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煙嬌嬌啼

端午過後天氣越發熱起來。

那天討論到為什麽要給席煙取“煙”字兒, 李雲心很有發言權。

她說還不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老做夢做到煙霧繚繞的山頂,分娩那天早上, 她一睜眼看到外麵都是霧。席宜民說那就取名叫席霧, 但李雲心不知怎麽想起張愛玲《紅玫瑰和白玫瑰》裏的孟煙鸝,一錘定音道:“叫席煙吧。”

席煙小時候生日一次不落的過了,反倒長大以後刻意回避, 反正沒什麽驚喜。

和薄望京結婚以後,辦過幾次宴會,每每要結束了, 他來露個臉意思一下,旁人還覺得倆人恩愛,實則沒有一點儀式感。

眼看生日到了,薄望京還是沒一點表示,無論席煙怎麽暗示他都好像聽不懂一樣,或者轉移了話題。

席煙自己一個人在那邊生悶氣, 和舒暢吐槽無數次。

舒暢樂得直不起腰,“你倆真有意思, 跟新婚夫妻似的, 既然那麽想他有表示, 直接問不就得了唄。”

席煙說:“不行!”

這樣跟討來的有什麽區別。

婚白離了。

生日是其次,重要的是,這是他們真正意義在一起後, 第一個有儀式感的日子。

過不過一回事兒, 他有沒有心又是另一回事兒。

席煙生日前一天, 她敷著麵膜趴在沙發上,薄望京還真說到做到在家不辦公, 但他閑下來會看些書和新聞,瞥了她一眼不成樣子的姿勢,神色寡淡:“臉上的水都擦墊子上了。”

席煙用手刮了刮雙頰,問:“你明天有空麽?”

“有事?”薄望京翻了一頁書。

席煙聽到他這句就來氣,看向他桌上的手機,“你查查唄。”

薄望京沒動,視線依然在書上,漫不經心說:“應該是沒空的,白首鎮鎮政府準備拆遷啟動儀式,我這兩天得過去一趟。”

席煙不甘心,“你都說這兩天,這兩天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後天。”

薄望京瞥了她一眼,終於抬起手機看,翻了翻行程表,重新放回茶幾上,說:“明天有幾個會,大概七八點才能回來,無聊的話我開語音陪你。”

說起這事兒席煙就無語。

前幾天薄望京也是要開會,她盯完店裏裝修準備回家,聽說他還要忙一會兒,幹脆在外麵逛了逛,結果他不肯了,明裏暗裏想知道她在哪兒,美其名曰怕她無聊。

最後薄望京打了視頻電話,非得讓席煙聽他們幹巴巴的財務匯報,鏡頭一旦歪了超五分鍾,微信便發過來了,問:“在和誰聊天?”

管得非常多。

席煙收回思緒,嫌棄地撇了撇嘴:“我不要。”

薄望京聽她聲音懨懨的,掃了她一眼。

席煙正低頭扣指甲,那是她新做的貓眼延長,上麵還貼了亂七八糟的鑽。

做不了事倒沒什麽,關鍵她愛撓人。

薄望京吃過苦頭,盯她的手看了好一陣,嬌裏嬌氣的又白又晃眼,沒舍得剝奪她愛好讓她換了,淡道:“那就明天再說。”

席煙心梗得不行,心想就算她記得他生日,她也絕對不會給他過的!

而且自從周嶽調離總經辦之後,她好像連敷衍的生日宴會都沒有了。

待遇一降再降。

過分。

席煙睡覺背對薄望京不理人,他碰一下肩都不給。

薄望京好似不知道怎麽了,放了幾次被拿下去之後,直接沒耐心地貼上她後背摟住,沉聲說:“睡覺,不然別睡了。”

席煙這才安靜下來。

等薄望京睡著了才摸了手機,把屏幕調到最暗,給舒暢發消息:“明天我們自己出去玩好了。”

舒暢很爽快地答應,說:“好啊。”

她火上澆油道:“我突然想起來有一地兒過生日特別好,還有男模給跳舞,新開的,老板絕對是個品位很好的姐妹。”

席煙下意識瞄了眼身後,確認薄望京睡著了,心虛道:“你去那種酒吧男朋友不管你啊?”

舒暢大言不慚:“他知道。”

席煙:“……”

人和人還真不一樣,薄望京要是知道,指不定發生什麽事兒。

她含糊道:“明天看吧。”

頓了頓,她又有點想凡爾賽,慢吞吞打字道:“再說了,不一定帥得過躺我**的這個,沒差啦。”

這下輪到舒暢無語了,畢竟是客觀事實,她也沒法反駁,打了六個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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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煙是個很會自得其樂的人,早上爸媽和外婆各發了紅包給她,讓她吃長壽麵,通訊錄裏零零散散的好友給她發了祝福,陳姨從早上就開始收快遞。

有少部分是看著薄望京的麵子討好她的,包括奢牌的大區代理。

薄望京平時給她買東西沒少砸錢,一到生日這天,各家品牌商陸陸續續有當季新款和專門給她定製的包包掛件等等作為禮物送過來。

起初席煙還覺得新鮮,到後來收慣了,有些東西還和她審美不符,就沒什麽感覺了。

席煙禮貌地回了祝福她生日快樂的人的消息,心情沒昨天那麽鬱悶了,不管是真是假,她收獲的遠比普通人多得多。

她現在並不懷疑薄望京對自己的心意。

隻是覺得挺奇怪的。

看來男人確實得**。

過了今天她要好好說道說道。

店鋪在裝修,所以朱小麥也在休假,早上送祝福的時候席煙和她聊了幾句,知道她挺無聊就幹脆把她約出來了,和舒暢一起出去逛街。

早上幾個人先去做了臉,又讓專業的化妝師化了個妝。

朱小麥節儉慣了,不大適應她們這種生活節奏,就算全部費用都是席煙出,還是想跑。

席煙提回來,“捯飭捯飭也是個清新佳人,害羞什麽。”

下午的時候她們去商場掃**,隨便找了家咖啡店休息,朱小麥典型的在外工作容易感性的社畜。

雖然她工作壓力不大,席煙也從不說她,但她有時候挺想家的,大多時候很孤單。

席煙不經意地說了句:“小麥,你老板也沒那麽凶吧,怎麽一次都不肯約我出去玩?”

朱小麥眼睛瞬間紅了,握著青檸茶的杯子,低頭吐了句真心話:“謝謝煙姐照顧我,也,也不是不想約你,你們的生活都是我夠不到的,我怕……我怕你們嫌棄我。”

席煙抽了張紙巾給她擦眼淚,笑了聲:“就這點出息。”

出來前席煙收藏了不少好吃的飯店,她正挑著準備去吃晚餐,恍惚覺得哪裏不對,切回微信瞧了瞧。

薄望京今天格外安靜。

往常這個時候,他至少打來一個電話了。

舒暢掃了眼,“你倆這麽黏糊?”

席煙冷哼了聲,“黏個屁。”

席煙選了家土耳其餐廳,她有點想念FISH PANE的味道。

本來過去就半小時,但舒暢看錯了導航,繞來繞去遇上了堵車,天一下子黑了下來。

即使席煙是個路癡也發現舒暢越開越偏,質疑道:“你確定零點之前我們能吃到飯嗎?”

舒暢:“你安安心心坐著就是。”

過了會兒,舒暢隨手一指,“那家法餐也挺好吃的,要不要試試?”

席煙無情戳破,“是很好吃,但這家得提前預約,別想了。”

舒暢像被下了降頭似的,方向盤一轉,說:“去看看嘛。”

席煙冷眼跟著走,到餐廳的時候,舒暢忽然又說:“我肚子痛,小麥你陪我去找下洗手間好不好?”

“沒事吧?是不是下午吃太多了冰的了?”席煙關心地折回去,“一起去吧。”

舒暢揮揮手,“小麥沒來過不知道怎麽溝通,你先去看看有沒有位置,我拉完就沒事了。”

席煙被說服了,她往前走了幾步,發現餐廳有些詭異,居然沒有客人,有位女服務員上前笑眯眯地詢問:“您好,是席女士嗎?”

席煙一愣,機械地點點頭。

“先祝您生日快樂,請跟我來。”她送上一束花。

席煙一時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往裏走了走,環顧四周,餐廳經過裝飾,金色銀色的氣球飄了一地,顆顆飽滿,踏上台階時她停了下來。

上麵有她的照片。

三歲時候坐在兒童車上的。

五歲和小朋友打架打哭,坐在青石階冒鼻涕泡的。

七歲端坐在桌子前認真寫作業的。

還有十五歲參加運動會的。

……

最後一張席煙從未見過。

那是少年穿著校服在校門口拍畢業照,身姿清朗,而少女挽著好友的手從他身後走過,言笑晏晏。

時空好像錯位。

那是她的十六歲。

薄望京即將閃耀她整個青春。

正當席煙愣得厲害的時候,薄望京從她身後走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看了眼那張照片,嗓音低磁,“抱歉,我來得有些遲,這位小姐還肯賞光和我吃頓飯嗎?”

“你……”席煙還反應不過來。

薄望京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台階上走,掃了眼她難以置信的表情,唇角半彎,“在心裏罵了我一天吧?怎麽跟見鬼了一樣。”

席煙被他帶上樓,疑惑道:“你和舒暢一夥的?”

薄望京睨了她一眼,“我和你才是一夥的。”

樓上的牆上掛了彩燈,中間的英文字符寫了:“happy birthday”

布置很精心,他們一上去就有樂隊開始演奏,看起來薄望京把整個餐廳都包下來了。

席煙確實在心裏罵了他一天,猛地被打臉有些別扭,狀似無意地打聽:“你怎麽選這家餐廳呢?”

薄望京讓領班上菜,淡淡吐了兩個字,“先吃。”

席煙回憶了一下她這幾天的舉動,突然把叉子一放,嬌聲惱道:“在家我三不五時暗示你,你是不是看我跟看傻子似的。”

薄望京笑了聲,喝了口酒,沒反駁。

隨後他用紙巾摁了嗯唇角,收了笑,睨她,“今天我比你緊張,怕你生氣不肯出門,到時候我真成罪人了。”

大約早就走過流程的緣故,餐廳上菜很快。

兩人吃了一陣,大約圍繞薄望京怎麽和舒暢溝通想給她個驚喜的,舒暢又是怎麽滿嘴答應的。

說來,舒暢都可以去演電視劇了,反正她今天一點沒看出來。

薄望京看了一眼表,說:“時間差不多了,往你右邊看。”

席煙手機屏的數字跳到八點,煙花在馬路對岸綻放,一團一團在黑夜裏升起。

盛大而耀眼。

與此同時,代表薄氏集團的高樓,緩緩亮起幾個字:

煙煙。

生日快樂。

好像向全世界宣告他的祝福。

席煙一下眼眶紅了,怕被他看出自己哭鼻子,轉過頭破壞氣氛道:“市區禁燃放煙花爆竹。”

薄望京沒想到她第一句居然說的是這個,有些無奈,“我報備了,還提前教了罰款。”

他起身走到她旁邊,傾身和她四目相對,“十年前,我在人海裏,聽聞一位小姑娘口出狂言,說,遲早要讓這棟大樓亮起她的名字。”

“不知道薄太太還記不記得這個願望。”

席煙看他單膝跪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麵放著一枚鑽戒。

他眼底有款款深情,珍重道:“謝謝你願意嫁給我。”

席煙又哭又笑,眼睛紅紅的,帶著鼻音問:“你怎麽什麽都記得?”

她深呼吸兩秒,將手遞過去,讓薄望京戴上這枚新的戒指。

薄望京起身專注地看著她,隨後親了親她的眼睛,低聲說:“因為我愛你,很愛很愛。”

席煙主動環上他的脖子,柔聲說:“我也很愛你。”明日如昨日。

遠處煙火還在盛放,告白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