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東辰仙帝蒼老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 意有所指道:“你該知道,這並不容易。”
南溟即將與薑承圖結契,而宿月卻想要將岐山氏上下治罪。需要接受審判的人, 當然也包括南溟仙帝名義上的契約對象。
“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遵守規則。”宿月語氣很淡。
仙帝從來都有豁免一切的權利,不管對方做過什麽,這不就是仙界一直以來的潛規則麽?
“即便是我定下的規則, 也不可能束縛住所有人。”
東辰仙帝的下屬執行任何事,都依規處置, 然而也僅限於他的人而已。
他在仙界的影響力再大,也不過是四位仙帝之一。當他的手伸到南溟那裏的時候, 就意味著, 他要與其中的一位或是兩位仙帝站在對立麵。
“您希望所有人都能夠生活在規則之下嗎?”宿月問。
東辰仙帝笑笑, “全無約束的自由, 隻會帶來更多的苦難, 尤其當我們還擁有絕對的實力時。”他隨即承認,“是的,我希望所有仙者, 包括我, 都能夠生存於規則之下。”
宿月將他的話還了回去:“這很難, 您應該清楚吧?”
兩人目光相對,東辰仙帝笑笑:“很難, 不代表無法實現,這是我的追求。”
“真巧,屬下竟然與您有相同的追求。”
宿月替他將魚竿拉了上來, 魚鉤上的魚已經跑掉了,還吃光了魚餌。
她將魚竿塞回東辰仙帝手裏:“為了我們共同的追求, 如果南溟仙帝結契當日,把屬下攔在外麵不讓進可怎麽是好?”
東辰仙帝笑的眯起眼,將一張請柬拿到她麵前:“恰好,我不久前剛收到了請柬,你便替我去吧。”
宿月微笑著接過請柬,站起身來,朝東辰仙帝行了一禮:“帝尊放心,屬下會向所有人,展示您的態度。”
東辰仙帝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宿月離開後,他再次將魚竿甩入雲海,嘴角的弧度始終沒有落下。
這麽多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快了,不需要等太久……
宿月回到十九天的時候,心情依舊不錯,直到她在自己床頭,看見了一串紫色玉鈴蘭花。
她回身看了眼被種在花盆中,擺在窗前那串同樣在開花的紫色玉鈴蘭,臉上的笑漸漸淡去。
她將那串花拿在手中,它還是一如昨日的嬌嫩,她很確定,在自己醒來之後,直至離開山穀之前,都沒有再見到這串花。
是誰將它放在這裏的,不言而喻。
醒來時沒有見到玄蒼,她以為這應該算是兩人之間的默契。以他們如今的關係,似乎沒有再見的必要,徒增煩惱,但是玄蒼似乎和她的想法不同?
晃了晃手中的花串,她在心裏猜測,對方到底想表達什麽?
第二日,宿月還在處理軍務,便見緋落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臉驚慌的模樣。
“跑什麽,嚇成這樣?”
因為太過吃驚,緋落連說話都有些不順暢,她指著門外道:“玄、玄蒼仙帝麾下的仙官來了。”
宿月執筆的手一頓,在帛書上留下了一道墨痕。
她麵上並無太多表情,隻是放下筆,站起身走了出來。
“帶我過去。”
來的人是仙官靈棋,曾與宿月有過幾麵之緣,他見到宿月後,恭敬奉上手中捧著的錦盒。
宿月接過錦盒,當下便打開。
裏麵擺著一支發簪,也是一串紫色玉鈴蘭,隻是剔透瑩潤,顯然是由極品仙玉製成的。
宿月將簪子拿在手裏,禮物她很喜歡,隻是送禮物的人,讓她有些為難。
“不知玄蒼仙帝何時有空,我想約他一見。”她客氣地問道。
靈棋溫和一笑:“帝尊隨時都有時間。”
“既如此,那便三日後吧,我在觀星台等帝尊。”
靈棋微一頷首:“小仙這便回去複命。”
緋落一直沒敢進來打擾,等靈棋走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瞧了瞧宿月的臉色,見她沒有發怒的跡象,才問:“這位仙官,不是來找茬的吧?”
雖然外麵都傳那位玄蒼仙帝與宿月有什麽曖昧,可作為宿月身邊的人,幾百年都沒見兩人私下聯係過,她覺得這事兒一點都不靠譜。
宿月長睫微垂,看著手中錦盒:“不是。”
“你還好嗎?”緋落莫名覺得,她心情似乎不那麽好。
“很好。”宿月笑了一下,將那支簪子取出,簪在發間。
緋落瞅了一眼,說道:“……還挺好看的。”
“我也覺得。”宿月向外走去,緋落則亦步亦趨跟在她身旁。
“所以,那位仙官其實是來送禮的?可為什麽要送禮給你?”
“大概是因為,我之前幫了玄蒼仙帝,他想表示一下感謝。”
她收過明蒼不知多少禮物,輪到玄蒼,還是第一次,竟還有些受寵若驚。
緋落一臉不信,表示感謝會送簪子?
宿月沒與她多說,她和玄蒼之間的事,連她自己尚且沒弄清楚,其他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三日時光轉瞬即逝,最幾天,宿月收到的消息都與南溟仙帝和古族有關。
原本在她的威嚇下,有些動搖的古族,這些時日都沒了動靜,最近更是送了不少禮物去十八重天,恭賀薑承圖與南溟仙帝結契。
他們的動搖在宿月的意料之內,古族向來同進退,岐山氏選擇了南溟仙帝這個靠山,他們當然也更願意臣服對方。隻希望到時候,他們不要後悔才好。
與玄蒼約定的時間到了,宿月正要出門,就見一名女官和幾名仙娥被守衛攔在外麵。
見到宿月,那女官急忙高喊:“宿月統帥,我家主君請您去一趟十八重天,有要事與您相商。”
宿月瞥了那女官一眼,似在疑問又似自言自語:“有人說話嗎?”
守門仙兵異口同聲回答:“啟稟統帥,沒有。”
她勾了勾嘴角,沒再理會門口的熱鬧,朝著觀星台走去。
那女官被她的無視刺激得暗自咬牙,然而如今的宿月,並不是區區女官可以指手畫腳的存在,她隻能恨恨地帶著人離開。
宿月還以為,吃了她的閉門羹,南溟仙帝會放棄見她的這個打算,沒想到,沒請來人,她竟屈尊紆貴親自來了。
在觀星台上沒見到玄蒼,反而先見到了南溟,讓她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瞬間跌落穀底。
南溟仙帝大概是喜事臨近,臉色比往日要好,她看向宿月的目光雖然帶著一貫的敵意與冷淡,倒也沒有以往那麽讓人如坐針氈。
“南溟仙帝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宿月在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間,便停下腳步。
南溟見她如此警惕,不由哼笑一聲,她仔細打量著宿月,半晌才徐徐開口:“你我還是第一次私下見麵吧,你倒是長進了不少。”
“您過獎了,聽說仙帝您喜事將近,恭喜。”宿月回以一抹真誠的假笑。
“別與我說廢話。”南溟仙帝臉上帶笑,語氣卻十分冷厲,“是你抓走了薑呈書?”
“南溟仙帝若是想知道,不妨去問問我們帝尊,他老人家或許願意親口告訴你。”宿月麵上依舊含笑。
“你是覺得,有了東辰給你撐腰,便不需要把我放在眼裏了,是嗎?”南溟眼中含著淡淡的殺意。
她想要宿月的命,在玄蒼身邊見到她時就覺得厭惡,之後每一次見麵,都讓她越發的控製不住這種情緒。
時隔五百年,宿月不但活著回來了,還離她越來越近,想殺她的心情,也越來越迫切。
那是一種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危機感,讓她必須這麽做!
南溟眯起了眼,如果她在這裏動手,東辰會為了宿月向她出手嗎?玄蒼呢?
宿月並非沒有感覺到那刺骨的危機感,但她依然站在原地未動:“我是東辰仙帝座下統帥,隻需要將他放在眼裏便夠了,還請您恕我眼睛不夠大,無法將您也一同裝進去。”
南溟被氣到說不出話,指著她好一會兒,才道:“宿月,你當我不敢動你?”
宿月聳肩:“我相信您敢,不過您都失敗過那麽多次了,是否總結出了一些經驗?”
宿月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命不夠好,但是遇到南溟仙帝後,卻覺得,自己的命似乎也沒那麽差。
命不好的人,恐怕早就死在對方手下了。
而她,還能活蹦亂跳的站在對方麵前挑釁,也算是一種成功。
南溟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看來,你是不想活了。”
“這個,您說的不算。”
宿月句句挑釁,終於讓南溟失去了所有耐性。她染著蔻丹的手才剛剛抬起,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現在觀星台上,站在兩人中間。
“玄蒼?”南溟驚怒交加地叫出這個名字,看著神情漠然的男人,不敢相信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是知道她對宿月動了殺心,來阻止她的嗎?
“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見她。”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見南溟仙帝麵色白了白,宿月忍不住挑眉,字字誅心啊!
對方大概是騎虎難下,宿月便十分好心地替她搭了台階:“既然兩日後便是南溟仙帝您的結契禮,這樣大喜的日子,不如回去好生準備吧,就別與我這個小人物置氣了。”
南溟狠狠瞪她一眼,果然順勢離開了。
宿月微微彎起眼,意味深長地感慨道:“求而不得,實乃人生一憾。”
這都要結契了,還對玄蒼念念不忘的,這位南溟仙帝,也算是另類的深情了。
玄蒼嘴角微抽,轉過身問:“為什麽刺激她?”
宿月瞥他一眼:“這就是刺激了?那您的見識還不夠。”
她要做的,可不隻是這樣,現在不過是個開胃菜而已。
玄蒼深深地凝望她,並未繼續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