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個是我全部的存款

許傑盛將那堆垃圾撿到垃圾袋,下樓去廚房正好看到褚翠。

褚翠往樓上一抬下巴:“還不下來?”

許傑盛搖了搖頭:“他倆咋回事?到底在一起沒?”

“我咋知道,”一提這事褚翠就來氣:“我多問兩句她一句話就能把我噎死,讓她自己折騰去吧。”

“我說你當時就不該瞎攛掇,你就是不知道什麽叫人言可畏。”

“這多大點事兒?”褚翠火了:“什麽人言可畏,誰人言可畏了?年輕人自己的事誰成天吃飽了沒事會置喙。”

許傑盛聽到置喙這個詞笑了:“您還挺有文化的。”說完提著一包垃圾出去扔,恰好在文化路路口看到孟臨,他在一家羊肉粉館門前坐著,桌上的那碗羊肉粉還冒著熱氣。

許傑盛轉過頭往自家方向望去,發現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許隱的陽台,於是想也沒想,他摘下身上的圍裙,過去坐在孟臨對麵,朝裏頭的老板也要了一碗羊肉粉。

“孟臨哥,好巧啊,”許傑盛坐下說:“最近沒怎麽看到你了,下午來我家吃飯吧,我下廚。”

正拿筷子挑粉的孟臨聽到他這麽說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問:“你姐呢?”他不止一次聽到許隱抱怨這個弟弟在家裏像小皇帝似的,也看到剛才他拴著圍裙的樣子了,如果是他在負責家裏早晚的飯,那麽說明要麽許隱走了,要麽許隱病了。

“我姐……”許傑盛摸了摸鼻子,回頭看了一眼許隱房間的陽台,然後回頭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她病了,挺久了,你不知道嗎?攤在**起不來,飯菜都得送到房裏,挺嚴重的。”

像是怕孟臨不信,他將放在桌上的圍裙拿起來給孟臨看:“真的,最近一直是我在做飯,”說完又問孟臨:“哥,要不你去看看?我覺得她好像瘋了。”

聽見他越說越離譜孟臨的眉頭肉眼可見的蹙緊了,那天過後他和許隱再也沒有聯係過,偶爾過來老房這邊他都會在這個街口坐下要一碗粉,借著吃粉的空擋看一看她的陽台,也不是後悔說那天那番話了,他很清楚他不可能走進婚姻,所以很清醒,而坐在這裏是因為不放心,恰如許傑盛說的,許隱的性格有點瘋,他怕她因為這事對自己做點什麽。

“她怎麽了?”孟臨看著那個陽台的方向問。

“我也不知道,反正躺了挺久的了,誰都不搭理,我今天冒死進去瞧了一眼,覺得情況不太好。”許傑盛說。

這頭孟臨連筷子都放下了,他想了想還是說:“跟你媽說帶她去醫院吧。”

說完轉頭讓老板幫自己打了包,掃碼付了兩碗粉的錢,出來跟許傑盛說:“錢我付了,吃完早點回去,帶她去醫院看看。”

說完他提著粉轉到巷子裏準備回老房子,許傑盛看著那個背影歎了口氣,小聲嘟囔:“這麽絕情,在這坐著看了半天我還以為有戲了,原來就是個巧合。”

而提著一碗粉回去的孟臨看著那一碗紅油羊肉粉卻毫無食欲,他坐在院子裏點了一根煙,掏出手機打開了微信,點開許隱的對話框,消息還停留在好幾天以前,最後打打刪刪,一支煙抽完也沒打出個所以然,隻能有點煩躁的掐了手機,看著頭頂已經有了些微黃色的柿子發呆。

他不是沒想到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許隱這回事,想過之後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在那麽些年前,盡管已經很久不見她了,她卻奇怪的出現在自己的夢裏,不再是小時候的模樣,而是和自己一樣,穿著初中的校服,她在前麵跑,裙擺隨著腳步四處飛揚,她要牽他的手,然後呢,然後他吻了她,是那種很輕很輕嘴唇之間的接觸,皮膚觸到皮膚,觸感癢到了心裏去,就這麽一個簡短的夢,讓他第二天窘迫的早起洗了**。

所以他得承認,從很久以前,他對許隱就有那麽點不清不楚的意思,隻是他自己不願承認而已,不願承認自己在各種感情上好像都隻有她這麽一個人。

所以他說許隱對他挺重要的,這是實話,但是再往後了,接受好意兩個人在一起,然後說到結婚嗎,不,他害怕,甚至可以說恐懼。

他無數次個夜晚聽到他媽發出那種撕心裂肺又絕望的哭喊,還有他爸看向他媽那種嫌惡的眼神,他不敢保證他的婚姻一定會幸福,也不敢保證許隱能夠開心快樂的一輩子。

她有高學曆,有一份體麵的工作,還有很不錯的外貌和性格,總之,她配得上最好的,而他不是最好的。

這麽想以後,他將手機扣到桌上,拿起筷子開始嗦粉。

這頭許傑盛提著一碗粉回去時,許隱剛好從樓上下來,許傑盛將那碗羊肉粉遞給了她:“喏,孟臨哥買的。”

“哈?”許隱端著那碗粉有點驚訝,急忙問:“他送過來的?”

許傑盛端著菜去了客廳:“不是,在路口遇見了,就蹭了一碗。”

許隱端著那碗粉看了一會兒有點失落,想了一下,提著粉出去去了文化路,她到的時候孟臨正在收拾桌上的一次性餐盒,看到許隱穿個睡衣站在門外還嚇了一跳。

“開門,”許隱指了指半高的木門。

門並沒有鎖,隻是虛掩著的,但他還是過去幫她把門拉開了,因為她看上去情況真的不太好,臉色很慘白。

許隱進去坐在桌邊,將那碗粉放到桌上,問他:“這是你買的?”

“嗯,”孟臨說,說完又急忙解釋:“遇到傑盛所以就一塊兒把錢付了。”

許隱點頭,沒在說話,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隻有頭頂上的柿子樹在沙沙作響,樹蔭下的兩個人和陰影融為了一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隱歎了口氣,指著一旁的木墩子對孟臨說:“你坐下。”

孟臨坐到了一邊,盯著牆角那顆快要死掉的蘆薈看了一會兒問:“傑盛說你病了?”

這頭許隱在心裏偷偷對他弟樹了個拇指,然後麵上裝得更柔弱了幾分:“是有點不舒服。”

孟臨也是等了一會兒才接話,仿佛在考慮什麽:“那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許隱搖頭:“不去,熬兩天就好了。”

然後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一時無話,隻有柿子樹樂此不疲的在打破尷尬。

到最後還是許隱率先開了口,她說:“我想了這麽些天,想通了,我的想法有問題,你的想法也有問題,或許我們都還不夠了解對方,所以有些關係混淆了很正常,今天開始大家就朋友相處吧,像小時候一樣,你事事以我為先,我理所當然的接受你的好意。”

孟臨淡淡的臉上終於有了點表情,轉頭看她,不懂她在想些什麽。

“不是,我們之前也說了這種相處模式有問題,這算曖昧……”

“沒有問題,”許隱打斷了他:“我覺得沒有問題,這種相處模式不好嗎,我已經習慣了,你要是換一種模式跟我相處我會受不了的,你就以朋友來看待我,然後相處模式不變,知道嗎?”

“……”孟臨坐著,拿起桌上的煙,正準備站起身許隱把他拉住了:“你就在這兒抽,或者你有什麽話你就說,別自己又躲去一邊消化完再回來。”

孟臨又坐下,然後歎了一口氣:“現在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了?一樣的,”許隱堅持自己的觀點:“我不會讓你是一個人,小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聽到這句話,那頭的孟臨沉默了,許隱轉過頭去看他,又說:“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你在我身邊我就很高興,至於其他事情,就再說吧。”

說完她將桌上的那碗粉推過去:“幫我熱一下,躺了好幾天胃不舒服。”

孟臨將煙放到包裏,端著那碗粉進了廚房,翻出一個湯鍋洗幹淨將粉煨熱,想了一下把砂鍋騰出來,從櫃子裏翻出一袋小米,又去院子裏摘了一個南瓜,不知不覺把一切做完,他看著那一鍋粥覺得自己沒救了。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自己四位數的存款,再上下打量了一下這棟雖然翻新過,但是已經幾十年的房齡的舊房,一咬牙,還是將粥放回了灶台上,隻是端著那一碗粉出去了。

許隱穿的睡衣是短款,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身上已經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孟臨將粉遞給她後去屋裏點了一盤蚊香出來放到桌下,許隱吃粉的時候他站到角落裏抽了一支煙,看她吃完了折回來坐下,將手機打開遞到了許隱麵前。

許隱拿過來看了一眼,頁麵是一張農行卡的餘額,九千多塊錢。

孟臨說:“這個是我全部的存款。”

許隱抬頭看他,問:“然後呢?”

孟臨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爸之前犯了挺嚴重的事,無期徒刑,我之前的錢全部用來幫他善後了,我大伯還墊了一些,所以我大伯那邊我還欠了幾萬。”

“你是因為這個回來的?”許隱將手機遞給他。

孟臨點頭:“你知道,有了這種事以後有小孩兒了,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法考……”

說完又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多他急忙改口:“總之以後大家就當朋友吧,有事相互幫忙,跟以前一樣,前幾天那事就翻篇別再提了。”

許隱痛快的點頭:“行啊,就當朋友咯。”

說完她又說:“可是鎮上都在傳我被你甩了,我好沒麵子的。”

孟臨一愣,眼睛看向別處,覺得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