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外頭的閑言碎語一家子都沒心思理會，把那五分水田種好之後，王紅英忙著在堂屋收拾出一塊空地，好放那架新得的織布機。
那機子的使用方法秦小喜自覺還未摸透，但她覺得，這機子的用處一定大著哩。
瞧那木料和做工，就知道很精致高級，若是摸熟了方法，一定可以織出非常漂亮的料子。
王紅英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織布機放在靠窗的位置最合適，一來光線好，做活兒的時候不費眼睛，二來通風透氣，不過這樣一來，就得把窗下擺著的零散物件一一歸置好。
婆媳兩個在堂屋裏忙了一陣，孫木青樂嗬嗬的從外頭進來了：“好消息，桑苗找著了。”
萬事開頭難，種桑養蠶並不如一開始想的容易，這頭個難題便是找桑苗。
孫木青先去找了姐姐孫春花和姐夫萬全，打聽了才知道，因為來安這片桑樹種的少，所以培育桑苗的人也少，一般都是有預訂人家才會幫忙育苗，一個蘿卜一個坑，零時要買成百的苗並不容易。
且秋天種下的苗，至少在夏天就得培育，若是今秋尋不著便得等來年春，那樣一來就不趕趟了。
“木青，你別急，我再幫你出去打聽打聽。”孫春花看弟弟走得滿頭大汗，連忙給他倒了杯溫開水，叫他在屋裏歇會兒，自己則叫上丈夫萬全去附近的桑農家打聽，問一問誰有多出的苗。
孫木青走的急，一路趕來路上連水都不曾喝過一口，喉嚨幹的冒煙，捧著那杯溫開水一氣便喝完了，剛撂下碗，外甥女萬小杏就從門外探出頭來，然後是小外甥虎子。
姐弟兩個衝舅舅孫木青咧嘴笑著，孫木青很喜歡孩子，也很疼愛這兩個外甥外甥女，對他倆招了招手：“快進來。”
萬小杏惦記著舅媽，搖著舅舅的手：“舅媽，怎麽沒有來？”
孫木青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子：“舅媽在家陪外婆，改日來看你們。”孫木青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裏想，若今後他和小喜生了個閨女，那小娃娃一定和小杏一樣活潑可愛，沒準還會更白嫩一些。
一想到未來的生活，孫木青渾身就充滿了幹勁，什麽苦都能吃得下，什麽苦他都樂意吃，隻要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就成。
孫木青把外甥外甥女抱坐到自己的腿上，一邊坐一個，同他們講起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來。孫木青從小便特別喜歡聽故事，經常纏著村裏的老人給他講，漸漸的，把三國、水滸、西遊記裏麵的故事裝了個全套。
每回去姐姐家裏，他都會給小孩說故事聽，今日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有事情要辦，孫木青的心思就不全在說故事上麵，說完了打白骨精的故事，小杏和虎子還想聽，孫木青捏了捏兩個小家夥肉嘟嘟的臉頰：“下回再說給你們聽，我得出去找你爹和你娘談事。”
姐姐和姐夫已經出去好一會兒，還沒見回，孫木青不想幹等著，準備出去瞧瞧。
但前腳剛跨出門，邊上就傳來了篤篤篤拐杖觸地的聲音，是姐夫萬全他爹，萬老頭打自個屋裏出來了。
萬全他爹和萬全是一個性子，都是老實巴交的厚道的人，因為耳朵不大好使，前陣子又摔了一跤，萬老頭最近不大出屋，總在屋裏擦洗桑葉整理蠶繭什麽的。今日孫木青來家，去萬老頭那屋探頭打了聲招呼，兩個人你說東我說西的寒暄了幾句，然後孫木青便去了堂屋，萬老頭繼續坐在他那屋做自己的事情。
現在見孫木青要出門，萬老頭以為他要回家，攔住孫木青說：“快到晌午了，在家吃吧！”
孫木青俯身湊到老人家耳畔大聲說：“我留，我出去找俺姐和姐夫，待會兒就回來。”
萬老頭這才放下心，皺紋橫生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做了一個端起酒杯喝酒的姿勢：“晌午陪我喝兩杯。”
“那是一定的。”孫木青笑著點頭。
十月，早晚天氣有些涼爽，但正午時太陽很高，仍是有幾分燥熱。
孫木青在村裏溜達了很久，尋見了正和一位桑農說話的姐姐，孫春花和王紅英一樣都是急躁的性子，正衝那桑農說：“去年你家缺苗，我勻了十株給你，過往的事兒你不能忘了呀，俺弟這不是著急要苗嘛，你們家這次預訂定的多，就勻一些給我唄。”
說完見孫木青來了，孫春花急忙朝他揮手，喊他往這邊來，那桑農原先不想讓苗，架不住孫春花一直和他說，加上確實欠了孫春花的人情，已決定讓五株給孫木青。見到孫木青的模樣，那桑農眼睛一亮，這不就是前陣子幫自家桑樹瞧過病的樹大夫，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想到今後還有求於人，那桑農一狠心一跺腳，勻了十株給孫木青。
“木青，你這臉成了活招牌哩。”孫春花很高興：“既然這樣，你就跟著我挨家挨戶去轉。”
就這麽東家勻五株，西家給三棵，整整一日，愣是叫孫木青和孫春花從各處搜集了一百來株桑苗，但這些還不夠，孫木青又去找桑園管事，管事的還以為孫木青回心轉意，樂意上桑園來幫忙，樂嗬的不行。
不過，在聽孫木青說是來找他幫忙後，管事的也沒有過分失望，在他心裏，總覺得孫木青是個幹大事的，能到桑園幫忙，做他的手下自然再好不過，但到底有些屈才。
“成，我幫你打聽打聽，你有難處能來找我，說明是把我當朋友的，朋友的事兒，我自然應當盡一份力。”
“對了，那家的織布機啥時候搬回去？”
孫木青道：“明日我就叫人來抬。”
人逢喜事精神爽，孫木青解決了一大難題，哼著小曲回了家，一進院門把這些好消息同母親和媳婦兒說了。
王紅英有一個特點，便是做事果斷，隻要認定了一件事，就少有半途反悔的。
先前她不大讚成孫木青和秦小喜的想法，認為全部改種桑苗風險大，但她現在同意了小兩口的想法，就會全心全意的支持他們。
“在外頭跑了一天，事兒辦成了也值得，進屋裏來坐會，歇歇腳。”王紅英道。
秦小喜心裏頭也高興，她就知道自家男人孫木青是個能幹的，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情。
上午把堂屋歸置好後，吃過了晌午飯，略歇了一會，秦小喜就把上次扯的兩塊料子拿去隔壁村，找了裁縫讓人家按照尺寸給裁剪好，她自己抱回來縫。
秦小喜是個手巧的姑娘，做針線活很有一套，眼下她就坐在屋裏窗戶下，給孫木青縫新衣裳，剛剛縫好了一隻袖子，叫孫木青套上試一試大小。
“合身，正合適。”孫木青笑著說。
他喝飽了水，試了新衣裳的袖子，然後往凳上一坐，突然覺得腰那裏硌得慌，這才想起回來的路上見了一株野桃樹，樹梢上有好些果子沒有被人摘去，果子紅彤彤，很是誘人，孫木青隨手摘了個嚐了，那果子又甜又多汁，吃在嘴裏很有回味，便一兜子全給摘了，塞在衣襟裏帶回來給老娘媳婦兒解饞。
“你吃吃看，可甜了。”孫木青把果子一骨碌的倒到桌子上，然後拿了一些到外頭用井水洗幹淨，遞了一個給秦小喜。
秦小喜啃了一口：“果然很甜。”
簡單的幾個字，孫木青聽在耳中卻很暖，他喜歡看小喜吃東西的模樣。
天馬上就要黑了，趁著光線還明亮，秦小喜想多縫一會兒衣裳，好在天冷前叫孫木青穿上新衣，就沒有去灶房裏幫忙。王紅英也樂得下廚，一家三口的飯菜很簡單，她一人忙活也足夠了，且這十多二十年下廚做飯做習慣了，一下叫她不做，倒還不自在。
王紅英惦記著孫木青在外奔波了一天，苦著累著了，便決定晚飯做的有油水一些，叫他好好的吃個飽，因此沒有熬粥，而是盛了兩勺麵粉，四勺雜糧麵用水調和成糊糊，熱鍋冷油攤了幾張又薄又有韌勁的雜糧麵煎餅。
接著把下午摘的兩根黃瓜用水洗幹淨，切成了細絲絲，又拍了兩瓣大蒜，加了些生薑絲，或上醋、辣椒、香油，做了一個涼拌的黃瓜絲，拌好後王紅英夾了一筷子嚐了滋味兒，香香脆脆的，好吃，就是辣味兒還不夠，又往裏頭加了勺辣椒粉。
一切妥了想起秦小喜一個未生養的女兒家，最好在夜裏吃點熱乎的飯食，又推開院門去菜園子裏摘了兩顆青菜回來，加了一顆雞蛋打散，做了一碗青菜蛋花湯，倒也清爽有滋味。
“開飯了。”王紅英吆喝了一聲。
秦小喜聽見了，放下手中的活兒對孫牧青說：“咱把飯桌搬到堂屋的走廊上去吧。”
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仍有餘暉照耀著大地，在走廊上吃飯可以省些煤油蠟燭，莊戶人家過日子，都得這麽精打細算。
秦小喜要幫著孫木青一起抬桌子，孫木青不肯叫她動手：“我一人搬得動。”
家家戶戶此刻都炊煙嫋嫋，飄出好聞的飯菜香味兒。在地裏勞作的人們都回了家，在外瘋玩的小孩也被家長叫回了屋，一時吃飯的吃飯，揍孩子的揍孩子，吵架的吵架，到了村裏最熱鬧的時候。
但是隔壁羅巧雲家今日卻是冷鍋冷灶，天都快擦黑了，羅巧雲一點煮飯的心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