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微博被不按常理出牌的長興和陸子羲炸得一團糟的同時,長興的負責人和陸子羲各自坐在電腦前麵，都快氣瘋了。
陸子羲沒想到，長興會這麽不考慮他的感受,直接先斬後奏,甚至還敢在微博上直接艾特他，是誰給他們的勇氣，讓他們覺得,自己會心甘情願忍氣吞聲,看到木已成舟就乖乖接受安排的？
恰恰相反，他陸子羲還就是這個強脾氣了,吃軟不吃硬,長興冷不丁來這麽一手,隻會起到反作用，既然他們不要臉,那他也沒必要給長興麵子，直接撕破臉皮了事。
當他看到投資人裏有當初那個被自己用紅包一頓狠削的劉慶明時，臉上的冷笑更甚。
看來這是還沒長記性，被整得不夠慘，還依然堅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陸子羲對著電腦越看越來氣，忍不住起身,在房間裏轉悠了好幾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才算是冷靜下來。
長興有這種舉動,倒也不算很奇怪，首先他們向來橫行霸道毫無廉恥，鼠目寸光隻知眼前利益，其次原主的性格大概是比較聽話乖巧還內向的那一類,不然也不至於被逼到自殺，隻是這回，他們絕對沒想到，自己踢到的是一塊鐵板，還是裝了倒刺的那種，隻要他們敢惹，必定會被連皮帶肉地剮下一塊兒來！
陸子羲收拾好情緒之後，轉頭看了一眼桌邊瘋狂震動的手機，煩不勝煩，順手拿了起來，打算直接關機了事。
他現在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他，無論是媒體還是公司，因為這件事需要一個緩衝和發酵的時間，不把事情鬧大，他想脫離長興的掌控，估計沒那麽容易。
可就當他準備關機的時候，來自趙誌平的未接電話斷開，另一個電話又被瞬間接入進來。
晏允臻。
陸子羲想了想，還是接了。
雖然他現在對晏允臻有所懷疑，算是心懷芥蒂，但畢竟晏允臻以後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少東家了，現在也是同盟軍，不讓他了解點情況好像不太合適。
果然，晏允臻就是為這件事來的，電話一接通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你到底有沒有簽那個電視劇的合同？說實話。”
“實話是沒有，我在他們發布微博之前，都不知道那個電視劇是個什麽東西，”陸子羲有些頭疼，“但是長興的合同我不知道你看了沒有，那上麵要求演員無條件服從公司安排，不然要支付高額違約金，我簽了那份合同。”
陸子羲此時不禁感歎起知法懂法的重要性，原主那傻小子簽的哪是合同啊，簡直是賣身契！
“……你啊。”晏允臻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違約金不是問題，合同才是關鍵。”
晏允臻這人向來冷感，再加上小時候生活在國外，母語不算是漢語，語言思維角度也不太中式，因此講中文的時候就相對比較惜字如金，那種略顯冷漠的說話方式陸子羲聽了十年，已經習慣了，倒是那一聲帶著無奈和溫柔的“你啊”，讓陸子羲少見地有些不自在起來。
這種久違的口氣，不由得讓他想起高中的時候的一件事。
那是一次校運會長跑比賽，他明明感覺自己有些發燒，卻因為逞強，誰都沒告訴，一定要跑完全程，結果他還真的一路領先狂奔跑到了終點，很不幸的是，由於燒得厲害，又透支了體力，剛剛觸線，他就毫無意識地倒了。
後來陸子羲才知道，當所有人都被嚇愣了的時候，是晏允臻第一個反應過來，直接一把抱起他衝向醫務室的。其實陸子羲平時身體素質很好，掛完了水睡了一覺就沒什麽事了，反倒是晏允臻比他還慌，那架勢引得路人頻頻側目，而晏允臻又是學校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這一通折騰，弄得陸子羲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太敢出教室門，因為他隻要出現在學校裏，回頭率簡直百分之百，凡是個八卦點的路人都要對他行注目禮。
但當時他對此一無所知，他隻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晏允臻抱著他的校服外套，靠在床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見他醒了，原本緊皺的眉頭一瞬間舒展開來，眼睛裏也有了光彩，但僅僅是那麽一瞬，他的臉色又明顯陰沉下來。
陸子羲眨巴著眼睛看向他。
“我覺得你眼睛一亮的那個瞬間，特別好看，”陸子羲勉強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徹底啞了，他準備起身，卻被晏允臻一把摁了回去，“哎你幹嘛？”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晏允臻冷冷地說，“發燒了還跑什麽跑？把被子蓋好。”
“我已經不燒了……”陸子羲看著晏允臻的眼神越發冰冷，趕緊發揮與生俱來的演技裝可憐道，“我渴了。”
晏允臻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轉身倒了杯水，繞開吊水瓶，扶著他慢慢坐了起來，讓他一點一點喝著杯中的熱水。
陸子羲知道自己不占理，也就不像平時一樣肆意張揚了，低垂著眼簾的模樣看起來很乖，在被褥裏縮成小小的一團，可憐得讓人看著就想塞懷裏好好揉搓一把，就是犯了天大的錯，也不想和他計較了。
“喝慢點。”晏允臻最終還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又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在陸子羲感覺到不對勁之前，提前轉移了話題，“想知道你今天怎麽過來的嗎？”
陸子羲一邊喝水一邊搖頭。
“公主抱。”晏允臻說。
陸子羲猝不及防，一口水嗆得差點噴出來，咳了半天才說：“謝謝啊，那你力氣真大。”
“聽到公主抱，你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我勁兒大？”晏允臻在一旁給他順著氣，有些哭笑不得。
“那要不然呢？”陸子羲反問道。
晏允臻先是不出聲，等過了好久，才終於沒忍住似的笑出了聲：“直男。”
“廢話。”陸子羲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心虛，頂嘴道，“難道你不是？”
晏允臻隻是看著他。
然後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如果真的不是呢？”他問。
“啊……”陸子羲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隨後才反應過來晏允臻在說什麽，頓時瞪大了眼睛，“啊？”
然而晏允臻卻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他就像自己根本沒說過這句話一樣，自顧自地給他疊著校服。
陸子羲有些發懵地喝完了一整杯水，然後把杯子遞了過去，眼神依然十分迷茫。
這下晏允臻是真的笑出了聲，陸子羲一頭霧水地看他笑了半天，他才終於收住了，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晏允臻俯下身來，貼得很近，正在陸子羲不知所措時，忽然伸出食指，在他的鼻梁上很輕地刮了一下，口氣中居然透著點無奈和寵溺：“你啊。”
那一瞬間陸子羲感覺自己全身都麻了，溫柔的腔調和溫熱的氣息一瞬間讓他炸了毛似的往後一竄，骨頭一路從鼻梁酥到尾椎骨，皮膚從脖頸一路紅到臉頰和耳垂，倒把晏允臻嚇了一跳。
陸子羲知道他還有很多話想說，但那一瞬間，他自己也很慌亂，於是根本沒給晏允臻機會，很幹脆地在晏允臻複雜的眼神中把被子一裹，埋頭繼續睡去了。
晏允臻見他閉著眼睛，也就沒去鬧他，但其實陸子羲沒有睡著，他感覺自己的睫毛在發顫，晏允臻這種從小拍戲拍到大的人應該不存在看不出來。
可晏允臻就是一副我沒看出來你能拿我怎麽辦的流氓樣，他看似若無其事地湊上前去掖了被角，呼吸噴灑在陸子羲的耳廓，停了很久，久到陸子羲都快習慣他呼吸的節奏，不再感到麻癢，甚至還昏昏欲睡時，才似有若無地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耳垂。
一個並不正式的吻。
陸子羲知道那溫熱濕潤的觸感是什麽，但他腦袋裏亂成一團，硬是挺住了沒有亂動。他感覺很懵，很亂，很難以置信，甚至想自欺欺人告訴自己這隻是意外，除此之外，他僅剩的腦容量想的都是要怎麽做，才能把這件事徹底糊弄過去。
事後晏允臻沒有再去深究，而當時隻知道鬆了口氣的陸子羲，直到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究竟意味著什麽。
如果他真是直男，他要麽就是大大咧咧什麽都發現不了，要麽就該跳起來給晏允臻一拳了，可他沒有，他一聲不吭地將自己徹底交付在了晏允臻手上，任憑對方接近自己，還默許了那個遠超友誼的吻。
那簡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我也喜歡你。
他的思緒隨著回憶越飄越遠，還是晏允臻不滿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所以我剛剛說的那些應對方式……你在聽嗎？”
晏允臻連叫了兩聲陸聞啟，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在那一瞬間居然有些難過，少見地因為自己現在已經不是陸子羲而是陸聞啟而難過。
是因為晏允臻嗎？
可當年某件事之後，晏允臻已經和他徹底掰了，關係甚至還不如現在的陸聞啟和晏允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難受個什麽勁。
他毫不懷疑無論晏允臻是不是宿主，當年的晏允臻都是一門心思喜歡著自己的，反倒是現在晏允臻對“陸聞啟”的態度，讓他覺得撲朔迷離。
說喜歡吧，好像也不是，晏允臻追人是個什麽狀態他還是清楚的，不可能就這點含含糊糊的小動作；說不喜歡吧，好像也有些特殊關照，起碼他很少看到晏允臻對除了他和家人以外的人上心。
這種有所保留的態度……
很像是在試探著什麽。
陸子羲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但他越想越覺得正確，晏允臻並沒有很誇張地對他好，也沒有和他建立什麽私下的交情，但又總是為他破例，每次都選擇站在他這一邊，成功地把關係維持在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隨時可以向更親密的關係過渡，但一旦發現自己的猜測不正確，似乎也可以立刻將自己的行為歸為一切為了公司的利益，或者隻是單純地欣賞和提攜一個後輩。
陸子羲不禁聯想到，重生之後見麵的第一次，晏允臻就說過他“很像一個人”，所以晏允臻這是在試探……
陸子羲這邊還在沉思，電話那頭的晏允臻已經止住了話頭。
“算了，我感覺你今天也沒什麽心思聽我說話。”晏允臻辦事向來講究效率，看他不在狀態，就幹脆地停止了談話，“你現在在哪兒？”
“在家啊。”陸子羲有些奇怪。
長興發微博的時候是晚上八點，正趕上晚間流量高峰，這一來二去地折騰一通之後，已經入夜很深了，要不是因為這件煩心事，陸子羲說不定都去睡覺了。
“你的經紀人沒有找上門嗎？”晏允臻問。
“暫時還沒有。”陸子羲說。
“快了。”晏允臻說得很篤定，“他沒那麽輕易放過你。你不考慮找個地方躲一下？”
“我能躲哪兒去？”陸子羲有些無奈，“出去住賓館？萬一公司動用關係查我身份證怎麽辦？萬一出門被跟拍怎麽辦？萬一直接被蹲新聞的狗仔堵家門口怎麽辦？”
“去朋友家呢？”晏允臻愣了愣，又說，“你擔心什麽跟拍，還蹲新聞的狗仔……想象力過分了啊，以你現在的地位，在圈裏連‘咖位’這個詞都談不上，沒人會跟拍你的。”
……得，一著急就忘了自己現在是陸聞啟了。
陸子羲一拍額頭，沒想到這下拍重了，拍得他自己嘶嘶倒抽著冷氣。
晏允臻聽著電話那邊的動靜，差不多猜到發生了什麽，忍不住有些想笑：“我說，你要來我家嗎，我保證，沒人敢拍。”
話音剛落，兩人的對話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什……麽？”陸子羲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把腦子拍壞了，才會產生這樣的幻聽，“去哪兒？”
他怎麽有種……羊入虎口，啊不是，請君入甕，好像也不對……反正就是前方有陷阱的感覺呢？
“來我家啊，”晏允臻居然說得十分坦然，“你不樂意？”
陸子羲沒出聲。
他還在發懵。
“我很好奇，你不是我的粉絲嗎，怎麽總像是在躲著我。”晏允臻的口氣還真有幾分像是在虛心求教，“你很怕我嗎？”
陸子羲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
“我看到海報了。”晏允臻平靜地說，“我看了直播。挺好的，做的食物也都很養胃。”
這聽起來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子很聽話，我還算滿意。
陸子羲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就聽見晏允臻再次問道：“你收集了那麽久以前的《aurora》……所以……陸子羲的那一期雜誌，你也有嗎？”
“什麽？”陸子羲一愣。
“你不認識陸子羲？”
陸子羲閉上眼，光憑想象，似乎就能看到晏允臻在電話那頭皺著眉的樣子，不由得歎了口氣：“認識，千秋獎新晉影帝嘛。”
他不明白為什麽晏允臻會突然提起前世的自己。
他也上過《aurora》沒錯，但那是幾年之後的事情了。隻不過，那期《aurora》也同樣出名，收藏《aurora》的人一般都愛求，因為《aurora》的封麵上很少出現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而他又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於是光環加成下，那期《aurora》在國內徹底賣到脫銷，他也借著這股東風在國內娛樂圈和時尚圈狠狠地火了一把，這之後可以說是平步青雲，聲名大噪，惹得眾人欽羨不已。
陸子羲一向認為，這“眾人”顯然是不包括晏允臻的，畢竟自己得到的所有榮譽，基本上晏允臻都先他一步得到，就連人生中第一個有分量的最佳男演員，晏允臻也比他早兩年，唯一一個他比晏允臻先拿到的，大概就是最後的那個千秋獎。
但這之後，比較就失去了意義。
“陸子羲……”晏允臻輕聲念叨了一句，仿佛在自言自語。
“嗯？”陸子羲正在發呆，冷不丁被人叫了名字，下意識地就應了聲，等反應過來，恨不得把自己剛剛的聲音塞回嗓子眼裏，趕緊匆忙地補上一句，自己都嫌自己欲蓋彌彰，“怎怎麽？我說了，我知道他是誰。”
晏允臻像是愣住了，他停頓了好久，才低聲道：“……《窺光》拍得很好。”
陸子羲那一瞬間有種直覺，他感覺這句話似乎不是對他說的，或者說，不是對“陸聞啟”說的。
那似乎是個斷開的上下句。
陸子羲，《窺光》拍得很好。
陸子羲感覺自己根根汗毛都要炸起來了，實在不敢再想下去，好在晏允臻很快恢複了正常，再次詢問道：“真的不來我這兒躲躲？”
“不了不了，”陸子羲頭皮發麻道，“就不叨擾您了。”
“沒什麽。”晏允臻話鋒一轉，“你不會是覺得……我會潛規則你吧？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沒有！”陸子羲搶白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
“但是什麽，我能吃了你啊，”晏允臻的口氣終於有些不耐煩起來，“我不希望你栽在長興和趙誌平手上出什麽意外，你要是不來我這兒，我就讓助理用他的身份證在賓館給你開個房間，但我不保證你的安全。”
陸子羲不由得腦補了一下趙誌平站在他家門口吼“陸聞啟！你有本事懟公司你有本事開門啊，別躲在裏麵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的精彩場麵，並且悲哀地發現趙誌平說不定還真能做得出來之後，頓時動搖了。
原主絕對算不上什麽有錢人，所以就連租的房子，也隻是比沒廚房沒洗手間的廉租房略好一點，左鄰右舍住得滿滿，還全是和娛樂圈不沾邊的普通人，趙誌平要是來這兒鬧一通，他在這一帶就沒法住了。
“那……謝謝了啊！”陸子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馬上到。”
等他收拾好東西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才猛然想起，現在的陸聞啟應該是不知道晏允臻住在哪兒的。
這就尷尬了……
陸子羲硬著頭皮把電話撥了回去，晏允臻幾乎是秒接，像是正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問地址？”
“嗯。”
“你在哪兒？”
“還在家呢。”陸子羲看了一眼正專心開車的司機，祈禱他不要突然出聲，“你短信發地址給我吧。”
晏允臻應了一聲，掛斷電話，坐在桌前，一邊在qq上翻聯係人，一邊慢悠悠地在手機上填著地址。
-顏芝
-哎在呢！男神什麽事？
-你是不是有陸聞啟的qq？
-啊？有
-他在線嗎？
-在
-wifi還是4g
-嗯……4g[截圖]但他一般都是wifi
-男神你問這個幹嘛？
-沒事，謝謝。
“薑還是老的辣啊。”晏允臻正挑眉看著那張顯示4g的截圖的時候，係統幽幽地開口了，“確認是他了？”
“他太不會藏自己的狐狸尾巴了，”晏允臻笑著搖了搖頭，“我原本不那麽確定……但他這次撒謊了，這讓我很懷疑他的身份。他明明用的是移動數據，說明他已經出發了，可卻騙我說沒有，說明他心虛，他在問我地址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我家住在哪兒，這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嗎？而且我沒想到，我無意間叫了他的名字，他居然會回應……早知道就應該故意在他背後叫他一聲，看看應激反應。”
“那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係統用冰冷的機械音冷冷地誇了一句，“要是認錯了我看你該有多尷尬。”
晏允臻不以為然。
四十分鍾之後，陸子羲終於趕到了晏允臻的家。
這間房是市中心的高層，整體戶型對於晏允臻這種家底的人來說，不算很大，上下兩層兩百多平，有露天陽台，裝修走簡約風，黑白灰藍色調為主，和晏允臻這個人對外的感覺很像，幹淨利落沒有半句廢話，為人冷淡而又理智，但卻仍然擁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陸子羲進門的時候，晏允臻正靠在門框邊看劇本，時不時拿筆在上麵圈圈點點，看起來十分認真。
當他看到陸子羲正好也帶上了打印的試鏡劇本時，嘴上雖然沒說什麽，但陸子羲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裏其實還是很滿意的。晏允臻年少成名，背景也是很多人打拚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高，這導致很多人都隻會將注意力放在他自身條件的優越上，很少會有人細想，晏允臻的條件就算再優秀，他還是要靠自己努力才會有收獲，而且要想做到那麽好，他的努力程度不會比任何一個人低，相應的，他也就更欣賞努力的人。當年的陸子羲就一直把晏允臻當勞模典範，很多時候都感慨自歎不如，畢竟雖然拍戲對陸子羲來說既是工作也是愛好，但起碼他還有參加活動累到煩的時候，而晏允臻就像是為明星這個職業而生的，不僅熱愛拍戲，其他一應事務他也能處理得遊刃有餘，精神狀態還始終飽滿，簡直反人類。
陸子羲換好了鞋，晏允臻就領著他，一邊繼續看劇本，一邊往客廳走，揮揮手示意他隨便坐。
陸子羲也沒和他客氣，隨便選了個窩著舒服的地方，就自來熟地裹著沙發上的小毯子，抱著靠枕，順手拿著茶幾上的筆，在打印好的劇本上做著標記和筆記。
他已經打定主意了，見機行事，連大晚上跑到晏允臻家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做了，還有什麽他不能接受的？
於是，晏允臻就看見自己的沙發上忽然多了一個裹成粽子的毛毯球，縮手縮腳地盤成一團，專心致誌地看著眼前的劇本，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見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烏溜溜地轉。
要不是實在有些唐突，或者說手欠，晏允臻真的想上手戳一下，看看這隻受到驚嚇的毛球會有什麽表現。
沒想到這毛球做事還十分專心，晏允臻起身倒水的時候故意在陸子羲身後站了一會兒，他也沒注意，等發現的時候，一個激靈轉過頭去，才正對上晏允臻飽含深意的眼神。
“你看劇本的樣子好像很熟練。”晏允臻狀似不經意地說，眼睛卻不錯眼珠地盯著他，“我記得你不是科班出身。”
“我經常自己打印劇本看著玩的。”陸子羲翻過一頁，輕描淡寫地開口，其實心裏正忐忑得像揣了隻亂蹦的兔子，怦怦跳得他渾身不自在。
“哦，”晏允臻的聲音拖得有些長，“難怪演技看起來像是千錘百煉過，簡直像是有拍攝經驗。”
他把“經驗”咬得很重。
好在晏允臻也沒難為他，喝完水就去練台詞了，留下陸子羲一個人在沙發上，裹著毛毯獨自懵逼。
他苦思冥想，也沒想清自己到底哪兒引起了晏允臻的警覺，等對方重新開始看劇本，陸子羲才發現自己很順其自然地用了晏允臻的筆，這倒不是問題，頂多就是不講究，可連分類時用的記號筆的顏色都能一一對應，還好幾次都把他常用的筆拿在了手上，這就……
十分尷尬了。
之所以兩個人看劇本的方式如此一致，是因為陸子羲第一次看劇本就是晏允臻手把手教的，上手之後就沒再改過，而原主就算是再粉絲，也沒辦法把看劇本的方法給學去吧？
陸子羲感覺自己的馬甲岌岌可危，連忙借口困了，想睡覺。
“去樓下的浴室，從樓梯過去右拐。”晏允臻頭也不抬地說，“樓上的離木地板太近，我不常用，沒收拾。”
“我今天……洗過了。”
陸子羲簡直一頭霧水。
晏允臻的意思是，主動提出，讓他去自己常用的浴室？
這麽講究的人，居然願意和他共用浴室？
這到底是誰被人給穿了啊！
晏允臻隻是笑笑，指路客房讓他去睡。
還衝他笑呢……
還笑得這麽好看……
陸子羲頂著一腦門問號，抱著那條長長的毛毯，稀裏糊塗地就進了臥室的門。
但畢竟困了隻是個借口，鬧騰了一晚上的陸子羲還精神著，他在**滾了幾周，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機開始刷。
[快穿係統紅包群]
【男神係統】：各位！救救孩子！
【撩漢係統】：哎，爸爸來了
【男神係統】：邊兒去
【男神係統】：有沒有正在未來世界的係統！求助！
【撩漢係統】：沒有，下一位
【白月光係統】：沒有，下一位
【古代種田係統】：沒有，下一位
【末世生存係統】：我啊……╰_你們對鹹魚習慣性視而不見的嗎
【男神係統】：……你們的末世科技發展怎麽樣，光腦和數據網還存活嗎
【末世生存係統】：你先說說工作量多大？
【男神係統】：我需要入侵數據終端，徹底刪除一些文件，如果有一些文件已經被上傳到因特網上，我需要將它們一鍵替換，這個工作量大嗎？
【末世生存係統】：……不太小，傳播範圍呢？
【男神係統】：微博，各大論壇，可能還有大量水軍參與
【末世生存係統】：[末世生存係統發送專屬紅包給男神係統]__我盡力了，你拿著用吧，國際慣例……
【男神係統】：……很可能有點意外“驚喜”。
【末世生存係統】：你知道就好，祝你好運……
【吃瓜係統】：@男神係統這是怎麽了？
【男神係統】：我宿主的前暗戀對象被人拍了裸照[微笑]
【撩漢係統】：？？？
【末世生存係統】：？？？
【吃瓜係統】：……？？？
【男神係統】：然後被人用裸照威脅[微笑]
【末世生存係統】：……不是我說，都前暗戀對象了，他還管什麽啊？
【男神係統】：鬼知道他！臉色都變了，正在陽台打電話周旋呢
陸子羲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脊背有些發涼，他原本想看一下東窗事發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可誰知道，他摸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沒能找到那部正常的手機。
他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趕忙扯開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毛毯，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去。
晏允臻在陽台打電話。
臉色很不好看。
他在說：“你們究竟想要什麽？”
而此刻，他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轉過頭來，和陸子羲遙遙對望，終於還是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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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
掛斷了電話之後，晏允臻就直接將陸子羲拎回了沙發上，想了想，還是給他塞了床毛毯，兩個人麵麵相覷。
然後陸子羲就主動交代了原主所做過的一切，包括借裸|貸和簽公司在內的一係列事跡，無奈地扛起一口又一口黑鍋。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晏允臻倒沒有多生氣，更多的是無奈。
而具體原因也不難想通，如果剛剛紅包群裏發生的一切不是巧合，那麽晏允臻就必定是男神係統的宿主，而且係統對自己的稱呼是“前暗戀對象”，這說明晏允臻已經基本猜出了他的身份，做傻事的人不是他，他隻是個頂鍋的，對他也就發不起來火了。
而對於晏允臻的無奈，陸子羲也感到很無奈。
“因為我之前和你不熟啊，”陸子羲說的是實話，“我本來是打算在遠鴻派人正式和我商談解約重簽問題的時候交代這件事的，誰知道遠鴻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動作，長興就先炸了……”
“問題的關鍵是，現在沒有任何客觀證據表明，這張照片和長興有關，我們也不清楚為什麽這張照片會在長興手上。”晏允臻沉吟片刻，說，“剛剛你把手機落在了茶幾上，一個陌生號碼給你發來了一張打碼之後的裸照，隻能看清臉和手持的身份證，落款是，它是否公開，全看你的選擇。我第一時間聯係了長興，對方可能是怕我錄音，很會打太極，對這張照片的事避而不提，看來他們是動真格的了，甚至很可能谘詢了專業人士。”
“至於嗎，”陸子羲苦笑道，“真讓我身敗名裂了，長興也得不到什麽好處啊。”
“大概就是‘我得不到的都要毀掉’的幼稚心理吧，總之不能便宜了遠鴻。”晏允臻說。
“那現在怎麽辦？”陸子羲抬頭看向他。
可能連陸子羲自己都不知道，那雙眼睛裏透出的是信任和依賴，還帶著點對救世主的期冀，看著看著，晏允臻的情緒就慢慢平複下來了。
他不能被憤怒衝昏頭腦，他得為陸子羲保持冷靜，才能處理好這件事。
“放心吧。我會找到辦法解決的。”最終，晏允臻伸手在小家夥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去睡覺。”
“睡不著。”陸子羲往旁邊一躲，嘟囔道。
“數毛球。”晏允臻想都沒想，隨口答道。
“為什麽數的是毛球？”陸子羲有些好奇。
“咳……”晏允臻總不好直說因為我看你像個毛球，“隨便，數什麽都一樣。”
“那我在沙發上靠一會兒。”
陸子羲剛準備躺下來，就聽見晏允臻在旁邊平靜地說：“那你要是睡著了，我就會把你抱去**睡。”
“怕了你了，”陸子羲被他說得簡直想舉手投降，“行了行了，我回臥室。”
等晏允臻聽見臥室的房門被關緊，並且不再有聲響之後，才撥通了宋揚的電話：“查出結果了嗎？”
“還沒有，但已經有了新進展了，”宋揚說，“陸聞啟貸款的那個組織似乎非常龐大，而且涉|黑，有一套完整的洗錢機構，現在我們懷疑，按賬目本應連年虧損卻一直在不斷接納新人的長興，很可能就是線下洗錢中很關鍵的一環。”
“如果這是真的，那關係網就會很明顯了。”晏允臻說，“而且他們應該早就留了這一手，專門挖了坑等咱們來跳。”
“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嗎？”宋揚問。
“我不會讓它發生的。”晏允臻毫不猶豫地說。
“一場硬仗。”宋揚感慨了一句，“但如果打贏了，陸聞啟就徹底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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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陸子羲剛從被窩裏鑽出來，晏允臻就找上了他。
“試鏡提前。”晏允臻一邊穿外套一邊說，“昨晚的劇本看完了嗎？”
“看完了。”陸子羲揉揉眼睛，有些含糊不清地說。
“能行嗎？”晏允臻看著他那迷糊樣，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
陸子羲點了點頭。
“那好。”晏允臻朝他伸出一隻手。
陸子羲微微一愣，身體比大腦先反應過來，立刻下意識地伸手回擊，在他掌心拍了一下。
這是籃球比賽交接換人時的手勢，高中的時候兩個人都打籃球，類似的動作不知道做過多少次。
“把場下的事情，交給我。”晏允臻低聲說，“舞台是你的。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