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對吧, 爸爸你也有痔瘡。”桃桃笑眯眯地看著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的爸爸,更加童言無忌地大聲詢問:“爸爸,你們快比一下誰的痔瘡更大?”

“……我沒有痔瘡, 你別瞎說啊。”桃桃爸爸看了下憋笑的白蘇, 尷尬得恨不得時間倒流, 恨不得自己沒來過這兒。

“我沒有瞎說, 我都聽見你說和媽媽說了, 說長了好大一個。”桃桃語氣誇張得很, 還比劃了一個西瓜大小的距離, 隨後跑過去將自家爸爸推到周老三跟前,“爸爸你不要那麽小氣嘛,快和叔叔比一比。”

親閨女誒!

有你這麽損你爸名聲嗎?

桃桃爸爸尷尬得抹了把臉, 生硬的轉移話題:“你去看叔叔抓好酸梅湯的藥材沒有, 抓好了咱們就回家,媽媽還等著呢, 回晚了打你屁股。”

“哦。”桃桃也怕被打屁股,立即跑去催笑得肩膀顫動的何信趕快抓藥, “叔叔你快點, 我們一會兒就要熬酸梅湯喝。”

白蘇喝了口水, 掩住自己嘴角的笑意,桃桃真是個小開心果兒。

旁邊周老三和桃桃爸爸尷尬對視兩秒, 隨即露出無奈的笑容, “你也有這方麵困擾啊?”

桃桃爸爸無奈歎氣, “我整天都坐著工作,很難沒有。”

“是啊。”周老三看了眼手裏的藥方, 小聲和桃桃爸爸說道:“你可以在這兒開這個藥方試試,還挺有效的, 我前兩天疼得不行,吃了兩天藥就沒感覺了。”

“真的?”桃桃爸爸住在這條街上,也知道白氏醫館的止疼貼、三伏貼的厲害,他沒考慮多久就決定也試試,“小白醫生,麻煩也給我抓點藥?”

“我先給你把脈,看看你什麽類型的痔瘡。”白蘇指著椅子,示意他坐下。

桃桃爸爸也配合。

白蘇把脈後確認是風熱腸燥的原因,上火導致的,他身體強壯,可以多用涼血地黃湯,將血裏的燥泄一泄,泄幹淨了才不容易複發,否則吃點辣喝點酒又給拱起來了。

“我的是藥粉,你的是熬水的?”周老三瞄了一眼,“白蘇,是不是藥粉的效果更好。”

白蘇頷首:“會好一點。”

桃桃爸爸聽完立即說:“那我也要藥粉。”

白蘇提醒:“可是你這個藥做成粉末會非常苦。”

桃桃爸爸堅持要藥粉:“沒事兒,藥效好就行,太苦我就吃顆糖。”

好言難勸,那就隨你吧。

白蘇沒再多說,直接讓何信抓藥給他磨成粉。

等何信將藥打磨好,周老三和桃桃爸爸各拿了自己的藥準備離開,等走出醫館就看到桃桃跑到旁邊文大媽家的小賣鋪去了,裏麵有幾桌麻將,還有一些小孩,熱鬧得很。

桃桃爸爸去喊桃桃回家,就看到文大媽等人一臉八卦地盯著他和周老三,“聽說你們都長痔瘡啦?”

桃桃自豪地說對:“特別大,你們有沒有哇?”

小賣部裏頓時哄笑起來。

桃桃爸爸滿頭黑線:“……”

這個漏風小棉襖一點都不想要了。

周老三幽怨得很,這小姑娘有毒!

何信站在窗邊聽了一耳朵,咧著嘴走到白蘇身邊說桃桃幹的好事兒,“這下整條街都知道周三叔他們得痔瘡了。”

白蘇靠在椅子上,笑眯眯地嗯了一聲,“桃桃的嘴太快了。”

何信也這麽覺得,“她可能都不知道痔瘡是什麽,還以為是好東西。”

兩人笑了一會兒,白蘇看時間已經傍晚六點了,“應該沒人再過來,收拾收拾就做晚飯吧。”

白蘇以為和平時一樣,可以早早關門休息,結果剛收拾幹淨就有人偷偷摸摸跑過來找白蘇,並壓低聲音說:“白蘇,你這裏也有治痔瘡的好藥是不是?我也想買一些。”

白蘇:“……”

晚些時候,又陸陸續續有人偷偷來買痔瘡藥,男女老少都有,一會兒工夫藥鬥裏的赤小豆就補了兩次。

等送走最後一個人,白蘇看著厚厚一遝脈案,輕嘖了一聲,看來這條街上長痔瘡的人比她以為的要多得多。

她笑著將脈案和方子收起來,“何信你拿去放起來,別被人瞧見了。”

何信笑著應好:“嘿嘿,保證不再讓桃桃看見。”

白蘇笑了笑,轉身去關門,關門時隱約好像聽到街道入口方向傳來小孩慘痛的哭聲。

她看了一眼入口方向,笑了下後關門回後院休息去了。

一夜無夢。

早起醒來時先打一段八段錦,然後精氣十足的去外麵主街上叫一碗鮮肉餛飩,老板實在,餛飩個頭飽滿,味道鮮美,白蘇很是喜歡,吃飽後趁著涼爽四處溜達一圈,再慢悠悠的回醫館。

走進醫館時發現裏麵已經有人,是之前見過的李大伯,李大伯的身邊還跟著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皮膚黝黑,瞧著也是一個賺辛苦錢的人。

白蘇出聲:“李大伯?”

“小白醫生你回來了?”李大伯連忙站起來,有些拘謹的拍了拍身上沾著灰的舊衣服。

“怎麽這麽早過來?”白蘇看向李大伯身邊的口袋,“收集了新藥材?”

“怕再中暑就早點出發了。之前你說會收蟬蛻,兩個孩子就去撿了五斤。”李大伯又推了推旁邊兩袋,忐忑不安地詢問道:“另外還有一些草藥,不知道你這裏要不要?”

白蘇打開口袋看了看,裏麵還有刺丘、仙鶴草、皂角刺等,都是活血通絡的藥材,做止疼貼消耗了許多這類藥材,是時候補一些:“這些草藥都要,以後還可以多送點過來。”

李大伯見她收了,臉上出感謝笑意,“有一袋是張明的,也能一起收吧?他以前也曾經幫老白醫生送過草藥。”

旁邊中年男人緊繃著後背,粗糙雙手在褲縫邊上摩挲,生怕白蘇不答應。

白蘇注意到他的動作,輕點了下頭,“可以,品相好的都收,差的就抱歉了。”

李大伯連忙點頭:“我們都懂。”

白氏醫館價錢給得高一點,但質量要求嚴格,他們都是知道的。

白蘇粗略看了看,品質都還不錯,“何信去清點稱重。”

“誒。”何信忙去稱重算價,蟬蛻價貴,草藥就便宜許多,“李大伯,這些蟬蛻我們得用小兩年,後麵就多送草藥吧。”

“好。”李大伯接過厚厚的一遝錢,滿是褶皺的臉樂開了花,這些錢夠用到過年了,

何信又給張明數了四百塊錢,“張叔,這是你的。”

“誒,謝謝。”張明拘謹道謝,雙手接過錢,仔細數了一遍後才仔細疊好放褲腰帶上別著的一個小包裏。

放好後他又看向白蘇,有些猶豫要不要說話。

白蘇問他:“怎麽了?”

張明想了想,還是說道:“醫生,我想看看病。”

白蘇正色問他:“哪裏不舒服?”

“身上老是癢,一直反複不好,難受得很。”張明說著撩起衣服,露出了腰上紅色的小風團,上麵還有撓過得痕跡,“身上、胳膊、腿上都有,一塊一塊的。”

“我女兒說可能是慢性蕁麻疹,讓我找醫生拿點藥。”張明說著又忍不住撓了撓紅色小疙瘩,“醫生,慢性蕁麻疹好治嗎?貴嗎?”

“太貴我就不治了。”張明覺得隻是癢而已,也不是不能忍受。

白蘇瞧著張明狀態,既不像風熱蕁麻疹,也不像是氣血兩虛蕁麻疹,“我幫你把脈看看。”

張明連忙走到白蘇跟前的椅子坐下,“麻煩小白大夫了。”

“不客氣的。”白蘇幫張明把了把脈,他因為常年幹活,身體還算健康,隻有一些勞損以及年紀大了腎氣不足的問題,這些不是常見蕁麻疹的病因。

“你什麽時候開始癢的?”白蘇仔細瞧著他的紅疹區域,中間好像都有一個小紅點,像是被什麽東西咬的。

“有一段時間了。”張明具體時間也想不起來,反正最近都很癢,他也沒太在意,前兩天和身在外地的女兒打電話時才說起他可能是蕁麻疹,“平時做這活兒曬著太陽就不癢了,隻是睡覺的時候明顯一點。我其實不怕癢,就是我女兒擔心得厲害。”

白蘇聽他這麽說,大概猜到了原因,“這應該不是你和你女兒以為的那種蕁麻疹,而是被蟲子咬了之後的過敏反應。”

“不是?”張明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白蘇拿手機搜了搜相關解釋念給他聽:“被蟎蟲、跳蚤、床虱叮咬後過敏,叫作丘疹性蕁麻疹,你需要將家裏的被褥、衣服拿出去暴曬一下,或是噴一些藥水,再用肥皂水洗一下身上,能減少瘙癢。”

“這樣啊。”張明想起幾個月前,村民家的狗跑他家裏去了,肯定是狗身上的跳蚤跳他**了,“就曬過就好了嗎?”

“能洗的都洗一下吧,保持家裏幹淨幹燥。”白蘇看張明也是個舍不得花錢的人,就沒給他開藥了:“你先試試曝曬,如果沒有效再買殺蟲劑噴家裏。”

“醫生,太感謝你了。”張明連忙道謝,謝過後小心摸著腰間的小包:“醫生,看診多少錢?”

“沒開藥就不用給了。”白蘇沒要,白氏醫館並沒什麽名氣,因此從爺爺開醫館以來都沒有單獨收取掛號費或看診費的。

“太謝謝您了。”省下了錢,張明也開心,可以全部攢著給女兒交下學年的學費。

兩人再三道謝後,提著騰出來的塑料口袋離開了醫館,白蘇和何信趁著沒人,回後院將草藥全部洗幹淨晾曬。

剛曬上,張敏就帶著好好過來了,一進門就熱絡的喊起來,“小白醫生,早上好。”

白蘇禮貌回了一句早,“很早就從縣城過來了?”

“對,六點就出發了。”張敏頓了頓,“以後還能早一點過來,我們昨天在小鎮租了一個小院,離這邊不是很遠,以後我就能每天都帶好好過來針灸。”

白蘇沒想到張敏夫婦的行動力這麽快,“這樣也好,不用來來回回趕路。”

“是啊,小鎮空氣也更好,有助好好恢複。”張敏抱著兒子坐到板凳上,“今天還是抱著紮嗎?”

白蘇嗯了一聲,“別讓他亂動。”

“那我把他哄睡。”張敏將兒子抱好,輕輕哼著兒子喜歡聽的童謠,等兒子睡著後才讓白蘇紮針。

針灸時,張敏注意到白蘇紮針和抽針的動作不太一樣,“小白醫生,是有區別嗎?”

白蘇點頭,“我用的是撚轉補瀉的手法,向前推進時用力重,抽出時輕,這是補,反之是瀉。”

何信在旁附和,“小師姐還會好多種針灸補瀉方法,可厲害了。”

“確實厲害。”張敏讚同的附和著,“聽起來好複雜,換做是我估計一輩子都學不會。”

白蘇笑了下:“不至於。”

“真的,我懷孕後生產後記憶裏特別差,注意力也不集中,有時候手機拿在手上都想不起來,還到處找。”張敏歎氣,“我去醫院問醫生,醫生說是正常現象,用腦過度、熬夜頻繁、情緒焦慮、年紀增長造成腦部早衰都會這樣。”

“以前不懂一孕傻三年,還覺得有那麽誇張嗎?現在想想都說輕了,我怕我十年後可能已經老年癡呆,還特意買了腦黃金來補腦,吃了一瓶也沒多大起色。”

“你還很年輕。”白蘇覺得張敏太杞人憂天了。

張敏笑了笑,“我雖然才二十多歲,但覺得身體已經像五十歲的人。”

“生產傷身,你應該是還沒恢複。”白蘇昨天就注意到張敏氣色不太好,麵色蒼白,說話中氣不足:“再養養應該就好了。”

張敏想了下,“我也覺得自己確實比較虛,很容易疲倦。”

“要不也請您幫我看看吧,來都來了,一起調理一下。”

“可以。”白蘇沒有拒絕,幫張敏把脈,脈象細而弱,速度也慢,氣血兩虧,比好好的身體好不了多少:“之前生產遭了大罪吧?”

“是啊,差點沒從手術台上下來。”當時張敏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去,被送去醫院時渾身是血,生產時也不順利,差點死在手術台上。

張敏到現在都不敢仔細回憶當時的場景,一想到滿身是血的畫麵身體還有些發軟,“小白醫生,是不是很嚴重?”

“是挺嚴重的,氣血太差所以你記憶力也越來越差,補補吧。”白蘇沒說的是氣血差,百病生,張敏如果不好好調理,壽命可能會有損傷。

張敏點頭:“嗯,聽您的。”

白蘇喜歡張敏這樣配合的病患,給她開了個八珍湯,因為她睡眠不好,又加了酸棗仁和五味子。

她剛寫好藥方,王婆婆就提著菜籃子進來了,滿臉堆著笑,“白蘇,快看我買到了什麽。”

白蘇往籃子裏瞅了瞅,“是雞樅菌?”

王婆婆笑著點頭:“對啊,好難得遇見一次,我都給買了,中午來家裏吃飯,我們煮湯吃。”

藥王穀在山裏,山間菌子也多,下雨天總能撿不少,回來後的這一個多月,白蘇還一次都沒見到過,所以應了好:“早上何信買了一隻鴨回來,我讓他送過去一起做著吃。”

“那就這麽說定了。”王婆婆轉頭看向一旁抱著娃娃的張敏,“你來給娃娃看病啊?白蘇醫術好,肯定會幫你治好的。”

張敏笑著說是:“我也順便看看。”

王婆婆:“你也身體不好?”

張敏:“氣血不好,記憶裏差。”

“我和我老伴兒記憶也差,老是丟三落四的,前些天問了問白蘇,才知道我們是年齡大了,身體走向衰弱導致肝腎不足了,讓我們隻買金匱腎氣丸來吃,已經吃了快一個月,最近腦子好像利索了一點點。”說到這兒,王婆婆又忍不住對白蘇一頓誇,誇得白蘇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白蘇邊稱藥邊說:“王婆婆,你可別誇我了,再誇下去大家還以為我真的無所不能。”

“本來就厲害的。”比老白還厲害一些,難怪以前白蘇說不從醫老白氣得半個月吃不下飯,王婆婆心想換作是她,這麽厲害的孫女不從醫她也氣。

“我孫子說臉上的痤瘡好了一點,等吃完藥這周末再回來拿藥。”王婆婆心底也開心,這樣也能經常和兒孫見麵,不過就是不知道兒子那毛病好些沒有。

她心底惦記著事兒,於是和白蘇說了一聲就匆匆往家跑了。

張敏望著她的背影,“這個婆婆很熱情。”

“王婆婆人很好的。”白蘇將藥放到一旁,走過去幫好好取銀針,整個過程很快,好好一點反應都沒有,睡得特別香。

張敏仔細的幫兒子蓋好衣服,遮住肚子,“昨晚他沒哭太久,睡得比前幾天好。”

“會一天比一天好的。”白蘇將抓好的藥遞給張敏,“按照紙袋上寫方式熬藥,平時早上起來可以打打太極或是練八段錦,還可以趁著三伏沒結束前再曬曬背。”

張敏應下,“我聽房東說你這裏的三伏貼也好用,我想買幾貼。”

“可以。”這會兒沒人進來,於是白蘇又詳細和她說了下用法,“別曬太久,小朋友不能貼,但曬曬後背還是可以,注意別中暑。”

“我記住了,謝謝您。”張敏付了錢離開,離開之前約定好明天過來的時間。

等她走後,白蘇就閑了下來,抽空將李大伯送來的蟬蛻全部清點了一遍,將夾雜的碎屑清理幹淨後放入鐵皮櫃,又放了些幹燥劑在旁邊,蟬蛻好幾百一斤,得小心存放。

忙完去王婆婆家吃午飯,苦瓜紅燒鴨、涼拌茄子、小炒空心菜,另外還有一份肉片雞樅菌湯,很家常卻很豐盛。

“白蘇多吃點。”王婆婆給白蘇舀了一些雞樅菌湯,“這個蘑菇應該是剛長出來,非常的新鮮。”

白蘇端著碗喝了口湯,非常鮮,蘑菇肉質絲白,咬起來也很香脆,“好吃。”

“我們也覺得好吃,前幾天還和其他老太太想去小鎮後麵的山上采,一直沒下雨,一朵都沒瞧見,今兒倒是運氣好,這裏足足有兩斤。”王婆婆頓了頓,“估計得往更深山的方向才有。”

“我們家那邊可能有。”何信立即望向白蘇,“小師姐,我等下打電話回家,讓弟弟妹妹他們看看。”

“別麻煩了,偶爾吃一次就行。”白蘇知道何家的情況,家裏爺爺奶奶身體不好常年吃藥,母親的腳因為小時候骨折沒有養好一直瘸著,爸爸在外麵工地打工,兩個弟弟妹妹還要上學,平時放假要幫忙照顧家裏牲畜和田地,完全沒有時間去山裏溜達。

“不麻煩的,他們經常去山裏砍柴,可以順便看看。”何信感激師爺,也感激小師姐,要不然他隻能跟著爸爸去工地幹苦力活兒。

“最近不下雨,估計都沒有。”王婆婆給何信夾了一些鴨子肉,“快吃吧,學醫用腦多,多吃肉補一補。”

白蘇喝了口湯,補了一句:“今天多吃點,明天該抽查了。”

何信一想到明天就是月底,小師姐要詢問他的進度,整個人都慌了,加快速度扒飯,吃完就匆匆跑回隔壁去看書。

王爺爺好笑:“嚇唬人家幹啥?”

“這是督促他,爭取快點出師。”白蘇回了一句,何信家裏壓力大,早點出師坐診才能養活一大家子。

“也是,早點出師也能幫你分擔一些病人,你也不會再這麽累。”王爺爺感慨著:“你、還有你爺爺,都對他好,希望他以後是個念恩的,以後好好報答你們家。”

“不想那麽遠的,他能學好就行。”白蘇隻希望何信能學好,盡力學精一點,盡力讓中醫傳承下去。

午飯後,白蘇幫著王婆婆收拾了碗筷再回醫館,剛走到醫館門口就看到之前來治崩漏的女生,這次陪在她身邊的不是她媽媽,而是另一個和她年歲差不多的女孩子。

何信已經接待了兩個女孩子:“小師姐,她們來了一小會兒了。”

白蘇問兩人:“吃過午飯沒有?”

甘綿綿點頭,“吃過了。”

聲音很輕,但白蘇隱約覺得此刻的她很鬆懈,“好些了嗎?”

甘綿綿偷偷瞄了眼何信,壓低了一些聲音:“本來已經止住了,但是我昨天和我朋友出去玩來著,今天又開始了,有點像來了月經。”

白蘇摸了摸脈,輕輕蹙眉,不是來月經了:“玩太開心忘記我叮囑你的話了?”

甘綿綿心虛低垂著頭,手指輕輕摳著褲子,在家時已經被媽媽狠狠訓過了,“很嚴重嗎?”

“還好,隻是你又需要多吃一段時間的藥。”白蘇又看了下甘綿綿蒼白的臉色,“吃藥對你來說太慢了,虧損太多以後不好補,要不要針灸?針灸加吃藥,效果會好很多。”

甘綿綿想了想,“針灸要多少錢?”

“一次二百,再加5塊錢針灸材料費,你的情況想穩住得先紮一個療程,一個療程七天。”這個價格在這個小鎮裏確實小貴,但白蘇用了內力,功效好,其實定價很便宜的。

“我問問我媽媽。”甘綿綿身上錢不多,隻有出門時媽媽給的幾百塊藥錢,她糾結著摸出手機,走到門口去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謝荷依舊強勢,語氣有些重:“我都讓你昨天別去了,非要不聽話,現在又得多花錢,我一個月就幾千塊工資,全被你折騰進去了。”

甘綿綿心底猛地一緊,慌張地回頭看了眼白蘇和朋友,確定兩人沒聽到後又往外挪了挪,聲音沉了沉:“那我不針灸了。”

“不針灸一直流嗎?再暈倒又花錢。”謝荷有些生氣,女兒真是越來越不好管了,“讓你少熬夜少玩手機少貪涼,你偏不聽,回頭讓你爸好好收拾你。”

謝荷刀子嘴豆腐心,又轉了一千五過來,“你一次□□一個療程,等針灸完再看看效果,等針灸完就趕緊回家,再亂跑又流血我就不管你了。”

甘綿綿輕輕嗯了一聲。

掛掉電話,她抬手揉了揉眼窩,整理了一下情緒後回到屋內,“媽媽讓我針灸。”

“行,我先幫你針灸吧。”因為要脫掉外衣,所以白蘇帶著甘綿綿走到針灸的小隔間裏。

“別緊張,不疼。”白蘇取出一次性的銀針,快速紮入足大趾內側的隱白穴,這個穴位是治療崩漏的重要穴位,紮入的同時用運氣,快速行氣止痛和調經統血,比艾灸效果更好。

除這個穴位外,白蘇還配穴大敦、百會以及脾俞、氣海、足三裏等穴位,配合起來有益氣升陽、固攝經血的作用。

等白蘇運氣將這些穴位經絡連接起來後,甘綿綿覺得針灸的地方開始發熱,“有點熱。”

“熱是對的。”白蘇收手,坐在旁邊椅子上等留針結束,“接下來七天除了來針灸,別再去其他地方,也別過度用力。”

甘綿綿也很後悔,昨天不該去遊樂場玩水的,“謝謝。”

“沒事。”白蘇和善地朝她笑笑,“心底壓力別太大,也別太憂慮,配好吃藥針灸就會好的。”

甘綿綿抿著嘴,想了想忍不住問白蘇:“要是實在忍不住憂慮呢?”

白蘇:“就想想開心的事情?身體最重要。”

甘綿綿努力的想了想,“我想開學。”

“開學就很開心。”

“快了。”白蘇其實能猜到原因,大抵是因為她媽媽,那天短暫相處就能察覺到她媽媽的強勢,連關心的話都顯得極不溫柔,在這樣生活的孩子總會更向往自由。

誰都沒錯,錯的是角度,是思想和身份的不對等。

就像當初自己不想從醫一樣。

等過些年,經曆過一些事,可能就在某一瞬間想通了。

白蘇隻簡單說了兩個字,甘綿綿眉間就輕鬆了起來,嗯,快了,回學校就好了。

針灸完,白蘇幫甘綿綿換了藥方,用的是藥王穀的秘方,用藥明顯比之前的育陰止崩湯更大膽。

何信看不太懂,隻覺得用量有點多,“小師姐,數量這麽多嗎?”

白蘇點頭,“不能拖太久,越拖越虛。”

說完又對甘綿綿叮囑一番:“回去好好歇息,咱們爭取七天內完全止住。”

甘綿綿重重的點下頭,然後轉頭拉著朋友的手,“這幾天不能再陪你去玩了,我們就在家裏玩吧?我們把把沒畫完的稿子給趕出來。”

朋友小舟點點頭,兩人都是學畫畫的,畫得還不錯,平時有時間都會接稿子賺些零花錢。

“別太勞累。”白蘇聽到後提醒甘綿綿,“別崩漏止住了轉頭又月經不調了。”

甘綿綿不好意思的笑笑,笑完後想到朋友小舟就經常月經不調,“你不是說你每次都很久才來,要不要看一看?”

小舟有些遲疑,“啊?”

“這個姐姐很厲害。”甘綿綿小聲和小舟咬耳朵,“我們小鎮上很多人都找她治腰椎盤、風濕病這些,都治好了,還有止疼貼也好用,你不是說你爸爸上班腰疼嗎?也可以買回去試試。”

這麽厲害?

小舟想了想,那還是問問吧,“那我也看看。”

白蘇耳尖,早將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揚起嘴角朝兩人笑笑,“我幫你看看。”

“有去醫院檢查過嗎?”白蘇把著脈問。

“沒有。”小舟除了考試體檢,基本上沒去過大醫院。

白蘇柔聲詢問:“一般幾個月來一次?什麽時候這樣的?”

“最開始就這樣。”小舟她很早之前就這樣,幾個月來一次,都習慣了,而且這樣也輕鬆,一年可以省下十幾包衛生巾,所以她都懶得去醫院做檢查。

白蘇點了點頭,又換另一隻手看了看,兩隻手的關、寸、尺脈顯示沒啥明顯大問題。

小舟看她一直不說話,心底直打鼓:“我怎麽了?”

白蘇喝了口水,“昨晚睡太晚了,還吃了芒果?”

小舟傻眼了,兩人昨晚的確聊天聊很晚,但綿綿媽媽都不知道,她怎麽知道的?

“啊?你怎麽知道?”

“把脈知道的。”白蘇笑了笑,“晚上早點睡。”

“尤其是你。”她著重點了下甘綿綿。

“哦。”甘綿綿乖乖地應了一聲,“那小舟的問題嚴重嗎?”

“我認為不嚴重。”白蘇頓了頓,“你說你一開始就這樣,隔兩月來一次,還是很有規律的,這種三個月來一次的叫作居經或是季經。”

“季經?”甘綿綿兩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不是按月的嗎?”

白蘇解釋:“每個月都有就是月經,像你朋友情況特殊也可以一個季度一次,還有一年一次的,這叫年經,終身沒有又能懷孕的叫作暗經。”

小舟有些懵,“不是生病嗎?”

“隻要時間很規律,身體又沒有病痛,就屬於正常。如果是一直很穩定,忽然延遲或是提前很久,並且持續幾個月的混亂,那才是月經不調。”白蘇讓小舟別擔心,“每個人的體質是不一樣的,而你又是更為獨特的一個而已。”

小舟心底稍稍輕鬆一點,“那是不是就不能結婚生寶寶?”

“可以的,暗經完全沒有都可以懷孕的。”白蘇倒是沒接觸過暗經的案列,不過藥王穀的大師兄下山幫人看診時曾經遇見過。

想到大師兄,她又不免想起自己回來之前的事情,她們當時前去義診,進入村裏沒多久遭遇洪流,她不慎掉入了洪水裏,再睜眼已經回到了這裏。

也不知道師兄怎麽樣了?

甘綿綿看白蘇在走神,輕輕喊了一聲:“醫生姐姐?”

白蘇垂眸,斂下情緒,語氣如常的說道:“你這種狀況不用治,要是不放心可以去醫院再做做檢查。”

小舟鬆了口氣,“謝謝醫生。”

白蘇朝她淺淺笑了下,“不客氣。”

抓了藥,甘綿綿和小舟就先走了,醫館又安靜下來。

何信捧著書坐到白蘇跟前,“小師姐,哪裏有寫季經?我在書裏沒瞧見。”

白蘇回了他:“《脈經》卷九,蓄煩滿血,月稟一經,三月一來,陰盛則瀉,名曰居經。”①

“我看看。”何信將自己還沒開始看的《脈經》拿了出來,翻到卷九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白蘇念的這一段,“小師姐,這裏寫著是病,但小師姐你為什麽說不能治?”

“的確,以前先人們認為居經是腎氣不足、虛寒等原因造成的,但後來越來越多中醫認為稟賦不齊不算是病。”白蘇將自己脈案遞給何信看:“她的脈象顯示五髒六腑雖有些虛,但運行正常,身無寒凝,所以我認為小舟的不算病。”

“這樣啊。”何信撓了撓頭,“這也太奇怪了,差別怎麽這麽大?”

“人不一樣。”白蘇將脈案闔上,“書上的也並非完全正確,要根據實際來判定,依照我的經驗,她的月經非常規律,沒有不舒服也不影響生活,所以我才認為不用治。”

“小師姐,你說得對。”何信聽著也覺得有道理。

白蘇笑了笑,“你以後幫人看多了也會有這些經驗之談的。”

“那得等多久啊。”何信的素問才勉強背完,還沒有摸透呢。

“加油吧。”白蘇剛說完這話,就聽到街道入口方向傳來嘈雜聲,她剛探頭想看看,遠遠地就看到有人朝醫館跑來,“小白醫生,快點,早餐店老板家出事了……”

“怎麽了?”白蘇起身。

來喊白蘇的人啥也沒看到:“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們家的客人忽然倒地抽搐個不停。”

“抽搐個不停?”白蘇和何信對視一眼,怎麽和昨天小孩驚風很像呢?擔心出事,她隨手拿起一包銀針,立即朝街口方向跑。

等跑到時,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正倒在地上渾身抽搐,並口吐白沫。

因為年輕男人抽搐幅度很大,圍觀的人都是老太太老大爺,沒人敢上前,老板娘急忙拉著白蘇走進去:“小白醫生,你快看看他怎麽了?”

白蘇靠近看了看,辨認後說道:“是癲癇。”

旁邊圍觀的老太太吸了口氣:“癲癇不就是羊癲瘋?”

“羊癲瘋?”老板娘一驚,扭頭看向女兒,“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有羊癲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