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第一個

今天來澳門的事是在私底下進行,為了避開李嶸彥的盯梢,李致還安排了兩輛車迷惑李嶸彥的人,最後坐船到的澳門。而現在在桌上的鄒楊二人,便是這次談判的接頭。

李嶸彥一直想搞到今年發的賭牌。澳門賭牌十年競投一次,隻要拿到就可以合法開設賭場,包括同類型博彩酒店等相關產業的運作,為此李嶸彥甚至找了賓享國際和北資聯兩大資本一起合作。本來競標勢在必行,但是北資聯忽然被爆出旗下兩家子公司財報作假,並牽連到一家知名會計事務所。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競標賭牌又不是一般資本可以下場的,李嶸彥完全沒有第二手準備,焦頭爛額之際四下托人,總算被他找到了引路人鄒叔,將他介紹給大馬一個楊姓家族。

前段時間李嶸彥頻頻飛到大馬,即便他掩飾了行蹤,但是有鄒叔在背後通風報信,李致還是輕易知悉了大致的情況。今晚這頓來的並不是對方家族的當家,而是其最信任的侄子,雖然這位小楊總過於**不羈,但是李致清楚事態的重要性,耐著性子陪他在酒桌上荒唐。

男孩接過空酒杯,放回桌麵上,再將滑到胸前的發絲撥到後麵,右手輕輕托住了下巴,隨著這個動作,他的眼神又落入了李致眼中。

男孩輕佻嘴角,迷魅的紅唇閃著淡淡的珠光色澤,李致盯著他的臉看,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另一張臉。

剛才在談話進行到一半時,房間裏走進來三個男孩。雖然他們都穿裙子戴假發,但是因為身材的緣故,李致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性別。其中一個戴著黑長直假發的男孩麵容清秀,進來後便將視線放在他身上,而他與男孩對視時,恍惚間記起了另一個也做過女裝打扮的大男孩。

當年剛上大一的陸喆在學校的變裝舞會上大膽扮了女裝,李致事前並不知曉。作為即將畢業的學長,那一晚李致也到場了,一開始有好幾個女生過來邀他跳舞,他沒興趣就坐在一旁等陸喆。後來有個長發及腰的女生推門進來,她身量高挑,穿一身黑色,短裙的長度剛好蓋過屁股,襯得長腿又長又直。

她一進來就吸引了不少目光,連李致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直到他慢慢走到麵前後,李致才從那張畫了精致妝容的臉上認出了眼前的人竟然是陸喆。

直到今天,當時的那一眼還烙在李致的腦海深處。

從小到大陸喆都長得很好看,他的好看屬於斯文雋秀的,氣質也溫潤淡雅。誰能想到化了妝穿上女裝,濃密的眼睫稍作點綴勾勒,眸光便顧盼生輝,有了幾分妖媚的味道。

舞會的燈光曖昧,色調迷離,李致與他四目交接,誰也沒有先移開視線,更沒有人先打破沉默,直到有男生來到李致身邊,想邀陸喆跳舞時,李致才一把將人拽到懷裏來,拒絕了那個男生的提議。

“李總,是不是不喜歡這個,要不給你換一個?”楊韜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李致回過神,目光看向圓桌對麵的小楊總。

坐在他身上的男孩背對著李致的方向,上衣已經不見了,隻剩一條黑蕾絲短裙包裹住下身。這條裙子和記憶中的那條裙子有幾分相似,但李致沒有放縱自己再去回憶,他端起酒杯,隔空敬了楊韜一杯酒:“小楊總不必客氣,你玩得盡興就好,我自己來。”

楊韜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後捏住男孩的後頸,嘴對嘴將紅酒喂了過去。男孩沒接住,暗紅色的**順著頸項一路滑到了胸口,楊韜也不避忌,當著眾人的麵就低頭用嘴幫著清理。

酒桌上的這種事對李致而言早已見怪不怪了,不過因為聯想起陸喆扮女裝的回憶,他沒有辦法坦然地再看這一幕,便借故去了外麵的洗手間。

等他回來的時候,楊韜和那個男孩已經不見了蹤跡。鄒叔也讓另外兩個男孩出去了,包廂門關上後,鄒叔說:“他帶人過夜去了,說明天中午再吃飯。”

李致遞了根煙給鄒叔,幫他點著以後自己也點了一支,鄒叔盯著門的方向,抽到一半時低聲道:“今晚楊韜挺高興的,比上周李嶸彥來的時候好多了。”

“李嶸彥到底怎麽得罪他了?”李致低聲問道。

鄒叔嗤笑一聲,夾著煙的兩指彈了彈煙灰,道:“上周末李嶸彥過來,他也給李嶸彥找了個人,李嶸彥當他麵跟那小男生摟摟抱抱看著很喜歡,結果下樓就吐了,還被錄了一段音。”

“什麽內容?”

“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就是背後說了楊韜幾句,楊韜不愛聽了。”

“怎麽會被錄下來的?”李致疑道,“李嶸彥不是不謹慎的人。”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鄒叔咬著煙蒂,掏出自己的手機解鎖,“你也知道我隻是牽頭人,那邊能信任我,不代表所有事都會讓我知道。”

鄒叔將手機屏幕遞給李致,上麵是一份文件。李致接過來,看到一半就忍不住勾起嘴角,看完以後拿過紅酒瓶,給自己和鄒叔各倒了一杯。

酒杯輕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李致心情好了不少,陪他喝完這杯鄒叔也走了,他回到酒店,沐浴之前隔著玻璃窗欣賞了一會兒對岸的澳門半島風光。

夜幕下的三座大橋像迷人的燈帶跨越在海上,橋麵往來的車輛絡繹不絕,對岸的幾家大型博彩娛樂酒店外觀綺麗耀眼,絲毫不輸另幾座屹立在金光大道上,如同宮殿般輝煌奪目的酒店。

這便是澳門,一座入夜後很適合紙醉金迷的城市。

李致抿了一口紅酒,他其實很理解李嶸彥想要爭到一張賭牌的想法。如果能成功地在澳門開博彩酒店,中楷的資產在未來幾年裏將會不可限量地增長。

不過理解歸理解,他卻不認可李嶸彥的做法。

畢竟澳門這幾十年來已經形成了固有的勢力圈,今年的競投更有新加坡方麵的財團參與,而李嶸彥找的資本在短短兩個月內就被他查到了財報作假的嚴重問題。如今李嶸彥病急亂投醫,竟然敢找完全不了解背景的大馬人來插一手,簡直是拿整個中楷在冒險。

雖然李宗晉也同意由李嶸彥來發展博彩這一塊,但如果現在李宗晉醒著,知道李嶸彥後麵做的那些荒唐事,肯定也會嚴加反對。

第二天中午,李致和楊韜一起吃午飯,席間的談話還算順利。楊家要的恰好就是李致能給的,當初如果沒有這份把握,李致也不會安排鄒叔作為引路人,把橄欖枝拋給了李嶸彥。

回去的路上,李致難得放鬆了狀態,沒有去思考公事。

他照舊順著水路回香港,船身在海浪中顛簸搖擺,他看著海中央廣闊的分界線,放空的大腦不知為何記起了昨晚的夢。

夢裏的他摟著穿裙子的陸喆在跳舞,他們跳的就是那場晚會唯一跳過的一支舞。

陸喆的舞步是女士的,他不知道陸喆什麽時候學會了,但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是陸喆的腰在他掌心的握持感。

他從來不知道陸喆的腰會這麽細,一點也不像個十八歲的成年人。還有那不斷掃過他手背的細軟發絲,隨著舞步款款搖動的裙擺,以及陸喆頸項間,他一直覺得十分好聞的紫羅蘭粉香。

那款香水是他以前送給陸喆的,不過陸喆很少會噴。後來他們到花園去散步,陸喆走在樹影下,許是看不清那張臉的緣故,他想起了陸喆推開門走向他的表情,以及後來跳舞時投入忘我的神態,還有一曲結束後,陸喆麵色微紅,轉身想要離開的模樣。

李致記得後來問過陸喆為什麽會穿女裝,陸喆手指輕輕提了提大腿邊的裙擺,後背柔順的發絲順著他低頭的動作滑到了胸口,擋住了下半張臉,隻剩那雙細長迷魅的眼眸狀若無意地望向自己。

“好看嗎?”陸喆輕聲說,“霍驍說我穿女裝應該不差,反正也沒想好其他的裝扮,就建議我試試。”

“你已經給霍驍看過了?”李致收回停在他大腿上的目光,看著他的臉問道。

陸喆搖了搖頭。

當時他們剛好走到兩株樹的中間,瑩白的月華代替樹影落下,照得陸喆肌膚白淨細膩,下巴的陰影也遮去了喉嚨間不和諧的凸起。李致眼也不眨地望著他,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來。

如果陸喆是女孩,一定會很漂亮。

麵前的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是輕啟紅唇,眼神溫柔地對著他說:“你是第一個看到的。”

船抵達香港的碼頭後,老潘問李致是不是直接去公司,李致看了一眼腕表,昨晚的演唱會他失約了,現在過去的話剛好可以一起吃晚飯,於是讓老潘開去流浮美術館。

路上經過一條人流密集的老街,老潘開得很慢,李致在不經意間瞥到了一家小店,便讓老潘在前麵停車,他下去買了一盒酥皮蛋撻。

這家店還是從前的老樣子,門臉雖然破舊,出品的酥皮蛋撻卻勝過許多大酒店的口感。到了美術館,李致坐電梯上六樓,穿過辦公區時被鄭海悅看見了,鄭海悅剛想起身就見他做了個安靜的動作,隨後笑著敲了敲陸喆辦公室的門。

陸喆正在工作平板上看幾份美術藏品的鑒定報告,聽到敲門聲便說了句“進”。李致打開門,看到他頭也不抬地在忙,牆邊的地上放著好幾幅沒有拆封的畫,便知道他工作進展到哪一步了,也不出聲打擾他,關上門將蛋撻盒子打開,直接放到了他麵前。

視野裏冷不丁撞進一盒酥皮蛋撻,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陸喆抬頭一看,李致雙手撐在辦公桌沿,笑著對他說:“陸總,有沒有時間賞臉吃頓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