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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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洲邊界處。
一手拿巨錘的體修走上前, 大著嗓門說:“這蓬萊洲可真邪門,這座城竟感覺不到任何活人的氣息,這便是那天生靈骨的‘天賦神通’麽?”
“正是。”手拿羽扇的年輕男子看著前方那與幻境交匯處的地方, 說:“若不是那天生靈骨被自己的天賦神通反噬, 我們隻怕在接近之時便要丟了性命。”
“這天生靈骨據說還是個散修,如今能力失控,自身十分虛弱,才教我們得了機會。”旁邊一老者開口:“我們隻要找到她,毀掉幻境的核心, 便是她身隕之時。”
“到時候, 天生靈骨大家便各憑本事。”
幾人都是“羽化”修士,天賦一般, 若無奇遇一生便止步於此。
修士本就逆天而行,又豈會甘心耗盡壽元等死, 便都打上了天生靈骨的主意。
蓬萊洲的異常在各個仙洲都不是秘密,隻是少有人將其與天生靈骨的天賦神通聯想起來,若不是偶然得了機會知曉蓬萊洲異常的真相,他們也不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來到這裏。
蓬萊洲外有個殺陣,修士一旦進入這裏便會能感應到那股極為可怖的力量, “神遊”修士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那力量之下無一絲生存的可能, 所以蓬萊洲無“神遊”修士踏入。
所幸那個可怕的殺陣並不針對“羽化”修士,所以他們幾個才冒險來到了這裏。
隻是來到這裏也並非一件易事, 來的途中遇見了好幾撥行蹤詭秘的修士, 險些命喪於他們手中。
而他們幾個都經曆了這樣的事, 為了避免落單死於非命, 幾人索性臨時抱團,先進入這個詭異的幻境再說。
“李道友, 可看出什麽了?”有人開口詢問手拿羽扇的年輕修士,在場隻有他對法陣最為精通,要進入蓬萊洲還需要倚仗他的力量。
“要進去倒是不難,隻是進入了就沒那麽容易出來了。”手執羽扇的年輕修士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將兩個空間的壁壘顯現,像水紋模樣的透明牆麵出現在眾人麵前,隻要跨過去便能進入裏麵。
“除非找到那個天生靈骨修士,將其殺死,這個幻境領域自然就能破了。” 他看了幾人的神色,頓了頓,接著說:“否則我們便都要在裏麵待靈力散去,壽元耗盡而死。”
“我等前來尋找機緣可不就是為了天生靈骨,自然是要找到那修士。”背著巨錘的體修不耐煩地打斷他:“我等既然敢來這裏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那散修如今虛弱到被自己的力量反噬,怕也不過如此,偏偏得了一副天生靈骨,真是暴殄天物!”
手執羽扇的年輕修士聞言,有些慚愧地笑了笑:“道友說的是,我等本就是為了天生靈骨而來,便是死在此處也該毫無怨言。”
“李道友你這話可不中聽,什麽叫死在此處,那天生靈骨如今被自己的能力反噬,如此無用之人我們有何可懼?”有人聽了他的話忍不住反駁,然後看著前方那被納入另一個空間的領域:“這天賦神通成長起來竟真的不遜色於半神器,天生靈骨之名倒是毫不虛傳。”
“道友說的在理。”李修士搖了搖手中的羽扇,笑:“若是有幸能得到天生靈骨便可脫胎換骨,還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天賦神通,合道飛升定是指日可待!”
然後,他看了眼天幕,開口:“我替諸位打開一道口子,大家速速進入。”
說著,李修士輔以陣法,那空間壁壘瞬間出現了一瞬扭曲,呈現出了一個“門”,幾人見此陸續從這個門中進入幻境領域內部。
“為何這裏周遭靈氣充沛,我們卻無法引靈入體?”很快便有人發覺了這裏的異常。
“因為這裏既是蓬萊洲,又不是蓬萊洲,我們已經身在幻境中。”老者開口:“莫要耽擱時間,趕緊找到幻境核心之地,找到那天生靈骨要緊。”
大家到底沒有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是什麽,都認同老者的話。
“蓬萊洲範圍如此大,大家分頭行動吧。”有人剛說完這句話便很快發覺了此地的異樣,原本空無一人的城,進入幻境後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是………”是幻象還是真人?
李修士看了看,開口:“是真人,不是幻象。這裏生活的人應是被幻境蔓延之際拉入其內的人,大部分都是修士,看來蓬萊洲不是人跡罕至,而是都被拉入了幻境裏麵。”
李修士自進入幻境後神色便鬆散起來,這次主子的吩咐十分簡單,甚至都不用他動手殺人,他隻要把這幾人引到幻境核心之地附近便可。
他本就於法陣一道頗有天賦,也算得很準,所以他開的通道離目的地十分近,最大限度地避開雩風城,不讓那朵妖花來添亂。
不過時間必須抓緊,若是那妖花發現這裏的異常,怕是要壞主子的事。
李複麵露憂色,然後抬頭與眾人說道:“此幻境十分詭異,大家若是分頭行動怕是無法自保,誰知這裏麵有沒有先前追殺我們的人在。”
大家一聽,覺得確實在理。
大家雖然都是奔著天生靈骨而來,但誰也不想還未接近目的地便命喪於此。
蓬萊洲的詭異大家都在來蓬萊洲的路上實實在在領會了,自然都不敢以自己如今的修為托大。那籠罩在蓬萊洲的殺陣便教幾人心生忌憚,可天生靈骨的**對幾人來說大過一切,值得冒險,故而都不曾生出退意。
可幾人都知曉天生靈骨隻有一副,隻有一人能得到。
在場都是能夠修至“羽化”的修士,誰都有不曾拿出人前的底牌,奪取天生靈骨,大家最後各憑本事。
於是幾人默契地沒有再提分頭行動。
李複見此,風雅地搖著羽扇:“我略懂一些卜算之法,雖無法得到具體的結果,但推衍方位不成問題。”
說罷,李複從芥子囊取出卜算之用的法器,當著幾人的麵開始推衍方位。
“在西南方位。”李複收起卜算用的法器,示弱地賣了個好:“在下不擅鬥法,進入核心之地後還請各位道友關照。”
“自然,我等能順利來此多虧了李道友。”
“不敢當。”李複露出笑容,當得是君子端方,品性溫良。
他將幾人領到目的地,那是一處凡人聚集的小國,任誰也不會多看一眼,更不會想到這裏竟會是幻境核心之地,那天生靈骨竟會在此處。
唯一讓大家在意的是,這裏分明是凡人聚集之地,這裏的靈氣竟如此純粹。
“原來竟是在凡人境。”有人清楚地感應到了此地同別處有明顯的不同,隻是天生靈骨藏身此處找起來也頗為麻煩:“我們該如何找起?”
“在凡人境找人有何難?”老者捋了捋山羊須,開口:“你從路上走過之時可曾數過腳下踩死了幾隻螞蟻?”
“………”大家很快便都意會。
“我等將那天生靈骨找出來,也算解救了蓬萊洲無數修士與凡人,犧牲一小部分凡人屬實無奈之舉。”
“正是如此。”
李複搖著羽扇麵帶微笑聽著幾人的話,覺得這幾人可真沒臉沒皮,連他和前主子黔相大人這樣名副其實的邪魔外道都要自歎弗如。
雖不知尊上有何打算,但這幾人肯定無法活著走出此地。
李複看向前方那凡人小國,尊上如此在意這裏,難道是因為這裏有對尊上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
熱鬧的街市中,林霖牽著女兒的手從人群中走過,見女兒有些累了便俯身將她抱起:“可是累了?”
“不累,我還想和阿娘去更多的地方。”阿福乖乖待在母親的懷裏,手裏拿著一個糖人,小聲地詢問:“這糖人我可不可以不吃呀?”
林霖訝異:“阿福不喜歡吃糖人嗎?”
阿福搖搖頭:“這糖人是阿娘親手給我做的,我想把它收藏起來。”
林霖:“………”
這話教林霖心尖泛起一絲疼意,麵上露出笑:“自然可以,這是阿福的東西了,阿福想怎麽做都可以。”
“嗯。”得到母親的答複,阿福高興地把糖人捧在手心,輕輕說了一句:“糖人要是永遠不化就好了。”
“當然可以。”林霖說著用靈紋在糖人上刻下一個法陣,然後笑著對女兒說:“這樣糖人就不會化了,阿福想保存多久都可以。”
阿福驚訝地看著母親指間落下的那十分漂亮的紋路,糖人的溫度變涼了許多,在日光下泛著漂亮的琥珀色光澤,卻不會使糖人融化。
阿福笑著說:“阿娘好厲害!”
麵對女兒的誇讚,林霖忍俊不禁,柔聲問:“阿福想學嗎?”
林霖以為阿福肯定是對法術感興趣了,自然會想要學,隻是讓她意外的是,阿福搖了搖頭:“不想學,我有阿娘呢。”
林霖聞言,不曾勉強,隻笑著說:“那等哪一日阿福想學了,娘再教你可好?”
“………”阿福把頭埋在母親懷裏,輕輕地“嗯”了聲。
“阿福可還有想去的地方?”林霖柔聲詢問:“若是累了可不要勉強,娘帶你回家可好?”
聞言,阿福抬頭看向前方熱鬧的廟會。
林霖心神都在女兒身上,自然也察覺到了:“阿福想去嗎?”
“想!”阿福點頭。
“那我們便過去吧。”林霖抱著女兒朝前方的石梯走去,因著今日是月初,所以來上香的人有許多。
林霖步子不慢卻很穩,修士的身體讓她抱著女兒走這樣長的石階一點兒也不費力。
這些時日她極盡所能地帶著阿福去各種地方,從前去過或者不曾去過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林霖明明知道她的阿福真正的模樣已經不是孩子了,可麵對模樣如此年幼的女兒,她還是想著極盡所能地填補那些錯過的時光,極盡所能地陪伴在女兒身邊。
所以這些時日,林霖越發珍惜這段寶貴的時間。
但她也知道,阿福必須盡快醒過來。日晷所指的紅線越來越近,說明阿福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阿福必須自己主動破開這幻境,恢複完整的自我,成為長樂真君。
林霖抱著懷裏的女兒,看向周遭。
這裏的凡人境是幻境的核心之地,是離真正的阿福最近的地方,林霖自然十分小心地在凡人境布下了防禦與攻擊一體的高階法陣。
林霖的本意是保護身為幻境核心之地的凡人境,卻不想當她帶著阿福來到山頂的寺廟前的時候,突然感應到有靈力觸碰到了她布下的防禦法陣。
是修士無意中進入了這裏,還是有人特意尋來此處?
林霖心中生疑,麵上卻不顯。
她同阿福一起在寺中用過齋飯後才回到了府邸。
回來後阿福明顯是有點累了,林霖耐心地哄著阿福入睡,不多會兒,阿福便依偎在她懷裏安靜地睡了過去。
確定阿福睡著了後,林霖動作輕柔地將阿福放在**,給她蓋好被子。
然而就在林霖準備離開的時候,阿福竟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像是下意識般拉住了她的衣袖。
“阿福?”林霖沒想到自己的動作竟驚醒了阿福。
此時的阿福並無先前的倦意,隻是更讓林霖意外的是阿福說的話。
“阿娘,如果………如果我長大了,阿娘還會這樣對我嗎?”
“說什麽傻話。”林霖怔神,遂而無奈地笑:“便是我的阿福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婆婆了,也永遠都是娘疼惜的孩子啊。”
阿福眨了眨眼,才安心地露出笑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