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吃飛醋
暝色微醺,餘暉斜灑。
從窗透進來,落在男人的俊顏上,一半金黃,一半昏暗,晦澀不明。
“不知分寸。”
他揉了揉自己的骨節,喉結微滾。
立冬好生委屈,這不是您讓說的麽?可被點了啞穴,他齒間齟齬,還保持著“氣”的齜牙咧嘴狀,乏軟酸痛,額鬢須臾就冒了汗。
他忙用用眸光向舒雲帆求援。
後者好笑,“看來侯夫人對小美人甚是滿意啊,不過侯夫人是怎麽想到你要娶那位的?”
白川舟蹙眉,她根本沒那腦子,倒也不能這麽說,她隻是不屑想這些曲折迂回。
他解了立冬的穴,扼要道:“母親今日還去了何處?”
“侯夫人去楚府前,在聽濤樓和國公府的舒夫人聽小曲,說是早間被世子爺的退婚傷了情,特請了梨園的班子去唱,但中途詞沒唱盡就散了.....”
立冬開了話匣,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堆,白川舟從中聽到了“聽濤樓”三字。
瞬間就明了。
他和楚引歌午間就是去聽濤樓用的膳。
想必是被母親看到了,她稍一盤訪,就能知道這是楚府的二姑娘,所以連小曲都未聽完,就殺去了楚府。
她根本就沒有料到楚老爺日後必會為了楚翎主動上侯府的門,她想不到也不會去想這一層,自己先上趕著去了,隻是想去看看那個和他一起用膳的女子。
白川舟麵色鬱沉:“她就隻跟你交代了一句話?”
必然不是,立冬想起出府前,侯夫人喜笑盈腮地往他懷裏塞了兩錠銀子,說著:“若是舟哥兒聽著高興,你就繼續往下說兩句.....”
立冬懷揣著沉甸甸的銀兩,不知眼下世子爺這算不算得是高興,明明臉色看著不善,但言辭中卻透了絲讓他往下多說幾句的意味,他一時間拿不準主意。
“皮癢了?”
立冬聽言,嚇得一哆嗦,忙交了底:“侯夫人說.....”
“等等。”
白川舟又怕他不顧分寸說出似剛剛那般的虎.狼之詞,他看向正豎耳展顏的那人,冷聲道:“你怎麽還不出去?”
舒雲帆被他喝得愣神,“這就跟我見外上了?”
“世子夫人的事跟你何幹。”
“哦,世子夫人。”
舒雲帆矯揉造作地重複了他的話,在白川舟沒踹上他之前,提著鎏金鳥籠,笑著閃出了雅間:“有人有香媳婦,有人隻有臭八哥。”
那四隻鸚鵡倒是聰慧,學得極快,“香媳婦,香媳婦......”跟著吆喝,滿廊散香。
白川舟沉聲道:“舒雲帆,兩個月內它們還背不下降罪書,你就等著瞧。”
言罷,就大力闔上了房門。
立冬忍笑,見世子爺轉了身,忙正色道:“侯夫人說她已經知道世子夫人的閨名,問爺想不想知。”
他沒說想不想,呷了口茶,聲色緩和:“叫什麽?”
他直言了當地就要知道。
“侯夫人說.......自己的媳婦自個兒去問。”
立冬看主子爺明顯被噎到,麵容鐵青地瞅著他,他忙摸了把懷中的銀錠,才覺踏實。
“還有一句.....”
“她話怎麽這麽多!”
立冬將脖子往後一縮,以為世子爺不想再聽,正欲退下,卻被喝住。
“讓你走了?”
立冬覺得世子爺有些奇怪,這種怪異他說不上來。
白川舟做事向來幹脆,從不拖泥帶水,立冬極少看到他有這麽絞纏的時候,似乎是想了解世子夫人的所有,但又怕侯夫人又說出什麽戲弄之詞。
原來大刀闊斧的世子爺也會矜矜小意。
半晌,才聽到他續問道:“還說了什麽?”
“侯夫人說,世子爺頭回請姑娘吃飯,”立冬垂眼,不敢看他神色,邊往門處退,“就隻請吃了陽春麵,問爺寒不寒磣。”
言罷,他也沒等主子的答複,帶著兩錠銀子飛奔逃出了雅間,這錢賺得真是難,差點賠了性命。
殘照將褪。
屋內靜坐一人,影映西窗,仰盡杯中餘茶,俄頃,於昏幽中嗬出了聲還算暢意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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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楚引歌照常去畫院上值。
她本以為自己即將出嫁,按照不成文的禮製,要留在家中備婚。
哪知侯夫人在臨走前,拍著她的手說道:“引歌,男子入仕已屬維艱,何乎女子?這編修之位來之不易,你就安心上值去罷。婚儀的大小事宜交予我,定讓你順順心心,舒舒坦坦地出嫁。”
而楚府上下,也知道二姑娘是救出大少爺的關鍵,雖在暗中嗤笑她嫁給了紈絝,但表麵上不得不敬。
隻有趙姨娘得知後,兩行清淚,直說是自己害了引歌,若非受她牽連,引歌完全可以逃出楚府。
楚引歌不得不違心道:“姨娘,其實我與世子爺見過幾麵,他與外界傳聞不太一樣,相貌堂堂,恭而有禮,並非膏粱之徒。”
“當真?”
她淺笑頷首:“自然是真,我何曾騙過你?而且姨娘也曾受謠傳之苦,理當知曉這流言蜚語害人,等您身體好些,我找個機會讓你們見個麵,您就知道了。”
姨娘這才鬆了口氣,但楚引歌卻上了心,她得和那浪**子提前照會,讓他這段時間少去柳陌花衢之地,多學恭而有禮之行。
這般細思著就走到了院內。
宋譽不在其中,想必已早早去了攬月樓,這人對畫是真癡迷,若是宮中不下鑰,恐怕他能十二個時辰都趴在畫上修修補補。
楚引歌端著青石杵臼,內裝有已搗成細粉的孔雀石,往院外走去。
她還沒跨出宣極門,就見來人一席紅袍華服,劍眉星目,端得是恣意桀驁,似從攬月樓的方向而來。
她斂眸欠身:“世子爺。”
白川舟眉頭一擰,“都快過門了,作這些虛禮作甚?”
楚引歌雙靨一紅,若初綻薔薇。
他眼裏閃過一絲玩味:“楚編修,昨日頭回見未來婆婆,感覺如何?”
這不都是問婆婆見媳婦如何麽,她還是頭回聽說問媳婦婆婆如何的。
楚引歌舒眉軟眼,清音素言:“世子爺,這是在宮中,不可妄來。”
他雙眸凝視著她,似笑非笑:“宮中有條規不允新婚夫妻見麵閑聊了?”
“沒,可我們.....”
“沒有就可以,”白川舟往她那走了一步,唇角微微翹起,“說說看。”
他離她是這樣近。
楚引歌怕他又作出何狂妄之舉,輕咬嬌唇,低語道:“侯夫人很好。”
“她人好,我就不好?”
“嗯?”
楚引歌抬眼,不明白他和侯夫人比較個什麽勁,但見他極其認真,便軟聲淺哄,“世子爺也很好。”
“既如此,”白川舟緩緩眯起修眸,長睫低垂,刻意拖腔帶調地問道,“你怎麽隻同她說了閨名,卻不與我說?”
作者有話說:
世子爺:我狠起來連親媽的醋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