽穴。
“拿瓶水給我。”李唯對前排的人說。
老潘遞來一瓶水,李唯擰開蓋子給了李致,待李致喝了兩口放下了,他才把車子掉頭,駛出別墅大門。
李家的別墅在跑馬地豪宅區裏,最近這段時間,李致每周都有兩天回來吃晚飯。
但是吃飯不是重點,這一年李宗晉已經重回公司掌權了,主要的事務卻仍是李致來負責,因此要向他匯報的內容有不少,經常在公司說不完要回家在飯桌上繼續。
今晚李宗晉把李唯也叫了回來,寒假這段時間李唯開始去中楷實習,李宗晉很關注他的情況。一家人坐在一起,卻因為李嶸彥與劉敏心夫妻也在,所以飯桌上的氣氛和以前一樣,除了公事基本沒多餘話題。
去年李嶸彥折騰出了澳門賭牌的巨額受賄風波,差點牽連了中楷要被調查,李宗晉明麵上沒處罰,但是時至今日都沒讓李嶸彥回中楷。李嶸彥在外麵有自己的公司,老婆娘家有錢不受李宗晉的鉗製,不過他就這麽把集團總經理的職務拱手給了李致,心裏總歸不服氣,每每李致回來就會夾槍帶棒嘲諷幾句。
他是長子,李泰興又一向偏愛他,李宗晉除了嘴上訓斥幾句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
好在李致看得開,早就不介意他說的那些難聽的話,隻把當他空氣這條鐵律奉行到底。
送李唯回去的路上,車裏除了發動機微弱的聲響,還有後排兩兄弟的低聲交談。
李唯說起這兩天全公司都在升級的電腦安全係統的進度,這一塊是他擅長的領域,李致便放手交給他處理。聽他說著細節,李致不時會提醒一兩句該注意的地方,一直聊到了李唯住的小區,兩人下車在後麵繼續說了一會兒,等李唯上樓了李致才坐進車上。
走進位於銅鑼灣的大平層住宅,李致換上拖鞋,聲控燈隨著他的步伐被陸續點亮。他看了眼空****的超大客廳,還有那整片牆的落地窗外麵的綺麗夜景,興味索然地回了臥室。
趴在**,他盯著牆邊的地麵,遮光窗簾收在兩側,薄薄的紗簾擋住落地窗外的風景,也朦朧了灑在地上的月光。
那一地昏暗的白光像極了北京冬天那場積雪,李致盯著看久了,眼皮緩緩闔上。
睡到半夜,他起來上廁所順便洗澡,等到被沐浴露的香氣圍繞之後,身體又漸漸有了失控的衝動。
垂著頭往下看去,他用濕潤的掌心抹了一把臉,看向架子上黑色瓶子的沐浴乳。
這是陸喆一直用慣的品牌,晚香玉的微甜香氣和他之前送給陸喆的那瓶香水味道有些相似,這一年來不止一次地勾起過他衝動,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強烈到不受控製。
遵循著身體的本能,閉上眼睛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昨晚見麵時陸喆的臉,待到積累的壓力和情緒都隨著那一刹的快意短暫消退後,李致靠在冰涼的瓷磚壁上,隻覺得澆在身上的熱水太燙了,燙得他頭暈眼花,氣息也有些短促。
緩了一會兒,暈眩的感覺才散去,他把身體衝幹淨,出來後繼續躺回被子裏睡覺。
比起前半夜始終難以安穩地入眠,後半夜這一覺睡得好多了。翌日早晨,他在中楷開完會去了流浮辦公,中午鄭海悅問要不要幫他點餐,他看了時間說不用,讓鄭海悅叫人把他一直放在辦公室隔間裏的【流浮山日落】圖搬到自己車上。
這幅油畫是去年八月底李致畫的,當時為了畫好那個景,八月裏隻要天氣好他就去流浮山的海麵一帶看日落,半個月下來拍了數百張照片,後來又因為手生太久沒畫了,還找韓煜請教過幾回,才有了滿意的這幅作品。
鄭海悅作為李致在流浮的助理,去年視頻和照片事件曝光後,也明白了李致和陸喆真正的關係,她吃驚地問:“陸總回來了嗎?”
“嗯。”簽完手上這份文件,李致起身說,“昨天剛到。”
鄭海悅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李致一臉趕時間的模樣,她便叫來兩個人幫忙搬畫。
開去陸喆家的路上,李致思考著一會兒見到陸喆該怎麽開口。
後排那幅油畫裏的風景曾經是陸喆非常喜歡的景致,往年陸喆八月份生日的時候,李致有陪他過都會去流浮山一帶轉轉,可惜除了陸喆16歲生日那天,後來幾年都沒再見過好看的日落了。
李致想借著這幅畫表達,過去的很多事他都記在心裏,也想通了很多,一直以來都是他太遲鈍了,明明早就離不開陸喆,卻隻是把這種感覺當做對朋友的習慣與依賴。
一路想著措辭,還剩一個十字路口就要到陸喆的小區,李致踩著刹車等紅綠燈,下一刻卻發現他要左拐的那條路上開出一輛白色的Stelvio,駕駛座的位置坐著陸喆,副駕位的男人竟然是宋言豫。
那輛車拐過來以後便往李致後麵的方向開去,李致也顧不得這個位置不能掉頭了,直接打轉方向盤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