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何信話一出, 周圍人都樂了,“你怎麽會這麽想?”

何信憨憨一笑,“以前學校旁邊有兩間麵條的, 其中一間賣肥腸粉的老說旁邊的雜醬麵用的是淋巴肉, 總誇自己的肥腸洗得幹淨。”

他又想起師爺曾說過可以多喝湯, 於是才這麽一說。

“這麽說好像也挺有道理。”胖子笑著附和。

陸問立即出聲糾正, “科學數據表明, 喝了含大量嘌呤的湯會增加痛風、腎髒功能損傷、高血脂等風險, 不建議大家多食用。”

何信有點不明白, “又是科學,你都承認中醫有用了,為什麽還覺得不能多喝湯?”

陸問被噎了個正著, “我隻是就事論事, 骨頭湯裏麵的高嘌呤等物質確實會影響身體健康,很多大爺大媽都是因為愛熬湯喝出問題。”

有年輕人附和:“醫院裏的醫生也是這麽說的, 湯裏麵全是油脂和嘌呤,鈣啊營養啊微乎其微, 直接吃肉就行。”

其他年紀大的人覺得不對:“老祖宗都說喝湯好的。”

年輕人:“人家有科學依據的。”

“那麽有科學依據, 咋還來看中醫?”王婆婆在旁邊嘀咕了一句。

眾人赧然, “小白醫生你怎麽說?”

何信也相信小師姐的,他轉頭問白蘇, “小師姐, 喝湯對有好處的, 對吧?”

白蘇沒想到一個生長痛引發了中西醫對湯的辯論,她喝了口水, 潤潤喉嚨才緩緩開口:“怎麽說呢,在中醫的理念裏分陰陽五行, 整個身體也是陰陽五行氣機循環的。”

“我們也將肉分為陰陽,瘦肉為陰,肥肉為陽。”白蘇頓了頓,“在我們身體出現陰虛陽虛疲憊難受問題時,總喜歡燉點湯補補身體,是吧?”

一些大爺大媽點點頭,“是啊。”

白蘇接著說:“脂肪嘌呤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卻是不益身體健康,但從中醫角度來說這些東西在一定程度上也有滋陰補陽效果,和白飯、白麵一樣是可以生津補氣的。”

何信一聽立即看向陸問,“我就說我每次喝了湯都覺得身體更好,精神也更足。”

白蘇看了眼何信,“但也確實如陸問所說,流入湯裏後營養價值不多,光喝湯不如吃肉,也不如藥材效果好,因此我們熬湯時都習慣再放一點當歸黃芪大棗用於滋補。”

大媽們連忙問:“所以放點枸杞大棗燉湯就可以了吧?”

還是有人覺得不行,“可是嘌呤物還是在啊,就算可以補身體也會導致尿酸高吧。”

有愛喝湯的:“直接吃肉也行,可問題是肉裏麵不也含有嗎?湯就煮那麽一會兒,估計都沒有肉裏多。”

“煮出來後肉裏的油脂嘌呤就少了。”

“可你又不是天天熬湯,還是正兒八經做菜比較多,各種物質不也全都在肉裏?”

幾個據理力爭的人都呆住了:“……”

好像沒毛病。

“拋開數量談危害,都是耍流氓。”喜歡吃肉喝湯的胖子頓時給自己找到了回家喝骨頭湯的理由,“反正都有這玩意兒,我喝一些也沒關係,對吧小白醫生。”

“根據各自身體情況來看吧,實在太高就別碰了,不高的喝一些也沒關係,總之一句話就是過猶不及,自己珍重。”白蘇覺得隻要身體允許,想喝就喝。

胖子拍拍肚子:“我也就一個月喝一兩次,肯定沒事。”

“你這麽胖還是少喝點,我們瘦子、沒高血壓的可以多喝點。”其他人提醒胖子,“你肯定代謝功能不好,尿酸太高真不行。”

胖子嘴饞得很,“實在高了我就控製一下。”

白蘇想了想,還是對他說道:“其實飯後可以喝檸檬水,能降一些,”

胖子上了心:“真的?那我回去買一箱檸檬天天喝。”

“那我們也回去買,喝了骨頭湯吃了回鍋肉後就喝。”

有人調侃:“小白醫生,你這樣說出來,以後你這的痛風藥都賣不出去了。”

白蘇無所謂地笑了笑:“但願世上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

胖子等人聽著這話,不由又高看白蘇一眼,現在很多藥店都會搞促銷推銷藥品,大概隻有這種傳統醫館才會堅持初心了吧。

胖子家孩子沒事,白蘇什麽藥都沒開就讓他們走了,然後繼續幫其他病人看診。

“小白醫生。”一個年輕媽媽牽著七歲的兒子走了進來,小孩兒身形瘦小,皮膚黝黑,看起來精氣神一般。

年輕媽媽將小孩兒按在椅子上,扭頭看了眼周圍的人後小聲說道:“我家小孩今年七歲了,但晚上還時不時尿床,我以為是睡前喝水的緣故,可是不喝也還是會這樣。”

雖然說得小聲,但窗邊趴著幾個人,其中一個年紀大的老人大大咧咧地說著:“尿床啊?我知道好幾個偏方,用蔥泥敷肚臍,吃胡椒蛋,還有鹽炒水鱉蟲。”

小孩兒尷尬想躲,這群爺爺奶奶真是好煩人!

年輕媽媽則很是無奈,她遮遮掩掩半天全白費了:“家裏長輩也說了幾個土方子,但我擔心不安全所以還是帶他來看看醫生。”

大爺大媽:“哪裏會不安全哦,小時候孩子都這麽搞的。”

年輕媽媽不想和大家多說,直接看向白蘇,“小白醫生,你看看呢?”

白蘇為小孩兒把了把脈,明顯腎氣不足,腎主大小便,而且個頭瘦小,大概吃飯也不多:“平時不怎麽吃米飯?”

年輕媽媽說是,“有點子挑食,不愛吃主食,水果零食倒是吃得多。”

“這樣不行的。”白蘇頓了頓,“不吃五穀雜糧,脾胃自然不好,五髒六腑相輔相成,脾胃不好也影響腎。”

“平時出汗多?小便清長?”

年輕媽媽仔細想了想:“好像是。”

“他這是腎不好?”

“腎虛。”白蘇看了眼小孩兒黝黑偏暗的臉,“腎陽不足,臉色看起來就偏黑一點。”

“還有這種說法?我還覺得是他遺傳他爸的黑皮膚。”年輕媽媽說到這兒,心底猛地一驚,他爸不會也腎虛吧!

“天生黑和後天黑還是有區別的。”白蘇看小孩其他手臂咯吱窩這些地方都白白的,應當不是天生黑了,“我給他開兩副藥。”

白蘇開的是桂枝龍骨牡蠣湯,另外加了一兩味藥調脾胃,雙管齊下,幫小孩兒好好調理一下身體,“喝兩付應當就好了。”

年輕媽媽道了謝,拿了藥就趕緊回家給小孩兒熬藥,當天晚上就見效了,晚上沒尿床,第二天早上起來小孩兒也肯吃主食了。

年輕媽媽離開後,又有老太太坐過來,一坐下她就扒拉著眼睛,“小白醫生,這兩天我時不時總感覺眼睛霧蒙蒙的,看不太清楚東西,揉一揉好像又能好一點,我擔心是什麽東西壓迫到我的神經,麻煩你幫我看看啊。”

其他人:“都壓迫到神經了,你咋不去醫院做一個全身檢查啊?”

“我不去醫院,我就信白蘇。”老太太就住旁邊另外一條小巷裏的,現在附近小鎮居民都知道白氏醫館的厲害,毫無意願都選擇來她這裏:“白蘇,你給我看看。”

白蘇聽老太太的描述,瞧著有點像青盲,“我看看。”

她說著湊近老太太眼睛仔細看了看,瞳孔區隱隱透著白,她伸手去摸脈象,脈象顯示肝腎陰虛,“除了視力減退,沒有頭暈眼花吧?”

老太太嗯了一聲,“沒有,就是霧蒙蒙的,有點看不清了。”

“是白內障嗎?”拿著小本本的陸問問白蘇。

白蘇頷首:“是的。”

“你打算怎麽治?”陸問知道眼科會直接做手術,手術很安全,適應症也很廣泛。

“針灸吃藥。”白蘇告訴老太太可以針灸,老太太也願意配合,於是白蘇直接取針為她針灸眼周附近的睛明、陽白、球後、瞳子髎、攢竹、魚腰等穴位,另外還針灸了胳膊上的臂臑穴,也是能清熱明目的穴位。①

因為白蘇每次都會運氣提升效果,老太太在針灸結束後就覺得眼睛清亮了一些,看的東西也清楚了許多:“白蘇,我眼睛能看清楚了。”

“這麽快就有效?”等待的人裏也有患著白內障的,紛紛指著自己的眼睛,“我的可以治嗎?”

“不是外傷性永久損傷的都可以針灸試試。”在白蘇看來,老人之所以容易得白內障還是因為年紀大了肝腎陰虛的問題,好好治療還是可以緩解恢複的。

“那我們也要試試。”於是乎,等著排隊治療的老人又增加了一個治療項目,等把等著病人全部看完已經快下午一點了。

趁著正午陽光炙熱,沒人出門,白蘇趕緊吃飯休息。

沒有回家的陸問趁空拿起穴位圖翻了翻,然後詢問起白內障針灸的穴位,“那幾個穴位是睛明嗎?”

白蘇頷首:“對,分別是睛明、陽白、球後、瞳子髎、攢竹、魚腰,這些穴位可以緩解疲勞、清熱明目。”陸問看了看:“好像都是眼保健操周圍那一圈位置吧?”

白蘇點頭:“這些穴位對近視、夜盲等眼睛疾病都有效。”

“近視?”陸問聽著有點心動,他近視不嚴重,但也有二三百度,有時候也需要戴眼鏡:“真的可以嗎?能幫我治治嗎?”

白蘇揚眉,“你膽子可真大,竟然讓我給你治。”

“不怕我忽悠你?”

“不怕。”陸問又不傻,這幾天過來幫忙他也見識了許多,她醫術好,而且也不是拿病人生命開玩笑的人。

“等下幫你紮。”白蘇吃過飯,洗幹淨手,然後取了針走到陸問跟前,為他針灸了攢竹、太陽、四白、光明、肝俞穴。

肝俞穴在後背,得把衣服脫掉,光著膀子的陸問有些別扭,在白蘇冰涼手指落在背上時,更是緊張地抖了一下。

“不是不怕?”白蘇察覺到他緊繃著身體,揚了下眉。

陸問繃著身體,緊張地結結巴巴,“我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針灸。”

“別怕,已經紮好了。”白蘇收回手,讓他安靜坐著等二十分鍾。

“哦。”陸問察覺到酥酥麻麻的感覺蔓延向四肢,緊張地擦了擦手背,針灸的效果來得太快了,他想給自己轉移一下注意力,於是找何信:“能幫我拿一下手機嗎?”

何信給他拿了手機,“喏。”

陸問又說:“幫我拍一下後背的照片,我看看位置。”

“你事兒咋這麽多。”何信不情不願的幫他拍了後背的照片,然後遞給陸問,“喏。”

陸問接過手機,低著頭記錄一下針灸位置。

何信看他這麽認真,競爭心也湧上來了,抱著脈經繼續看起來,有不太懂的就問小師姐。

二十分鍾後,陸問針灸結束後,他覺得眼睛熱乎乎的,同時也清明許多,看外麵的街道也清楚了一些,感覺光線也亮了許多,“好像真有用誒。”

白蘇將用過的一次性針放入回收的塑料盒裏,“本來就有用。”

“對對對。”陸問太喜歡這種清亮的感覺了,“要是早知道針灸可以治近視,我就可以報飛行專業了。”

白蘇洗了洗手,“做醫生也挺好,救死扶傷。”

陸問知道,但也不妨礙他奢望一下當飛行員賺N多錢啊,“要多久才能恢複到最佳視力?”

“你近視不算高,應該半個月吧,高的就不好說。”白蘇頓了頓,“你最好別隨便找人針灸,針灸技術不好反而損傷眼睛。”

“這是肯定的。”陸問現在認可中醫這一門的厲害,但認可的中醫卻隻有白蘇一個,他可不敢隨便找個半吊子幫自己治病,“我就找你幫我針灸。”

何信這個小賬房立即上線:“記得付錢。”

“先賒賬行不行?”陸問還沒正式工作,手裏基本上沒啥錢,得回去幫以前的壓歲錢取出來,“明天給。”

白蘇本想說不用的,但看何信說了就算了,她去給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後繼續給何信講解脈經內容。

何信聽明白後就自己給自己把脈看情況,當正值下午,脈象有些亂,他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分辨出來。

陸問便拿出自己自己買的針灸小人兒,開始學針刺手法和針刺多少。

白蘇輕聲告訴他:“少府穴,出自《針灸甲乙經》,別名兌骨,屬手少陰心經。但你不需要知道這些,隻需要知道它是心髒病的急救大穴,具有活絡止痛寬胸止悸等功效,進針宜直刺0.3~0.5寸……”②

陸問點頭,“0.3~0.5寸是多深?”

“0.5大概半指深。”白蘇與他說道:“一般進入0.3才有效,0.5是安全線,在這期間都行。”

陸問又問:“怎麽知道進去多少?是不是最好在針上雕刻一個大致刻度?”

白蘇一言難盡地看著他,真是科學嚴謹的好學生,“倒也可以,但你得定製這種有刻度的吧?”

一想到,陸問耷拉下肩膀,沒有廠家會為了一個散貨小買家專門定製的,“你都是怎麽把我的?”

“我憑感覺。”白蘇學了幾十年,經驗也算豐富,一入針便知道深淺了。

陸問最怕的就是廚師教學說憑感覺、中醫開方針灸說憑感覺,就這一點點感覺,就得花費數十年,“我先試試。”

他取了廢棄的針來紮小人,“是這樣嗎?”

白蘇看著他像縫衣服似的往裏戳,“不是直接戳進去,針灸分手法的,有撚轉補瀉、提插補瀉等七種,你一種就行,拇指向前用力重,向後用力輕者為補法。反之為瀉法。”③

白蘇先讓他熟悉一下,“心髒驟停是用補,中風用泄……”

陸問拿著小本本全都記下,記下後又對著小人開始練習,等手法熟練後可以對人上手。

白蘇看兩人都在練習,就不再管二人,起身去了醫館大堂裏整理藥方和賬單。

在她整理賬單時,上午看病的張三已經到了縣城醫院,在朋友這兒約好了檢查,“怎麽辦,我好緊張啊,不會真有什麽病吧?”

醫生朋友:“怎麽可能,她要是能把脈把出你的病症,那還要我們醫生做什麽?那我們價值幾百萬的科學儀器還有什麽用?”

“都是騙人的,真有那麽厲害,那些中醫怎麽不長生不老?”

“希望吧。”張三拍了拍有點浮腫的腿,心底還是很擔心。

醫生朋友:“別擔心,可能腎功能影響排尿什麽的,先檢查看看。”

檢查前張三還抱有僥幸心理。

檢查後,醫生朋友神情嚴肅,“你說那個中醫館在哪裏?”

“在我們小鎮。”張三癱坐在椅子上,整個肩膀都垮了,“還真讓她說準了。”

醫生朋友:“看情況隻是肺癌初期,病灶小未擴散,手術切除治愈幾率非常大。”

張三:“我怎麽會這麽倒黴?我一直行善積德,每次哪裏有災都有捐款,也經常去寺廟拜佛捐功德錢,咋就是我呢?是怪我抽煙嗎?”

醫生也沒辦法解釋清楚,有些人不抽煙也得了,有些人天天抽一包煙還活到九十九,“都有可能。”

“你現在是初期,還沒有擴散,是可以治療的。”醫生朋友直接給他開轉診,並推薦了幾個非常牛的大佬,“你現在去最好的大醫院,找最專業的醫生,一定會沒事的。”

張三抹著眼淚,“好,我現在就去。”

張三的家人得知消息後立即收拾東西,張三老婆還特地找白蘇道了謝,“謝謝小白醫生,要不是你,孩子他爸可能等到中晚期開始咳血疼痛了才發現。”

白蘇注意到她眼窩很紅,估摸著才哭過,給她遞了一張紙:“醫生怎麽說?”

張三老婆說道:“醫生說去醫院切掉壞的部分,其他部分都還好。”

“現在已經托關係約了醫生,明天就去檢查,爭取早點切點。”

白蘇本來想建議張三喝中藥易扶陽正氣、清除邪毒的,聽她這麽說也就沒有再開口,輕輕點點頭,“去看看吧,如果想試試其他方式,也可以來抓藥。”

“回頭他身體差再來找你調理。”張三老婆慣性思維是癌症要化療,並沒有往旁處想。

白蘇沒再多說,目送著張三老婆離開。

何信將張三老婆送的謝禮搬去後院,嘴裏直說太客氣了。

陸問則從剛才的話裏聽出一些弦外之音,“我知道你很厲害,但癌症很難治的。”

他心底既有些期待,也有一些擔憂,畢竟這話說出去給人希望了,若是沒有治好又耽擱了病情誰也沒辦法負責。

“我又沒說我能治好。”白蘇否認了他的說法,然後看向走進來的病人:“我要繼續幫人治病了。”

進來的是一個身形體胖的女人,頭上戴著一頂帽子,穿著很寬鬆的衣服,腳上還穿著襪子,全副武裝著走了進來。

“白大夫,快幫我女兒瞧瞧,她那兒發炎腫痛得厲害。”跟在旁邊的老太太一臉著急,語氣裏也全是關心之意。

等女人坐下後,白蘇注意到她帶著抹額,應當還在坐月子,她立即幫對方把脈,脈弦數,舌紅苔膩,“已經有些天了吧?”

“是啊,好幾天了,一開始有點紅脹痛,我就讓她來找你看看,可她婆婆非說坐月子喂奶不能吃藥,過幾天就好了,可這麽幾天過去一直沒好,反而越來越嚴重。”老太太很是焦急,“我們以前生娃也沒這樣過,也不知道怎麽弄,你是醫生,你看看給她開一點什麽藥?”

“月子裏又各種補,是容易產生熱毒的。”白蘇又問了問女人的症狀,確定還沒有潰膿後說道:“她目前熱毒熾盛,乳絡不暢,所以去去火就行。”

老太太詢問:“喝點金銀花可以嗎?”

“最開始喝合適,但現在喝有點晚了,最好還是開藥。”白蘇詢問女人的意思,“要吃藥的話,這兩天別喂奶,這藥清熱解毒帶著點寒,對小孩身體不好。”

“那就喂奶粉,家裏有奶粉的。”老太太看向女兒,“小榮,你覺得呢?”

小榮點點頭,“先盡快止疼吧。”

晚上疼得她睡不著覺,更沒辦法好好照顧孩子了。

白蘇見二人同意,便開了栝樓乳香散,這方子主治產後乳疽、乳癰,效果好得很,因為是產婦,所以她隻開了一付藥,“之後好生注意就行。”

小榮忙道謝:“謝謝醫生。”

“你現在坐月子應當要多注意休息,別太勞累。”白蘇看小榮氣血虛弱,體內還有寒邪,“也別受涼了,以後很難補回來。”

老太太見醫生都這麽說,立即附和著說對:“我就是讓她好好休息以免得月子病,可她那個婆婆不靠譜,熬個湯連個油都不撇,還不放我買的補氣血的藥材,就隻知道燉豬蹄湯下奶,下那麽多孩子也吃不完。”

“媽,別說了。”小榮覺得這些事不好拿著往外說,傳回婆婆耳朵裏就不好了,連忙阻攔親媽,“我其實覺得還好,一直躺**也休息好了的。”

老太太心疼女兒:“你一直抱孩子,晚上還要起來幾遍,還玩手機想出門拿快遞,你說說你哪有休息好?我也是關心你,月子坐不好以後有你受的。”

“算挺好的了,而且這是個人體質問題,有些人不坐月子身體也挺好呢。”小榮轉頭看向白蘇,試圖拉個同盟:“對吧醫生?”

白蘇是堅定的要坐月子黨,所以沒辦法附和她,“能好好坐月子還是盡量坐,月子裏勞累太多以後身體關節到處都疼。”

小榮說道:“正常上班太勞累其實也疼的。”

白蘇笑了笑,“確實也是。”

小榮說:“那其實任何時候好好休養都可以吧,我等孩子長大一點再好好休息應該也行?”

“先不說你能不能專門拿一個月來好好休養身體,就算有也不如坐月子好。”白蘇看小榮一直找理由,所以還是和她解釋了坐月子的好處:“女人生孩子相當於將各處筋骨腠理都打開了,這期間好好休養是可以將以前勞累、不適排出去的,這就是為什麽有些人坐月子之後說以前很多毛病都沒了。”

白蘇頓了頓,“如果沒有排出去又新增勞累寒邪,等筋骨腠理閉合時就重新鎖在裏麵了,以後吃藥治療也很難排出來。”

小榮聽著直發笑:“好玄乎啊。”

老人總是更傳統一些,“有什麽玄乎的,老祖宗幾千年傳下來的,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就你們這些年輕人各種嫌棄是糟粕,回頭我天天監督你。”

小榮很無奈,但也沒辦法,誰讓她是親媽呢。

拿了藥老太太又讓小榮全副武裝好,生怕再吹著一點風,然後嘀嘀咕咕訓斥著離開了。

白蘇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了。

夕陽西下,門外已經沒有病人了。

白蘇站起來走到門口透透氣,剛和鄰居文大媽閑聊兩句,就看到一對母女互相攙扶著走過來。

嚴格來說是媽媽攙扶著女兒進來,女兒大概二十出頭,臉色蠟黃,嘴唇蒼白,渾身虛弱地靠在媽媽身上。

“小白醫生,我剛回家就看到我女兒從衛生間出來,臉色白得嚇人,她說是大姨媽疼,我擔心出事就趕緊帶她過來看看。”這個媽媽不由分說的將女兒扶著坐到椅子上,“我之前聽朋友說她女兒就是熬夜多導致經期不停,我擔心她也是。”

白蘇立即坐下,“我看看。”

“我女兒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身體特別虛,天氣這麽熱卻很怕冷,稍稍一吹風就說頭疼不舒服,這兩天又感冒了,吃了藥也不見好,我擔心是因為她熬夜玩遊戲才這樣的。”這個媽媽讓女兒趕快伸手讓白蘇瞧瞧。

年輕的女兒陳夢有些抗拒,但被親媽牢牢壓在位置上,不情不願地伸出手。

白蘇疑惑地看了陳夢一眼,怎麽和昨天那個病人一樣怕看醫生?

等她將脈放在陳夢手腕處時,就知道她為什麽抗拒了。

陳夢媽媽詢問:“小白醫生,她之前月經都很正常,從來不會疼,怎麽一下子就這麽虛?”

陳夢心髒突突直跳,求求了,一定不要被把出來!

白蘇微微挑了下眉梢,“陳夢媽媽你別湊這麽近,有點擋著我的光,你去那邊坐吧。”

她想著昨天那個女孩也不想被知道,想想還是決定幫陳夢一把。

陳夢媽媽看白蘇想支開她,直覺不對勁,又見女兒神情不對,自然更不願離開,她直接挨著女兒坐下,“小白醫生,她什麽情況?你直接說。”

白蘇抬手捏了捏耳垂,有些無奈地看向陳夢,她很想幫她遮掩,但陳夢媽媽很不願意配合。

陳夢心底咯噔一下,真的能把出來?網上不是說中醫沒那麽厲害,根本把不出來嗎?

“小白醫生,你直接說吧,是什麽病我都受得住。”陳夢媽媽抓住女兒的手,想給彼此一些力量。

陳夢手心全是冷汗,“……”

白蘇抿了下緋紅的嘴唇,無奈歎了一口氣,“其實告訴你媽媽她也更好照顧你,你若是不好好修養身體,對以後也不太好。”

陳夢低著頭反複擦拭著汗涔涔的掌心,但卻一直不肯吱聲。

“你倒是說話啊,真是急死我了。”陳夢媽媽晃著女兒冷汗直冒的手,“你快說啊。”

“我……”陳夢哪敢說啊,說了肯定被罵。

“你快說啊。”陳夢媽媽聲音抬高了幾分,震得白蘇、何信幾個耳朵嗡嗡響。

陳夢也嚇得瑟縮了一下,“我……”

“唉。”白蘇有些餓了,直接開口,“她因為流產導致身體虛弱,需要好好調理身體才行。”

“什麽?”陳夢媽媽嚇得嗓門一下子抬高了不少,醫館裏外隻有白蘇幾人,因此她並沒顧忌的罵起女兒:“死丫頭,你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和我說?”

陳夢哪敢啊,就想偷偷做掉後偷偷修養,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怎麽教出你這麽不自愛的女兒。”陳夢媽媽是個很傳統的小鎮婦女,她歇斯底裏地喊著,手還不停拍打著陳夢瘦弱纖細的胳膊,“你還沒畢業就這麽瞎搞?真是丟死人了。”

陳夢被罵得頭越來越低,完全不敢吱聲。

“陳夢媽媽。”白蘇抬手拉住陳夢媽媽的手,“你別激動。”

陳夢媽媽氣得火冒三丈,哪裏還聽得進去勸阻,抬手想扇女兒耳光:“小白醫生你別管。”

白蘇用力按下陳夢媽媽的手,不然她亂動:“你女兒身體現在可虛著呢,趕緊看病要緊,不然會留下後遺症的。”

“什麽後遺症?”陳夢媽媽有點怕了。

“我看她可能手術沒做好,流血才這麽嚴重的,我先幫她止血吧,不然身體太虛弱了以後補不回來,再想有孕就難了。”白蘇去取了針回來幫陳夢止血。

陳夢媽媽雖然沒動手,但嘴裏仍碎碎念個不停,不停問男朋友是誰?還說要找上門去說道說道:“肯定是上回在外麵看到一起吃飯那個娃兒。”

陳夢低著頭一直不吭聲,也沒承認。

陳夢媽媽看女兒跟個鋸嘴的葫蘆,心底又是氣又是心疼,養女兒就是操心,“你要交男朋友就好好交,你幹嘛不好好保護自己呢?這多傷身體啊。”

說著又忍不住罵男人,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

大堂裏的何信和陸問沉默著對視兩眼,他們其實是好人。

白蘇沒有理會陳夢媽媽,繼續幫陳夢針灸,止血後又幫她開了八珍湯補氣血,之後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多謝醫生。”陳夢媽媽拿了藥牽著女兒回家,一路上罵罵咧咧的,但轉頭又去菜市場買現殺的雞回家給女兒補身體。

陸問望著陳夢母女倆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感慨:“她媽媽好凶啊。”

“心疼女兒吧。”換作白蘇有孩子,也不希望女兒受到傷害。

陸問嘟囔著:“那也不能打罵啊。”

“你指望傳統的媽媽一聽到這還誇女兒嗎?”白蘇覺得就算很開明的父母,得知女兒墮胎,也不會很高興吧。

陸問:“那也應該好好說。”

“很少父母能好好說吧。”何信很小就知道了,並非所有父母都是開明的,尤其是鄉下的父母,不聽話都是一頓揍。

陸問同情的看向何信,他家條件還可以,父母又受過一些教育,家庭氛圍很輕鬆,從來都是語言教育,很少動手的。

“你這麽看我幹嘛?”何信被他看得有點發毛。

陸問想說關心一下你,但又覺得沒那麽熟絡,“沒什麽。”

“哦。”何信覺他奇奇怪怪的,懶得搭理,轉身走向白蘇幫她收拾桌子,“小師姐,應當沒人再來了,我們吃什麽啊?”

“想吃什麽?”

“想吃火鍋。”

“那就去吃。”白蘇去隔壁叫上這兩天時不時過來幫忙的王爺爺王婆婆,又喊上陸問一起去火鍋店。

火鍋店生意很好,賓客滿座,白蘇她們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王爺爺你們隨便點。”

王爺爺和王婆婆不太擅長搞這些,就讓何信和陸問兩個小年輕點菜,“你們點吧。”

王婆婆心疼地看著白蘇,“這幾天忙壞了吧,瞧著瘦了許多。”

“沒吧。”白蘇自己沒察覺出來。

何信仔細瞅了瞅小師姐,“好像是有一點。”

“都怪這幾天太忙了,都沒有時間做飯,明天空了還是我做飯吧。”

陸問愛玩手機,網上消息看得多,已經很多人拍了醫館視頻發網上了,估計明天照樣那麽多人。

和他想的一樣,隔天醫館外麵又來了不少人,白蘇又是一頓忙,忙著忙著就過了處暑。

彼時,已經有一大部分人的病症已經基本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