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施璟夜裏翻來覆去攤煎餅似的, 蔣獻按住她，把她困在懷裏，“幹嘛呢, 睡不著, 我唱歌給你聽？”
“別唱, 你唱了我更睡不著。”施璟摟住他的脖子, 摸他手臂緊實的肌肉，悠悠還在想事情。
左右睡不著，心裏也沒個底。
半夜起來給母親打電話。施曼容被鈴聲震醒，眉頭緊皺，一看是施璟打的電話，眉目即刻舒展, 柔聲細語問：“小璟，怎麽這麽晚打電話, 出什麽事兒了？”
“沒事, 我就是最近找工作找得心煩。”
於東祥也醒了, 湊上去貼著妻子的耳朵, 一塊兒聽電話。施曼容索性開了免提，問施璟：“你都找什麽工作啊, 有什麽煩心事跟媽說說。”
不等施璟開口, 於東祥先截了話：“閨女，要不別找工作了, 回家吧, 爸給你錢花。就按大學生的平均工資，每月給你六千怎麽樣？”
施曼容扯了扯丈夫的睡衣, 讓他注意言辭，又道：“小璟, 是麵試不通過嗎，還是怎麽著啊？”
施璟停頓片刻，“媽，我現在幹的活兒是牽橋搭線給人組飯局的，類似於中介吧，你覺得這個工作可以幹嗎？”
“你要是喜歡，
你就幹吧，不違法就行。”施曼容沒多想，以前她和丈夫開公司時，也經常需要中間人組飯局找客戶。
於東祥跟著應和：“你媽說得對，不違法就行，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回家也行。反正啊，我們家小璟永遠不會做錯事情，小璟永遠是對的。”
我們家小璟永遠不會做錯事情——這話給了施璟定心丸，不再糾結了，“好，那我就放心幹了啊，等我賺錢了，給你們買禮物。”
“買啥禮物，你有空回來看看我們就好了，你姥姥可想你了。”施曼容道。
“好，我知道了。”
話畢，施璟從客廳回來，一進臥室，壁燈開了，屋裏被柔和暖光充斥。蔣獻揉揉眼睛，坐起來問：“你幹嘛去了？”
“上廁所去了。”施璟將手機丟在一旁，上了床。
蔣獻拉她入懷，輕柔的吻印在她額間：“是不是尿頻，抽個時間帶你去醫院看看。”
“趕緊睡覺，我明天還有事兒要辦呢。”
接下來兩天，蔣獻總覺得施璟不太對勁兒。
施璟手機不離身，也不讓他看她的手機了。
從小到大，施璟在他麵前幾乎不會保留隱私，手機、電腦隨便他看。甚至有段時間她喜歡寫日記，因為懶得動筆，自己躺在**口述日記內容，讓蔣獻幫她寫下來。
“你最近忙什麽呢，還搞二手車？”吃早飯時，蔣獻吹涼了粥，喂到她嘴邊。
施璟隨口敷衍：“嗯，忙得很。”
三天後，施璟躲在衛生間給追星的小千金打電話，她半捂著嘴，鬼鬼祟祟，“可以了，已經約到了，我預約了在格界大廈的新橋餐廳，晚上帶他過去，你別聲張啊。”
方司遙說話慣有撒嬌的意味：“到底靠不靠譜啊施璟，你可別坑我，我追星老被騙，上次花了十萬塊也沒見到真人。”
“我你還信不過啊，要是今晚不能讓蔣獻陪你吃飯，我一分錢不收。”
方司遙：“好吧，你把位置發給我。”
施璟不太放心，又壓著聲音交代：“隻能你一個人啊，而且隻是吃飯。這過程不拍照不外傳，咱們可是說好的。”
方司遙：“我知道，我可是他的粉絲，就是想見見他，絕對不毀他名聲。”
施璟還想說什麽，一隻溫熱的大手撫搭在她後背，從後頭圈住她的腰，低頭在她脖頸蹭了蹭。蔣獻剛睡午覺醒來，氣聲偎懶，悶悶的，“你在幹嘛呢，整天一副偷雞摸狗的賊樣。”
施璟嚇得掛了電話，拍他的手：“我還能幹什麽，創業呢，忙得要死。”
她推開他，溜之大吉，前往衣帽間挑選衣服，給自己搭配了一身春季新潮的小香風套裝，聲色溫柔把蔣獻叫過來，“小蔣，你快來，換身好看的衣服，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
蔣獻在衛生間洗了把臉，以為自己聽錯了。三步兩腳閃身進來，探頭遲疑道：“你要帶我去約會？”
“對呀，我不是剛出手了那輛改裝好的桑塔納嗎，賺了點錢，今晚我們去約會。”
她一把拉過蔣獻，熱情得詭異，兩隻手抬起，搭在蔣獻的肩頭，“小老公，今晚不用做飯了，帶你出去吃，開心嗎？”
蔣獻誠惶誠恐，把她托抱起來，讓她兩條腿夾住自己的腰身，往衣帽間隔間走，“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我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上次還給你買**呢。”
她從蔣獻身上跳下，打開蔣獻的專屬衣櫃，狹窄逼仄，和她整個富麗堂皇的衣帽間比起，蔣獻的衣櫃隻能算個彈丸之地。
一米五寬的立櫃，可憐見地塞著寥寥幾件衣物，總體是廉價。偶有哪件高檔的，全是他在娛樂圈時品牌方送的，他自己才舍不得買貴的穿。
施璟小倉鼠似的彎身鑽進衣櫃，扒拉出兩件長袖，怨道：“你這都什麽品味，這些玩意兒是衣服嗎，全是破布。”
蔣獻現在敏感了許多，說話字斟句酌，生怕惹她愧疚，“前幾天你不在家時，我清理了一次衣櫃，把不喜歡的都扔了，還沒買新的。”
“以後我幫你買，你這都什麽品味，醜了吧唧的。”施璟埋頭挑衣服，她很少真正關心蔣獻的衣食住行，蔣獻穿地攤貨穿了十來年了，她這才頭一回發覺太醜了。
蔣獻唇角不自覺上揚，虛虛抱著她，隔著衣服吻在她肩頭，“好，你幫我買。”
整個衣櫃被施璟翻得一團糟，堪堪找出一件白色薄長袖，一件黑色休閑褲，都是品牌方送的衣服，丟給蔣獻，“把這個換上，我再給你弄一下頭發。”
“沒必要弄頭發吧，不就是出去吃個飯嗎？”
“好好打扮一下，別邋裏邋遢丟我的臉。”
蔣獻在她麵前換衣服，嘀咕道：“反正出去也要戴口罩，打扮這麽好看幹什麽。”
等蔣獻換好衣服，施璟又給他描眉，嫌他總亂動，坐他腿上壓住他，由衷吐露心聲，“小蔣，你可真帥，這張臉要是不拿去掙錢，真太浪費了。”
“那你喜歡嗎？”
施璟按著他的頭，細致描眉，“就那樣吧，反正看了這麽多年，也看膩了。”
她這次出門沒開勞斯萊斯，選了稍微低調的卡宴。
天黑時領蔣獻來到新界大廈，上了七樓，這裏算是高檔消費的會所。樓裏沒預約都不能進來，西餐廳、日料、泰國餐都有，包間的隱私性也做得很好。
施璟一直在走廊發消息，蔣獻站在她身邊，“在哪裏吃啊，你到底定好沒，我都餓了。”
“馬上就好。”她回複完最後一條消息，收起手機，捏捏蔣獻的手，“我有個朋友也在這裏吃飯，我去跟她打個招呼，你等等我。”
蔣獻手伸進她的口袋：“給我玩一下你手機，我手機快沒電了。”
施璟捂住自己的手機，欲蓋彌彰，“老是玩我手機幹嘛，沒素質。在這裏等著，我快去快回。”
她先一個人進了餐廳，找到在包間裏的方司遙，湊上去緊挨著人家坐，賊頭賊腦，像在做見不得人的交易，“蔣獻就在走廊。”
“那你快把他帶進來啊。”方司遙欣喜若狂，從包裏拿出蔣獻的照片，打算等會兒讓他給自己簽名。
施璟按住她的手，讓她冷靜，“大小姐，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吧，不能拍照不能外傳，隻是吃飯，也不能動手動腳。”
“我知道，你把我想成什麽了，我可是事業粉耶，就是簡單吃飯，再聊聊他工作室的事情。”
方司遙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家裏保護得好，天真得要命，“我跟你講，蔣獻的工作太拉垮了，宣傳也不做，黑粉也不告。要不是有我們這些事業粉，他早糊了。”
“他本來就糊。”施璟拍拍她手背，“蔣獻呢，這是第一次出來和粉絲吃飯，你也知道，這些明星仗著有點名氣就拽得不行。他等會兒如果臉色不好，你就多擔待啊。”
“這麽拽，幹嘛還來跟我吃飯哦。”方司遙也起了點小脾氣。
施璟好說歹說：“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說，你們就簡單吃飯，別起衝突，和氣生財，好不好？”
方司遙：“好，我知道了，你快讓他進來吧。”
“馬上，等著我。”
施璟一溜煙兒回到走廊，扯了扯蔣獻袖子：“我朋友也在這裏吃飯，我跟她好久不見了，咱們過去跟她一塊兒吃吧。”
“不是說來約會嗎，怎麽還有別人？”蔣獻不悅，眼波像平靜湖麵過了風，漾起皺波。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麽可約的。我跟那小表妹好久不見了，聊一聊唄。”她推蔣獻往餐廳走，“對了，我那小表妹喜歡追星，等下你別亂說話，別暴露我們的關係，好好吃飯就行。”
蔣獻半信半疑和施璟來到包間，原本還不想暴露身份，遮遮掩掩。結果施璟徑直摘下他的口罩，“司遙，這就是小蔣。”
方司遙頭一回見著蔣獻，對方就坐在自己對麵，陪自己吃飯，她整個人凝滯。沒想到，施璟這人看著不太靠譜，還真有門路，還真把活生生的蔣獻就這麽帶來了。
施璟碰了碰蔣獻的手肘：“跟人家打招呼啊，什麽素質。”
蔣獻心頭如雨點砸落鼓麵，節奏密密麻麻被打亂，察覺氣氛怪異，還是硬著頭皮說：“你好，我是蔣獻。”
方司遙朝前傾身，眯起眼睛端詳蔣獻的臉，確認眼前的人不是冒牌貨後，方笑意盈盈伸出手，“你好，我是方司遙，我可喜歡你了！你代言的東西我都有買呢。”
蔣獻體麵頷首，報以笑容，端起玻璃涼杯倒了杯水推給她，巧妙躲過握手，“非常感謝喜歡。”
方司遙握起杯子，心滿意足喝了一口，“嘿嘿，我天天給你搞數據，真沒想到能和你一起吃飯，太感謝小璟牽橋搭線了。”
施璟害羞擺擺手：“不客氣，都是朋友。”
方司遙又問：“對了，小璟，你和蔣老師到底什麽關係啊？”
蔣獻正想說話，暗裏被施璟狠狠掐了一把，她道：“就是朋友，以前是同學，家裏父母生意上也有聯係。”
“哦，也算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方司遙涉世未深，對蔣獻的熱情純一不雜，是個純粹的事業粉。
又開始講起粉圈的事情，控訴蔣獻的工作室不作為，對家發通稿黑他，工作室也不反擊。還讓蔣獻別總是直播賣貨，也別總是上綜藝，好好接劇本才是硬道理，她會一直支持他。
聊了沒一會兒，她拿起自己寫的信，想念給蔣獻聽，似乎又有點兒不好意思。
施璟看出她的糾結，故意揉揉肚子，“我去上個衛生間，你們好好聊，哎喲，最近怎麽總是尿頻尿急尿不盡。”
她餓得不行，菜都還沒上，順勢用紙巾捏起桌上幾塊小餅幹，叮囑兩人：“你們好好聊，別吵架啊，給我點麵子。”
尤其給蔣獻使了個眼色，讓他別亂說話，“這是我小表妹，小姑娘追星不容易，說話注意點。”
蔣獻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小餅幹，“你要去廁所吃？”
“你管我呢。”
施璟把餅幹叼嘴裏，氣定神閑出去。
她也沒真去衛生間，一會兒趴在包間窗縫上窺視裏頭，一會兒又眼觀八方放哨，怕有人會撞上蔣獻和粉絲私聯。期盼多賺點錢，又擔心蔣獻不守夫德，幹出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兒。
在包間外頭如坐針氈，百爪撓心。經不住慨然長歎，天底下沒有白費的午餐，掙錢不易啊。
施璟走後，蔣獻和方司遙麵麵相覷，氣氛頓生尷尬，方司遙反複擺弄手裏的卡片，“蔣老師，你餓了沒？”
“還好。”他瞥了一眼門口，隱約看到磨砂玻璃上有個影子，不用想就知道是施璟，他收回目光看向方司遙，“方小姐，你和施璟，是朋友？”
“對呀，我跟她是朋友。她知道我喜歡你，就帶我來見你了。”
“隻是朋友嗎？”蔣獻猜到了什麽，修長指尖輕輕轉動玻璃杯，“她是不是拿了你什麽好處？”
施璟一直在外偷聽，見勢不妙，推門而入打斷兩人的話，“哎呀，上個廁所把我腿都蹲麻了。對了，你們聊得怎麽樣？”
二人都沒回話。
施璟坐下來，又吃了一塊小餅幹，“怎麽還不上菜，都要餓死了。”
蔣獻卻起身：“非常抱歉，我有點不舒服，就先走了。”說完，他戴了口罩，繞過施璟出去了，暗中在施璟背上捏了一把，表示自己的不滿。
方司遙眉頭緊皺：“什麽嘛，不是說要吃飯嗎，飯都沒吃呢！”
施璟進退維穀，隻能先安撫方司遙，“這什麽人啊，大少爺脾氣，沒禮貌，咱們以後別追星了，得不償失。”
方司遙望向緊閉的門板：“施璟，你到底和他說好沒有，怎麽感覺他是被逼來和我吃飯一樣。”
“說好了啊，誰知道這人又擺臉色了。”施璟匆匆找出手機，“你放心啊，我現在就把他叫回來。”
方司遙搖頭；“不用了，感覺他挺不情願的，算了，不吃了。”
施璟抬眉，窘迫道：“那我的介紹費......”
“飯都沒吃上，我隻能給你一半。”
施璟也隻能答應：“可以，那再給我轉二十萬吧。”之前談好的六十萬，方司遙已經提前給了她十萬當定金，那就還差二十萬。
拿到錢，施璟急三火四跑下樓找蔣獻。
蔣獻戴著黑色口罩，已經去了停車場，就坐在卡宴裏等她。施璟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嗔道：“你甩什麽臉色，那是我朋友，你這樣讓我以後怎麽做人？”
“真的是你朋友？”蔣獻側過臉，鳳眼銳利幽深，有種冥暗邃密的光，像是能把人鎖住。
施璟盯向前方擋風玻璃，躲開他黑瞳的精芒，心虛道：“都說了就是我朋友，她喜歡你，就順勢一起吃個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蔣獻伸手掰過她的肩，雙目炯炯迫視她，“你以前總說我丟人現眼，不願帶我出去見朋友，這次怎麽這麽好心幫人家追星呢？”
施璟撒謊技巧拙劣，但慣會撒嬌，握住他的手，“你體諒體諒我，我想做二手車生意，方司遙那邊有人脈，我想跟她談合作，隻能投其所好幫她追星了。”
“怎麽不直接跟我說？”
施璟貼臉上前，密麻的吻不斷落在蔣獻唇上，“事發突然，我是到了餐廳才知道方司遙也來吃飯的。我創業不容易，體諒體諒我。”
“你要找什麽人脈，和我說，我幫你。”蔣獻在她下唇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你不懂，我後麵再跟你講。”她揉揉蔣獻的臉，“好了，先找個地方吃飯。”
這次，施璟沒有一味追求高消費，而是帶蔣獻去了一家川菜館，簡單點了幾個家常菜。
出了飯館，施璟抬起臉，感受微風迎麵撲來。
綿密的躁動在血液裏橫衝直撞，一陣目眩，像踩在雲端，有五彩斑斕的煙花在眼前熾盛地開放。她找到了過年時的感覺，也就是拿到實習工資時的快意，自己掙錢的爽感。
她拿出手機，再次看了一眼方司遙給她打過來的錢，一共三十萬，她都還一分沒花。
在斑駁的行道木剪影下，蔣獻摟住她，胸膛暖融而厚實，“怎麽了，笑成這個傻樣。”
施璟墊腳親在他的下巴，漂亮的眼瞳清澈得發亮，“過年了！開心得像過年一樣！”
“到底是怎麽了，說出來也讓我開心開心。”
她傲得很，得誌意滿抬起下巴，“說出來你就不開心了，走走走，去逛逛，買兩件衣服，都沒衣服穿了。”
難得的是，施璟隻給自己買了一件連衣裙，卻給蔣獻買了兩身春裝，不過是普通的牌子，不算奢侈，她道：“等以後我賺大錢了，再給你買貴的，先將就將就。”
蔣獻被突如其來的幸福迷暈，像被人灌了幾口醇馥幽鬱的酒，醉得五迷三道，“買貴的幹嘛，我不在乎這些，隻要是你給買的，我都喜歡。”
施璟自己進了一家奢侈品店，沒讓蔣獻跟著，叫他在外麵等。她很快就出來，提著一條包裝好的領帶，蔣獻傲然挺拔的背影立在路燈下，格外出眾。
“小蔣，我來了，快蹲下。”她在後麵俏皮地喊道。
蔣獻以為她要讓他背她，從善如流蹲下。不曾想，施璟幾個大步飛奔而來，沒有趴到他背上，而是躍了個跳山羊，直接跨過他的背翻過去。
蔣獻愣怔在原地，腳底虛浮地起身，看向前方施璟逐漸拉長的背影。小小一個動作，總讓他警鈴大響，他想背著她走的，她卻翻山越嶺越過了他。
疾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哪有你這樣的，大街上這麽玩，多危險。”
“不就是跳山羊嗎，有什麽危險，我又沒往人家車上跳。”把手裏的袋子丟給他，“給你買的，打開看看。”
藏藍色的領帶，做工精細，上麵有暗色條紋，優雅矜貴。
蔣獻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摟著她的肩，兩人在林蔭路上走著。施璟異常雀躍，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講話，“以後我有錢了，我就開一個動物園，也不謀利，專門收養老弱病殘的動物。”
她兩隻手比劃，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對不對，不是動物園，是動物養老院，你說好不好？”
“好，特別好。”蔣獻吻在她鬢角，“那我繼續給你當助理。”
兩人漫無邊際地聊天，施璟很會吹牛，從開動物園聊到自己包下山頭，擁有無邊無際的林場，自己當護林員。
蔣獻許久沒有嚐到這種熱戀正盛的甜蜜了，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和施璟今年不過二十二歲，即便在一起這麽久了，他都沒真正體驗過熱戀悸動的純粹。他年紀輕輕就為了錢打拚，整日忙裏忙外賺錢供施璟揮霍。
不僅是施璟，他自己都被金錢裹得雙目渾濁。
眼下這一刻，兩人手牽手散步，笑聲灑了一路，是他一直在渴盼的幻景。他想和施璟談一場清如水的戀愛，希望施璟每次找他，是說，老公，我想你了；而不是，蔣獻，再不打錢弄死你。
*
有些口子一旦開了，就合不上。
介紹蔣獻和別人吃飯這事，施璟原本打算隻幹一票的。想的是，拿到方司遙的六十萬，她就可以再買幾輛二手車。但蔣獻半途而廢，飯都沒吃上就離開，打亂她的計劃，讓她隻拿到三十萬。
思來想去，她決定再掙幾筆快錢。
順著方司遙的關係，繼續打探這種明碼標價請明星吃飯的飯局。
很快有了眉目，約了個新飯局，但不是一對一，而是明星和投資方之間應酬式的聚會。其實這樣的聚會，一些小明星擠破頭了都想進，以便在飯局上露臉，爭取資源。
而已經有些名氣的明星，則是被中間方邀請來的，主要是撐場子。
施璟這次介紹蔣獻過去參加聚會，出價是五十萬，談好了就待一個小時。沒有一對一的聊天，隻是坐著吃飯就行。
她給蔣獻打扮了一番，給他穿了身新買的休閑西裝。借口說帶他去玩，算是彌補上次半途而廢的約會，順道再去逛街。
蔣獻不太想出門，摟著她不放，“在家好不好，別出去了，我給你做飯。”
“我今天想去買衣服，快點一起去。你要是不陪我，我就找焦霏她們咯。”施璟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
“好吧。”
兩人來到一家會所，施璟左看右看，心裏也發虛，找到中間人問：“這怎麽感覺像夜總會啊，不是說簡單吃個飯嗎。就吃一個小時的飯，我們談好的。”
中間人是個高瘦的男人：“就是吃飯啊，現在這種應酬都是在娛樂場所。蔣獻呢，你不是說帶他來了嗎？”
“來了來了，他在樓梯口等我呢。”施璟心神不寧，左右張望，“到底是吃飯，還是唱k呀？”
“哎呀，就在包廂裏，一邊吃飯一邊唱歌咯，裏麵都是大佬，銳星家的總裁也在，冠盛集團家的千金也在。還有耀萊年的公子也來了，蔣獻肯定跟他認識，他上次拍的那部戲就是耀萊年投資的。”
施璟緊咬嘴唇：“那說好的啊，就一個小時。從九點到十點，十點一到我就來接他走。”
“知道，知道，你快讓他來吧，大家都在裏麵呢。”男人不停地催。
施璟緊著再問：“那我能一塊進去嗎？”
男人：“你個中間人進去幹嘛，連我也不能進去。裏麵都是有錢人的世界，咱們這種在中間拉關係的，就是掙點中介費而已，還想進去蹭吃蹭喝啊。”
施璟：“那好吧。”
還有十分鍾就九點了，她折回樓梯口，找到低頭玩手機的蔣獻，“小蔣，又碰上個聚會，我有幾個朋友在包廂裏呢。要不咱們進去露個臉，順便蹭個飯，等吃完飯我們就去逛街，好嗎？”
“你最近在幹嘛，怎麽老是有聚會？”
施璟故作為難：“你也知道，我現在在創業，總要走人脈。這也是逼不得已，體諒體諒我。”
蔣獻收起手機：“到底什麽聚會？”
施璟：“就是一般的聚會，不止你，還有別的明星呢，還有大公司的高層，我們就進去坐一坐。”
在施璟的軟磨硬泡下，蔣獻半推半就，來到包廂門口。有侍應生在門口開門，蔣獻往裏頭看了一眼，有幾個熟人，都是之前在娛樂圈裏見過的。
“你找的什麽人脈呢，這些人會搞二手車生意？”蔣獻狐疑問道。
施璟：“我也不光搞二手車啊，我還要搞別的生意呢，走，進去吧。”
她把蔣獻推了進去，又對他道：“對了，你先進去坐著等我，我再下樓接個人。別緊張啊，就是普通的聚會，隨便跟他們聊一聊就好。”
蔣獻被推入包廂，裏麵燈紅酒綠，人還不少，大家都在低頭講話，不停推杯換盞。
有人看到蔣獻進來了，對他吹了個口哨，“哎喲，蔣少啊，沒想到還真把你約過來了，快坐快坐。”
蔣獻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旁邊一人跟他攀談起來：“蔣老師，你最近有什麽打算，上一部戲殺青都快兩個月了，啥時候進組啊？本子看好了沒？”
“還沒，最近在忙畢業的事情呢，暫時就不接戲了。”
又有人湊過來，往他手裏塞了杯龍舌蘭：“蔣哥，聽小道消息說，你打算退出娛樂圈，那你之前的代言呢，到期了沒？透個消息唄，我好給品牌方推推我家的藝人。”
蔣獻握著酒杯，也沒喝，語氣不鹹不淡，帶著疏離，“確實有點想退出的意思，但還不確定，等真的定下來會發通告的。”
“哦，那就等著了，來，喝酒喝酒。”
蔣獻給施璟發了個消息：“你什麽時候回來，你是怎麽知道這個聚會的？”
施璟秒回：“你先坐一會兒，等一等，我很快上來，等我來了我們再當麵談。”
她一個人蹲在樓梯口，不停看時間，隻期望快點到十點，這樣她就能拿到剩下的二十五萬了。把蔣獻推進包廂後，中間人給了她二十五萬，剩下的一半，得等聚會結束後才能給她。
她待著無聊，又到走廊踱步，準備找衛生間上廁所，意外碰上了蔣延。
蔣延主動過來和她搭話：“施璟，你怎麽在這裏？”
“哦，我跟朋友過來玩呢。”
蔣延：“哦，那你們結束了沒，要不咱們聊一聊。之前的事情確實不好意思，我想我這邊應該給你一些彌補。”
“什麽彌補？”施璟沒反應過來。
蔣延從錢包裏取出之前那張填滿9的支票，“或許該聊一聊這個。”
“你要給我錢啊？”
“嗯，應該的。”
施璟盯視走廊最中間的包廂，蔣獻就在那裏，而後回過頭，“好吧，聊一聊。”
她和蔣延坐電梯下了一層樓，這裏環境雅致，跟樓上紙醉金迷的包廂，恍若兩個天地。兩人進了西餐廳，坐在靠邊的位置。
“你上次在微信上說，你在創業是嗎？”蔣延問。
施璟點頭：“對，我想做二手車生意，不知道有沒有搞頭，但現在資金不太夠。”
“二手車生意......”蔣延眼神沒之前那麽淩冽，柔和許多，“這個確實可以，你有門路了嗎？”
“我隻轉手過一輛桑塔納，其他類型的車還不太清楚，得好好摸索一番。”
沒聊幾句，後麵腳步聲急促淩亂，蔣獻站到桌邊，眼裏布滿血絲，聲線發顫，近乎是咬牙切齒：“施璟，你一邊給我拉皮條，一邊和別的男人吃飯是吧？”
施璟猛地站起來，“什麽拉皮條，別把話說得這麽難聽。”
蔣獻也不顧蔣延在場，大力握住施璟的胳膊，徑直將她拉出餐廳。施璟被他連拉帶拽，腳下踉蹌，奮力拍打他，“蔣獻，你在發什麽瘋，你跑下來幹什麽，不是讓你在包廂裏等我嗎？”
“你拿了人家的錢，介紹我去陪酒，是嗎？”兩人來到走廊的角落，蔣獻雙手握住她的肩，把她按在牆上，高大身軀逼近她，無形的壓迫感翻湧欺上。
施璟還在嘴硬：“哪裏是陪酒，大家一起吃個飯而已，大驚小怪。”
蔣獻眼裏覆了濕意，怒意直刺施璟的心，“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錢？”
“我......你幹嘛這麽凶，嚇到我了。”施璟別開臉，不看他。
蔣獻掰過她的下巴，強行讓她正視自己，“你回答就行，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錢，把我介紹過來陪酒？”
施璟也起了脾氣：“是又怎麽樣，不就是吃個飯嗎，有什麽大不了的！我現在在創業，多的是用錢的地方，資金不夠，你怎麽就不為我著想？”
“資金不夠怎麽不問我要？”
施璟板起臉：“我想獨立，我不想再花你的錢了，不然你和你哥又說我被包養。”
蔣獻語氣徹底冷下來，有什麽東西堵住氣管，呼吸不暢，聲音澀啞得崩潰，“你這樣做，跟直接問我要錢有什麽區別？”
“我，我......”施璟聲音越來越小，手指揪著衣擺，“你要是不想跟他們吃飯，我們現在回家就是了。”
蔣獻忽然就笑了，氣息森冷，“是啊，你還在創業嘛，我該體諒你的，該給你掙錢的。”他兩隻手捧住施璟的臉，她眉心落下重重的吻，“我先回包廂了，結束了再找你。”
他放開她，又進入電梯，很快上了樓。
施璟狂按電梯按鈕，門半天不開。她隻好爬樓梯上去，來到包廂前麵，她沒敢直接闖進去，趴在門上，透過門上一小方玻璃，拚命窺探裏麵的情況。
一看過去，直白對上蔣獻黑沉冷冽的眼睛，他眼眶猩紅，透過玻璃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的臉。
對周圍送上來的酒杯來者不拒，一杯杯辛辣暴烈的酒往嘴裏不要命地灌，威士忌、百加得炸彈、不加冰的幹味馬天尼，燒得他喉管灼灼發疼。
周圍幾人注意到蔣獻的異常，嗤聲道：“哎喲，蔣少這麽能喝啊，以前看不出來啊。”
施璟趴在門上，還在透著玻璃和蔣獻對視。她嘴唇顫動，紅了眼睛，淚珠滾滾砸落，一把推開門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