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末卓郢江有半天休息,兩人打算去趟市裏。

住了幾天對整個屋子已經有了大致了解,童語忻準備按照兩人的生活習慣添置家具,連尺寸都讓卓郢江量好了。

誰知道出發前突然接到了童母李惠蓉的電話,問他們哪天有空回娘家吃飯,親戚們都等著見新女婿呢。

童語忻還在猶豫,對她而言見童家人絕沒有買家具重要,但卓郢江對她的心理狀態一無所知,反倒體諒她離家遠嫁,思念父母,站在她的角度做了決定。

“那就今天吧,家具我們可以改天再去選,現在出發三四點能到。”

童語忻:……

她剛想用買家具的理由回拒,隊友竟然拖了後腿。

電話另一端,李惠蓉聽到了女婿的話,聲音立刻揚了起來。

“你們今天就回來?那可太好了,我趕緊打電話給你爸,讓他定飯店去,還有你舅舅姨媽姑姑叔叔,剛好今天周末,大夥兒都有空。”

李惠蓉得償所願後也無心再跟女兒通電話,接下來有一堆事情等著安排。

“那就先掛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們在家等著你們。”

在“嘟嘟嘟”的忙音中,童語忻深吸一口氣,笑著轉身看向卓郢江。

“那就走吧,早去早回。”

路上,童語忻比往常沉默一些,想著要怎麽對待童家人既不惹人生疑又能不讓自己膈應。

要知道童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嫌貧愛富、貪慕虛榮、曲意逢迎的水蛭,隻要被沾上準要被吸血,原主就是最好的例子。

矛盾的是,原主是心甘情願被吸,可童語忻不樂意啊。

如果說原主父母生活困難,她占用了原主的身體,不管不顧顯得涼薄,可事實上,原主父母作為國企職工,每月工資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退休了有退休金,生病有醫療保險,閑著逛逛街打打牌,每個月出去旅行一次都不成問題。

原主的那些親戚,也都是好手好腳身體健康的,隻要沉下心來工作賺錢哪愁沒有好日子,何必總想著拉關係、走捷徑,沒事還背後捅幾刀,刀刀見血。

卓郢江之前跟原主一家接觸不多,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底細,誰讓那些人都是些慣會偽裝的茶藝大師,而原主即便知道親戚哪裏不好,也因為偏心娘家,從不在丈夫麵前說自家人的半句是非。

看她沉默不語,卓郢江握著她的手關心問,“是困了還是暈車,怎麽都不說話?”

“沒有,隻是在想些事情。”

卓郢江“嗯”地一聲好奇道,“想什麽呢,好像還挺為難的樣子。”

童語忻心念一動想,既然卓郢江不知道童家的情況那就直接告訴他,反正自己又不想為童家謀求什麽,對童家釜底抽薪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以男人的品性,也絕不會因為厭惡童家而對她心生芥蒂。

“聽我媽的意思,今天回去家裏的親戚基本上都來齊了,有些事我得提前跟你說。如果有人求著你辦事,但凡有一點為難的都別答應。”

卓郢江意外的轉頭看了她一眼,問,“是家裏跟你提了什麽?說說看,能辦的我肯定不會推諉。”

童語忻氣結,這男人,當自己說這話是故意考驗他呢?

“沒跟你開玩笑。”童語忻擺出了一副格外認真的神情,不緊不慢地說,“我父母隻有我一個女兒,雖然不是什麽富貴人家也算得上小康,隻要踏實過日子就不會差。但家裏的親戚不這麽想,古板地認為我是女孩子,不能給父母傳承香火,時不時上門找各種理由討要,借的錢從來不還,認定我拿他們沒辦法。”

“這些事我之前是不想說的,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結婚了大家能接觸的機會不多,誰知道這陣子趁我不在給我父母洗腦了,就是看我嫁給你有利可圖,想從你身上討好處呢,你要是什麽都答應不就成了大怨種?而且這種事但凡開了頭就再沒有消停的時候。”

“竟然還有這種事?”

童語忻一番話,把卓郢江之前對童家親戚的好印象掉了個底朝天,連嶽父嶽母那裏都有些埋怨。

為人父母該為子女遮風擋雨,怎麽能偏聽偏信他人的話對子女不利,明顯不是多睿智合格的父母。

帶著轉變後的印象再去回想果然發現了很多之前沒注意過的細節。比如僅有的幾次會麵總有不同的親戚在場,話題也總往經濟和社會關係上轉移,且過分熱情。

“放心,以後除了你說的話,不管別人說什麽我都不聽。”

他起初的想法是,如果媳婦的親戚開口有事相求,隻是小事的話看在自家媳婦的麵上能幫的自然要幫,既然事實是這樣就算了,以後除非媳婦開口吩咐,絕不輕易答允任何。

得到承諾的童語忻滿足地聽起了廣播裏的流行歌曲,還搖頭擺手地跟著唱。

“我想我是海,冬天的大海,心情隨風輕擺。潮起的期待,潮落的無奈,眉頭就皺了起來……”

卓郢江平時從不聽流行歌曲,覺得那些都是靡靡之音,不如軍歌來得豪邁大氣,但媳婦唱的他很愛聽,還敏感地感受到了媳婦情緒中淡淡的憂愁。

不知道這種情緒來自哪裏,是因為這首悲傷的情歌還是不喜即將麵對的那一群人。

童家的房子是十多年前單位分的福利房,兩房兩廳九十多平,雖然麵積不大,一家三口住倒是夠了。

前幾年隔壁鄰居搬家著急賣房,李惠蓉以低於市場兩成的價格買下,兩戶打通後又重新裝修了一番,麵積翻倍,舒適度也直線上升,因此今天即便二三十個親戚上門做客也不顯得擁擠。

車子停在公寓樓前後卓郢江先下車,從後備箱裏提出幾盒禮品,特意去商場買的煙酒茶葉阿膠之類。

兩人剛走到公寓樓下,就聽見有人在上方喊她的名字,童語忻抬頭一看,三樓窗口站了好幾個,中間那個笑靨如花穿著旗袍的正是原主母親李惠蓉。

年近半百保養得宜,原主的美貌正是出自於她。

兩人進門就被團團圍上,一路親熱地拉著他們到了客廳。

“哎呦,你看這小兩口多登對啊,跟拍電視劇的明星一樣,還沒見過張這麽好的一對兒。”

“忻忻啊,你媽整天盼,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忻忻結了婚氣色比之前還好,說明跟郢江一起日子舒心著呢。”

“那可不,郢江多一表人才啊,天天看著心情都好。”

“不光長的俊,年紀輕輕就是少校了,前途不可限量。”

這時候原主兩個姨媽一人端了碗果子茶來,茶幾上還有糖果糕點水果之類,喜慶的很。

“來,按照我們這的習俗,女兒女婿結婚後第一次回門得吃碗果子茶才吉利,寓意新人生活甜甜蜜蜜,幸福美滿,一點都不能剩的。你媽掛了電話就開始燉,紅棗都開花了,甜得很,趕緊喝了吧,坐會兒就得去飯店吃飯了。”

童語忻一看,原本就挺大的碗,其中半碗都是紅棗和糯米小丸子。

她本人並不愛吃太甜膩的東西,感覺還沒吃牙就開始疼了。

“大姨,你可太實在了,盛這麽多,吃完了我們晚飯都吃不下了吧。”

大姨李金華“呀”地一聲,悔道,“怪我,腦子太笨了,隻想著吃得越多越有福氣,忘了晚飯這一茬了。”

說完又拍下二姨李景霞的胳膊,埋怨說,“你也是,我年紀大腦子不好使,你可比我小兩歲,怎麽不知道提醒我少盛點。”

二姨隻低眉垂眼地笑著並不辯解,一旁李惠蓉的臉色也往下沉了沉。

李家姐妹三,大姐李金華從小就掐尖,愛欺負人,老三李惠蓉腦子活嘴巴甜,知道哄爸媽高興,老二李景霞則一貫老實忍讓。

今天這個場合,李惠蓉並不想看到大姐頤指氣使的樣子。

“沒事兒,忻忻,你跟郢江吃不下就放著,咱就是取個好意頭,意思到了就行,沒那麽多講究。”

勸話的是原主姑媽童月芩,也是童語忻認為,童家所有親戚中三觀最正的一個。

大姨明顯不讚同,擰著眉想駁,卻被舅媽搶了先。

“規矩就是規矩,咱們可不做那不講究的人家。忻忻啊,這碗裏看上去多,其實碗口大碗底小,幾口就吃完了。聽話,這可都是為了你們小兩口以後日子和美。”

典型的PUA話術,仿佛今天不把碗底吃空她的婚姻就永遠不會和美一樣,這麽說來,原主跟卓郢江婚姻失敗,難不成是因為果子茶沒吃幹淨,跟原主出軌無關?

各地風俗不一,起碼在童語忻之前生活的地區,並沒有這個習俗,還不是美滿的照樣美滿,破碎的照樣破碎。顯然,這種將婚姻成敗歸於物品、習俗上的思想是毫無道理的。

不過這種場合沒必要跟人battle那麽多,童語忻既不表示讚同也不提出反駁意見,隻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那就是不動筷。

而被一群男人包圍的卓郢江也時刻觀察著媳婦的情況,在行動上跟她保持著一致。

氣氛有些僵住,李惠蓉敏感地察覺到,女兒的身上出現了某種脫離掌控的變化,以前忻忻從來不會這麽跟長輩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