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交頸天鵝

蕭遠漆黑暗沉的眼眸看著麵前柳白簡, 勾起唇角,聲音透著股冷意,“怎麽?你不願意。”

“!!!!”

柳白簡哪裏敢說不願意, 他連忙點頭如搗蒜,“願意, 願意!”

聞言, 蕭遠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仿佛春風拂過冰麵瞬間春暖花開, “你願意便好,天色不早了, 早點歇息吧。”

“……”柳白簡。

這句話要是換做是平時聽著倒還挺正常的, 倒是擱在現在,他怎麽聽得那麽奇怪呢!總覺得蕭遠這句話暗藏深意。柳白簡一臉深沉的表情看著麵前蕭遠, 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是我沒證據。

他可謂是一臉戰戰兢兢的表情仿佛如臨大敵般進了蕭遠的屋子, 那副慷慨赴死的模樣就好像他進的不是蕭遠的屋子而是什麽地獄魔窟一般。蕭遠站在他身旁, 看著他像是一隻受驚渾身毛炸起的小狐狸, 一有點風吹草動就隨時撒腿就跑的樣子, 忍不住覺得心下好笑。

“就有那麽可怕?”蕭遠好笑的問道。

柳白簡聞言下意識的就想點頭, 就是那麽可怕!但是強大的求生欲促使他口是心非道,“不, 不可怕。”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樣說的, 蕭遠看著他臉上那勉強的表情, 笑了笑並未再說些什麽。

柳白簡進了蕭遠的屋子,目光四下的打量著, 寬敞的屋子內點著燭燈, 橘黃的燈火照亮了整間屋子。這間屋子看上去就如同是蕭遠這個人一般, 很是簡潔大方甚至是顯得有幾分冷清。除了簡單的家具擺設之外, 再無其他多餘的物件。蕭遠並非是耽於享樂之人,他的生活清簡。

“夜深了省得你再跑一趟,將就穿著我的衣物吧。”蕭遠對他說道。

柳白簡聽了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自己如今身上的穿著的衣服,這套衣服也不是他的,而是謝含雪的,巧合嗎?他臉上頓時露出了幾分遲疑之色,蕭遠說這句話是偶然提及,還是……

不過,從字麵上來說也的確是這樣沒做,柳白簡心下嘀咕了一陣,然後回道:“好。”

兩人很快的洗漱完畢,然後熄了燈共躺在同一張床榻上。

柳白簡發現和蕭遠同床共枕並非是什麽難以忍受的事情,蕭遠很安靜,他不多話睡相也很好,從不亂動也不搶被子。除了一開始的身邊多出一個人的不適應外,柳白簡很快的就鎮定了下來,並且閉上眼睛迅速的睡著的。

“……”蕭遠。

感覺到身邊人平穩的呼吸聲甚至是打起來呼嚕,蕭遠的心情有幾分複雜,你就這麽放心我的嗎?

一夜好夢。

第二天,一大早。

柳白簡起來的時候發現身旁已經沒人了,他坐起身看了眼身旁空空如也的床榻,然後伸出手朝著空著的床榻摸了摸,發現上麵是冰涼的,看來人已經起了很久了。他嘴裏嘀咕了幾聲,抬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發現天才微微亮,“才剛天亮啊,我還以為我醒的很晚睡過頭了呢!”柳白簡嘀咕道,不得不服氣了,蕭遠可真是個勞模。

自愧不如啊!

柳白簡一邊沒什麽誠意的在心裏自我反省了一下,一邊起身洗漱,他順手拿起了早早放置在一旁的屬於蕭遠的舊衣換上了。

這大概是有些年頭的舊衣裳,許是蕭遠少年時候所穿,看著有些舊,但是保管的很好,布料很柔軟貼身,是耐髒的藏青色。柳白簡穿上它,稍有些顯大,顏色偏深,顯得有幾分老成。

等柳白簡穿著這一身去找梅子規練劍的時候,惹的梅子規都不禁多看了他幾眼。不過梅子規不是多話的人,所以並未多問什麽,隻是叮囑他,“下次換身利落的衣裳。”

顯然是嫌棄柳白簡的這身衣裳長袖長褲,束手束腳。柳白簡聞言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點頭稱是。

等他練完了劍,收劍回去的時候,穿過庭院走廊沿途遇見了不少府上的丫鬟小廝,這些人看見柳白簡身上的衣裳都不免露出了詭異的神情。這讓柳白簡心下嘀咕,有那麽奇怪嗎?

他哪能知道,哪怕是蕭遠少年時期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顯得過於大了,仿佛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一般。世家貴族的衣裳哪一件不是裁剪合身的,柳白簡穿著這麽一身不合身的衣裳,自然顯得怪異極了。

因為懶得再換一套的緣故,也是因為並未太過在意這個事情,所以柳白簡出門的時候都是穿著這麽一套屬於蕭遠的舊衣裳。他徑直去了平陽侯府上,見趙珂。

等趙珂從外走進,看見前方站在大廳內的柳白簡,頓時噴了,“你你你這穿的都是什麽?”趙珂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難道鎮國公府連一套新衣裳都沒有了?”

你竟淪落到需要穿別人穿過的舊衣服了嗎!趙珂看著柳白簡的目光痛心疾首,仿佛他受了什麽天大的罪吃了什麽天大的苦一般。

“……”柳白簡。

要不是我是當事人,我都要信了你的邪。

大約是因為趙珂的表情太過痛心疾首不忍直視,以至於柳白簡不得不給他解釋道,“昨夜我入宮了一趟,回來的晚,所以省得麻煩就穿了我兄長的舊衣。”

聞言,趙珂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個屁啊!”

趙珂瞪圓了眼睛看著他,“你倒是給我解釋下,你回來的晚和你穿蕭遠的舊衣裳有什麽幹係?”

“……”柳白簡。

哦豁,你發現了盲點,你竟是如此敏銳的嗎?以前怎麽沒發現。柳白簡覺得趙珂的智商該在線的時候不在線,不該在線的時候偏偏在線,正所謂是難得糊塗。

所以,柳白簡想了想,然後目光看著麵前等著他解釋的趙珂滿臉誠懇的表情,說道:“你知道小明的爺爺活到一百歲是什麽原因嗎?”

趙珂不懂這個梗,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為什麽?”

“因為他從來不多管閑事。”柳白簡。

“……”趙珂。

“你嫌棄我多管閑事!”雖然不懂梗但是趙珂聽懂了他這句話的意思啊,所以他一臉受傷的表情看著麵前柳白簡,“我這是關心你!”

“那我謝謝你哈。”柳白簡語氣並沒什麽誠意說道。

“……”趙珂。

感覺更受傷了!

大受打擊的趙珂越發顯得消沉落寞了,因為好友前來找他的好心情也沒了,“果然,在你心裏蕭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如他。”趙珂語氣悶悶不樂說道。

柳白簡聞言頓時笑了,他目光憐愛的看著麵前的趙珂,語氣溫柔,“你在說什麽傻話,小傻瓜。你和蕭遠當然是蕭遠是更重要啊,他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這還需要比的嗎?

聞言,趙珂頓時震驚了,“什麽!?你竟然是這樣的人,這麽現實的嗎!”

“不然呢?”柳白簡反問道。

“……”

麵對柳白簡理直氣壯的表情,趙珂、趙珂竟然無言以對。

“行吧,你今天來找我什麽事?”趙珂語氣懨懨說道,顯然柳白簡的大實話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柳白簡見不得他這個消沉的模樣,現在他就這麽消沉了,那等會要是知道他和他說的事情,那豈不是得傷心難過的去自殺?所以柳白簡鼓勵他說道,“你也別難過啊,往好的想,我和蕭遠是不正當的充滿了肮髒的金錢味道的包養關係。但是我們之間是純潔的友誼啊,不摻雜任何雜質的。”

聽見他這話,趙珂心下琢磨了下,覺得、覺得好像有點道理,心下頓時就轉好了。

然而柳白簡的下一句話,“就是這種純潔的玻璃關係,太脆弱了些,很容易破碎。”

“……”高興不到三秒鍾的趙珂。

“你閉嘴吧!”

最終趙珂忍無可忍的對柳白簡吼道。

然後柳白簡真的閉嘴了。

“……”趙珂。

好一陣安靜之後,趙珂抬頭目光瞅著做個沉默美少年的柳白簡,沒好氣說道:“你今天來到底是幹什麽的,總不會是來氣我的吧?”

柳白簡聞言想了想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覺得他這樣說也沒錯。但是他看了眼趙珂臉上此刻的磨牙的表情,仿佛柳白簡要是敢說是,他就能立馬撲上來咬死他。

“……”

有這麽恨的嗎?

柳白簡對自己的嘴賤招人恨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呢,不過他好歹還是有求生欲的,所以柳白簡麵不改色說道:“當然不是,我是來回禮的。”

“回禮?”趙珂聞言語氣疑惑說道。

“嗯,你昨日不是請了我去天香樓嗎?”柳白簡說道。

趙珂滿臉恍悟表情,“怎麽?你今天也要請我去天香樓?”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是不能原諒你,趙珂心下已經決定看在柳白簡這麽上道的份上原諒他了。

柳白簡一聽到他提起天香樓,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有些不好了,你可別再提天香樓了!提起天香樓,他就滿肚子的怨氣,他就昨日去一趟天香樓結果就搞得人盡皆知,都拿這個事情找他做文章。今天要是再去,那還了得?柳白簡可不想自找麻煩,所以他語氣生硬的說道:“去什麽天香樓啊,天香樓的酒有黃鶴樓的好喝嗎?點心有黃鶴樓的好吃嗎?”

“唔……”

趙珂聽著柳白簡的話,心想可是天香樓不是喝酒不是吃點心的地方啊,但是看著柳白簡那難看的臉色,他識趣的沒把這句話說出口,“黃鶴樓也行吧。”

“黃鶴樓的酒的確是不錯,點心和菜色也很好吃,除了貴沒其他毛病。”趙珂說道,就算是趙珂一個月也不見得會去黃鶴樓幾次,畢竟那地方是真的貴。

柳白簡願意請他去黃鶴樓,趙珂是沒什麽好抱怨的,所以他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見他答應了,柳白簡也是鬆了口氣,他還真怕趙珂死活鬧著要去天香樓呢。

於是兩人皆大歡喜,勾肩搭背出了門,朝著黃鶴樓走去。

黃鶴樓。

柳白簡要了一個清靜的包廂,那是二樓沿江靠窗的一個雅座包廂,開窗正對著浩瀚寬廣不見頭的江河,清爽的江風沿著窗戶徐徐吹進,讓人神清氣爽。

“嘖嘖嘖,這包廂可不便宜啊。”趙珂坐在雅座上,嘖嘖說道。

他覺得柳白簡今天可是大出血了,真好!趙珂滿臉羨慕的看著麵前財大氣粗的柳白簡,他也想這麽撒錢花,然而並沒有錢。

柳白簡聞言對著他微笑,以一種土豪不差錢的氣勢大手一揮,說道:“隨便點,今天我請客,不必替我省錢。”

聽見他這般說,趙珂的眼睛頓時一亮,顯然他是深知柳白簡的性子的,知道他不是那等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所以也不和他客氣,真點了一桌的美酒美菜。

點完之後。

趙珂特別情真意切的對著麵前柳白簡說道:“兄弟,你就是我好兄弟!一輩子的那種。”

要不是顧忌柳白簡不喜和人有不必要的肢體接觸,趙珂甚至都想衝上去抱住他的雙手,嗯……抱大腿也行的。

聞言,柳白簡頓時用慈愛的仿佛在看豬圈裏養肥了可以出圈的肥嘟嘟待宰的豬的表情看著他,語氣也憐愛說道:“好兄弟,希望一會你能夠記住你現在的話。”

“……”趙珂。

趙珂看著麵前柳白簡的表情,那顆藏在胸腔裏的心髒突然顫了顫,他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你你……”他看著柳白簡結結巴巴好半天才說道,“你該不會對我做了什麽吧?”

聞言,柳白簡頓時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說道:“瞎說,什麽叫做我對你做了什麽,你有什麽值得我對你做的?”

“……”趙珂。

不妙啊!

柳小簡這個表情,讓他心裏更加不安了啊!

“不是,簡兒啊,咱兩多少年的交情啊!你要是真做了什麽,別瞞我,直接對我說啊。”趙珂越看柳白簡的表情心下越發毛,“你別隱瞞啊,隱瞞解決不了問題。”

柳白簡聞言讚同的點了點頭,滿臉讚許的表情看著他說道,“我這不是就叫你出來了嗎。”

“……”趙珂。

你真的做了啊!

趙珂一下就緊張了起來,“你你做了什麽?”

“不急。”柳白簡老神在在的看著他,說道:“先吃飯,吃完說。”

“……我這還有心情吃啊!”趙珂聞言頓時怒了。

柳白簡可要比他鎮定多了,他對著麵前趙珂語氣平靜說道:“我要是現在說了,你能改變什麽嗎?”

“……不能。”趙珂。

“那不就是了嗎?我早說晚說都一樣不差這一時半會,你先把飯吃了,不然我怕一會我說了你沒胃口飯都吃不下了,別浪費了這一桌好酒好菜啊。”柳白簡說道。

“……”趙珂。

你這樣說我更吃不下了啊!

最後這頓飯趙珂是無福消受了,他食不下咽草草動了幾下筷子,就催問柳白簡他做了什麽。

柳白簡瞧著他是真沒胃口,心思不在這一桌好酒好菜上,隻得歎息了一聲,“你真是心急啊。”

然後也擱了筷子,他抬起頭目光看著麵前神色緊張看著他的趙珂,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聖人已經知道了。”

乍一下聽見他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趙珂還未反應過來,他甚至還傻乎乎的問了一句,“啥?他知道了啥?”

他這一句話剛一出口,他立馬就意識到了,連忙臉色一變,說道:“他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了?”趙珂目光緊張的看著麵前柳白簡,臉色發白。

柳白簡在他的目光下緩緩點頭,說道:“嗯。”

聽見他肯定,趙珂臉上更加白了,然後猛地叫道:“他知道了,他怎麽知道的!?”

麵對趙珂的情緒過激,柳白簡依舊還是那一派平靜穩重,“別多想了,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去舉報的。”甚至是在坦誠自己所幹的事情的時候,他依舊還是這一派冷靜的功夫。

“……”

“你怎麽敢!”趙珂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他站在柳白簡麵前目光噴火的瞪著他,滿臉凶狠咬牙切齒,“你怎麽敢告訴他!”

這副惡狠狠的樣子,仿佛像是隨時要撲上去咬死柳白簡一般。

麵對他的凶狠和怒氣,柳白簡麵不改色,語氣依舊是平靜的欠抽,“我怎麽不敢?難道你以為這件事情是我不敢就沒人知道的嗎!”

“……”

看著麵前趙珂的神色,柳白簡嗬了一聲,語氣嘲諷說道:“你不會真的以為他不知道?”

“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情能夠瞞天過海,無人不知?”柳白簡對著趙珂,毫不客氣說道,“休要自欺欺人了!”

“你爹讓你把這件事透漏給我,不就是想要我去告訴聖人嗎。”柳白簡。

聞言,趙珂仿佛是被人一下抽去了渾身的力氣一般,頓時整個人就泄氣,啪嗒一聲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柳白簡看著沉默不言坐在他麵前的趙珂,緩和了語氣不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說道:“世上無不透風的牆,正如天上不會掉餡餅,這科考的水深著,絕不是你們能夠輕易涉足的,稍有不慎就是連累九族禍及全家。”

聽見他的話,趙珂沉默不語,沒吭聲。

柳白簡看著他的臉色,心知肚明這其中的利害幹係他不是不知道。

“我們隻是……隻是不甘心。”許久之後,趙珂伸手抹了把臉,沉聲說道:“正如你所說,這事情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所以在那些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我父親一開始就是拒絕的,斷然拒絕。”

“但是後來被他們屢次上門給說動了。”趙珂說道,他沉默了一下,然後繼續道,“我父親起初是答應了,後來越想越不安,他猶豫了,害怕了。”

“所以,他讓我來找你。”說罷,趙珂抬起頭,目光灼灼盯著麵前柳白簡,沉聲說道:“雖然不知道父親為何要我來找你,但是你可有辦法?”

柳白簡聞言盯著他,然後笑了一聲,道:“若是無辦法,今日就不會找你出來了。”

“……”

趙珂聞言臉上的神色緩和了幾分,但是眉心依舊是緊緊皺起,“何辦法?”他沉聲問道。

“唔……”

柳白簡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該從何說起,“這件事情有些複雜,我想想怎麽同你說。”

聞言,趙珂目光盯著他,等著他說。

“先從簡單的說起吧,你父親的決定是對的。”柳白簡目光看著麵前趙珂說道,“科考的確水深水混,稍有不慎便葬送了全族,科考已成戰場。這是天子和世家的角鬥,你們勳貴摻和進去隻會成送人頭的炮灰,討不到好。”

“最正確的應該是渾身不沾,明哲保身。”柳白簡說道。

“但是我們已經沾了!”趙珂沉聲說道。

“所以要補救啊。”柳白簡看著他神色無奈說道,“一步錯,那就該及時的亡羊補牢。”

“該如何補?”

柳白簡麵露微笑,“不難,最重要的一步我已經幫你們做了。”

“……你的最重要的一步該不會指的是?”趙珂看著他語氣有些艱難說道。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樣。”柳白簡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去舉報了你們!”

“……”

“當然換個好詞是,我去替你們投誠了。”柳白簡說道,“投誠是最好的補救的辦法。”

“最艱難的一步我已經替你做了,剩下來的就靠你們自己了。”柳白簡看著麵前趙珂,說道:“做錯了事情就要去認錯,自首的話刑罰會減輕,這個道理想必你們是懂得。”

趙珂聞言沉默半響,最終他抬起頭目光看著麵前柳白簡,說道:“我明白了。”

“多謝。”他誠心誠意的對柳白簡說道。

不必,柳白簡聞言笑了笑,“你不恨我便可。”

柳白簡向蕭明嵐舉報了勳貴,直接斷了他們的後路,他們除了去向蕭明嵐自首投誠沒別的辦法。從長遠來看,的確是利大於弊,算是柳白簡拯救了他們,但是這又何嚐不是一種逼迫站隊呢?

換做正常人都會心有怨言的吧!

趙珂聽見他這句話沉默了半響,然後才說道:“我並非是不知好歹的人。”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柳白簡說道。

大概是因為趙珂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知情識趣,所以柳白簡難得的好心提醒他道,“職場上最重要的是站隊。”

聞言,趙珂抬起頭目光看著他。

“這很簡單的,首先你是明白你是在給誰打工做事,誰是你的老板。做好你的分內事情,討老板歡心,自然就不會擔心被解雇。但是倘若認不清老板,牆頭草兩邊倒朝三暮四的話,那就……”柳白簡並未把話說全,但是趙珂卻明白了他話中的言下之意。

趙珂抿了抿唇,目光看著他,說道:“多謝。”

“客氣。”柳白簡說道,然後他笑嗬嗬的問麵前趙珂,“還吃飯嗎?”

沉默了一下,趙珂咬牙說道:“吃!怎麽不吃!”

“黃鶴樓老貴了!”趙珂。

“是這樣沒錯!”柳白簡十分讚同的點頭說道。

然後兩人愉快的用完了這頓飯。

從黃鶴樓出來之後,柳白簡看了看時日覺得尚早,他想了想了回了鎮國公府。

等他回去府上的時候,蕭遠正在大廳內。

看見他回來,蕭遠抬起頭目光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去和趙珂見了麵?”

“嗯。”柳白簡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將他和趙珂所談的話大致同蕭遠說了一遍,末了點評道:“幕後那些人拿勳貴當槍使,這些勳貴也不傻。”

想到這,柳白簡頓時笑了一下,“越是富貴人家越是怕死,這些勳貴的求生欲我看強的很。”

蕭遠聞言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語氣淡淡說道:“你近些日子少出門。”

聽罷柳白簡滿臉疑惑,說道:“為何?”

“我怕你出門被人暗殺。”蕭遠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正氣凜然。

“……”柳白簡。

好半響之後。

柳白簡才道,“不至於吧……”

聞言,蕭遠頓時冷笑了一聲。

他目光意味深長的看著麵前柳白簡,說道:“你覺得呢?”

以一人之力攪亂了幕後人的策劃,將這盤棋局徹底打亂,你說費心費力策劃了這一切的幕後之人恨不恨?

“……”柳白簡。

“我覺得我是無辜的啊!”柳白簡立馬給自己申辯道,“我什麽也沒做啊!”

蕭遠聽著他這話,懶得和他多費唇舌,“這話你和幕後人說去。”

“兄長你不愛我了!”

“嗬。”

總而言之,趙珂暫時沒事了,柳白簡的麻煩來了。

——

被蕭遠提醒之後,柳白簡算是明白他這把不止坑了幕後人,還把自己也坑了,謀算落空了的幕後人定會找柳白簡這個罪魁禍首麻煩的。

“兄長,你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去死的吧!”柳白簡一臉憂心忡忡的看著麵前蕭遠說道。

正在看著情報的蕭遠眼皮都不抬一下,語氣淡淡說道:“你不是還沒死嗎?”

“……等死了就來不及了!”柳白簡。

“那就等你死了再說。”蕭遠語氣依舊是平靜說道。

柳白簡聞言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你果然不愛我了,你真的是我兄長嗎!不是那個妖精冒充的嗎!”

對此,蕭遠懶得搭理他。

柳白簡一個人無趣的趴在桌子上,許久之後才語氣悶悶說道:“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幕後人為何要策劃這些,這些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

他仿佛自言自語般,繼續道:“我思來想去,他幹的這些事情除了讓朝堂更亂,也沒什麽好處啊!損人不利己。”

“難道這世上真有人喜歡幹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柳白簡納悶說道。

說罷,他抬起頭目光盯著上方的蕭遠,目光灼灼,“兄長你覺得呢?”

蕭遠聞言不置可否,“也許。”

總之,這就是個無頭懸案,幕後人到底圖什麽。

這一個下午柳白簡都無所事事的趴在了蕭遠的書房裏,同他一起呆了一個下午。

等日落之後,柳白簡才起身,“看時候也差不多了。”他對著蕭遠說道,“晚上我就不回來了。”

蕭遠知道他今夜要去皇宮陪蕭明嵐,聞言遂放下了手中的書,目光看著他,語氣淡淡說道:“時候尚早,你在家用了晚膳再去。”

聞言,柳白簡搖了搖頭拒絕道,“不了,我要真那麽晚去,蕭明嵐又該生氣了。”

蕭明嵐是個什麽樣的人,柳白簡第一麵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

“我還是進宮同他一道用晚膳吧。”柳白簡說道。

蕭遠聞言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讚同的對著他說道:“你一貫都是如此縱著他,這並非是好事。”

聽見這般說,柳白簡也很絕望,但是他有什麽辦法?

“隻好縱著啊!”柳白簡滿臉無奈說道。

蕭遠目光看著他,眉頭皺的更深了,好半響之後他語氣淡淡說道:“你還記得我之前說了什麽嗎?”

“什麽?”柳白簡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最近少出門。”蕭遠語氣淡淡若無其事說道。

“……”柳白簡。

你這是威脅,是威脅吧!

柳白簡嘴角抽了抽,看向前方神色平靜低眉垂目的蕭遠,心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蕭遠!

“隻是這一次而已,不會就那麽巧吧!?”柳白簡說道。

說罷,他自言自語自我肯定道,“嗯,肯定不會這麽巧的。”

“嗬嗬。”

蕭遠發出了兩聲冷笑。

“……”柳白簡。

我給你講,你這是無理取鬧!

就算、就算你無理取鬧,我也不會答應的!

“昨日說好的事情,今日可不能臨時反悔啊。”柳白簡隻得無奈的同蕭遠說道,安撫他說道:“這是欺君啊!”

蕭遠目光抬起眼眸目光盯著他,表情更不善了,“欺君有礙,欺我就無事了?”

“……說話注意點啊,我什麽時候欺騙你了,別血口噴人,胡亂汙蔑人啊!”柳白簡。

他算是明白了,當一個男人無理取鬧起來有多難纏!

最後,柳白簡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搞定了蕭明嵐,等他離開鎮國公府前往皇宮的時候,已經從日落西山到徹底不見半點太陽。

“唉!”

柳白簡站在了大街上,不禁歎氣,“我太難了!”

“太難了!”

憐愛自己。

柳白簡憐惜自己不到三秒鍾,又想起自己等會進了皇宮還有個更難纏的在等著他,就覺得更加難過了。

他到底是做了什麽孽啊!要承受這些。

皇宮內。

等柳白簡進了宮殿,一眼就看見了穿著明黃的皇袍麵無表情的看著坐在桌前的神色顯得有幾分冷酷和難以接近的蕭明嵐。

看見這般的蕭明嵐,柳白簡臉上的神色頓時一頓,從他來到這個世界見過的蕭明嵐短短幾麵,每一次蕭明嵐都是麵帶笑容神色溫和,這很容易就讓人忘記他是個主宰著天下人生死的帝王。

但是在這一刻,蕭明嵐無意間露出的神色,讓柳白簡意識到這是個冷酷的獨///裁的帝王。

柳白簡臉上神色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像是什麽都沒察覺一般朝著前方走去。

而他的腳步聲提醒了前麵坐著的人,蕭明嵐像是察覺到什麽一般,抬起了頭朝他看去。

等看見了朝著他走來的柳白簡,蕭明嵐的臉色頓時露出了笑容,一瞬間仿佛春暖花開般,蕭明嵐又是柳白簡認識的那個溫和含笑的少年天子,就仿佛是方才的冷酷無情帝王隻是幻覺一般。

但是柳白簡並不會真的當那一麵是幻覺,隻能說麵前的這個人太會偽裝,或者說是他在柳白簡麵前總是偽裝的。偽裝成這麽一副無害的麵孔,或許這是他想展露給柳白簡的。

柳白簡心下若有所思,覺得或許他應該提高一下他在蕭明嵐心中的地位,也許蕭明嵐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在乎他。

雖然,他並不知道這種在乎從何而來。

“你來了。”蕭明嵐看著柳白簡像是極為高興,眉眼眉梢都含著笑意,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開心而不是虛偽客套,“朕等你許久了。”他用一種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的語氣對著柳白簡說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柳白簡聽著他這似乎是無意間的抱怨,若是以往他不會將這番話放在心上,隻當他是隨口一說,但是在見了蕭明嵐方才那一麵之後,柳白簡就無法將這些話置之不理了。

“怎麽會。”他不動聲色的對著前方神色似有撒嬌抱怨的蕭明嵐,說道:“臣既然答應了陛下,就不會食言。”

蕭明嵐聞言頓時抬頭目光盯著他,“是嗎?”

“是啊。”柳白簡說道。

聽見他的話,蕭明嵐未說話,隻是目光盯著他。

盯了他許久,才說道:“朕讓人準備了你喜歡的膳食,來人,傳膳!”蕭明嵐叫來太監吩咐下去。

柳白簡聽著這些話,心下暗道,果然,蕭明嵐果然在等他來。還好他機智,要不然他要是晚來一個時辰錯過了晚膳時間,蕭明嵐這個病的不輕的家夥怕是又要鬧脾氣了。

普通人鬧脾氣當然沒關係哄哄就好,但是一個帝王鬧脾氣那萬一哄不好就麻煩了。

不用等蕭明嵐吩咐,柳白簡就自覺地走過去,在蕭明嵐麵前坐下。而蕭明嵐對他此舉像是十分習慣一般,並未覺得冒犯。他吩咐完了太監之後,就轉過頭目光含笑的看著麵前坐著的柳白簡,在看到柳白簡身上穿著的這件藏青色的明顯不合身的衣袍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柳白簡看著他臉上神色的變化,頓時心道不好,要糟!

糙,忘記這一茬了!

蕭明嵐目光死死地盯著柳白簡身上的衣服,眼睛甚至都紅了,他臉上表情看著有幾分嚇人,“你昨晚……和蕭遠睡了?”他咬著牙說道,這句話簡直就像是從他的牙齒裏縫裏蹦出來的一般。

聞言,柳白簡頓時噴了!

我沒有,別胡說!

他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怎麽說話的,什麽叫做他和蕭遠睡了?他和蕭遠是清白的好嗎!別汙蔑人。

但是顯然此刻蕭明嵐並未意識到這點,他滿心滿眼都是蕭遠他怎麽敢,他怎麽敢!心裏恨極了。

柳白簡並不知道他此刻心下情緒的激動,隻得安撫他說道:“昨夜回去晚了,有些話要和兄長說,便索性在他屋裏過夜。”

他極力的強調他和蕭遠之間的清白,並非是蕭明嵐所想的那般!

然而這時候的蕭遠並不能聽懂他話中的意思,他隻冷笑了一聲,像是恨極了一般,叫道:“蕭遠!”

“……”柳白簡。

算了,看他這副樣子,他說什麽他都是聽不進去的。

但是,柳白簡心下又疑惑道,至於嗎?

蕭明嵐至於這副樣子嗎?這般深仇大恨……宛若,宛若是奪妻之恨。柳白簡心下覺得有些怪異,但是卻無從得知,隻好按捺不提。

恰好這時宮女前來擺膳,蕭明嵐似乎也冷靜下來了幾分,他的神色恢複如常抬起頭看著麵前柳白簡,甚至還能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說道:“好久未曾與簡弟喝酒了,今晚我們多喝幾杯。”

柳白簡能說什麽?這時候,他隻有答應啊!

他琢磨著這會蕭明嵐的心情恐怕遠沒他麵上這麽平靜,喝點酒也好喝醉了大概就不瘋了,常言道借酒澆愁嘛。

所以柳白簡也存了心思應道,“好啊,不醉不歸。”

蕭明嵐聽了他這話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兩人便開始對飲喝酒。

這世上有句話叫做,喝酒發瘋更瘋,借酒澆愁愁更愁。

所以等柳白簡灌醉了蕭明嵐,麵對著發起酒瘋來的蕭明嵐頓時驚了,我糙,我糙,我糙!

發酒瘋的人顯然不是他能夠勸阻的,蕭明嵐清醒的時候就已經夠難纏的了,那曉得發起酒瘋來更難搞。

蕭明嵐醉的滿臉通紅神誌不清,他醉後就仿佛像是忘記了身份忘記了世俗一般,雙手緊緊地抓著柳白簡的手不放,用力的把柳白簡的手都捏紅了,嘴裏含糊不清的在說些什麽。

“……”

柳白簡看著他這副樣子頓時就驚了,真醉了?

他半信半疑的靠近了,仔細的聽他口裏在說些什麽,結果等聽清了……

“蕭遠你個騙子,騙子!混蛋!陰險卑鄙,什麽都要和我搶……”蕭明嵐嘴上忿忿不平罵道,“騙子!”

“……”柳白簡。

看來是真的喝醉了,要是沒喝醉他不敢這樣罵出來。

蕭明嵐罵了一陣蕭遠之後,就又抬起眼眸,醉醺醺的看著麵前坐著的柳白簡,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另一隻手正拿著筷子夾菜的柳白簡。

看著他這個天真單純宛若是稚子的無邪笑容,頓時手上一鬆,啪嗒一聲,筷子掉了。

我糙,蕭明嵐居然還有笑的這麽單純天真無邪的時候!?

柳白簡震驚了。

“簡弟。”蕭明嵐對著柳白簡笑的特別天真無邪,聲音特別軟的說道,“簡弟,簡弟,簡弟……”

他不停地叫著,宛若台複讀機。

柳白簡隻得應道,“在呢,在呢,別叫了。”

聽著他的話,蕭明嵐一臉傻乎乎的對著他笑。

“……”柳白簡。

這孩子,喝酒喝傻了。

看著這些的蕭明嵐,柳白簡不禁有些心軟,他心下歎了一口氣,然後對著他溫聲說道:“我在呢。”

聽著他的話,蕭明嵐笑的更加傻乎乎了,“簡弟,簡弟,我喜歡你。從那一年你把我從湖裏救起來的時候,我就喜歡你。”蕭明嵐醉道,“那湖裏的水真冷啊,冷的我渾身都仿佛結冰了,冷的我心裏發抖,我以為我要死了,被凍死在湖裏。”

“那時候,我什麽都沒有,隻有你。隻有你將我從湖裏救起來,你抱著我,我靠在你懷裏渾身都凍僵了沒有一點知覺,隻有從你身上源源不斷的傳來的溫暖,我不斷的靠緊你,你抱著我,我將耳朵貼在你胸口聽著你的心跳聲,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那時候我就想,你真好啊,真溫暖啊。”

蕭明嵐說著,然後他站了起來,他對著麵前坐著的柳白簡彎下了腰伸出了雙手抱著他,柳白簡坐在那裏沒有動。

就這樣,蕭明嵐抱著他,將柳白簡的頭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說著,“你聽聽我的心跳啊,它曾經凍竭在冰冷的湖水裏,卻因你而再次跳動啊。”

“……”

蕭明嵐抱著柳白簡,將他的頭按在自己的心口,聲音溫柔的近乎滴水,“你不要蕭遠好不好,蕭遠什麽都有,但是我隻有你啊,我的心從被你救起的那一刻就因你而跳啊,不要蕭遠好不好。”

年輕的帝王抱著懷裏的人這樣溫柔繾綣的說著,但是他的臉龐上卻沒有半點的溫情,隻有冰冷刻骨的殺意。

如那年冬天的湖水一般。

最終回答他的是。

“陛下,你醉了。”

被他抱在懷裏的人聲音冷靜而平靜的說道,“經冬的湖水到了夏季便能消暑,陛下,如今正值盛夏啊。”

是啊,如今正值盛夏啊。

但是年輕的帝王聽著懷裏人的話,卻覺得心裏止不住的發冷,寒冷刺骨的宛若是那年的寒冬,再沒有那一刻像如今這般讓他清晰的意識到,他始終沒能走出那年的冬天,無論多少年過去了,他沒能從那個冬天那個湖裏走出來,他的心依舊是冷的,冷的讓人顫抖,恐懼。

他的夏天在他的懷裏,但他卻無法永遠擁抱他。

失去了他的盛夏,餘生裏他便隻有與寒冬為伴。

年輕的帝王垂下了頭,那戴著冠冕的高高在上的頭顱此刻卻低垂著,埋在了懷裏人的頸項裏,如同瀕死的交頸天鵝,“我恨你。”

“……”

作者有話說:

一萬+更新,彌補之前沒更的。

蕭明嵐小時候是個小可憐,缺愛的要死,柳白簡救了他。

順便劇透下好了,柳白簡會穿越到過去,他現在沒有過去的記憶,但是的確是同一個人,然後千樹道君也在這裏麵,是誰我覺得很好猜的嘛,幕後人要的是天下大亂生靈塗亂,以此削弱國運也就是龍脈。柳白簡穩住了朝堂,避免了蕭明嵐和謝太師的爭鬥讓幕後人策劃落空。——可以參照封神榜裏妲己禍害商紂王很好理解的。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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