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女帝番外
四月草長鶯飛,又是一年春。
因四月十二日是仙姝娘娘的誕辰,所以每到四月,仙姝娘娘廟都會有為期七日的廟會活動,不同於別的廟宇,仙姝娘娘廟是一座尼姑庵,最早是由女皇陛下擇定人選建立的,聽說第一代的住持從前曾是仙姝娘娘身邊的婢女。
後來仙姝娘娘廟逐漸成了落難女子的幫扶之地,周邊所有的攤位和店子也都是女子在打理,因有仙姝娘娘的庇佑,此地人傑地靈,是本朝女子心目中的“朝聖之所”。
傳聞仙姝娘娘在凡間時的肉身便葬在此處,若真心向仙姝娘娘禱告,願望就能成真。
特別是廟會期間,更是非凡的熱鬧,有男子若要向女子表明心意,第一想到的地方絕對是仙姝娘娘廟門前麵的桃花林,因為聽說仙姝娘娘在凡間時最喜桃花,若采擷桃枝贈與心愛之人,便能得到仙姝娘娘的祝福。
這當然是有人穿鑿附會的說法,但相信的亦大有人在,特別是每年四月前後,簡直比七夕節的時候還要熱鬧兩分。
因為女帝陛下頒布的《新則女戒》,上麵不再推崇女子不讀書、不出門、不交際,上行下效,自上而下的影響永遠是最快的,現在的京城街上,再也不是隻有男子沒有女子了。
像是這種特殊的日子,未婚嫁的閨閣女子也能獨自帶著婢女出門,不用戴帷帽,不用遮麵,甚至爽朗些的,就是騎馬也是使得的。
這要是二十年前,那是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出格舉動。
現下,女子不僅能出門交際,更能讀書識文,若有大誌向,甚至可以參加女官考試,要是能中榜,便能得見女皇陛下,同男子一般無二。
可以說,女皇陛下是天下女子心目中無可取代的楷模,甚至有女子為了能夠拜見陛下,千裏迢迢從漠北趕來,而這位女子,如今已是陛下身邊最得力的女官之一。
但要說本朝解脫女子束縛最有力的一項,並不是讓女子參與到朝政中,而是給了女子在婚姻中選擇的權利。
因為女皇陛下曾經和離過的經曆,在端明十年時,女皇陛下就排除萬難頒布了法令,規定女子若在夫家受到苛責且有證據證明的情況下,若女子向官府求助,官府則需要根據事實情況依法裁決,而非是根據夫家情況叫女子再次隱忍。
端明十年時,陵朝女子的社會地位已經有了逐步抬升,甚至已有女子效仿仙姝娘娘休夫,那位女子的娘家人也頗為硬氣,直接上門將女子的嫁妝盡數抬回家中,便以此斷了這門親事。
女皇陛下聽聞此事,特意下旨嘉獎,還囑咐官府放還婚書契子,之後還對外言明:女子若和離二嫁,百姓不得以此作為攻訐、為難女子的理由。
起初,民間確實對和離女子依舊抱有極大的偏見,直到有一叫和娘的女子,她出身貧寒,嫁人後在夫家當牛做馬,卻依舊不被接納,在聽聞法令後,她憤而告到了官府,拿到和離書後,因父母早就病逝,兄弟也不歡迎她回去,她幹脆申請了女戶,在碼頭賣包子為生。
和娘容貌生得端麗,她從賣包子開始,一路做成了包子西施,後來知府家的小兒子吃過她的包子後,對其一見鍾情,後來兩人排除萬難走到一起,迅速就傳成了一段佳話。
現下,和娘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她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包子鋪,反而現在變成了那座城中遠近聞名的包子點心樓,甚至曾經進宮為女皇做過禦膳點心。
後來逐漸的,女子和離不再是新鮮事,男子們也迅速意識到這點,畢竟女子到了和離的地步,必然是男方或者夫家不太體麵,之後男方若想要再婚配,稍微體麵些的家庭也不會願意將女子嫁過來。
男子們當然不願意看到這一點,有些人選擇激烈地反對法令,但很快陛下強權幹預,在無法反抗的前提下,男子隻能選擇對女子好一些。
這當然是個緩慢轉變的過程,甚至還有人對著女皇陛下大喊女子誤國,但很快社會的進步、經濟的發展、國庫的充盈都在顯示,女皇陛下當皇帝當得非常好,至少比馮天臨好太多了。
朝中不平的聲音迅速被壓了下去,與之相對的,如果他們再不努力,恐怕就要被這群女官擠占利益權位了!利益永遠是驅動一切的內核,社會形態的改變需要投入大量的教育資本和時間力量,而女皇陛下並不缺這份耐心和魄力。
她永遠記得譚先生說過的話,她既然做了女皇,就要做到最好。
當然了,女皇陛下當得這麽成功,但她依然也有一些小煩惱。
總有人吵著要她納皇夫,她忙得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哪有什麽精力懷胎十月,這群男人分明是準備等她懷孕了搞事情,她是那麽容易被算計的人嗎?
皇夫?請回周家大郎?笑話!
沒過兩月,端華就從宗族中挑了一位郡主記在名下,甚至放言若還有人再提,她就立刻把人封為皇太女。
這下,沒人敢說了,畢竟他們並不想侍奉第二位女帝了。
隻可惜,端華早已打定了主意,她不管以後的君王到底是不是女子,但她的繼任者必須是女子,因為如果一旦是男子繼位,那麽她立下的這些規矩,恐怕就會很快被推翻過去。
所以,皇太女是必須的,她現在不冊封,隻是需要時間去培養繼承人,若小郡主不具備為君的資質,那她就努力再挑一個。
登臨高位二十年,她終於明白了父皇當初斟酌遲疑的原因,太子之位不僅是為了延續馮氏江山的長久,更是對民生社稷的負責。
馮天臨?他不配。
事實上,馮天臨在她登基的第二年,就在暗牢中自縊了。一刀殺了,當然痛快,但她當時羽翼不滿,若一上位便下令殺死廢黜的臨帝,那群朝臣非得跟她拚命。
她當時還覺得堵心,後來一想這不給了她折磨馮天臨的機會,她立刻就把人關到了暗牢,什麽刑罰都給管上,每天去看一眼,她都能多吃兩碗飯。
可惜不出一年,這人就在牢中“懺悔弑父”自縊而亡。
朝臣自也不敢說什麽,畢竟弑父的舊帝,不值得他們開噴。
適日,正好是西南大軍班師回朝的日子,端華親自出城門相迎,畢竟這次回朝,乃是嘉獎,西南這次平定夷族、收回複地,乃是陵朝之喜。
她設宴款待三軍,倒是發現了一個舊人。
“你姓周?周伯梵同你什麽關係?”
周叔頤便坦誠自述,事實上陛下的眼神,應當已經完全認出他了。
“你同從前,倒是還有幾分相似,就是臉上這道疤,瞧著是多了幾分男兒氣概。”
當年周家迅速淡出了朝野,連本家都搬回了祖籍,除開一些被陛下申斥的,其餘包括他父親在內,倒是沒有受到什麽太大的影響。
但父親個性迂直,很快就被貶出京,他的遊學之旅也迅速夭折,因為前駙馬的影響,早在陛下登基之後,周家就迅速分家,所謂詩書傳家的由頭,如今自然也就所剩無幾了。
周叔頤再不猶豫,投身軍旅,如今二十年過去,他雖沒有封王拜侯,卻也在軍中小有威嚴。
去歲回家探親時,父親也老了許多,看著他身著軍裝的模樣,也再沒有了任何責備之色。
他恍惚間有些明白當初譚兄的勸告,周叔頤當時就想,若能再遇一次譚兄,他必是要再請對方喝酒的,自那以後,他再沒有一頓酒喝得那般痛快過。
“謝陛下誇獎。”
“落座吧,你放心,朕不會因為一些舊事而遷怒於你,好好為朕效力吧。”
周叔頤跪下謝恩,再不敢抬頭看女皇,二十年未見,從前囂張跋扈的公主殿下已經完全蛻變成了如今雍容華貴、威嚴赫赫的陛下,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但他很榮幸能追隨這樣的陛下。
因為班師回朝、長居軍中,周叔頤在兵部領了個職位。
說實話,他從前可太討厭和文官打交道了,但現在,他可太喜歡跟文官吵架了,畢竟就算吵得再凶,也不用動刀動槍,更甚至他讀過點書,聽得懂對方怎麽罵人,文人又愛麵子,知道他聽得懂後,連罵人都不罵了。
哎,還是太要臉了,要是譚兄也在朝中為官,那該多好啊。
然後某一日,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進宮遞交剿匪的折子,忽然就看到了陛下手邊一副丹青畫作,他越看越覺得眼熟,越看越覺得眼熟!
等到陛下批複折子,他一拍大腿,這不就是記憶中的譚兄嘛!
“周愛卿,這是怎麽了?”
“陛下,這……您……”
端華看到旁邊的譚先生畫像散開,忙伸手攏好:“你要是沒事,就退下吧。”
周叔頤一臉夢幻地告退,甚至越走越快,活似後麵有什麽東西在追他一樣。等到宮門口,他才放緩了腳步,卻忽然聽到兩個小宮娥在說小話,說什麽女皇陛下禦案上有一幅心上人的畫卷,端是芝蘭玉樹般的公子,遇到過那般的人物,難怪女皇陛下不願意納那些庸俗的皇夫。
周叔頤:!!!!!!
竟是如此!原來如此!譚兄,沒想到你居然還是這種人!
不過似是譚兄那般的人物,若是真心相待,想來是沒有女子擋得住的。他原本覺得沒人能夠配得上女皇陛下,現在一想,竟覺得當真是……般配啊。
可惜了,這段姻緣竟是沒成。
遠在小渡口釀酒的譚某人瘋狂打噴嚏:阿嚏阿嚏阿嚏!肯定是有人在罵我![確信.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