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蔣獻煮了一碗麵, 麵白蔥青,煎蛋金白相接,還有幾片嫩紅火腿。他把端過麵碗走出廚房, 不輕不重放到院內石桌上, 冷硬說了句:“吃吧。”
說完, 轉身往主樓門內走, 眉眼冷峻如覆了凝霜,沉甸甸的寒意壓他眼皮都抬不起來,疲累到極點。進入廳內,正好碰上賀臨拎著黑色垃圾袋下來,兩人有個淺短的對視,兩廂無話。
他上至二樓, 故意丟在房間門口的超市小票不在了,賀臨估計是看到了。
即便故意把小票丟在這裏膈應賀臨, 但他還是無法從昨晚的暗流湧動中釋懷。原本以為, 他能夠包容所有, 像個聖父不求回報。
以為自己能夠站在幹岸上, 冷眼旁觀施璟和別的男人恩愛。
以為自己無堅不摧,運籌帷幄, 完全不把賀臨放在眼裏。
可今早起來, 胸腔隱隱陣陣的鈍痛,讓他無法忽略這份破土而出的苦悶。施璟和賀臨做, 這是一件多麽平常的事情, 交往兩年多的情侶,睡在同一個房間裏, 做那種事是水到渠成。
他早就明白這些,但如果不是他親耳聽到的話, 或許還能無動於衷。
可他聽到了,還是他賭氣去買的安全套,就隔著一堵牆,他們在那頭翻雲覆雨,就隔著一堵牆,施璟完全不在乎他的情緒。
越想越難受,一顆心像被野狗撕咬得七零八碎。
他躺在**,呼吸不暢,臉埋進枕頭裏,昨晚聽到的聲音,將他引以為傲的“通情達理”摧枯拉朽般的夷為平地。
他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他自私,卑劣,想把施璟占為己有,徹底依賴他,就像以前一樣。不管做什麽事情,施璟第一時間都會喊“小蔣,你快來幫我。”,欲念上來了,也會直接叫“小蔣,你快脫衣服。”......
賀臨來到樓下,垃圾袋放在牆角。
到水龍頭邊上衝手,才扭頭問施璟:“寶貝兒,你在幹什麽?”
施璟還在拿著鐵鏟攪拌桶裏的混白,“在調刷白劑,果樹需要刷白了。”
“要我幫你嗎?”
施璟頭也不回:“不用,你快去洗漱吧,蔣獻煮了麵,吃完我們繼續去拔花生。”
“好。”
賀臨到衛生間洗漱完畢,進廚房打開鍋,鍋已經洗涮幹淨,裏麵空無一物。他到門口問道:“鍋裏沒有麵?”
施璟拿著鐵鏟起身,看向石桌上那碗麵,仰頭朝樓上放聲喊話:“蔣獻,你怎麽不給賀臨留點吃的?”
樓上毫無回應。
賀臨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蔣獻大早上起來做早飯,肯定隻給施璟做,怎麽可能連著他那份也給做了。
“我自己去煮一份吧。”他道。
施璟:“要不你吃我這份,我現在不想吃麵,村口小賣部那裏有賣包子的,我想吃包子。”
賀臨從廚房走出來,“也行,我去給你買,要吃什麽餡兒的?”
“玉米肉餡,要兩個就行,再來一個茶葉蛋。”
“好,那我去了。”
賀臨揉揉她肩頭,剛走沒幾步,還沒到院門口,身後腳步聲異常急促響起。蔣獻從樓上跑下,走路時都帶著風,直接端起石桌上的麵碗,倒進院子角落的泔水桶。
隨後,麵無表情蹲在水龍頭底下洗碗,洗好後,一句話不說把碗放回碗櫃,又以迅風不及掩耳之勢跑樓上去了。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極其迅速,施璟和賀臨都沒反應過來。
施璟回過神,直起身子,手中鐵鏟的刷白劑滴滴答答往下落,朝樓上大聲罵:“蔣獻,你有病啊!浪費糧食!”
蔣獻在樓上聽到了,置若罔聞。
賀臨隻好道:“我先去買包子吧。”
“好,買我們兩人份就可以,別給其他人買,讓他自己撈泔水桶裏的吃吧!”施璟忿然作色,惱怒盯著樓上。
賀臨折返幾步,摸摸她的臉,親在她麵頰上,“不生氣了。”
賀臨離開院子,施璟這才上樓。蔣獻房間門冷硬地反鎖著,她在外頭用力拍門,裏麵半點動靜也無,“蔣獻,你發什麽瘋?還不出來,等會兒還要去地裏幹活呢。”
“我不舒服。”半晌,他的聲音才悶悶傳出。
施璟找來鑰匙,開了門進去。蔣獻整個人窩在被子裏,蒙過頭頂,隻露出幾縷細碎清爽的黑發,施璟拽被子,沒拽動。
“你別弄,我難受,想睡覺。”蔣獻把被子拉得緊實。
施璟換了個方向,從另一側的被角拉,“你在裏麵打飛機呢,還不讓我看?”
“我沒有!”
這下子,蔣獻自己把被子掀開,坦坦****給她看。
他眼尾泛紅,銳利眉棱像擰了一把鐵鉤子牢牢鎖住施璟,語氣有隱約的崩潰,“就算是又怎麽樣,你都和男人在我隔壁睡了,我發泄一下也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你,蔣獻,你惡心了!”施璟拉過他的手腕,粗魯地拽,要把他從**拖下來,“我不準,你惡心死了,不準在我家幹這種事,我不允許!”
“我沒弄!”蔣獻手往回抽,施璟氣急敗壞沒站穩,腳下踉蹌,摔在他身上。
她正要起身,蔣獻卻按住她的肩,眼底布滿血絲看著她,“施璟,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以什麽樣的心態在忍著,你也心疼心疼我,求你了。”
“誰讓你忍了,是我讓你來我家的嗎。你現在就滾,滾回你自己家去!”施璟掙紮著起來,把枕頭砸在地上。
“我......我昨晚一夜沒睡,你倒是舒服了,想過我有多難受嗎?”蔣獻看著天花板,嗓音低沉,像在自言自語。
施璟咬著嘴唇,“我本來不打算做的,誰讓你自己去買套。”
蔣獻神情呆滯看著天花板,薄唇一張一合,“我去買套,是想讓你心疼我,不是鼓勵你做的。”他頓了頓,翻身背對著施璟,又添了句,“當然,你想做也沒什麽,合情合理,天經地義。”
“本來就天經地義,賀臨是我男朋友,你又算什麽。”施璟聲音沒方才那麽蠻硬。
蔣獻伸手扯過**棕毛玩具熊,是十歲時他給施璟買的,氣聲疲弱道:“那如果我和賀臨掉進水裏,你先救誰?”
“神經病。”施璟抬起腿,隔著被子往他後腰搡了搡,“以後少管我,還不快起來,得去地裏幹活兒呢。”
“難受,不想去。”蔣獻又拉過被子蓋住頭頂。
“懶得理你。”
她出去狠狠甩上門,步伐踢踢踏踏跑下樓。賀臨也回來了,買的早餐隻有兩人份,幾個包子,兩杯豆漿,兩截糯玉米。
兩人坐在石桌邊上吃完,賀臨這才問道:“等下我們要幹什麽?”
“你累不累?”
賀臨拿紙巾擦她的嘴,“不累啊,怎麽了?”
“那我們繼續去拔花生,下午去給果樹刷白,怎麽樣?”
賀臨點頭:“都可以。”
施璟找出編織袋和手套,摩托車從雨棚底下推出。今早一起來,她就帶著活動扳手到村頭去,把摩托車鏈條調好,開回了家裏。
施璟沒提及蔣獻,賀臨自己也不問,他坐上摩托車後座,摟住施璟的腰。
早上的風還很涼,施璟車開得不算快,呼呼冷風撲麵而來,讓人清醒了很多。一直來到河邊,兩人從摩托車上下來,施璟解下後架的編織袋和手套,就帶他往小路上走。
賀臨本以為施璟回像昨日一樣,先送他到河邊,再回去接蔣獻,但她沒有。
他這才忍不住問:“蔣獻今天不來嗎?”
“不來,故意裝病偷懶呢。”施璟拉他的手,繼續往上走,秋露未幹,星星點點沾濕兩人的褲腿。
蔣獻不來,少了一個勞動力,施璟沒空去河裏摸魚玩,老老實實帶著賀臨在地裏拔花生。賀臨倒是勤快,經過昨日的適應,今早幹起活兒來快了很多。
一早上的時間,兩人就把施璟家地裏那片花生都收摘完畢。
蔣獻自己在家,心裏堵得厲害。
越是躺著越是難受,隻好起來找事情做分散注意力。他喜歡給施璟手洗衣服,就算是厚重的棉衣衛衣,他也要手洗。
施璟對他從來沒有防備,房間永遠開著讓他方便幹家務。
走進施璟的房間,窗子打開散氣,**香芋紫的被子被鋪平,應當是賀臨整理的。他對施璟知根知底,施璟起床從來不會整理被子。
看過一圈衣櫃,施璟衣服這幾天都被他洗得差不多了,隻有昨晚換下的都還放在樓下衛生間的髒衣簍。
他盯著床被看了好一會兒,彎腰將被套、枕套都拆下來,和床單卷在一起抱下樓去。
找了個藍色塑料大盆,就坐在水龍頭地下手洗床單。
他對施璟發火,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從滿心歡喜給她洗衣服,再到冷心冷麵給她洗衣服;從心花怒放給她做飯,再到板臉橫眉給她做飯,最多也就隻能這樣了。
中午一點多,施璟開車載著賀臨和一大袋花生回來。
兩人在院子裏卸貨,蔣獻從廚房出來,麵若冷霜往堂屋走,施璟叫他:“你做飯了沒?”
蔣獻不理不睬,一聲不吭上了樓。
施璟洗過手,走進廚房,桌上三菜一湯,蒜苗炒臘肉、紅燒茄子、麻婆豆腐、茶樹菇老鴨湯。隻擺了一碗米飯和一雙筷子。
施璟去查看電飯鍋,還好,裏麵的飯完全夠賀臨和她一起吃。她先坐下來,對還在院子裏洗手的賀臨喊道:“小賀,快進來吃飯,菜可好吃了。”
賀臨走進來,自己去盛飯,坐到她身側,“他做的嗎?”
“應該是吧。”施璟夾起一塊臘肉,吃了起來。
賀臨又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施璟:“沒吵,誰知道他在發什麽神經。”
兩人吃過飯,賀臨收拾桌麵洗碗,施璟拿著手機到院子裏消食,她在手機上給蔣獻發了消息:“下午去給果樹塗白。”
蔣獻沒回她。
施璟以為他不去,午休過後,自己帶上塑料桶、毛刷,刷白劑,開車帶賀臨走了。還是原來的老路,施璟家的果園就在花生地不遠處。
果樹坑位整齊,一排接一排錯落有致,橘子樹、梨樹、龍眼,還有許多賀臨分辨不出的樹種。大部分的樹,果實已經收完,枝葉也有凋零的趨勢。
施璟蹲在地上,刷白劑倒進塑料桶裏,拉出地裏的水管,打開水閥,往桶裏加水,不斷攪拌。
賀臨蹲在一旁幫她把著水管,問道:“你今早上就是在調這個?”
施璟:“嗯。”
賀臨好奇地問:“這裏麵都是些什麽成分?”
施璟:“鹽、生石灰、細黏土、石硫合劑。塗上之後,可以殺死鑽進樹皮底下過冬的害蟲。”
賀臨又道:“你以前經常幹這個嗎?”
施璟搖頭:“沒有,我上大學後,家裏才開始種果樹的,放假回來為了好玩就跟著一起幹活,但幹得不多。我以前特別懶,都是指揮小蔣幹的。”
聽到最後這話,賀臨心裏空落落的,勉強笑著:“那以後指揮我幹吧。”
風吹得樹葉烈烈作響,施璟耐心教著賀臨,“就學我這樣塗,從底部往上塗,塗到一米左右就可以。”
兩人忙了沒多久,身後傳來踩碎枯葉的聲響。
蔣獻來了,左手提著一副手套,右手拎著一個紅色塑料袋,裏頭鼓鼓囊囊裝些東西。緘口不言,眼神如舊冷淡。
賀臨和施璟一同回過頭看他,施璟淡淡說了句,“來了。”
蔣獻不回話,在她旁邊蹲下,先是從塑料袋裏拿出一個小飯盒,打開了遞到施璟麵前,裏麵是半盒煎得金黃的蛋餃。
“做這個幹嘛?”施璟摘下手套,她最喜歡吃蔣獻做的蛋餃,不自覺咽口水。
蔣獻心裏還帶著氣,不想和施璟說話。
施璟接過飯盒,坐到一旁的土坎上,用叉子插起來吃,吃得腮幫子一鼓一鼓,她問賀臨:“小賀,你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你吃吧。”賀臨暗裏略視蔣獻,又轉頭繼續忙碌。
蔣獻戴上手套,開始給樹幹塗白,時不時偷窺施璟,他喜歡給施璟做好吃的,看她吃得香,自己心裏也高興。今早鬱結的黑雲,總算是消散了些。
一下午的時間,三人幾乎沒怎麽說話。
就這麽安靜地幹活,直到太陽落山,帶來的刷白劑全部刷完。施璟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好了,我們回去吧。”
她拎著塑料桶走在前麵,兩個男人都跟在她身後,夕陽斜切而下,三人的影子被拉得細長。
施璟熟練啟動摩托車,叫賀臨上來。賀臨默默坐上去,兩人就走了,留蔣獻自己在路邊走著,施璟沒說要不要來接他,他也沒問。
他鬼使神差地給自己一個抉擇,如果施璟不來接他,他就該放手了,不該再這麽死皮賴臉纏著人家,破壞別人的感情試圖當小三。他該退出施璟的生活,在角落裏慢慢療傷,慢慢等待。
或許一年後,兩年後,十年後,哪天施璟想回頭找他了,他再出現。
雜亂思緒在腦海中湧動,完全占據了他的注意力。
不知不覺,竟然走錯了岔道。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走錯路近二十分鍾了,天暗得很快,已經是黑蒙蒙。他連忙往原路折返。
施璟送賀臨回到家,就返回去接蔣獻。一路開車到原位置,都沒見到蔣獻。
給他打電話,一直關機。
隻好又給賀臨打,問道:“蔣獻回家了嗎?”
賀臨站在院子門口,“沒有啊,怎麽了?”
施璟聲音聽起來很躁:“我開到果園下方這條路了,都沒看到他。”
賀臨也有些著急:“那我去找你吧?”
施璟忙道:“不用,你在家等著,到時候你又走丟了,更加難得找。”
賀臨:“那要不你先回家吧,我們先等等,如果他還不回來,再一塊出去找。”
“好。”
施璟沒有立刻回家,往村裏的群發了幾條消息,問村裏人有沒有看到蔣獻。有人回複,說半個小時前,看到蔣獻一個人往牛河溝的方向走了。
天已經徹底暗下,施璟把車燈都打開,往牛河溝的方向開去。開到盡頭,也沒看到蔣獻,給他打過幾次電話,都顯示關機。
她隻好返回,在村子和果園之間的路來回開車,開了兩趟,還是沒看到蔣獻。
七點半時,才聽到有人在身後喊話:“施璟,是你嗎?”
施璟停下車,轉頭過來看,遠處黑乎乎一片,什麽也看不到,但能聽到清晰的跑步聲。施璟倒車,讓車頭燈往循聲照過去,見到蔣獻從公路下方的小泥路跑上來。
她把車停好,下車跑過去。
正到岔路口時,蔣獻上來了,一把摟住她,氣喘籲籲道:“我,我剛才走錯路了,返回後天快黑了,就開始抄近路。我小路那邊看到你好幾次,一直喊你,你都聽不到。”
施璟推開他,劈頭蓋臉抬頭往他胸口、肩上拍打,“不在原地等著,亂跑幹什麽!還抄近路,大晚上的,你認識路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來接我。”蔣獻握住她的手腕。
這話無疑火上澆油,施璟更生氣了,“我有說過不來接你嗎,誰讓你自作主張亂走的?”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怎麽打我罵我都成。”他緊緊握著施璟的手,試圖讓她冷靜。
施璟甩開他的手,大聲訓斥他,“以後沒我的命令,你就原地等著,不準亂走,乖乖在原地等我,聽到沒有?”
“聽到了。”
摩托車車頭大燈雖然開著,但也不能清晰地照亮這邊的小路,蔣獻扶著施璟的胳膊,“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快點走。”
小路僅容一人通過,施璟走在前,蔣獻跟在後。他虛虛拉著施璟的袖子,見施璟沒拒絕,就一直這麽拉著了。
回到公路邊,蔣獻主動去扶住車頭,“我來開吧。”
“嗯。”施璟不冷不熱應了一聲
蔣獻坐上車,把車子倒好。施璟坐上後座,跟他後背還隔了一拳的距離。
“摟著我,注意安全,可別讓排氣管燙到了。”蔣獻把車開動起來。
施璟語氣硬得像河邊的鵝卵石,“什麽姿勢能讓排氣管燙到我?”
“那你坐穩點。”
開車到村口的混凝土鋼筋橋,賀臨拿著手電筒就站在橋頭的紀念碑旁,那塊寫著“捐橋人:施璟”的紀念碑。
車頭燈照過去,蔣獻看到賀臨了,故意不停車,載著施璟從他身邊飛速駛過。施璟大聲吼他:“賀臨在橋頭那裏呢,你停下!”
“啊,你說什麽?”他故意裝傻充愣。
施璟朝繼續朝他耳朵大喊:“賀臨在橋頭那裏等著呢,你快點停下。”
橋頭離施璟家不遠,蔣獻這麽開著,就開到了施璟家院子外麵。停下車後,這才故意問:“你剛才說什麽,賀臨在橋頭那裏?有嗎,我怎麽沒看到?”
施璟火冒三丈,擰了一把他的耳朵,“你瞎啊,他就站在石碑邊上,你真是找抽,挑撥離間是不是?”
蔣獻撓撓頭:“哪有,大晚上的,我一直盯著路麵看,哪有閑心看旁邊。”
施璟不再跟他囉嗦,給賀臨打了電話,賀臨說他正在往家裏走。
五分鍾後,賀臨回來了,施璟就站在院子的鐵門口等他,蔣獻早已進廚房做飯。
賀臨抱住她,抱得很緊,“很擔心你,我都打算去找村長,想借他的車去找你了。”
施璟拍拍他的背,“沒事,都怪蔣獻。他以為我不去接他了,就自己抄近路,結果還走錯路了。剛才路過橋頭,他沒看到你,就直接開過來了。”
“嗯,先進去吧。”
蔣獻滿頭大汗煮飯做菜,三人一起吃完,已經是九點。他匆匆去洗個澡,頭發都沒吹就上樓去,施璟也沒問他在忙什麽。
直到她和賀臨上樓進入房間,才看到蔣獻拿著新的床單被套,在給他們鋪床。施璟眉頭緊皺,扯了一把他的胳膊,“你是不是有病啊,蔣獻?”
蔣獻顯得局促,手上忙碌不停,“我早上把你的床單被套都拿去洗了,現在還沒幹,隻能換新的。”
“你洗床單幹什麽,又不髒。”
蔣獻嘴唇緊緊抿著,什麽話也不說,一直在鋪床。
賀臨上前一步,拉過被套,“讓我來吧。”
蔣獻看了一眼施璟,眼神詢問她的意見。施璟不耐煩“嘖”了一聲,“你趕緊走吧,回自己房間睡覺去,別總是幹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蔣獻這才離開她的房間。
他一整晚都在注意聽隔壁動靜,除了偶爾細碎的聊天聲,沒有其它的聲響。
次日,施璟又帶他們兩個去給果樹塗白。
如法炮製,回家時,施璟先開車送賀臨到家裏,才折返回去接蔣獻。這次蔣獻不敢再亂走,甚至也不順著原路先回,就乖乖蹲在原地等候。
國慶節八號這天,該收假了。
施璟的票她早就買好。賀臨和蔣獻也都先後買了自己的票,想辦法改簽和施璟連坐,但車票緊張,還是沒能改簽成功。
就這樣,三個人分別坐在不同的車廂。
回到城裏,施璟繼續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層,蔣獻和賀臨各回各家。三人之間有種奇妙的平衡,沒有再發生爭吵,但隱隱約約又有什麽東西在伺機而動。
施璟很快辦好離職手續,叫林婉和焦霏出來約了一次飯,跟她們講了自己要開工廠,回收舊電動車的打算。
焦霏一如既往支持她,“你要是錢不夠,就跟我借。”
“夠的,我之前搞二手車的時候,攢了不少了。”
林婉躍躍欲試,想辭掉工作,和施璟一起幹。
施璟想了想,不能讓林婉跟著自己冒險。
林婉現在的工作很穩定,萬一創業失敗了,對林婉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她一個人可以風雨無阻地幹,失敗了還可以從頭再來,但林婉家境普通,不能輕易冒險。
她拍著林婉的肩膀:“我先探探路,先把工廠開起來。等以後真的把自己的電動車品牌做起來了,你再過來跟我一起幹。”
“那也好,到時候你一定要找我啊,我就喜歡跟你待一塊兒。”
施璟捏捏她的臉:“肯定的,我現在最好的朋友,也就你們兩個了。”
施璟躊躇滿誌,滿腔熱血,再次一頭紮進創業的激流中。
她打算先探清江州市及周邊的舊電動車回收市場,大致估算自己一個月內大概能回收多少電動車,再考慮該租多大的廠房。
按照以前的門路,她很快以六萬的價格,買了一輛性能不錯的二手皮卡車。五菱榮光新卡,額定載重1.6噸,貨箱長3.3米,寬1.8米,高度1.5米。一次性疊裝七八輛電動車,完全沒問題。
她在各種可以回收舊電動車的網站,都留了自己的聯係方式和信息,表示可以上門回收舊電動車。
之前做二手車生意時,微信昵稱是“買二手車找施璟”加電話號碼。參加工作後直接改為“施璟”兩個字。現在又更改為“施璟上門回收舊電動車”加一串自己的電話號碼。
發布了新的朋友圈,表示自己在回收舊電動車,有需要的隨時聯係。
蔣獻帶著幾份文件回到集團總部,進了蔣延辦公室。
蔣延在看手機上播放的視頻,唇角上揚,笑意藏不住。
視頻裏的聲音傳出來,是施璟的聲音,“江州市內上門回收電動車,現場成交,賺錢又環保,有需要的聯係施璟,二十四小時在線服務。”
蔣獻一進辦公室,就聽到了熟悉的聲色,施璟發的這個朋友圈,他都看了十幾遍了。
“你在看什麽?”蔣獻重重將文件丟到桌麵。
蔣延笑了笑,“她不上班了?”
“嗯。”
蔣延把手機倒扣:“那她現在是......在收廢品嗎?”
“那叫正規回收舊電動車。”蔣獻一字一句糾正。
蔣延身子往後仰,靠在座椅靠背,“也差不多嘛。”
“你有意見嗎?”蔣獻明顯不悅,他很討厭蔣延總是以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不僅是對施璟,蔣延對很多人都是這樣,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他習慣性自命清高。
蔣延笑意不減:“沒意見,隻是覺得她很有趣,跟她在一起,應該永遠不會無聊吧。”
蔣獻眉宇間愈發煩躁:“我現在沒跟她在一起。”
蔣延輕輕把玩桌上的鑲金鋼筆:“她和賀家那位還沒分手呢?”
“你能不能不要管施璟的事情,別總是關注她。”說完,蔣獻快步離開辦公室。
施璟這邊一步步進入正軌,她一個星期內,上門回收了三輛舊電動車,全都是以兩百塊的價格回收。起先拉回的舊電動車,就放在她家樓下的停車位。
放樓下不是長久之計,物業不讓放,可廠房她又還沒租下來。二十多年的習慣不可能輕易改掉,她總是下意識往蔣獻身上壓榨利益。
打電話給蔣獻,沒有商量的意思,直接通知他:“我這有幾輛舊電動車,沒地方放了,先放到你那別墅外麵的空地兩天。”
她話說的很快,蔣獻沒反應過來,“你要回別墅這邊?”
“不是回,我有自己家呢,回你那裏幹嘛,是要把電動車放你那裏幾天。”她惱於蔣獻不夠善解人意,加重語氣,“到底行不行?等我把廠房租下來了,再移到廠房那邊去。”
蔣獻笑聲爽朗:“放就放唄,那別墅寫著你的名字呢,本來就是你的。”
“才不是我的。”施璟執拗辯解了一句,把電話掛了。
她當天下午,開著皮卡車,把三輛舊電動車拉到蔣獻那棟別墅外麵。她有這裏的鑰匙,四年前蔣獻給的,她還偷偷來這裏遊過泳。
打開鐵閘門,卡車開進去,一個人把電動車一輛一輛從車廂裏推下,又推到一簇盛放的玫瑰旁邊。這是個不小的體力活,卸下三輛電動車,就累得暴汗連連。
蔣獻回來時,看到她蹲在花園旁的水龍頭旁邊,臉伸過去,直接對著涼水衝。
他小跑過去,迅速擰掉水龍頭:“出了這麽多汗直接衝,你不怕生病啊?”
“多大點事兒,你回來幹什麽?”施璟扯過衣服下擺,低頭擦臉。
“我回國後,就一直住在這裏。”他看向左側麵的方向,那裏是賀臨那棟別墅,“這世界真小,賀臨居然也在這裏買了別墅。”
“你知道?”施璟抬起頭來。
蔣獻笑著點頭:“知道啊,而且看到過好多次,你跟他一起回這裏。”
施璟蹙眉:“看到了,你怎麽不過來打招呼?”
蔣獻:“怕打擾你們約會。”
施璟做了個憤怒的鬼臉。
蔣獻又道:“對了,幹嘛不把電動車放賀臨那邊?看來,我還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是不是?”
“借你這兒放點東西,還唧唧歪歪,大不了付你點租金就行了。”施璟拎起地上的包,上了皮卡車,頭伸出車窗,“快點讓開,我要回家了。”
蔣獻站在餘暉中,沐了一層金色的光,西裝挺括,漆黑瞳光力有種攝魂的俊美,說的話也在魅惑人心,“施璟,留下來遊個泳再走吧。”
施璟擰車鑰匙的手一停,腦中有紛亂的雪花呼嘯,壁壘森嚴的防線在被圍攻。她終於還是探出頭來,故意問:“遊什麽泳?”
蔣獻立在原地不動,眼底有個甜美的漩渦,“室內恒溫泳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施璟深深看著他的眼睛,騰升無可言喻的奇妙渴望,她在給自己找補,掩耳盜鈴故地說:“我先給賀臨打個電話吧。”
蔣獻走過來,慵懶靠在車門,“你談的什麽狗屁戀愛,遊個泳還要和男朋友商量,他是你的家長?我當初說你一兩句,你就吼著讓我別管你,怎麽現在還主動讓人管了?”
施璟最好麵子,激將法立竿見影,她推開車門下來,“你胡說什麽,這世上沒有人能管我,我爸媽不能,你也不能,賀臨更加不能!”
她悶著臉重複:“沒有任何人能管我。”
“那就出來玩唄,想玩就玩,你還在猶豫什麽?”蔣獻笑意明晃,稍稍湊近她耳畔,音調像平靜河麵冒了個泡,“我們一起玩吧,施璟,不讓賀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