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斥
徐清然當然沒有什麽孩子。
前世沒有,這世更沒有。
到現在,他差不多也能猜到,4塔裏關押的大部分都是精神出了問題的人。虛空見鬼的倒也見過幾位,但就這個對他的出現顯得特別激動。
他聽著牢獄中陌生男人的呢喃,還有麵對他時候的驚恐,不僅沒有退開,反而像個好事者般刻意又朝對方靠近了幾步。結果男人像見到了索命鬼神般把頭磕得更狠了,磕得梆梆作響,額頭轉眼紅了一大片,都不肯停止。
徐清然不知道他嘴裏說的是誰,但他並不是很看得起這類人。
怎麽,清醒時拿著刀殺的人,事後還想說自己當時是被鬼上了身?
他蹲下身,對著牢裏的人勾了勾手指。
也許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回應,那地中海大叔還真滿滿爬了過來,眼神害怕中透著疑惑。
徐清然冷著臉,壓低聲音說:“求也沒用。”
“你倆都得死,等著吧,晚上就先來抓你。”說完對著他伸出手,一本正經地做了個鬼臉。
係統:「……」
???
……
徐清然最後被氣呼呼的工作人員強行拉走了。
邊拉還邊腦袋冒煙問他:“你……你你,明知道他精神不正常神經衰弱,還故意去嚇他做什麽?”
“現在好了,被你嚇得犯心髒病了,還得大費周章送他去醫療部!”
徐清然回答得認真:“啊,我不知道,你們給我說過這件事嗎?”
“我也不是故意的,以為他隻是在跟我開玩笑。”
工作人員張了張嘴,又回不出話。
……就,這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嗎!
徐清然跟著那位從頭到尾領著他走的工作人員,穿過兩扇安全門,在一處空牢房前停下。
房裏的環境還算幹淨,有張鋪著一層薄床蓐的金屬掛床。對房有個瘦骨嶙峋,倒地不動,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囚犯。左右兩邊,一個在嗚嗚哭泣,另一個在哈哈大笑。
據說他今天會被帶到這個地方,還都是當初審了他的那位牛姓審訊官做下的決定。甚至在他離開惡塔之前所有的處罰,還有未來要做的那些測試的結果,全都得經他的手,由他做出最後的判決。
牢門被人啟動了防禦能量鎖上,工作人員皮鞋噠噠聲逐漸遠去。
徐清然坐在冷硬的鐵**,單手托著下頜,望向小窗外的高樓風景。
心想,他遲早要把那個審問官幹死。
「對了宿主,你不痛嗎?」係統關心的聲音突然從腦袋中響起。
他低頭看了自己的另一隻手,皮下似乎還能感覺到那股刺痛與抑製不住的顫動。
“挺痛。”
他回道。
從穿越那天他就發現,這具身體對於疼痛等外力的敏感程度比他前世的更重上許多,輕輕一掐都能落下個淤青。所以哪怕是一丁點的疼痛,都會被放大數倍。
隻不過前世他初次接下雷係異能那會兒,也遭受過類似的情況,所承受的電擊甚至比手環的懲罰還要痛上幾十倍。
這麽想著,他抬起新戴上手環的那隻手,緩緩握拳用力收緊,然後往挨著的那片牆重重錘去。金屬與土石混合的牆堅硬得沒有一絲變化,反倒是他指節慢慢暈開了一片淺紅。
穿透筋肉的刺痛與熟悉的電流感在他體內竄動,他卻勾起嘴角,眼底滑過一絲狠絕。
“不過,是個很好用來幫助適應身體的工具。”
這個身體太虛弱,現在也就是靠著精神池等級的提升多了點力氣,但距離能發揮出他所有能力的理想狀態還相差甚遠。他不僅要讓它適應疼痛,還需要把它鍛煉起來才行。
·
沈廷煜在惡塔的這些天,從5號塔逛到了3號塔。
這幾座塔的範圍太廣,隻粗略檢查了幾個重點區域。
畢竟,他真正的目的地,是隻收押E型,且是犯過罪手裏沾著血的E型者,的2塔。
2塔裏的氛圍,多數時候是死一般的寂靜。甚至每個囚徒之間,都相隔著好幾個封閉的牢房,隻留下有電子能量作防護的小鐵窗,好讓裏麵的人不至於被憋死。
沈廷煜獨自走在這幾乎見不到什麽巡察工作人員的空間,軍靴踏在平滑的地麵,聲音又沉又輕。但牢獄裏的囚徒似乎都很敏銳,很快就察覺到了這點動靜,甚至對此感到無比熟悉。
他們紛紛走到小窗前,對著房外經過的那道清俊身影既害怕,又恨得牙癢。
E型者的天性,讓他們無法容忍眼裏有其他E型者的存在。就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旦相遇,就會看彼此極其不順眼,然後鬥得你死我活,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而作為帝國編製人員的沈廷煜,更是他們E型者人群中的塔尖人。
2號塔裏時間待得比較長的E型者,幾乎都被他軍訓過了一遍。所以他們恨他,卻又控製不住畏懼,隻能用眼神表達心裏的憤怒。
畢竟隻要敢開口說一個字,這個魔鬼是真能把你從牢房裏拉出來,用他的精神與武力值壓製,讓你體驗體驗什麽叫做精神恐懼。
E型,從來就不懂得心慈手軟。
當然,也有剛進入惡塔,仍抱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氣性的新人。
他們就不清楚沈廷煜這個魔鬼的變態和狠厲,會用著充滿攻擊性的眼睛瞪他,還會對他破口大罵——
“沈廷煜,你這個沒用的垃圾!”
“明明也是E型者,卻非要成為帝國的走狗,我呸!”
2塔的這一樓層,在那個滿嘴胡渣的男人說完這兩句後,瞬間落入地獄般的沉寂。
連翻書的聲音都停止了。
長廊上,身著墨金色軍服的男人停下了他的腳步。
然後來到那個胡渣男的牢獄前,臉上依然掛著那抹悠然的輕笑,像個優雅不失禮儀的貴公子。
牢門打開,裏邊剛進來沒幾個月的E型者便帶著殺意衝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柄不知怎麽偷偷揣進來,能夠與精神力相連運用的短匕。
冒著淺光的利刃,對著走廊上男人的命脈就是狠狠一刺。卻沒曾想他運行精神力的強烈突擊,竟被對方及時接住攔下,像是早已看穿他所有行動路線那般,轉瞬就將他整個人扔到了地上。
他起身反擊,卻連他的衣角都碰不著,等大汗淋漓時,才發現自己似乎被當成狗耍了一通。
胡渣男氣得雙眼發紅,這般頂級的E型在他麵前,讓他控製不住想將對方摧毀。然而即使揮舞著武器,他每個突襲的動作都能被對方精準看穿,最後又一次被摔落在地。
連手裏握得死緊的短匕都不翼而飛。
剛想起身尋找,結果癱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抬起的手掌突然就被人一刀刺穿。甚至連起身掙紮反撲的時間都沒給,一腳精準踩在他胸前,強大的精神力量頓時順著那道重擊貫穿他的身體,一下就穿透了他精神力的防護。
肋骨裂了幾根。
“E型者之間,也分階級。”沈廷煜低沉好聽的嗓音,從上方悠悠響起,“而你,隻是最弱的那層。”
“力度不錯,可惜空有蠻勁,毫無章法。”
他彎下腰,按住他的手腕,看似輕鬆的力道卻讓他動彈不得。
尖銳的短匕被他一下拔出,他輕笑著,語氣平和中透著幾分涼意:“再說,不當帝國的狗,怎麽有機會在這裏合法揍你?”
沈廷煜是個典型的極端者。
他當然也不喜歡E型,甚至是不喜歡到了個極點。
隻是他比大部分的E型更懂得壓製天性,但對於那些不懂得尊重還主動找事的,他就不會繼續克製。
他扯了扯領口,眼神逐漸攀上一層猩紅:“所以,你剛剛握刀的手是哪隻來著?”
空寂無人的回廊,男人的聲音逐漸在叫喊中沙啞。牢獄裏的其他人都默默站在門邊不說話,有的心理創傷較為嚴重的,直接抱頭躲在角落,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不懂事的夜晚。
直到沈廷煜口袋裏的小儀器,忽然發來了預警的動靜。
破天荒的,他第一次在應付的E型徹底發不出任何聲音前停下了動作,湛藍的雙目褪去了凶意,逐漸恢複清醒與理智。
他站在原地,垂視著地板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幾秒,才把手伸進褲袋,把裏麵嘀嘀作響的東西拿了出來。
不到一個巴掌大的小東西,屏幕上毫不意外地泛著波動的曲線。
還是兩條。
這是惡塔工作人員給他的東西,能夠用來觀測他負責考核的那位潛在E型者,兩個懲罰手環的狀態。
出了波動,就意味著對方又開始不安分。
沈廷煜低頭凝視著,突然就笑了。
這已經是今晚的不知第幾十次,但他卻很清楚那倆手環的主人正在做什麽。
因為很多年前,他也在這座塔裏,做過一模一樣的事。
沈廷煜看了好一會兒,才把小儀器重新收起,然後點開通訊器,連上了2塔的管理部:“39層,重傷,需要急救。”
“啊,收到!實在抱歉,2塔的E型又對上將您做出無禮的事了,您沒受傷吧?”
“謝謝,我沒事。”他輕笑回應,“新來的不懂規矩,教育一下就好。”
2塔今夜,在沈上將努力守護下,又是一派平靜祥和。
·
“哈哈哈哈哈,哎喲,啊哈哈哈哈哈……”
4塔單人間裏的徐清然,頂著黑眼圈坐在窗邊,心情不是很美好。
自從搬到這個地方,他每天都睡不好覺。
隔壁那個辨不出男女的瘋子,天天故意挑著休息時候笑得跟中了五千萬一樣,打擾他休息。
另一邊還有個老頭,也是瘋瘋癲癲,天天對著窗外喊:“老婆,老婆?你來接我啦!”
不然就蹲在角落,哭得可憐。
他看了眼與右邊牢房的隔欄,那個愛笑的瘋子又雙手抓住欄杆上,對他嘿嘿哈哈地笑著,眼神挑釁。
幾秒的對視後,他也跟著笑了一聲,起身走到他麵前。
“你伸手,我送你點東西。”他低聲說道。
對方聽到有小禮物也不鬧了,嘿嘿笑著把手伸到他麵前。
徐清然垂眸,輕扯了下嘴角,抓住他攤開的掌心後,突然捏住其中一根手指,用力往下掰——
哢嗒,是骨折的聲音。
刺耳的尖叫聲霎時響徹整條走廊,連帶其他幾個牢獄裏的瘋子,聽到這麽淒厲駭人的叫喊聲後,都短暫地停止發瘋。
徐清然麵不改色又捏住另一隻,毫不手軟地重複著剛才的動作,在對方吃痛得已經嚎不出聲音的時候,冷笑問:“怎麽不繼續笑了?”
“我現在想聽你笑了。”說著,另一隻手伸到欄杆的另一邊,用力扯住對方久未修剪的雜亂頭發。
對著他微微彎起了眼睛,笑容好看得瘋子有一瞬的恍惚。
下一秒,頭就被人用力梆的一下重重撞到欄杆上,痛得他仿佛見到了自家太奶。
牢房那邊本來還在嚶嚶哭的老頭,立刻抬起雙手捂住嘴,瞪大眼睛不敢再發出丁點聲音。
“笑。”
被抓住逃離不得的瘋子,隻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結結巴巴說:“你,你……壞人……”
徐清然回道:“對,就這樣宣傳我,看到一個就宣傳一個。”
說完,又狠狠對準對方的額頭砸了一下,直接把對方砸得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耳邊瞬間清靜。
但這層樓他附近吵鬧的瘋子太多,他想了想,來到被數道類似於激光,且帶有攻擊性的防逃跑的門之前,慢慢捋起了外套的長袖子。
係統見他這樣,警惕問:「宿主大大,你,你想做什麽?」
“我想通了,狗比審查官送我過來,不就是要我來整頓風氣的嗎?”
“今天就教教他們,學會閉嘴。”
精神病患者,都是因為各種原因導致精神池永久受損影響的精神失常。他們也無法再很好地運用精神力,所以4塔這裏牢獄的防護門,攻擊性有,但不至於太強大。
何況他的燒已經退了,精神池也完好地在B級暫時定型。
配合精神力的運用走出去,最多受點小傷。
沒人知道,4塔這層樓的囚犯今晚都經曆了什麽。
以至於整個後半夜都安靜得像一座死城,直到隔天早上再有人過來巡視,發現好些個平日裏鬧騰又囂張得不行的囚犯,都跟重傷似的躺倒在角落不想動。
“好家夥,一個兩個的今天怎麽這麽乖?”
然後在來到徐清然的牢房前時,不經意一瞥,突然驚呼——
“臥槽!”
徐清然總算睡了個好覺,在工作人員優美的一聲驚叫中悠然轉醒。身上那些見血的傷痕都已經開始結痂,他坐在鐵**,對著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員抬手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
·
工作人員最後還是喊來了醫療部的人,給徐清然手腿上那些不知道怎麽弄出來的傷痕上藥,做簡單處理。
藥水撒上去的時候他個旁觀者都看得皺眉,當事者表情是一變不變。
左右兩邊牢房的人,都躲到了最角落,見鬼一樣的眼神盯著全場最淡定的那個男生。
“……雖然這裏隻是4塔,但防護門也不是鬧著玩的,下次別再亂試了。”巡察的工作人員好心提醒。
徐清然回答得乖巧:“好的。”
下次還敢。
幾人幫他簡單處理好了傷就離開了,他正準備繼續休息,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道還沒離開的身影。
門外站著一位穿著銀龍製服的年輕護衛,與他四目相對時,臉上還是笑眯眯的。
徐清然不認識他,但又感覺好像在被押送那會兒,見過這張臉。
來人開口道:“聽說你因為這幾天手環顯示的數據太活躍,昨天被你的審查官罰禁食一天?”
徐清然不怎麽在意。
以前最難的時候餓過四五天,一天的禁食,懲罰還是輕了。
剛想完,牢外的人就給他遞來了個麵包:“吃嗎?”
……
做人的原則,就是不能浪費食物。
所以肯定不能說不要。
徐清然沒有客氣,接過之後撕開袋子,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白嫩的雙頰,因為他麵無表情吃東西的動作微微鼓起,瞧著還怪可愛。
雖然對方給了食物,但他還是沒有完全卸下心防,反而有些懷疑對方的用意。
直到男人又出聲問:“徐清然,你不記得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