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日天氣悶熱, 生病中暑的尤為多。

李果家孩子剛退燒帶走一會兒,又有發燒的小孩過來找白蘇救治。

“小白醫生,快幫我家孩子看看, 她上午吃了幾塊凍西瓜後就不停拉肚子, 下午直接發燒到39度, 送去診所打了退燒針, 但這會兒又重新燒起來了。”孩子媽媽是聽鄰居李果說起白蘇這兒幫小孩退燒厲害的, 所以晚飯都沒吃, 就帶著孩子匆匆趕了過來, 還好醫館還沒關門。

正打算關門吃晚飯的白蘇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指著開方的案桌說:“你先帶孩子坐那兒。”

白蘇將窗戶重新打開, 讓傍晚的夕陽餘暉照進屋裏。

她走到孩子跟前, 小女孩大約三歲左右,瘦瘦小小的一個, 一雙杏眼因為生病也顯得尤為沒精神,耷拉著眼睛, 時不時嚶嚶幾聲, 明顯很不舒服。

“西瓜是放多久了?”白蘇摸著孩子的脈, 細弱無力,脾胃虛弱, 看來一直腸胃都不好。

“昨晚上買的, 沒有放保鮮膜, 之前醫生說可能是細菌感染。”王文去的診所是按照細菌感染治的,但一直沒反複發燒, 所以她又著急忙慌地跑來了這裏。

白蘇點了點頭,應該有這方麵的原因:“她以前是不是就腸胃不好, 容易積食和拉肚子?”

“對,而且吃不進東西。”王文歎氣,“她就愛吃西瓜,所以入夏後家裏一直都有買給她吃,前些天好像也有拉肚子,但沒有發燒。”

白蘇蹙眉,“她脾胃本身虛弱,不應該再吃比較寒涼的東西。”

王文一臉懵:“西瓜是寒的嗎?”

白蘇看王文一點都不懂中醫的寒熱屬性,所以多和她說兩句,“西瓜清熱生津、解渴除煩,還能減輕口腔潰瘍的症狀,你想想口腔潰瘍一般都是上火,瀉火肯定用涼的東西。”

“啊?我們也不懂這些。”王文都是聽醫生的,醫生說多喝牛奶、多吃水果這些。

“水果也有很多,西瓜她不適合多吃。”白蘇收回手,“她腸炎發燒一方麵是西瓜沒有保鮮膜滋生了細菌的原因,另一方麵是她脾胃虛弱,所以更容易腹瀉不止和發燒。”

“我先幫小孩退燒。”白蘇拿了針,還是紮了退燒常用的大白穴,還有足三裏、中脘來止瀉。

因為白蘇暗暗運力加持的緣故,十分鍾後小孩的燒就退了下來,也沒再嚷嚷著肚子不舒服了。

王文又震驚又感激,雙眼亮晶晶地望著白蘇,“她退燒了,是好了嗎?”

白蘇摸了摸小孩的頭,已經出了一身汗,把體內的寒都流了出來:“應該是沒事了,再等等看還會不會燒起來。”

“謝謝,謝謝。”王文連忙道謝,“早知道醫生你就好了,我家孩子也不至於隔三差五就去打針輸液。以後我家孩子再發燒就來找你針灸。”

“小孩還是少針灸。”白蘇取了針交給何信,“如果是低燒你自行在家做推拿吧,效果也是不錯的。”

“推拿?”王文也不太會。

“很簡單的。”白蘇簡單介紹了一下,“可以推攢竹、三關、清天河水,都有退燒的作用。”

王文:“是哪裏啊?”

“……你一點都不會嗎?”白蘇以為做媽媽的應該都會研學各種養兒經,她最近幫那麽多媽媽孩子看病,就王文全是懵的。

“哎,我們不舒服都送診所和醫院,很少到中醫館看病,也不認識好的中醫。”王文平時幾乎不看中醫,也根本不會去注意哪裏的中醫好,如果不是李果,她大概也找不過來。

得知是李果介紹的,白蘇了然,“原來是她告訴你的。”

“對,我聽到她和她婆婆爭執,才知道她家孩子也生病了的。”王文本想帶著孩子再去一趟診所,結果經過她們家時就聽到李果在說她婆婆今天態度有問題,還說那有會得罪人。

李果婆婆還嘴硬說也是為了孩子好,那麽長的針,萬一紮出毛病了怎麽辦?還說看醫生一般都要找長得老的,看到年輕小醫生懷疑一下很正常。

李果氣得不行,又說了好多,後來看她來了才沒再說,之後介紹白蘇時,她仔細交代了王文一番。

王文也懂李果的意思,其實大部分人都是這麽這樣,心底雖有預想了,但真正到了時候又接受不了。

王文想了想,幫李果說說好話,“她一直誇你的醫術好,一下子就幫她孩子退燒了,現在已經很精神,還喝了一大瓶奶。”

白蘇對李果沒什麽壞印象,點點頭後繼續和王文解釋這幾個推拿動作,“以後可以試試。”

王文默默記下,感激道謝:“謝謝醫生。”

“回去後繼續吃你在診所開的藥,但是她脾胃虛弱,以後最好注意飲食,以五穀雜糧為主。”白蘇頓了頓,“還有你可以多給她做一些健脾養胃的食物,比如茯苓糕、山藥糕之類的。”

王文詢問:“不直接吃藥?吃藥效果更快吧?”

“是更快,但她應該一年四季有一點不舒服就吃藥打針吧?我不建議她一直這樣。”白蘇還是建議王文以食補為主,“她脾胃問題不算嚴重,食補一段時間就好了。”

王文點點頭,原來這麽講究的。

等王文帶著孩子離開後,何信皺起眉頭,覺得王文不如其他媽媽負責。

白蘇不這麽認為,孩子一生病就送去醫院,說明她是十分緊張孩子的,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太過在乎,以至於忽略了根本。

“關門,吃晚飯。”忙碌了一天小白大夫回後院休息去了。

轉天就是立秋。

但天氣依舊悶熱,一絲下雨的征兆都沒有。

井裏的水位又下降了一些,傍晚白蘇澆灌屋後的藥材都沒那麽大手大腳了。

“小師姐,今年的天真奇怪,一直熱著沒下雨。”何信和家裏打電話,媽媽說田間的水都快幹了。

“確實挺奇怪的。”白蘇仰頭望了望金燦燦的落日餘暉,希望快些下雨,“再不下雨,下半年的藥材會因為減產而價格上漲的。”

何信想起屋裏堆得滿滿的藥材,“小師姐,師爺囤了不少藥材,咱們應該沒什麽影響吧?”

“藥材總有用完的時候。”白蘇現在很擔心因天旱收不到品相好的野生藥材,藥性大減,這對醫館、患者都不是一件好事。

回頭得讓采藥人再多送一些過來,白蘇心底正盤算著這事兒,前頭醫館傳來文大媽的求助聲,“白蘇,我孫子的嘴巴合不上了。”

白蘇走出去,就看到文大媽拉著她的大孫子焦急忙慌地走進來,“你快看看,他在屋裏看電視,結果看著看著就這樣了。”

“哥哥一直笑,然後就動不了了。”跟在文大媽後麵的幾個小孫孫立即將大哥的糗事說了出來,年紀最小的小寶就還學起了哥哥的糗樣兒,先張大嘴巴哈哈大笑,笑完後張大嘴巴,啊啊啊的喊著,“像小豬豬。”

其他幾個小孩看到小弟弟模仿得惟妙惟肖,也都哈哈哈大笑起來,甚至還笑出了豬叫。

十來歲的小孩已經要麵子了,文樂本來隻覺得疼,現在更覺得丟臉,眼窩一紅的躲到奶奶身後藏起來。

“你躲什麽啊,快讓白蘇姐姐給你看看。”文大媽將孫子拉了出來,“白蘇,你有法子吧。”

“有。”白蘇走到文樂跟前,伸手摸著他脫臼的下頜,“看的什麽電視那麽好笑?都把下巴給笑脫臼了?”

文樂想起當時的劇情,裏麵主角想靠在路邊的摩托車上耍帥,結果直接掉河裏了,河裏有一根木頭,直接卡襠,疼得他哎唷叫喚,等他好不容易爬上岸又被路人肩上的擔子給敲了一悶棍。

回想著那些搞笑畫麵,文樂眉眼彎了起來,剛想怎麽告訴白蘇姐姐時,忽然聽到哢一聲響。

白蘇輕輕一抬就將文樂的下頜複了位,“好了。”

這就好了?文樂還有點懵,旁邊的幾個弟弟立即圍上來,“大哥,你好了?”

“你嘴巴可以說話了嗎?”

文樂連忙伸手摸摸下巴,發現可以閉合後立即點頭,“我可以說話了。”

白蘇提醒文樂,“最近嘴巴別太使勁兒,小心又脫臼。”

文樂點點頭,雙手托著下巴,繃著個小臉:“我不笑了。”

“你悠著點笑就行了。”文大媽摸摸孫子下巴,確認能動之後問白蘇多少錢。

“沒事兒,不用。”隻是順手複位,白蘇沒要錢。

“那謝謝哈。”文大媽帶著孩子先回家了,沒過幾分鍾又抱著一小塑料箱的東西過來,“我兒子昨晚回家時帶了一些海鮮回來,我給你送一些過來。”

“蝦是凍的,螃蟹和鮑魚是活的,你別嫌棄哈。”

“這些東西你拿回去吧。”白蘇推遲不要。

“拿著拿著,我們家還多著呢,好幾次幫小孩治都沒收錢,這些你拿著。”文大媽說完轉身咚咚咚的跑回家,壓根不給白蘇拒絕的機會。

“小師姐,這螃蟹還在爬,看起來很新鮮呢。”何信打開盒子看了看,裏麵有四隻螃蟹,四隻鮑魚,還有十幾隻大凍蝦,每一隻看起來都很肥美。

從沒吃過海鮮的何信有些好奇什麽味兒,眼巴巴地望著白蘇:“小師姐,要不咱們留下嚐嚐?”

小鎮隻有另一端唯一的一個大超市裏有海鮮,都是凍貨為主,幾乎沒有新鮮的,白家開醫館的,飲食上都喜歡新鮮的食材,因此很少買來吃,而何信家庭原因也沒吃過,白蘇想著讓他嚐嚐,於是同意留了下來:“等下你摘一些梨子送過去。”

何信說好。

院裏的梨又長大了一些,味道又甜了許多,文大媽收到時直說白蘇也太客氣了,“剛才應該多送一條海魚。”

“就隻有一條魚,是給你和爸補身體的,下次吧,下次我回來再多買兩隻。”文大媽的兒子在市區的批發市場裏工作,裏麵有各種食材和海鮮,買海鮮很方便。

文大媽應下:“那行,回頭看到合適的多買一條。”

文大媽兒子:“媽,你以前可不會送,這次怎麽舍得往外送了?”

文大媽:“關係好嘛。”

兒子樂了:“以前關係也不錯,但你可不是這種態度。”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人都是會變的。”文大媽懶得和兒子說。

主要是也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以前就是普通鄰居相處,現在家裏人、親家母都要找白蘇治病,還經常免費幫忙小治一下,文大媽私心裏是覺得要再拉近一些關係才對。

兒子覺倒是不知道母親的想法,就是覺得白蘇醫術不錯,說話也客客氣氣的,完全沒有城裏有名氣醫生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讓人覺得很舒服,再加上兩家是鄰居,你來我往送點東西也正常:“行,回頭再買多買兩條。”

何信送完梨子就回家了,白蘇正翻著手機菜單做海鮮,蝦和螃蟹直接煮著吃,鮑魚簡單做了個小炒,裏麵都配了一點黃酒去寒。

蝦肉Q彈,蟹肉飽滿,鮑魚脆嫩鮮香,都挺不錯的。

不過白蘇覺得寒性大,吃得不多,但何信很喜歡,一次性吃了不少。

晚飯後,白蘇活動一圈後回屋,坐書桌前翻看爺爺以前的手記,裏麵是他記錄的雜七雜八的脈案,中間還夾雜著一張顏色發黃的紙,上麵毛筆寫著半截藥方,字跡也模糊不清楚。

爺爺說這是他小時候撕下來玩的,也因此變成了唯一留下來的東西,爺爺每次看到這個都懊惱,自己為什麽不把所有經方都藏起來,藏起來也不至於全部丟失了啊。

爺爺一直想尋找回來,可是這麽多年了無音訊,白蘇輕抿著嘴唇,要怎樣才能找回來?

正當白蘇想怎麽找時,窗外傳來何信難受的喊聲,“小師姐,我身上怎麽忽然很癢?”

“癢?”白蘇開門走出去,就看到何信胳膊上起了很多紅色小疙瘩,“晚飯後開始癢的?”

何信點點頭,“忽然就癢了。”

“應該是海鮮過敏了。”白蘇立即去前麵藥櫥裏抓了10g紫蘇葉,直接泡了水遞給何信,“喝這個。”

何信捧著茶水喝了一大碗下下去,肚子都喝撐了,“小師姐,紫蘇葉可以解表散寒、行氣和胃,也可以治過敏?”

白蘇頷首,“可以。”

“你忍一忍,二十來分鍾就見效了。”

何信相信小師姐,坐在屋簷下的椅子上,安心等了大約二十分鍾,身上的瘙癢就減輕了許多,小疙瘩也慢慢消散。

“小師姐,這簡直是奇效。”何信看著不癢了的雙手,除了一點紅痕,其他症狀都消了,“真好。”

白蘇往剩下的茶葉裏再倒了一些開水,“晚些時候再喝一些。”

“記住以後別再碰海鮮了。”

“啊?”那麽好吃都不能吃了嗎?何信還挺喜歡吃的,心底有點不甘心:“小師姐,我可以再喝這個紫蘇葉。”

白蘇皺眉,“不行,紫蘇葉疏瀉之力強,喝多了會傷正氣,如非必要不要多用。”

“哦。”何信一聽傷身,立即不敢亂用了,隻是有些不舍:“那我以後都不吃了。”

白蘇笑了笑,何信雖然資質一般,但有一點很好,就是很聽話,讓幹什麽就幹什麽,“晚上應該不會再瘙癢,回屋去休息吧。”

“誒。”何信將廚房收拾幹淨,回屋休息去了。

白蘇也回屋,收拾好桌上的東西便睡去了。

隔天又到周末。

周末醫館人比較多,來複診的人占了一半。

崩漏的甘綿綿在針灸、喝藥的輔助下,已經完全止血,“最後再喝兩副鞏固一下,之後不用再來了。”

“真是太好了。”甘綿綿已經喝了二十幾天的藥,整個人都要淹入味兒了,“謝謝你,醫生姐姐。”

“不客氣。”白蘇又叮囑她幾句,然後繼續幫其他人診脈,王偉臉上的痤瘡已經不長了,也可以不用再吃藥。

袁媛、張敏等人都羨慕地看著已經痊愈的幾人,她們什麽時候才有好消息呢?

“你們情況也大有好轉,慢慢來。”白蘇幫幾人開藥針灸,一忙就是大半天。

晚些時候王忠也來了,還提了一些從市區買的糕點過來,欣喜地告訴白蘇:“我的腰椎這幾天都沒疼過,那方麵也好了許多,我是不是也不用吃藥了?”

白蘇幫他把了脈:“再吃兩副就差不多了。”

“行,我再吃兩副。”王忠算了算,再吃兩副也不到一個月,他聽朋友說了,朋友之前得前列腺炎治了兩個月才好,時不時還反複,他覺得還是白蘇這兒靠譜,得虧親媽靠譜,拉著他回來看病,要是去醫院肯定折騰幾個月。

“對了,我有幾個朋友正在過來的路上,他們是想買止疼貼,等一下我帶他們過來。”王忠的朋友此刻正在外麵的主街上找停車位,花了一會兒工夫才過來。

“白蘇啊,他們都是我朋友,他們想來買那個止疼貼,你多賣幾貼給他們吧。”王忠小聲幫腔,“他們住得遠,一次隻買兩三貼完全不夠用。”

“今天止疼貼不夠了,明天補上了可以多買點。”白蘇還是給了王忠一個薄麵,然後看向他的幾個朋友:“你們都哪裏疼?我看看合不合適貼這個止疼貼。”

王忠的朋友都被耳提麵命過,所以沒有因為白蘇年輕就輕視,麵上都是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

王忠的同事李賀介紹著自己的情況:“我主要是上班久坐腰椎疼,聽王忠說你這裏的膏藥厲害,專門過來買止疼貼的。”

白蘇把了把脈,久坐導致氣血不暢是很多人的問題,李賀除了疼痛以外,其他沒啥大問題,就用止疼貼就足夠了。

王忠的麻友張軍:“我膝蓋疼,還有打麻將打多了肩膀和手肘疼。”

白蘇幫他把了把脈,是像鋸齒一樣斷斷續續的澀脈,舌下絡脈青紫腫脹,她歎了口氣:“你平時坐著一點都不運動嗎?”

王忠:“他開茶館的,整天都在麻將桌上,最長的運動距離就是從麻將桌到廁所了。”

“難怪你氣滯血瘀的成這樣。”白蘇看了看他時不時揉一下左膝蓋,“膝蓋之前受過傷?”

張軍看了眼王忠,確認他沒有說後稍稍挺直了後背,點頭說對,“曾經骨折過。”

白蘇問道:“能撩起褲腿我看看嗎?”

“可以。”張軍撩起褲子,將曾經手術過的膝蓋露了出來,上麵有一道長長的增生疤痕。

白蘇看了看,注意到膝蓋明顯腫脹,“氣血不暢,膝蓋也受了影響,再加上濕氣下行,陰冷疼痛得厲害吧?”

麻友點頭:“對,尤其是下雨天。”

“沒有養好,以至於陽虛內寒,風濕內博肯定疼了。”白蘇拿筆戳了戳他的左膝蓋頭,“而且你還貪涼愛喝冷啤酒這些,你不疼誰疼呢?”

張軍驚呆:“……你也太神了,這都能知道。”

“濕氣嚴重,大多都是因為這些原因。”白蘇收回筆,語氣凝重:“你這個情況拖久了以後會變形走不動了路,必須治療,而且最好放血和針灸治療一起做。”

張軍來之前聽王忠說他也針灸了,效果還挺好,於是沒有多猶豫就點了頭:“那就一起吧。”

白蘇頷首,拿了放血專用的三棱針,直接點刺左背上的金鬥穴、金吉穴、金陵穴,放少許血對膝蓋關節痛有立竿見影的效果。①

張軍放出的血都有點淤黑,側麵說明裏麵淤堵嚴重,白蘇多擠了一點點出來,以便達到效果。

王忠在旁邊看著覺得怪疼的,“我爸之前也有放血嗎?”

“沒有,王爺爺他的膝蓋沒受傷,針灸就能有很好效果,他的膝蓋做過手術,膝蓋周圍的經脈受了影響,所以得放血才能達到效果。”白蘇頓了頓,“還有就是年紀大了放血要慎重一些。”

王忠懂了,“看來還是不能隨便動手術啊。”

張軍也不想啊,誰讓他當時車禍骨折了呢?

白蘇麵無表情的放完血,然後再針灸心門學、通山穴等,活血通絡、行氣止痛。

張軍低頭看著膝蓋上細長的銀針,莫名覺得膝蓋上的陰冷仿佛消散了一些,和王忠所說的一樣,針灸很厲害。

白蘇針灸完後,就讓何信幫他貼膏藥,哪裏疼就貼哪裏,等他貼上後她看向一側還等著的另一個人,這人比另兩個年輕一些,氣色瞧著也好一些,麵相上看不出問題:“你哪裏不舒服?”

“我平時運動多,身上倒是沒怎麽不舒服。”李鵠其實就是來湊個熱鬧,並沒想看病,他說完後又想起白蘇剛才精準說出張軍膝蓋受傷的問題,確實有些本事的,想了想還是說道:“我這幾天右脅下偶爾疼一下,沒去醫院檢查,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忙看看。”

“可以。”白蘇幫李鵠把脈,脈弦滑,左關脈裏有濕熱之症,舌苔粗糙,還有些幹紅,“是不是有點口苦、腹脹、大便不利?”

李鵠回想了一下,的確有相關問題。

白蘇看他點頭了,於是確認說道:“你的膽有些問題。”

李鵠:“膽?”

白蘇點頭,左關脈代表肝膽,但又有膽方麵的症狀,“應該是膽脹。”

一旁的王忠好奇:“什麽叫膽脹?”

白蘇想了個適合的醫學名詞,“應該是你們所說的膽囊炎。”

李鵠一直以為是岔氣了,沒想到是膽囊方麵的問題:“膽囊炎?嚴重不?”

“你說才疼幾天,那就不嚴重。”白蘇打量著李鵠,瞧著氣色也不像是鬱鬱寡歡的人,因此判斷他的膽囊炎不是膽疏泄失常導致的,應該是飲食不潔,傷了脾胃,結果導致濕熱鬱結在膽上,“之前是不是吃東西吃壞肚子了?”

李鵠點頭,“上周末吃火鍋好像吃到不幹淨的食物了,犯了腸胃炎,吃了兩天藥才好。”

白蘇追問:“之後就開始肋疼了?”

李鵠回想了一下,時間點差不多。

白蘇找到原因了,於是給他開了四逆散,“回去喝這個。”

“我有吃胃炎的藥,也可以喝這個嗎?”李鵠擔心藥物有衝突。

白蘇將方子遞給何信去抓藥,“吃我開的這個就行,這個藥不止治膽囊炎、膽結石,還可以治胃炎。”

李鵠訝異,“同一個方子可以治很多種病?”

白蘇想了想,還是和他解釋了一下:“雖然病不同,但造成它們的原因是一樣的都可以用,你屬於濕熱造成肝膽脾胃不和,而胃炎也是肝膽氣鬱造成的,所以都有效的。”

李鵠懂了,原來是這樣。

中醫真是複雜。

幾人看完,天色已經較晚。

王忠帶著朋友們一起出去吃晚飯,去的時候還邀請白蘇一起,但白蘇拒了他的好意,醫館裏的止疼貼賣光了,今晚得熬夜做一些出來。

熬夜做了一大罐,第二天早上剛開門就被王忠和他朋友買走了二十帖的用量,他們昨晚敷了一整夜的膏藥,今早上起來腰椎膝蓋疼就緩解不少,於是立即趕來多買一些。

病人陸陸續續的來,又陸陸續續的走,白蘇一直忙到中午才休息。

午飯後休息了一會兒。

下午文婷的婆婆也專程趕了過來,她糖尿病情況也稍好了一些,主要好轉表現在她沒有打胰島素就吃糖分高水果時也沒怎麽頭暈。

起初她還覺得是巧合,連續三天都不怎麽暈才往中藥方麵想,於是連忙測了血糖,血糖濃度比一周前吃同種水果明顯低一點。

連續做了幾次測試,都是比較低,她簡直不敢置信,誰能想到西醫都無法治的慢性病竟然在喝了幾付藥後竟然有了一點緩解。

因此之前過來拿藥是礙於兒媳婦、親家母的麵子,那這一次就是心甘情願過來的,進來後就雙眼亮晶晶地望著白蘇,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白蘇大抵猜到了原因,把脈後發現她肺胃陰虛和濕邪都好了一點,“有所好轉了?”

鄧大媽連忙點了點頭:“好了一點,血糖好像低了一點。”

她說這話時語氣都是激動的:“我一直按這個藥方吃藥,以後情況還會更好的對吧?”

白蘇頷首,聲音平淡,“會。”

“那真是太好了。”鄧大媽看白蘇的眼神尤為真摯,將她當做救世主一般看待了,真沒想到一個年輕小姑娘竟然比某些大醫院的專家醫生還厲害。

想到自己之前的以貌取人,鄧大媽覺得抱歉,人總有一些劣根性,總是隻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之前親家母一直說白蘇雖然看著年輕,但醫術不凡,她雖然來了,但心底還是不以為然。

因為沒治過,還沒體會到效果,光是聽還是覺得玄,但心底又帶著一絲希冀,於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而來。

來了後看到白蘇年輕得就像剛畢業的學生,又忍不住先入為主覺得太年輕了,人生閱曆、經驗擺在那兒,著就算誇得再厲害又有多厲害呢?

現在吃了藥感受到效果,鄧大媽自然而然的打心底認可了,她看著正認真幫自己開藥方的白蘇,“真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這麽厲害,開的藥很好很對症。”

白蘇笑了下,“其實我還在母親肚子裏時胎教就是湯頭歌了。”

從出生算到現在,再算上去藥王穀的那些年,她已經算是學了三十多年的老中醫了。

“難怪這麽厲害。”鄧大媽想到自己之前的態度,想了想還是決定道個歉,“之前覺得你很年輕,言語之間多有得罪,抱歉了。”

白蘇拿筆的手頓了頓,這還是第一個向她道歉的病人。

一旁整理藥材的何信也詫異地看了看外麵的天,太陽今天是從東邊兒升起的吧。

白蘇回想了下:“你並沒有說過什麽。”

“雖然沒說什麽,但一開始心底是懷疑的。”鄧大媽說得很坦然,似乎並不怕丟麵兒,“之前才蔽識淺,從不認為中醫可以幫我緩解一些情況,現在覺得中醫還是很厲害的。”

白蘇聽到這話,嘴角微揚:“中醫博大精深,可以治很多病的。”

“是啊,我以前吃了幾次藥,但是沒啥效果,感覺不如西醫好,西醫才是治病救命的。”鄧大媽的一些偏見也慢慢被打破,“現在覺得中醫還是厲害。”

白蘇強調:“一直很厲害。”

隻是因為被打壓,精通的人少了,中醫才逐漸被認為隻有基礎調理作用。

何信也附和:“我們中醫一直很厲害,隻是你們不相信了而已。”

鄧大媽聽著兩人話裏話外對中醫的維護,頓時悵然,是啊,有時候不是中醫不行,是她們帶著偏見,始終覺得西醫才是治病救人的,因此錯過了不少好中醫,她笑了笑回了一句:“以後會相信的。”

“多謝了。”白蘇將開好的藥方交給何信去抓藥,等抓好藥後鄧大媽付錢就離開了。

等她走後,何信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還誇張地揉了揉耳朵:“小師姐,我沒有聽錯吧,她誇我們好了,還說以後會相信我們。”

“沒聽錯。”白蘇很肯定的告訴何信他沒有聽錯。

何信記得上次鄧大媽全程沒有表現出不滿,也沒說過難聽的話,“她其實也沒有說過不中聽的話,最多心裏懷疑一下,怎麽還專門道歉呢?”

在白蘇重開醫館這一個多月遇到的病人,大部分人看到她都會有疑慮,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她知道一定是不少的。

其他人都沒有正式道過歉,都是來複診時知道自己小看了白蘇,會特意多說一些感激話,而鄧大媽是唯一一個說出來的人,這讓白蘇心底很受用。

白蘇眉梢上揚,“聽文大媽說她是退休藝術家,本身是個有涵養、有格局的誠懇老太太。”

而且從衣著打扮、氣質來看,也是一個很有內涵的老太太。

“要是每一個都像她這樣就好了。”何信也覺得道歉受用,後背挺直,麵帶驕傲。

白蘇笑了笑:“每個人性格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表達方式。”

像周雲娟拿到檢查結果後愧疚的望著她反複說感謝,王叔每次回來都會送一些帶回來的糕點特產,還有不斷幫她推薦病人的周老三。

雖然不像鄧大媽這麽直白,但白蘇能感受到他們每一次來時的態度變換,每一次說謝謝都比上一次更真誠,這說明她的醫術被大家認可了。

被認可,尤其是被原來不認可的人認可,白蘇無疑是開心的,比以往在藥王穀練出內力還高興。

究其原因,大抵是這裏中醫式微,越來越少的人會像以前一樣尊重醫者,如今一點一點的贏得,心底就莫名的歡喜。

白蘇麵色輕鬆的拍拍何信肩膀,“好好做吧,今天開了好多藥。”

“好。”何信樂嗬嗬地跑去整理藥單,今天一天就有二十多張,好多啊。

他美滋滋了幾秒,忽然搖搖頭,這才哪到哪啊,等小師姐以後越來越有名,肯定還會更多的。

何信腦補著醫館擠滿人的那個畫麵,就不由自主的笑起來,真好啊。

白蘇不知道他在傻笑什麽,搖搖頭後繼續對賬,她目前賺的錢已經足夠付之前的貨款。

一次性結清後白蘇一身輕鬆,趁著時間還早於是出去溜達溜達,順便買一些好吃的晚上慶祝一下。

傍晚小鎮集市上擺攤的人還是挺多的,白蘇隻能看著挑了一些看起來比較新鮮的瓜果蔬菜,還買了一些鹵菜,付了賬離開時忽然聽到前麵不遠的地方傳來嘈雜聲。

“哎呀,好端端的怎麽暈倒了?這老太太怎麽忽然倒地了?”

“她好像和老板娘吵架了。”

“小醫生,都幾分鍾了,還能不能救活啊?”

“要是死了,老板娘肯定攤上大事兒了。”

白蘇聽到動靜,朝人群圍繞的方向走過去,擠進人群後就看到陸問跪在地上正給一個昏迷不醒的老太太做心肺複蘇,因為著急,已經渾身濕透了。

“去買速效救心丸的人還沒回來?她怎麽就不隨身帶藥呢?”

“救護車怎麽還不來?再不來別出事啊。”

“小醫生你行不行啊?她怎麽臉色越來越黑了?不會是要死了吧。”

陸問看著臉色變黑、嘴唇發紫的老太太,應該是心肌缺血了,救護車還沒來,他隻能繼續幫她做胸外心髒按壓,眼睛慌亂地看向四周,想看看救護車什麽時候到,餘光恰好看見了走進人群裏的白蘇。

刹那間,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脫口而出地喊著:“白醫生,你快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