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怕你不能接受未婚先孕

孟傳宇準備出門的時候,於桂雲一家還沒走。

他換了鞋,開門和門口正在哭的於桂雲麵麵相覷,短暫尷尬後,他清了清嗓子:“進去等吧。”

於桂雲搖頭:“他剛回來了,然後又走了。”說完眼淚又留下來了。

“……”孟傳宇轉身從包裏掏出衛生紙遞給她,轉頭看一眼,於桂雲的媽媽和他媽於秀蓮臉色都不太好。

這事還得怨於秀蓮,他媽成天沒事就喜歡給人張羅相親,孟臨剛回來的時候,她就圍在人家身邊問東問西,得知孟臨還是單身後,拿他手機加了於桂雲的微信。

孟臨臉皮薄,又寄住在他家裏,不大好意思駁於秀蓮的麵子,但加了微信也和人直接說了沒有想要談的想法。

可前陣子兩人偶然在酒席上遇見後,於桂雲見著了人,立馬熱絡起來,甚至還從縣裏跑到鎮上來找孟臨。

孟臨拒絕狠了她就哭,給孟臨發小作文。

這次把大人都鬧來,是因為孟臨把她刪除了。

於桂雲算是孟傳宇的表姐,從小身體不好,被家裏寵得不行那種,孟傳宇並不喜歡這種三十歲了,還要父母出麵為自己解決麻煩的人。

所以想了半天,還是不想安慰,就抬步走了。

今天約他的是一個初中同學要結婚的同學,辦婚禮前說拉大家聚一聚,這種說好聽些就是會點人情世故的人想圓融的把之前斷了的關係撿起來,不至於幾百年不聯係的人,發的第一條消息就是婚禮邀請函,然後對麵再扔個紅包過去,之後又是幾百年不聯係。

他家酒廠辦起來後,之前推掉的那些關係他也慢慢開始撿起來了,畢竟酒這種東西,宴會酒席上的必需品,不管大小宴席,借著會友的檔口多出去推一推總沒什麽壞處。

孟傳宇打了車到目的地,跟服務員說了包廂號後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初略估計這位初中同學應該是混得不錯,畢竟這家柴火雞的規格算是鎮上飯店裏最有逼格的一家。

他推開包廂門,裏麵已經來了八九個人,還有幾個小孩兒在角落的麻將桌旁拚麻將。

“喲,傳宇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孟傳宇露了笑,去掏包裏的煙:“來得挺早啊你們。”粗略掃了一眼,大部分其實他都沒什麽記憶了。

要辦婚禮的同學叫許應均,兩個人聊了會兒,對方說是在菜市做批發,跟他吐槽起早貪黑掙的都是辛苦錢。

“應均這錢可不是誰想掙就能掙的,”旁邊的一個人湊了進來,衝孟傳宇道:“應均有本事,門路摸得清,人脈又拿得住。”說完他捏著酒杯,朝孟傳宇舉了過來:“褚寬,應均的好兄弟,這位兄弟在哪高就?”

孟傳宇拿起杯子應了過去,旁邊的許應均說:“這是傳宇嘛,梅江邊的酒廠就是他家的。”

褚寬拖長聲音噢了一聲,拉個椅子坐到他邊上了:“兄弟,我得敬你一個,你家為鎮裏做了不少好事,大家念著你家的好,我代全鎮人民敬你。”

孟傳宇瞥了這人一眼,覺得他說話不著調,但是還是拿起了酒杯:“應該的。”

褚寬喝完又拿過酒瓶給孟傳宇倒酒,倒完看了酒瓶一眼:“你家這酒做得真不錯,和國酒比起來都不差……”

正說著,角落裏跑出一個小男孩兒,哭著拉褚寬的衣服:“爸,褚凝搶我的幺雞。”

小孩哭得大聲,蓋過了兩桌人吵鬧的聲音,有人不滿的嘖了一聲,褚寬的煩躁和窘迫就顯露了出來,他放下酒杯拉起男孩,走到麻將桌旁將坐著的小女孩兒一把扯下來:“操心玩意兒,有完沒完!”說著將小女孩拉著出門。

一旁有人毫不掩飾的發出鄙夷的嘖嘖聲:“應均,你怎麽把他喊來了?”

“哪裏是我喊的,路上見他領著兩個孩子在路口壓馬路,我嘴賤打了個招呼,就跟著來了。”許應均說完又朝孟傳宇道:“他跟你說什麽你就當他放屁,不用聽。”

“這誰啊?”孟傳宇不禁問,看外表,對方應該是三十往上的年紀,不可能是他們的同學。

“褚家溝壩子上那家,”許應均說:“說來你跟她家妹子是一個大學吧。”

旁邊一個人應和:“是是是,咱鎮上能上985大學的沒幾個,你倆和許家那小子籠統加起來就三個人。”

聞言孟傳宇眉頭一皺,捏著桌上那杯酒一口悶了下去。如果他的記憶和推斷沒錯,他大約記起了許應均口中那個和自己上一個大學的人,內心的鬱悶一下湧上來,弄得他有些煩躁,他起身拿著煙出去,想找個地方讓自己順口氣。

結果出門就看見褚寬在人行道旁邊罵罵咧咧的打電話,兩個孩子坐在路邊伸手拉扯,而上頭的褚寬則在破口大罵:“我他媽都說今天是有事,是有事,不是不想帶,聽懂了嗎?我知道你肚子還有一個,你來接過去看兩個小時怎麽了?褚橙回來我讓她給你報銷不就完了,磨磨唧唧沒完沒了的。”

孟傳宇聽到那個名字隻覺得更煩躁,他拿著煙轉身去了樹下,點燃抽了一口,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什麽,斜過身子往後探出一個頭,看了看人行道上的那兩個小孩兒。

謔,那女的居然有小孩兒了。

許隱接到褚橙電話後睡衣都沒來得及換就推著電瓶車出了門。

到地方從褚寬媳婦萬婷手中接到褚凝,小姑娘還死拽著手裏的一個幺雞不鬆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氣性大得很。

許隱半哄半威脅了好久,她才鬆了手。

“行了,嫂子你回吧,”許隱將人帶上車,衝萬婷說。

萬婷挺著個大肚子,看她穿著睡衣,還挺不好意思了,幹笑兩聲:“我也是實在顧不過來,我那邊還得顧著冰粉攤,許隱你知道,我們跟褚橙不能比,他哥成天遊手好閑,我這馬上要生二胎了,不趁著暑假掙點奶粉錢,這日子真過不了了。”

“沒事,你忙,褚凝我帶回去看幾天,正好許傑盛閑著,”許隱不想摻和他家的家事,過來接褚凝不過是看和褚橙的關係。

她將褚凝帶回家,給褚橙發了個消息報平安:“沒事,就搶麻將鬧了兩句,我帶回來看兩天,過兩天你直接來我家領。”

褚橙那邊直接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許隱把電話給褚凝,母女倆聊了一會兒後褚橙讓褚凝把手機給許隱。

“你還在加班?”許隱看到那邊的背景是大城市的夜景,視頻裏的人滿臉憔悴,不過相較於剛才,明顯要平靜得多。

褚橙點燃了一根煙,嗯了一聲,沉默兩秒後開始破口大罵:“我他媽就不該聽他的把孩子送回去!”

褚橙在一家散熱器公司做副總,平時應酬多,褚凝生下來後一直保姆陳阿姨在幫著照看。

半年前,陳阿姨跟著兒子回鄉養老了,褚橙之後再請的保姆不是扔著孩子不管就是照顧得不妥帖,這個時候褚寬一個電話打來,說他沒工作,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他來給褚橙帶孩子,工資隨便開點,夠他補貼家用就行。

褚橙本來不放心,但耐不住她媽吳菊在旁邊軟磨硬泡,再三保證說自己會幫著褚寬帶,褚橙這才把孩子送回去了。雖然說是工資隨便開點,但褚橙每個月還是按照之前保姆的工資打過去的。

前幾次回去,看著孩子穿得髒兮兮的、嘴邊經常有一圈黑糊糊她就不高興,說了一兩次吳菊臉就拉長了,說農村就是這麽養孩子的,這麽養的孩子經得起折騰。

許隱按低了音量,哄了褚凝兩句讓她睡,拿著手機出了客廳。

看到許隱這邊換了背景,褚橙歎了口氣:“我有點後悔了。”

萬婷打來電話的時候,她正在和客戶開會,對方是個難纏不按套路出牌的,底下人的人搞不定,她自己接過來跟了好久,看她姿態壓得低,對方也覺得她誠意十足,本來以為這一單勢在必得了,臨到簽單的關口,對麵的人又挑揀起來了。

她當時壓著的火氣不是一般的大,又在電話裏聽到褚凝的哭聲,心揪成了一坨,說不出的難受和惆悵,事後她攤在辦公室的躺椅上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際,第一次覺得事情比她預想的要難搞。

整個孕期強烈的身體反應沒有讓她有退縮的想法,家裏人不理解,她一個人在外把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麽難捱的,她很清楚她就是想要這個孩子,在她的計劃裏麵,她給褚凝做了最完美的人生策劃,她相信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把褚凝養得很好。

可是在視頻裏看到女兒眼睛裏蓄滿淚水的時候,她覺得她太自我,也太自私了,一切不過都是因為她具有主動權,她自己所作的選擇而已,而後果,並不是單單隻是她一個人在承受。

聽到她這麽說,許隱責怪似的嘖了她一聲:“說什麽了!孩子都這麽大了,九月份送去幼兒園,還跟之前一樣,現在這隻是個小插曲。”

“我過兩天提早休假回來,你先幫我看兩天。”褚橙說。

許隱點頭:“放心,我給你看好。”

說是這麽說,但許隱毫無看小孩兒的經驗。

褚凝三歲多一點,話剛說得順,許隱猜測這個年齡段是小孩兒真正開始對世界有屬於自己認知的一個階段,因為實在是太吵啦,對什麽都充滿好奇,什麽東西都要問上一問。

第一天許隱還發揮人民教師的本職精神,認真給她講為什麽筷子是兩隻,為什麽飯可以吃而粑粑不能吃,為什麽葉子是綠色而自己不是綠色等等奇怪的問題……

第二天她就受不了,小姑娘拿著一個圖冊朝她奔跑過來的時候,許隱終於將目光移到了正在打遊戲的許傑盛身上。

許傑盛倒是很自覺,把褚凝抱過去看自己打遊戲:“這個叫趙雲,趙雲是常山趙子龍,是個戰士也是個刺客,你看他這個大招厲不厲害?想要殺哪個?殺這個好不好?看舅舅的……”

本來還挺和諧的,許隱也覺得他終於有點用處了,可下午下樓,看到兩個人還窩在那打,她急忙把褚凝撈了出來:“眼睛還要不要啊?”

最後想了想,還是牽著褚凝去了孟臨家。

去的時候孟臨正在做飯,本來放了水準備隨便吃點,看到許隱來,想了想又把鍋放了回去,拿出電飯鍋開始做飯。

許隱看了一眼冰箱,也沒什麽菜了,就說讓他隨便做點。

孟臨看了看他牽著的小女孩問:“誰家的?”

“我姑娘,”許隱說,說完還裝作一臉詫異的樣子:“我沒給你說嗎?哦,我之前怕大家不能接受我未婚先孕,就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