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能睡得好

回了陸喆一句【不用,你早點睡】,李致摘掉眼鏡,又一次喝完了杯中的**。

等他放下杯子,蘇晨陽才聽他道:“是有點意外狀況。”

看他接著倒酒喝,卻沒有再度開口的打算,蘇晨陽便知道是不好說出來的事:“很麻煩?”

“嗯。”李致仰頭喝下冰涼的**,幾杯烈酒下肚,雖然有些燒灼感,但是情緒緩和了不少。

靠回椅背上,他按揉著眉心。

陸喆的家庭情況與他完全不同,爺爺和父親都在發展局身居高位,尤其是他爺爺,去年調職前所負責的正是與房屋規劃用地有直接關係的部門,而陸喆的奶奶在退休前隸屬外交部。當年17歲的李致與陸喆相識不久就知道了他的家世背景,也清楚如果這樣的關係被周圍人知道了,隻會給彼此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因而這麽多年下來,無論是家裏人還是李致關係最親的朋友蘇晨陽,都不知道他和陸喆的關係。

他沒辦法說出陸喆回來的第一天就被意外卷進來了,這件事隻能他自己思考怎麽解決。

“昨晚故意讓李嶸彥的人拍到我醉酒鬧事的視頻,剛才回去又看他們演了一出戲。”

蘇晨陽嗤笑道:“結果又是不了了之?”

李致說:“他倒是想像之前那樣抓痛腳,好逼我把新塘的項目也讓給他。”

蘇晨陽也靠到椅背上:“李嶸彥如果不是真傻,就該知道這些不痛不癢的伎倆已經改變不了什麽了。”

“他是不傻,”李致盯著杯子裏在**承托下輕輕轉動的圓形冰塊,勾了勾嘴角,“不過他太心急了,人一急就容易露出馬腳。”

“怎麽?有轉機了?”蘇晨陽一下來了興趣,坐直了道。

對著顯示器輸完一大段數據,陸喆在關機前看了下右下角的時間。

已經過零點了,他起身去了廚房,電燉鍋的按鍵跳到保溫狀態,鍋裏的海參燉雞香氣濃鬱。

調了下味道,他蓋上蓋子,在玄關留了一盞小燈回房了,躺下後發現之前霍驍有給他發消息,約他明天出去吃飯。

他回來兩天還沒倒過時差,便推說下次,翻了一遍其它信息,他點開了李致的對話框。

剛才李致回完消息他也沒有再發過去,不知道那人現在是不是還在家裏。他很想問問怎麽樣了,點開幾次鍵盤又都關掉了,最後索性放下手機,打算先睡一會兒再說。

不過他實在太累了,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十幾分鍾後桌麵上的手機屏幕亮起,Whatsapp推送顯示了李致的名字。

看著剛發送出去的消息,李致拿起酒杯,走到外麵的露天平台。

剛才蘇晨陽的朋友來了店裏,他過去招呼,李致便來到露台最外側的轉角處抽煙。這裏有一對情侶正用卡片機拍對麵的維港夜景,聽到動靜扭頭看到他,男生問他能不能幫忙拍張照?

這兩人說的是普通話,看樣子是來港的遊客。李致放下酒杯,幫他們拍了幾張指定角度和姿勢的照片。待他們離開後,李致站在了他們剛才站的位置,點了一支煙望向前方。

夜幕下的維多利亞港亮著五顏六色的燈光,白天像鋼筋森林的摩天大樓建築群,一到了夜晚卻開始編製綺麗而夢幻的美景。

作為聞名全球的海港,維多利亞港每晚都會迎來大批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附近高樓也不乏許多欣賞夜色的好去處。像【銀光森林】這樣擁有270度賞景大陽台的酒吧,但凡天氣好的時候生意都很火爆。

李致放鬆身體靠在雕花護欄上,每一口煙都被他壓在喉嚨裏許久才吐出來。這樣的抽法會讓尼古丁的味道在鼻腔裏彌留更長時間,也讓腦子更清醒。

剛才與蘇晨陽談話時,他喝了不少酒,現在吹了一會兒高處的風,頭隱隱有些痛了。

抽完兩支煙,身後又來了年輕的遊客,對方禮貌地詢問他能不能讓他們拍照。李致痛快地讓開了,路過那兩人身邊時聽到幾句法語。等到要拐進酒吧時又不經意瞥了一眼,那兩個年輕人互相摟著對方的腰,臉貼臉正在自拍。

李致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們,是因為這兩個男生都是亞洲人的長相,卻用流利的法文溝通,最重要的是他們用的稱呼是情侶間的愛稱——chéri。

蘇晨陽的弟弟蘇晨晝在兩年前就有出櫃的傾向,因為他的緣故,李致對男同圈子也有了了解。之前蘇晨晝還開玩笑地問過李致要不要試試跟男人做的感覺,當時李致沒答應,他能尊重別人的性取向,卻不代表自己也可以邁入這個圈子。

坐回椅子上,他看了一眼陸喆的對話框,現在一點多了,估計陸喆早睡著了。他繼續給自己倒酒,期間有兩個女的過來搭訕,被他拒絕了,後來蘇晨陽調了一杯雞尾酒端來給他,問他今晚有沒什麽安排,要不要幫他找個人放鬆下。

這段時間李致身邊緋聞不斷,但是蘇晨陽清楚那些隻是李致叫人提前安排好的,對方拿了錢配合演戲罷了,沒有人會真的不識趣到指望能爬上他的床。

“我累都累死了,”李致無語地瞟著蘇晨陽,“現在隻想睡覺。”

酒吧兩點打烊,店裏的客人已經少了很多,外麵的天色也不如之前亮了。

“你要不想叫老潘來,我送你回家吧。”他今晚喝了不少,蘇晨陽提醒道。

李致不想讓蘇晨陽知道自己去的地方,便謝絕了他的好意,獨自下樓在車門邊靠了一會兒,叫了個代駕。

來的代駕的服務很專業,上車以後專注駕駛不說話。李致坐在後排,兩側窗戶都被降到最下麵,微涼的夜風不斷刮進來,吹亂了劉海,也吹得他有點昏昏欲睡了。

這段時間他頻繁失眠,已經嚴重到就算借助酒精也很難入眠的程度。不過從昨晚開始他有點嗜睡,無論是一覺到天亮的好眠,還是今天白天去診所檢查眼睛時的休息時間,甚至是現在頻頻打起了哈欠。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張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喆回來的緣故。

不過除了蘇晨陽,也隻有在陸喆身邊能讓他徹底放鬆下來,不需要時刻防備,或者算計著前行的每一步。

回到陸喆家裏,他在玄關換鞋時聞到了食物香氣,走到廚房一看,鍋裏保溫著一碗海參雞湯。

盯著色澤金黃鮮亮的湯,李致想起了陸喆幾個小時前發的信息,自己明明回了不用準備的。

他洗了個手,回到亮著台燈的臥室,本來以為陸喆還沒睡覺,沒想到陸喆抱著抱枕側躺著,被子踢到了地上,睡得很沉。

望著那張在暖色燈光下仍顯出幾分憔悴的麵龐,李致放輕腳步走過去,撿起被子蓋在他身上。

坐在床沿看了他一會兒,李致伸手在他肩膀上壓了壓被子,這才起身回到廚房,端出鍋裏的湯。

回來之前不覺得餓,這會兒嚐了一口就食欲大開了,這兩年陸喆的手藝的確是越來越好,海參雞湯隻放了一點鹽,味道都非常鮮美。李致吃了個幹幹淨淨,接著進浴室洗澡。

今晚他喝了不少酒,現在吃飽喝足酒勁又上來了,洗完便隨便拿了件睡袍裹著上床。

關掉燈,他在黑暗中閉上眼睛,身邊那人卻在這時動了動,靠近以後把臉埋到他頸窩裏,左手和左腳都搭在他身上。

李致轉頭看去,陸喆隻是翻了個身就不動了,綿長的呼吸均勻地落在他耳畔。

以前他倆睡同一張床的時候,陸喆經常會在睡著以後抱著他,李致沒有多想,拉過被陸喆踢開的被子重新蓋好,由著陸喆大半個身體都緊挨著自己,很快也睡了過去。

相較前一個晚上,今晚這一覺睡得更好了,不但入睡快,且一直到上午十點才因為生理原因醒來。

睜開眼時李致仍覺得很困,陸喆躺在他身邊還沒醒。

比起昨晚睡前的姿勢,今早他倆靠得更緊。他的胳膊被陸喆枕在腦袋下麵,陸喆與他麵對著麵側躺著,他腰間的睡袍帶子幾乎要鬆開了,一條腿擠在陸喆的腿間。

男人晨起時都會有同樣的狀況,即便李致的腿碰到了陸喆那裏也沒覺得尷尬,他悄悄把腿抽回來,抬著陸喆的腦袋收回被壓麻的手臂,下床去了洗手間。

等他洗漱完畢出來時,聽到了一陣熟悉的鈴聲,回房間拿手機發現陸喆已經被吵醒了,正揉著眼睛坐起。

陸喆的頭發睡得翹起,李致拿手機時順便幫他捋了一把,見他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不禁對他笑了笑。

助理謝延打來匯報公事,李致拿著手機到客廳外的陽台去接。這期間陸喆也去洗漱,等李致講完進來時,他已經穿上圍裙,在廚房做早餐了。

給李致遞了一杯剛衝好的Wallenford,陸喆問:“你昨晚幾點回來的?”

李致靠在他身後的門框上,嚐了一口醇香的咖啡,道:“三點左右吧。”

“怎麽不叫醒我?”

“你那麽累,我叫醒你幹嘛?”李致笑著說道,“不過昨晚的夜宵我吃了,很好吃。”

陸喆點了點頭,把鍋裏煎好的兩隻太陽蛋裝盤,又撈起隔壁鍋裏的意麵,拌上奶油蘑菇雞肉醬,最後將熱好的三明治一道端上桌,和李致一起吃著。

“你今天要出去嗎?”喝了一口自己那杯咖啡,陸喆看著李致問。

“下午有點事,”李致用叉子挑破太陽蛋薄薄的皮,卷了一團意麵沾了沾蛋汁送進嘴裏,吃完了才接著說,“要去一個地方。”

陸喆問:“去哪?”

除了昨晚的酒吧,李致還另外投資了一家美術館和一間畫廊。作為他最近兩年新增的私產,由於不涉及到家裏與公司的利益問題,李家的人懶得管。

陸喆並不知道李致這兩年的投資,不過李致知道他和自己一樣從小受藝術熏陶,都很喜歡畫,便問道:“你下午有沒有空?”

陸喆一口意麵還沒完全吃進嘴裏,便忍不住點頭了。李致給他遞了張紙巾擦嘴,說起自己在西區投資的一座場館,耗時近兩年,館內的翻新改建工程基本結束了。

李致沒提場館的用途,隻問陸喆有沒興趣逛逛。陸喆當然不會拒絕,飯後兩人收拾了一番,下樓時陸喆看著李致那輛大塊頭的領航員,提議讓李致坐自己的車去。

他的車就停在李致隔壁,在領航員龐大的車身對比下,銀白色的Stelvio雖然有著賽道血統,線條卻顯得流暢精致許多。

李致說:“都忘記問你了,怎麽不開那輛羅賓漢?”

“我媽一直念叨那車我開著太野,”陸喆解鎖車門坐上去,無奈地笑了,“算了,反正在香港城區也發揮不了那種車的性能。”

“確實。”李致認同道,坐進副駕後充當導航,半小時左右陸喆就開到了目的地。

沒下車之前,陸喆就遠遠看到了這座外形像三塊不規則幾何圖形組成的場館,已經覺得驚歎了,走近後看到大門邊的草坪上立著“流浮”兩個銀色的立體大字,以及旁邊的“美術館”三個小字時,更是當場愣住,回頭去看李致。

李致就是想給他這個驚喜,雙手抄著褲兜走到他身邊,笑道:“沒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