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風淅淅颯颯, 路側的光櫸樹漾出影波,在路燈投下稀疏的剪影。
兩人相對敦默良久,終於是蔣獻先鬆口, 拉住她的手, “先進去看看吧, 買都買了, 去看看喜不喜歡。”
施璟好奇心重,想進去看,又覺得不合適。半推半就、扭扭捏捏被蔣獻推進鍛鐵大門。
別墅是哥特式風格,饒是現在夜黑風高,依舊能窺見這棟建築的美學。高聳別致的飛扶壁、鏤月裁雲的玫瑰窗、獨具匠心的尖肋拱頂,建築材料多采用進口的石板瓦, 更添了歐式的古典格調。
施璟被蔣獻牽著進去,她喜歡的下沉式庭院, 在夜燈之下美輪美奐, 私家花園布局完全是她喜歡的模樣。
地上三層, 地下一層, 主樓右側是寬闊車庫,左側是兩層高的管家小樓。
主樓內部的旋轉樓梯精巧絕妙, 敞闊套房雕梁畫棟, 還有星空裝頂的家庭影院,全配套的健身房, 分隔開的中式西式廚房......
施璟看得眼花繚亂, 用力掐蔣獻的胳膊,“你小子, 以前天天讓你買別墅你都不買,現在鬧到這份上你才買, 真是的。”
見她語氣輕鬆,蔣獻也暗自緩了一口氣,摟著她,親昵地咬她耳朵,“老婆我錯了,以後你要買什麽,我一定第一時間完成,好嗎?”
施璟沒回話,繼續往樓上走。
最後,蔣獻領她到室內恒溫泳池,他知道施璟最喜歡這個,今天花了一天的時間把泳池重新清洗,換上新的水。
兩人站在泳池邊,蔣獻在她身後,兩隻手環住她的腰,下巴地在她肩上,“下去玩好不好,我今天剛換的水。”
施璟心癢難念,舉棋不定,“可是我沒有泳衣。”
“不穿也沒事,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他循序漸進誘導她,指尖在她後背彈鋼琴似的,富有節奏地撩撥,慢慢往上,拉下她連衣裙的拉鏈。
見她也不抗拒,平流緩進脫下的連衣裙,隨手放到一旁的躺椅,又蹲下來,解她鞋帶,一步步脫了她的鞋襪,“我們進去玩,你會喜歡的。”
施璟遲疑不決,雙手抱臂,揉了揉微涼的胳膊,“我,這樣不好吧,我都決定離開你了......”
蔣獻也脫了自己的衣服。
他先跳進了水中,而後起身。抬手將一頭濕發往後撥,露出英氣逼人的五官,瑩亮水珠順著劍裁鬢角滾落,滑至明顯的喉結,散著魅人而原始的野性張力。
像烈酒,又像烈火。
他在施璟麵前站定,抬臉仰視她,朝她張開雙臂,聲色慵像冶豔的蜜糖,還在**她,“施璟,下來玩吧,這裏很舒服,你會喜歡的。”
施璟打了個冷顫,幾經猶豫,步子如履薄冰動了下,最終跳進水裏,落入蔣獻的懷裏。蔣獻得逞了,連續多日悵然若失的靈魂終於歸位,他扶著施璟浮動,“是不是很舒服,喜歡這裏嗎?”
“喜歡,好玩。”施璟憋氣潛入水下,又浮上來,劃拉著水花往前遊。
蔣獻在她後方遊,追著她跑。
施璟很喜歡遊泳,但總擔心外麵的公共泳池不幹淨,這會兒總算可以玩個痛快,反反複複地遊,玩了將近一個小時,不亦樂乎。
直到累了,蔣獻把她抱到池壁台讓她坐著,自己站在水裏,仰麵送吻。施璟腦子迷糊,分不清東南西北,摟著蔣獻的脖子迎合,氣息綿綿。
親了好一會兒,蔣獻用浴巾把她包起來,帶她到樓上臥室。
吹幹頭發,便迫不及待抱在一起。兩人這段時間吵吵鬧鬧,許久未親近,此刻所有隔閡、矛盾暫時被拋到九霄雲外,隻剩一屋子調風弄月。
翌日,蔣獻醒過來,施璟還在睡,她頭發很亂,潮粉的臉靠在他胸口,壓出半邊紅印子。蔣獻看了時間,八點多了,昨晚他和施璟是後半夜才睡的。
他拉過被子,抱緊了她,繼續睡。
施璟一睜眼,屋裏很暗,光線被密厚的窗簾完全阻隔在外,分不清白天黑夜。她抻了一下腿,這才注意到身邊有個不著寸縷、熱乎乎的人,再看自己。
同樣渾身無一物。
昨晚的記憶浪潮般爭先恐後湧入腦中。
施璟坐起來,懊悔地拍了拍腦袋,見色忘本!看到個泳池就走不動道,又被蔣獻勾搭上了。這麽色令智昏,貪圖享受,以後還怎麽幹大事。
施璟把火氣發到蔣獻頭上,在他臉上擰了一把,“你有病啊蔣獻,我都說和你分手了,你還勾我!”
蔣獻揉揉眼睛,也坐起來,手放她肩上,“餓了沒,我去給你買早點。”
“不吃!我什麽都不吃!討厭死你了。”被子、枕頭全被她踢下床,躁得很,“帶我來這裏幹什麽,有別墅了不起啊,跟我炫耀什麽,我以後掙大錢了,我也買得起!”
蔣獻撿起枕頭放**去,握住她的腳,熟練地按揉腳心,“哪裏是炫耀,這別墅是給你買的,還有那蘭博基尼,也是給你買的。”
“我不要。”施璟賭氣背過身。
“為什麽不要,過年前還嚷嚷著要,現在買了又說不要。”
施璟抽回腳,不讓他揉了,“那你把別墅給我,以後我自己住在別墅裏,你別跟我在一起,你樂不樂意?”
“這叫什麽話,我肯定要和你在一起啊。”
施璟逐漸窺探其中真相,不禁惱怒,狠力拍打推在腿上的枕頭,“你還說你不是包養,送我別墅的條件就是讓我和你談戀愛。我們分手了,你就不給我錢花了,是不是?”
蔣獻被這個問題繞得頭疼,“哪裏是包養,你是不是被我哥洗腦了?你見過誰包養情人,像我這樣的,整天端茶倒水當仆人?”
施璟確實對這棟別墅心動,可她還是想分手,對蔣獻也有了埋怨,“你以前說了,就算分手了還會繼續給我錢,怎麽現在分手了,就不能把別墅送給我?言而無信。”
她跳下床,撿起蔣獻給她準備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蔣獻拿起襪子,蹲下幫她穿,“就不是這個道理,難道你爸媽給你買房子了,你就再也不讓他們進家門,跟他們斷絕關係?”
“要送就直接送,扯東扯西,囉裏囉嗦一大堆條件,哪個敢要你的房子哦。”她穿好衣服和鞋子,就跑出去。
蔣獻也快速穿上自己的衣服,匆匆去書房找來一大串鑰匙,在樓下花園追上她。
“這是別墅的鑰匙,你消氣了就回來。我這幾天會把這裏布置成婚房,畢業後我們搬進來,在這裏結婚。”
“我不結,你不許再纏著我。”施璟甩開他的手。
蔣獻索性把鑰匙扣在她褲腰帶上,捧住她的臉用力親了一口。
另辟蹊徑,語重心長道:“施璟,有些人生下來就要享福的,天生就是富貴命。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廟裏算命,老和尚說了,你就是一輩子享福的命。”
他抱住她,在她耳畔循循善誘,“你該一直享福的,不需要像芸芸眾生一樣奮鬥。你想想,那些首富的孩子,他們也是天天花錢什麽都不幹,這就是富貴命,你也是一樣。”
“富貴命......”
施璟嘀咕著重複,她既然有富貴命,豈不是代表做什麽都會成功?既然得天獨厚,不得可勁兒折騰,不然不就浪費了這份天賦了嗎?
如此想著,施璟心裏烈焰灼灼燃燒,眯起眼睛看蔣獻,“那你是什麽命?”
蔣獻笑著親她:“你老公我呀,是勞碌命,天生要伺候你的。”
“那更得分手了,你一個勞碌命,還想和我這樣的富貴命在一起,這不是折煞我的財運嗎?”
她一把推開蔣獻,大步往回走,繼續道:“怪不得我這些年隻出不進,隻會花錢賺不到錢,都是你這個災星害的。”
施璟來到蘭博基尼跟前,昨晚她的外賣還在這裏,撿起來看了看,塑料袋上起了一層晶瑩露珠。把外賣扔到外麵的垃圾桶上,打車回市中心的大平層。
她把家裏門鎖密碼改了,刪掉蔣獻的指紋。
當晚,蔣獻回來找她,發現開不了門,給她打電話,“寶貝兒,放我進去,讓人看到我一直在外麵,要說閑話呢,你要不要麵子了?”
“你不是有你的大別墅了嗎,你不住大別墅,來我這裏幹什麽。”施璟在吃東西,說話含糊不清。
蔣獻耐心哄她:“別墅是你的,你不在那裏,我一個人怎麽敢進去住,這不是鳩占鵲巢嗎?”
“別墅我不要,你走吧,以後我走我的富貴路,你繼續你的勞碌命。”
施璟執意不開門,蔣獻也沒法進去,這裏是十樓,他也不可能爬窗子。蔣延又給他打電話,讓他回家一趟,說要談論新公司和股份的事情。
蔣獻隻好給施璟發了消息:“我哥讓我回去一趟,我先走了,談完事情再過來,記得到時候給我開門。”
施璟:“別回來,我不會給你開門的。”
夜裏蔣獻回來過一次,施璟還是不開門,他隻能先走了。
接下來幾日,蔣獻似乎很忙,都沒什麽時間來纏她。
施璟在網上看到蔣獻退圈的公告,以及南盛集團分公司開業的公告。還有一段蔣獻的采訪,大概說是新公司會投資影視行業,致力於電影和網絡劇的製作,並組建自己的特效團隊。
蔣獻不在的這幾天,施璟像野孩子出籠,無拘無束的自在,她把焦霏和林婉邀請到家裏來,自己煮火鍋吃。
大屏電視上正好放著蔣獻的采訪。
她吃了個牛肉丸,鄙夷道:“什麽影視科技公司,遲早得倒閉,還不如跟著我幹二手車。”
焦霏往鍋裏放了點油麥菜,問:“你和蔣獻是不是情侶?”
“啊,沒有,怎麽可能,誰會看上他哦。”施璟欲蓋彌彰。
焦霏早就看穿了,“我們每次逛街,你都給一個叫小蔣的人打電話,難道不是蔣獻?”
“不是不是,小蔣是我助理,才不是他呢,吃菜吃菜。”
畢業答辯很順利,拍畢業照那天,施璟提了一盒鐵觀音去送給自己的導師。導師雖嚴厲,但也真負責。每次給施璟打電話都是一個小時以上,認認真真幫她看論文。
這段時間來,她和導師打電話的次數,都比和蔣獻還要多。
“哎呀,不能收,哪裏能收學生的禮物,這不合規矩。”導師拒絕道。
“我都畢業了,馬上就離開學校了。而且這又不是錢,哪裏不能收,快拿著。”施璟強行把茶葉塞到她辦公桌的抽屜裏。
“你這孩子。”她拍拍施璟的肩頭,剛開始帶施璟時,還以為這是個嬌氣的大小姐。
她以前對施璟的印象,就是個滿身名牌的大小姐,開法拉利進學校,被保安攔住不給進,施璟還給院裏寫申請書,問能不能花錢在校裏買個停車位;開學前一個星期,每天都在班級群裏不停發紅包,被輔導員約談了......
本以為施璟這德行,讓她寫論文估計是一團糟。
結果還好,施璟性格很好,讓改哪裏都老老實實改,從不頂嘴,也不抱怨。答辯時對答如流,明顯是下了苦功夫。
導師給她整理了下歪斜的學士服領子,“施璟啊,那老師就祝你前程似錦,鵬程萬裏。”
“謝謝老師,我以後肯定是個大人物!”施璟兩眼笑出月牙灣,躊躇滿誌,果於自信。畢業了,她總算可以大幹一場,去專心搞自己的二手車生意了。
回到宿舍,幾個舍友說要吃一頓散夥飯。
施璟照舊的,堅決說自己請客。
去了一家不錯的粵菜餐廳,大家開開心心吃了一頓飯。施璟正要結賬,服務員卻道,賬已經結了。
林婉把她拉回位置,笑著道:“小璟,這次就換我們請你,大學四年你老是請我們吃飯,給我們送東西,我們都沒送過你什麽呢。”
“不行,我可是當大老板的人,哪裏能讓你們請客。”施璟想把錢退給她們。
另外兩個舍友也按住她,“是大老板,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請我們的朋友吃飯,這不能推卻。”
施璟大笑起來:“好,那這次就換你們請我。”
相比起施璟,蔣獻這個畢業季實在糟透了。
施璟不在,他完全沒了主心骨。上大學以後,他除了應對課程和考試,心思全放在掙錢和照顧施璟上麵來,和同學不熟,和老師也不熟。
答辯結束,隨便拍了畢業照,大學四年就這麽過去。似乎什麽都沒留下,走馬觀花回顧四年,畫麵裏隻有掙錢和施璟。
晚上,他回了市中心的大平層,照舊開不了門,屋裏沒透出一點兒光亮。
“施璟,讓我進去!”他使勁兒拍門。
沒回應——
給她打電話,她也不接。
她沒拉黑他,還是可以看到她的朋友圈,剛看到她發了一條動態,是和舍友一起去吃飯。
他給林婉打電話,問道:“林婉,施璟和你們在一起嗎?”
林婉沒聽出蔣獻的聲音,“你是?”
蔣獻也不藏著掖著,坦坦****道:“我是她男朋友。”
林婉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捂住聽筒,對在**收拾東西的施璟說:“小璟,你男朋友找你了。”
施璟今晚打算在宿舍睡覺,嫌床板硬,找出櫃子裏的毛毯鋪上去,隨口道:“哪個男朋友?”
“不知道。”
施璟忙著鋪床:“跟他說我沒男朋友,把電話掛了。”
“哦。”林婉對手機那頭道,“小璟說她沒男朋友。”說完,掛斷。
蔣獻來到施璟的學校,站在宿舍樓下,抬頭看向燈火通明的樓層,一層一層數著,目光定在十一樓的位置。
他清晰記得施璟宿舍的位置,還沒和施璟搬出去同居時,他常來接她,施璟總在陽台對他揮手。
以前覺得十一樓沒多高,如今卻覺得這麽遠,高不可攀。
他好像從沒理解過施璟的心,不知道她想要飛向什麽樣的天空。施璟以前喜歡錢,她爸媽無限製地給她錢,他以為施璟隻要有錢就能快樂,便拚命給她錢。
可到底什麽時候起,一切就變了呢。
為什麽用錢、用別墅、用豪車,都引誘不到她了。
也許,被養廢的不是施璟,廢掉的那個人是他才對。施璟沒有了錢,還能奮翅鼓翼。但他沒了施璟,該怎麽規劃生活都是個問題。
他在樓下不停給施璟打電話,終於施璟還是接了,“幹什麽,我要睡覺了。”
“施璟,你讓我怎麽辦,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你不要說分手就分手,這對我不公平。”
施璟掛了電話,很快從樓上下來,拉著他的手往西南角的小樹林走去,警惕道:“不公平?難道你要讓我還你錢啊,我現在可沒錢。別跟我談錢了,談錢傷感情。”
她這幾天複盤過這個問題,這些年來,她究竟花了蔣獻多少錢,自己都算不清。
可這能怪她嗎,蔣獻明明知道她揮霍無度的花錢手法,還一個勁兒給她塞錢。撒出去的錢就跟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蔣獻低下頭,“什麽話,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一天到晚纏著我幹什麽,跟要債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你錢呢。”
蔣獻握住她的手,假裝察覺不到離別的氣息,“不是你欠我錢,是我欠你錢。說好的養你一輩子,怎麽能半途而廢。”
“養養養!我一聽到這個字就煩,反正我要分手。”施璟甩開他的手,抱臂目視前方,站得筆直,有種難以言喻的自信。
蔣獻沉默許久,太陽穴突突直跳,脖子青筋暴起,呼吸都難耐,針紮似的痛苦,“那分手後,你還花我的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