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希望與糖
胡九清身子一軟, 差點沒能支撐住身體平衡，還好封玉及時扶住她。
他快速掃了一眼戰報上的內容, 沉聲道：“事情並非毫無轉機, 如果屍身保存完好，在一定時間內清除魔氣，也許有複活可能。”
胡九清眼眶發紅, 拽住他的衣襟, 一遍又一遍問：“真的嗎？真的可以讓他們活過來麽？”
一下子失去幾乎全部至親，饒是以她的心性, 也無法保持穩定。
還有，僅僅隻是主將, 就戰死如此之多, 那麽其他將領呢？普通士兵麽？他們還能有活下來的可能麽？
胡九清想象不出來。
“不能再等了, 就算通宵, 最遲明天也要啟動大陣。”胡九清抓住封玉手臂, 有力地說。
封玉反握住她手, 溫和地安撫：“好，我陪你，別太擔憂了, 萬一你病倒了，那才是最糟糕的境地。”
胡九清喃喃道：“對，我現在絕不能病倒, 爹娘叔伯嬸嬸哥哥們還在等我, 我一定要振作起來, 救下大家。”
封玉拍了拍她的肩, 沉聲道：“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戰場對戰士來說並不是墳墓, 而是故土。身為戰士，能戰死在沙場，是他們的宿命。”
胡九清抿緊唇，固執道：“那我也要救他們，我一定會救下他們的。”
她連說了好幾遍，似是在說服自己，以盡快擺脫莫大的悲痛，重新投身方案籌備中。
封玉默默抱住她，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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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方的努力之下，滅魔大陣終於在黎明來臨時全部竣工。
此時尚是清晨，晨光微熹，地平線上至隱約露出一線金光，和應龍鱗片的顏色頗為接近，燦爛耀眼。
四大古族——九尾狐族、龍族、鳳族、麒麟族純血族人全部在原地待命，隨時聽候吩咐。
胡九清看著胡一騫，搖頭道：“大哥，你不必來的，有我就夠了，你還要照顧金金銀銀呢。”
胡一騫溫和地笑了下，道：“金金和銀銀有易良照顧，我很放心，等他們成長起來，青丘未來仍舊光明，並不需要過度擔憂。反而是你……”
他輕輕歎了口氣，替胡九清撫平略有些淩亂的鬢角，歎息道：“你啊你，總是喜歡一個人抗下所有。”
“我都聽阿玉說了，每多一個人，你們所要淨化的魔氣就會少一些，存活幾率也會大一些，所以我安排好後事後，就來了。”
“青丘胡一騫，願意加入獻祭大陣。”胡一騫正色道。
“青丘岑寂，願意加入獻祭大陣。”
胡九清還沒來得及說話，不遠處就傳來另一道低沉的男聲。
胡九清和胡一騫同時側首望去，見到了正徐徐走來的岑寂。
他脖子上仍舊掛著一樣項鏈，鏈墜被他握在手裏，隻露出一點瑩瑩白光。
“昨夜皎皎入夢，我想，這也許是上天給我的暗示。”岑寂笑了笑，道，“於是我便出來了。”
他自嘲地笑了下，緩聲說：“雖然戰力大損，如今在戰場上發揮不了什麽用，但好在還有一身純淨血脈。”
“畢方族也是上古大族，我這一身精血，好歹還有用途，還望陛下不要嫌棄。”
“怎麽會嫌棄。”胡九清立刻說。
她有點想勸岑寂，卻不知道該怎麽勸。
他現在孤家寡人，沒有再值得他惦念的、記掛的，即使苟活，似乎也沒什麽盼頭。
胡九清抿緊唇，不再出聲。
書書飄在半空，嗓音清脆：“你們準備好了麽？準備好了的話，就要進來了哦。”
這時，一道有些滄桑的女聲插入：“還有我。”
胡九清轉頭看去，看到了白發蒼蒼的嬰巫。
不過一段時間不見，她蒼老許多，原本光潔的眼角出現多條皺紋，眼下也出現明顯青黑，連身體似乎都有些佝僂。
……也許是靈耀和烏蘭塔的死給了她太大打擊。
畢竟在離開封頌直秋殺夫妻、找到封玉之前，他們三個一直相依為命，相互扶持著度過了那麽多年。
然而不過幾天，兩人就相繼喪生，轉眼之間，三人隻剩下她一人。
她現在，心裏定然很不好受。胡九清這麽想著，心裏也有些難受。
這場史無前例的大災難，死了太多人，讓她的心情都變得沉重無比，連勾一勾唇角都困難。
嬰巫拄著拐杖站在原地，看向陣眼。
陣眼上正靜靜地橫臥一條軀體線條流暢、鱗片燦金的長龍。
他闔眼躺在那裏，就像睡著了。
作為陣眼，他需要第一個進去，在陣中待夠足夠時間，來啟動大陣。
絲絲縷縷的黑氣不斷從他身下地麵的陣紋上湧現，順著鱗片微不可見的縫隙湧入他的身軀。
金光略微黯淡幾分。
在其餘人進陣之前，所有淨化都隻由封玉承擔。
嬰巫轉回頭，對著胡九清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措辭嚴謹：“於理，首先，我身為巫族嫡係，也應為淨化出一份力，斷無推脫之理，其次，不謙虛地說，身為主上的得力手下，我理應為他排憂解難，如今主上麵臨危險，我怎能袖手旁觀？”
“於理……”嬰巫頓了頓，長歎一聲，麵上出現疲憊之色，整個人瞬間蒼老。
她低聲說：“親朋好友全部遇難，獨留我一人在這世上，並沒有意思。”
嬰巫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禮，聲音低沉：“主上早就擬定好將天界無償贈予陛下的條約，我也落得個一身輕，再無可掛念的，還請陛下允我為主上盡最後的綿薄之力。”
胡九清睜大眼睛，喃喃道：“他……他要將天界無償給我？我竟從來沒聽他說起過。”
嬰巫說：“大概是因為主上想給您一個驚喜吧，沒想到後來出了這麽大的變故，便忘了說。”
“主上他，並不是一個喜歡邀功的人。他和戰神很像，都喜歡默默付出。”
胡九清心裏五味雜陳，眼神複雜，輕歎一聲，沒再說話，隻無聲地點了點頭。
嬰巫從容道謝，站到岑寂身邊默默等候。
書書說：“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胡九清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起來，大步跨進法陣中，在進入法陣的一瞬間，便化作通體銀白的九尾白狐，長嘯一聲，四肢奔跑，尋了個距離封玉最近的位置，安然臥下。
在合上眼睛之前，她遙遙看了眼封玉所在的地方，默默把頭朝向他的方向，確保自己一醒來就能看到他，然後才詳然閉上眼睛，靜靜等待。
很快，她身下的地麵陣紋也開始出現絲絲縷縷的魔氣，朝著她體內湧去。
在她之後，胡一騫、岑寂、嬰巫等人也隨之進入，各自尋了個位置，靜靜躺下，等待著下一次蘇醒。
在他們都進去後，書書張開雙臂，閉上雙眼，身體慢慢縮小，化為一本攤開的書。
書頁嘩嘩翻動，流光溢彩的白光從書身上蔓延而出，逐漸往四麵八方覆蓋而去，和它相呼應的是來自法陣的光。
金龍身上慢慢泛出金光，金光化作小光團升空，和天書漫出的白光融合在一起，像是金蝴蝶飛進了溪流裏，融為一體。
九尾白狐身上的銀光也化作銀色螢火蟲，融進了潺潺“小溪”中，然後是畢方族的紅光、巫族的灰光、麒麟族的綠光……
五彩斑斕的光團匯聚在一起，浩浩****地向著各界湧流而去，氣勢磅礴，不可阻擋。
人間。
“殺啊！！！”即使失去了主將，士兵們也亢奮地像打了雞血，奮不顧身地往前衝殺，高舉武器，不顧插.進自己身體裏的兵器，狠狠擒住魔族，塗抹了特製藥液的武器狠狠劃開對方的喉嚨，在大笑中和對方同歸於盡。
“狗雜魔，你戰士爺爺可不是吃素的！”
妖界。
魔族嘶吼著，麵龐猙獰扭曲，和妖族戰士扭打在一起，雙方誰也不讓誰，殺紅了眼，一個狠狠咬住對方脖頸，狠狠咬下一塊，一個不顧自身還在流血的傷口，不要命般地勒緊對方脖頸。
魔族眼白翻出，掙紮力度漸弱，慢慢沒了聲息。
然而在魔族死後，妖族戰士因失血過多，也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仙界。
身著純白服飾的天界戰士和一身黑的魔族戰在一起，武器相交聲不絕於耳。
天界戰士緊咬牙關，手臂震顫，死死舉著武器把魔族擋在界線之外，強大的作用力讓他們手臂發麻，腳步在地麵踩出一個深深凹坑。
“去死吧！”天界戰士怒吼著，用盡全身力氣，將魔族橫掃出去，拚盡全力纏住對方，然後自爆。
一換一，不虧。筋疲力盡的戰士們這樣想著，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殘酷的戰爭在各界各處發生，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有戰士在陣亡。
天書和淨化法陣的光芒終於蔓延到了戰場上。
隻見瞬息之間，所有人身上都覆上一層薄冰，動彈不得。
冰層在眨眼之間變厚、變得更實，將戰士和魔族都凍得嚴嚴實實，誰都動不了。
他們保持著被凍之前的姿勢，雙目大睜，臉上表情還是蓬然勃發的。
白光飛速掠過茫茫大地，所過之處，盡覆冰層。
轉瞬之間，大地上、連帶著大地上的人事物都被冰層凍住，維持著生前的動作。
戰士們無聲無息地立著，像一座座活靈活現的冰雕，供後來者瞻仰。
厚冰越來越多，到了最後，連獻祭法陣內的各種族身上都蓋上了薄薄浮冰，泛著淺淺碎光，如同一張五光十色的毯子，被不知名的手蓋在了他們身上。
等到他們醒來的那一日，浮冰將會自動融化，消失不見。
一切都會回歸最本來的模樣。
白光如飛鴿，飛過四海八荒，飛過湖空山地，飛過花草樹木，在四界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跡。
整個魔界都被冰封住了，整個人界、妖界、仙界也被冰封住了。
萬物都陷入了沉睡。
所有人都安靜地沉眠著，做著同一個河清海晏的美夢，安然等著夢醒。
……
冬去春來，一個又一個四季輪回，時光匆匆而過，沒有在沉睡者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時光是溫柔的，時光也是仁慈的，它體貼人們沉陷酣夢，不忍打擾他們，更不忍無情地剝奪他們的生命。
世界闃然無聲許多年。
直到有一天，厚重的冰層悄然融化。
隨著冰層融化，被凍住的魔族化為灰黑霧氣隨冰水一同蒸發，消散在空氣中，再不剩一點蹤跡，仿佛它們從沒出現過。
終年被濃霧充斥的魔界也慢慢淡化了霧氣，隨著冰珠一同融入空氣，悄然隱而無蹤。
魔界無聲而寂靜地發生著巨大變化。
濃霧消散，魔族散化，魔窟一點點消失不見，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
魔窟消失後，最底下的靈泉魔氣被淨化，恢複往日模樣，純淨通透，泉水幹淨透徹，不染塵埃。
魔界龜裂貧瘠的土壤被冰水滋潤，皸裂的裂痕默然合攏，土地重新煥發光澤，看起來與別處再無區別。
好似出現一片氣勢洶洶的海浪，盡職盡責地將魔界從各界衝刷而去，還三界一個祥和的環境。
無名的浪花組成了龐然的浪濤，完成驅魔的使命後，浪影洶湧沒入紅塵，不留魔氣，隻餘水痕。
那是普羅大眾努力的證明。
魔族終於徹底消失了。
沒有了魔氣源頭，魔界也從世上消失了。
幹幹淨淨，不留痕跡。
在魔界和魔族完全消失後，空氣中突然**起層層漣漪，一圈一圈漾開，波浪般往四麵八方湧去。
大夢一場，是時候該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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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九清感覺自己好似睡了很久很久。
在睡夢中，她過的快樂又幸福。
沒有魔族，沒有魔界，隻有陪伴她的阿玉和親朋好友，大家熱熱鬧鬧聚在一起吃飯、吟詩作畫、聚眾打獵……和在意的人在一起，做什麽都是開心的。
意識從夢中抽離時，她還有點不清醒。
爪子似乎被什麽包住，有點涼，但觸感很熟悉。
胡九清慢慢睜開眼睛，在咫尺之間看見了一雙燦金的龍瞳。
龍瞳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溫柔又神情。
她愣怔了一會兒，聽到麵前的大金龍低聲敘說：“清清，魔族已經沒了，魔界也沒了，而且我們都活下來了，你所期望的盛世，接下來由你親手締造。”
聲音有點啞，仿似守了許久。
胡九清眼眶有點濕潤，想要坐起來。但因為睡了太久，身體有點無力，加上淨化完魔氣後，身體太過虛弱，一時竟沒能成功起來。
好在封玉及時扶住她，讓她順利起身。
越過鎏金龍軀，胡九清遠遠地看見一群正在往這邊奔跑的九尾狐。
胡二、胡三、胡四、胡五、胡六、胡七、胡八、塗照衡……戰死的他們，都回來了。
胡九清眼睛一眨，一行清淚便順著流下。
封玉溫柔地替她擦去眼淚，低聲安撫：“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胡九清聲音有些啞，低低“嗯”了一聲。
她彎起眼睛，問道：“阿玉，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封玉避重就輕地答：“醒了好一會兒了。”
其實沒有多久，隻是他剛醒，便找到她，然後慢慢挪到了她旁邊，握住爪子，耐心地等她醒來。
他想做她醒來後第一個見到的人。
胡九清笑了，捧著封玉的臉，和他輕輕貼了貼，然後退開一點距離，大聲誇道：“阿玉現在是大英雄啦！多虧了阿玉一直在陣眼鎮著，你一定很辛苦。”
她心疼地摸了摸龍.頭。
封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確保自己不會傷到她後，依賴地蹭了蹭她，小聲說——
“那你就是大英雄的大英雄。”
沒有你將我帶回來，我不可能是如今的模樣，也不可能擁有如今這樣幸福美滿到讓我覺得不真實的生活。
你是我的希望與糖。
——我這一生的好光景，都與你有關。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
感謝大家陪我這麽久！！！接下來先更大婚洞房番外，更完後簡單修修前文部分情節（不是大修，就是挑明一些暗線），修完再接著更其他番外~
本章發紅包麽麽麽=3=~
下本我一定全文存稿，存完再開TvT，有緣就下一本見啦！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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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得知男友把我當替身後，我和他分手了，然後找到了我真正的白月光】
文案第一人稱，正文第三人稱
我才知道，原來交往五年的男友一直把我當成他的白月光替身，隻因我和她的眼睛極為相似，隻有瞳色不同。
難怪，他總是誇我眼睛最美。
難怪，他總是讓我閉著眼睛和他接吻。
難怪，他總是對我忽冷忽熱。
原來如此。
但我真的很愛他，因為他曾經在我最低穀的時候給了我最溫暖的懷抱和最寬容的耐心。
他說他叫笪淩，我找了他整整五年。
我放不下。
但他的白月光回來了，我想，是時候退出了。
我給他發了最後一條消息:分手吧。
為了逼自己完全斷掉，我還拉黑了他，去了一座氣候宜人的城市散心。
在那裏，我看到一個和笪淩長得有五分相似的男人，他說他叫笪臨。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找錯了人。
當年安慰我的，明明是笪臨。
*
一場山崩中，笪臨不見了。
醫生說我要往前看，不該困囿於過去，如果笪臨還活著，肯定也希望我幸福地生活。
我生氣地吼了醫生，說笪臨沒死。
醫生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我怒氣衝衝地出門，和靠在門邊的高大男人小聲抱怨:阿臨，我不想看了，這個醫生咒你，我討厭他。
抱著我的男人手臂在輕微顫抖，溫柔語氣裏藏著難掩的痛苦，輕聲哄我:那就不看了。
他把我抱進懷裏，低聲喃喃:淼淼，我好想再聽你喚我一聲阿淩。
於是我乖順地喊:阿臨。
可他聽見後，卻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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