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衍在腦中預演了一番該怎麽勾起好友好奇心, 然後定了定神，正色看向宿月：“哦，對了, 差點忘了正事。”
“什麽事？”
“你傷了玉無傷。”
“我沒有。”宿月立即否認。
“好吧，你沒有。”他從善如流地改口，“你誤傷了玉無傷。”
“也不是，那明明是帝尊的愛樹誤傷的。”宿月再度反駁。
青衍閉上嘴, 無奈地看著宿月。
宿月尷尬地轉過頭，小聲嘟囔：“行吧, 就算是我的錯。”
青衍換了個說法：“玉無傷因你受傷，聽說回去的時候隻剩了一具仙骨？”
說實話, 他還挺想親眼看看那一幕的。
“嗯。”
“你也知道玉無傷是玉極仙帝的小兒子吧？”
“知道。”宿月心知重頭戲來了。
果然, 青衍繼續道：“玉極仙帝與我們帝尊素來不睦, 且他為人十分小心眼。他兒子因你受傷, 你也說了, 傷他的是帝尊的‘愛樹’，那樹肯定不會有事，你……就不好說了。”
宿月點點頭, 也對, 畢竟她也不是帝尊的‘愛人’什麽的。
隨即她打了個寒顫, ‘愛人’這個詞聽起來過於驚悚。
“所以，你是來給我支招的？”
青衍燦然一笑：“正是, 在下心有一計，就是不知，你敢不敢了。”
宿月十分懷疑他想挖坑埋自己, 看起來就十分的不懷好意。
“……說來聽聽。”
青衍微微傾身，左右瞧了瞧, 小聲在她耳邊道：“這些話，出我口進你耳，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謔！
宿月身子立即往後仰了仰，斜睨他，總覺得不是什麽好話啊！
青衍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快來聽。
宿月隻好附耳過去。
“兩位帝尊以前有些仇怨，玉極仙帝看我們帝尊不順眼，巧的是，我們帝尊呢，也不是什麽心胸寬廣之輩，你懂的吧？”
宿月懂了，畢竟她也是親身見證過，他們帝尊心胸到底多狹窄的人之一。
“所以？”她聲調微微上揚
“所以，你要知道怎麽投其所好，才能讓他保下你。”
宿月想了想：“可是，就算我沒有投其所好，他總不會把我推出去頂罪吧？”
青衍眼神略有些同情地望著她：“你是不是忘了，三十六重天上的事了。”
宿月：……
是的，她忘的一幹二淨。
順便忘了自己不久之前，已經給玄蒼帝尊找過一些小麻煩，有這一次，還有個大麻煩在等他。
“玄蒼呢，最討厭別人給他惹事，你犯了他多少忌諱，心裏清楚吧？”
宿月扯動了一下唇角，是呢，她現在已經覺得，自己如今還能完好無損的活著，一定是帝尊發了善心。
“那你有什麽解決辦法？”她虛心請教。
“他不高興，就想辦法哄他高興。別的你做不到，不過隻要能讓玉極仙帝不高興，玄蒼就會高興。”
宿月想了想，偏頭看他：“我怎麽覺得，和玉極仙帝有仇的那個是你啊？”
青衍輕咳一聲，眼神誠懇：“信我。”
宿月撇嘴：“不是很想信。”
為了討一位仙帝的歡心，去得罪另一位仙帝，怎麽想都是個找死的局麵，她要持保留意見。
玉極仙帝來得很快，他不但來了，還帶著依舊保持著骨架形狀的兒子，以及鳳翎芸倉等人。
玄蒼在行宮內殿接待玉極，兩人地位相當，哪怕暗地裏仇怨不少，表麵上還是過得去的。
宿月提前被青衍帶了過來，玄蒼是剛到的，所以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想法，心情是否愉悅？
青衍坐在玄蒼下首，宿月低眉斂目地站在他身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靈棋與另外一名不認識的仙官分別在兩位仙帝身旁侍奉，玉極仙帝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便“砰”地一聲，重重將茶盞放下。
宿月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抬頭看了過去。
玉極仙帝是中年人的模樣，國字臉，五官端正，看起來十分沉穩可靠很有氣勢，他身著袞服，頭戴冠冕，頗有幾分人間帝王相。
他和俊美無儔的玄蒼坐在一起，給人一種兩輩人的錯覺。據說，玄蒼仙帝的年紀是比玉極仙帝大上許多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玉極仙帝落了茶盞，玄蒼卻依舊慢悠悠地品茶，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模樣。
兩人關係十分不好，這一點宿月信了。
“玄蒼，小兒不過誤闖你行宮而已，卻被無故毀了肉身，此事本尊需要一個交代。”
玄蒼吹了下杯中茶水，眼都沒抬：“想要什麽交代？”
“害他的人，自戕於此。”
玄蒼輕笑一聲：“靈棋，和玉極說說當日事情經過。”
站在玄蒼身後的靈棋上前一步，對玉極仙帝行禮，隨後恭敬道：“玉無傷追逐百花園內女仙，闖入行宮，兩人行至行宮東北角，驚擾燈籠樹。燈籠樹投下一果，落於玉無傷身側，果汁濺射全身，將他肉身腐蝕。”
玄蒼擺擺手，靈棋又行禮，隨後退到後麵。
“我的樹，三界之內隻此一棵，比你的兒子，要珍貴些。”
這話說的，仙帝的兒子都不如一棵樹。宿月偷偷瞄了玉極仙帝一眼，覺得他可能要被氣出好歹。
不過她還是小看了玉極仙帝的承受能力，對方穩住了。
玉極仙帝冷哼一聲：“那名女仙呢？”
“哦。”玄蒼看向青衍身後，眼中不帶多餘情緒。
玉極仙帝的目光也跟著投射過來。
宿月目光微微閃動，現在是她做出選擇的時候了。之前青衍和她說的時候，她還覺得那個提議十分不靠譜。
可是玄蒼仙帝的態度，讓她心中忐忑。
她可以確定，自己在這位帝尊心中的地位，是肯定不如燈籠樹的。
在兩為仙帝逼人的目光下，宿月在反省自己，她不該自以為能夠揣測對方的心思。能夠拿捏她生死的人，她該始終懷有敬畏之心。
“站出來，讓玉極仙帝好好瞧瞧。”玄蒼開口。
宿月有些僵硬地從青衍身後走到殿中央，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玉極仙帝垂眼看過來，聲音沉穩：“本尊不欲為難你，你自戕吧。”
行吧，跟青衍預料的果然一模一樣。
玉極仙帝說完，殿內始終安靜，玄蒼還在喝他的茶，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事到如今，宿月倒是不緊張了。
她抬起頭，朝玉極仙帝笑了下：“玉極仙帝這話有些語病，您要是真不想為難我，就不該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就是在為難我。”
玉極仙帝大概沒想到，剛剛還鵪鶉似的小仙，突然就變臉了。
非但如此，還敢當眾頂撞他。
“大膽！”玉極一怒，斥道。
宿月開始破罐子破摔了，都已經開了頭，也回不去了。
她不急不緩地回道：“小仙的膽子不大，至少是不如小太子大的。小仙隻敢在我們帝尊的地盤上溜達，小太子卻敢闖入我們帝尊的行宮，下一步，說不準他還想做些什麽。”
宿月壓根不給玉極仙帝開口的機會，繼續說：“玉極仙帝您大概覺得您小兒子沒什麽錯，天下間養出些紈絝敗類的父母，大多都是這麽想的。”
殿內安靜一片，就連玉極仙帝帶來的鳳族一群人，也都不敢發出聲音。
總覺得下一刻，玉極仙帝會忍不住出手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小仙拍死，順便滅口在場所有人。
“謬論！”
“這天下間啊，有些人覺得別人的話不中聽，就非說他們說的話是錯的，哎……凡俗的皇帝尚且不敢這般說，別說這仙界，一共四位仙帝呢。”
青衍低下頭，撿了個果子塞進嘴裏，勉強止住臉上的笑。
他真的隻是給宿月指了條明路而已，以他對玄蒼的了解，就算不會真的把宿月怎麽樣，必然也會讓她吃些苦頭。
可他沒想到，宿月戰鬥力這麽強。
而且，嘴皮子是真利索。
玉極臉都變色了。
如果當年他帶著宿月，說不定就不覺得那麽憋屈了。
玉極仙帝習慣了以勢壓人，遇到敢頂撞他的，通常也都不會給對方廢話的機會。偏偏這裏是玄蒼的地盤，這人，也是屬於玄蒼的。
玄蒼一聲不吭，倒是被他瞧了熱鬧。
玉極冷聲道：“玄蒼，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宿月，給玉極仙帝道歉。”玄蒼淡淡開口。
宿月當即低頭行禮認錯，一氣嗬成，不帶任何遲疑：“小仙知錯了，還請玉極仙帝不要將小仙的話放在心上。您的指教小仙都牢牢記在心裏了，可誰讓小仙是我們帝尊的人呢，隻能聽我們帝尊的話。”
玄蒼隻是讓她道歉，但是宿月覺得，可以多說那麽一點，表現出自己的真誠，於是她朝臉色陰沉的玉極仙帝笑笑，說：“小仙與小太子並無仇怨，隻是有些許小誤會罷了。小太子勇武非凡，小仙實在敬佩極了。”
如果他兒子現在不是隻剩一具仙骨，玉極仙帝大概會覺得她的話裏有幾分真誠。
然而這時候說這樣的話，滿滿都是嘲諷的意味。
“你這個下屬，倒是很伶俐，不如將人送我如何？”玉極仙帝大約也覺得與一個小仙為難，丟的是自己的麵子，他趨向於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玄蒼抬眼掃了玉極一眼：“她不是說了，她是我的人，聽不懂嗎？”
一語雙關，玉極臉色微變，深深看向宿月。
宿月終於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關是過了。可是抬頭之後，發現周圍人看她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對勁。
帝尊剛才不就是說，她是他的人……
這什麽意思？
她後知後覺，突然意識到這句話不太對勁，尤其是從玄蒼帝尊口中說出來，似乎多了些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