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欺君之罪

雲暝顯然是沒有想到自己主子會出現在這裏, 眼底閃過一絲驚愕,剛想要開口說商琅的事情,就聽見顧嶠言簡意賅地開口:“同朕回宮。”

雲暝一愣, 也不知道顧嶠到底知不知道商琅受傷的事情,一猶豫還是提了一嘴:“丞相他……”

“朕知道, ”顧嶠聽到身後聲響, 轉過頭看見追過來的傅翎,隻輕輕頷首,繼續道, “回宮。”

帝王心裏無疑是壓抑著火氣,傅翎和雲暝看著人先他們一步朝皇宮的方向去, 默契地轉頭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

顧嶠遇上商琅的事情,情緒就會變得極其外露,波動也巨大。不過這樣的對比也僅僅隻出現在京都朝臣當中,對於離京六年的傅小侯爺來說, 顧嶠這副鮮活的樣子才像是他記憶裏那個小七皇子,比那副沉穩持重心思內斂的模樣可要好看多了。

傅小侯爺眼裏的顧嶠還是那副會被各種各樣的事情氣得眼眶發紅的模樣——哪怕顧嶠自己從未察覺過,也從未承認過。

但是等他和雲暝兩個緊隨在後麵進了宮之後, 看到的卻是顧嶠冷冷靜靜地坐在寢宮旁側的小書房裏, 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 目光隻在傅翎身上落了一瞬,然後就看向了已經跪下來聽令的雲暝,問道:“商琅離宮之後, 都做了什麽?”

雲暝作為顧嶠的暗衛, 對於兩個人的事情知道得並不算少, 平時顧嶠與他說話的時候, 對商琅也一般是用“丞相”或是“先生”所代,還沒見過人直呼其名。

看樣子真是氣得不輕。

雲暝心裏想著,一邊回憶著他跟在商琅身邊的所見,一邊斟酌著開口:“丞相離宮之後隻去了張家,見到張家家主之後,兩個人便進了屋子。屬下並未跟著,並不知曉丞相與張家家主交談之事。”

與他想的無二。

顧嶠指尖在桌子上輕點:“他是何時同車夫說的要回府?”

“甫一出宮。”雲暝聽到主子問話,下意識開口回答,下一刻就意識到不對,立刻閉上了嘴。

果不其然聽見顧嶠冷笑了一聲。

“才一出宮就想著回府,朕倒是沒想到丞相欺君能明目張膽到如此程度。”

雲暝跪著不敢說話。

傅翎也難得的先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人這不是已經受傷了嗎?也算是他騙你的代價了……”

傅小侯爺能為商琅說話,這件事顧嶠著實沒想到。

本來想半真半假地控訴一句連傅翎也如此這般,顧嶠卻忽然發覺傅翎停頓得有些不正常。

像是欲言又止,就連臉上也顯現出了些尷尬情緒。

難得啊,還有傅小侯爺顧慮的時候。

顧嶠便讓雲瞑先走,回到商琅身邊去,然後開口:“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了,莫非連我也要瞞著?朕還能殺了你不成?”

傅翎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我倒是不擔心你殺了我,我就是擔心你家的探花郎可能——”

要遭殃。

後麵半句傅翎沒有說出來,但是顧嶠已經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

“商琅?”帝王沒像傅翎所想的那樣蹙起眉來,反倒是一勾唇,“怎麽,還有他什麽事是你知道朕不知道的?”

“倒也不是說你不知道,”話都說到這了,傅翎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而是我估計當時那樣的情況,你壓根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剛才商琅遇刺的時候,我不是攔了你一下嗎?”傅翎道,“當時我瞧著,那個刺客的目的應當不是殺人。”

顧嶠當時關心則亂,眼裏隻剩下了商琅遇刺這件事,估計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刺客攻擊的方向。

以傅翎看來,那樣的攻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傷到什麽要害,最多就是個皮肉輕傷。

而且隻有那麽一個刺客,還恰好在商琅剛剛回到府上的時候。

顧嶠叫他這麽一說,也冷靜了下來,闔上眸子細細回憶方才在丞相府的所見所聞。

這段時間商琅一直都跟他住在宮裏,世家原先或許有著暗殺商琅的想法,但是這麽多天過去,也不至於盯人盯得這麽緊。

何況,這還是青天白日,若他們真的想要刺殺商琅,必然也會考慮上丞相府那嚴密的守衛,怎麽可能隻派這麽一個人來?還是個被雲暝給一擊製服的廢物。

況且,雲暝一直跟著商琅,如果多了什麽人意圖刺殺,他應當早有反應就是,怎麽也會這麽遲鈍?

還是說雲暝跟商琅沆瀣一氣了?

不對。

他和傅翎方才也都沒有注意到。

這不應該。

顧嶠睜開眼,眸子卻也隻是低垂著,指尖一直在桌上有意無意地輕敲著,越想就越心驚。

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不是他們幾個沒有發現刺客前來,而是那個人早在他們跟著商琅回府的時候,就已經候在那裏了。

而且還是藏在了一個沒那麽輕易被相府當中的守衛給看到的地方。

每一樣都好像在告訴他,這根本就是商琅親手設下來的一場局。

至於是做給世家看,還是做給他看,那就不得而知了。

顧嶠敲桌子的動作停下來,指尖在額頭上點了點。

說起這個,他又想起來最後商琅跟雲暝說的那句話——

無論如何雲暝也是他的人,在兩者意見有衝突的時候,雲暝聽商琅吩咐的可能性極小。之後也證明了這一點——雲暝幾乎是轉頭就來同他報了信。

所以,那句話是說給他聽的?

商月微。

顧嶠在心裏默默喊了一聲這個名字,越想越氣。

傅翎見他不說話,神色也不虞,猶豫了一下問:“不如你將他給喊來問上一問。再者,你還真能對他那傷坐視不理不成?”

哪怕隻是一點皮肉小傷,傅翎也不相信。

眼下顧嶠大概隻是被怒火給衝昏了頭,等到人反應過來之後,估計又能對著丞相大人的傷噓寒問暖。

傅小侯爺暗自搖了搖頭。

怎麽好好一個皇族子弟,在心上人麵前就成了這副模樣?

“朕真要將他給喊過來,豈不就是隨了他的意?”顧嶠的手在桌麵上重重地叩了一下,然後就覺得指節火辣辣地疼,疼得泛了紅,不解氣又摔了一下書。

這間小書房是帝王私人的書房,平日裏顧嶠大都待在禦書房裏,已經很久沒來這裏,好在是一直有人打掃著,便蹭不上什麽灰塵,有的隻是很久遠的記憶。

雖然說是帝王的書房,但是顧嶠以前也沒有少來這裏。

他父皇在的時候,宮中許多宮殿都住著人,妃嬪或者他遠近親疏的兄弟姊妹,熱鬧非凡。他所在的宮殿遠,但是因為商琅的原因,他整日整日地往這一邊跑,沒有空置的宮殿落腳,便直接將這間平日沒什麽人來的小書房給據為了己有。

先皇對於他這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見他經常過來,就幹脆讓他平日留在這裏習書,也方便了下朝之後的查問。

不過在商琅漸漸習慣了這位七皇子跑翰林院去尋他之後,顧嶠便隻有夜間會在這邊待上一會兒,除非是有什麽次日急著見商琅的情況,會幹脆地歇在這小書房裏。

與其說是個小書房,倒不如說是過往十多年他除了商琅身邊最長待著的地方。

自他登基之後這裏就被閑置了,宮人也不敢隨意動帝王的東西,他先前的那些書畫便還擺在原處,瞧著有些淩亂,也直接將顧嶠的記憶給扯回了許多年前。

顧嶠雖然在遇見商琅之前各種不學無術,但是到底聰慧,除了那些經史,丹青甚至是無師自通。

顧嶠方才一氣之下隨手摔的那本書,本身倒是不重要,但被他剛才那麽一跌,書頁翻動了一下,露出一個小紙頁的邊緣。

應當是他先前在裏麵夾著的東西。

顧嶠輕輕回憶了一下,記憶算不上多清晰,便想著將那紙頁抽出,在抽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傅翎還在場,抬眼看了他一下。

傅小侯爺果不其然地在托腮瞧著他,大概是察覺到他心情好了些,臉上也跟著露出一個笑來:“怎麽,陛下連臣都要防備著?”

顧嬌嬌小時候什麽事情他不知道?

顧嶠搖頭,紙頁卻沒有繼續抽出來,而是被他單指壓下。他輕聲開口:“你同我的關係,不必稱什麽君臣。”

他自然清楚傅翎這樣喊是在玩笑,但是這樣的稱呼,總是會讓他想起商琅來。

但是他現在,對於丞相大人,心裏還帶著氣。

這也是他沒有將那張紙給徹底抽出來的原因。

當意識到那是一幅畫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到底是什麽——當年他練筆的時候,除了花鳥,畫的就隻有商琅。

他甚至都能記得他曾經那些粗糙的筆觸。

商琅長相擺在那裏,加上他對人還十分重視,當年練丹青的時候,沒少因為不滿意而把稿子給燒了。

燒了不知凡幾,那段時間顧嶠可以說是沉迷於畫他,用紙的速度和數量讓在帝王寢宮這邊侍候的宮人都覺得有些心驚,甚至“七皇子廢寢忘食苦練丹青”這樣的謠言都傳到了他父皇的耳朵裏,一度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準備放棄什麽皇權,打算當一個閑散畫師。

以至於顧嶠絞盡腦汁地跟他父皇解釋他真的隻是在隨手練習丹青,對於以畫謀生沒有半點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他記憶錯誤,眼下想來,總覺得那個時候他父皇眼中神色從沉寂驟然變得欣慰,甚至還有點鬆了一口氣的意思。

如果真的如此,那麽至少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父皇就有意要將皇位傳給他了。

他何德何能。

顧嶠長出一口氣,將手上那半張畫頁給重新塞了回去,然後把書好好地歸置到書架上,準備再尋一尋其他的物什,卻察覺,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有關商琅。

十數年光陰。從他在瓊林宴上對商琅的驚鴻一瞥開始,他的生活裏就到處充滿了他的影子。

探花郎美色非常,氣度無兩,就這麽在他心底紮了許久的根,到現在,茂茂盛盛地填滿了他這一整顆心。

顧嶠又是一聲深呼吸,輕撫了一下心口。

他果然是跟傅翎說得一樣,沒救了。

現在憋著一股子氣呢,還滿腦子想的是商琅。

顧嶠擔心自己繼續在這個小書房裏待著,搞不好會想到更多,甚至還可能直接受不住了真把人給叫到宮裏來看傷,便喊上傅翎,兩個人一同走了出去。

本來都不打算在寢宮當中待著,顧嶠想跑出去散散心,去禦花園也好,去京都其他的街市也好,卻在要走出寢宮的時候聽見了宮人前來通報:“陛下,丞相在宮外求見。”

甚至還將那塊玉佩給送了過來。

顧嶠從宮人的手上接過那塊玉佩,沒忍住,又是冷笑一聲。

方才被壓下去因為被欺騙而起的火一下子全都冒了出來,連帶著對於他算計自己受傷的擔心委屈。

傅翎站在旁邊沒言語,顧嶠嗓音涼涼:“讓他進來,同他說,朕在寢殿等著他。”

寢殿?

傅翎側目看他一眼,顧嶠已經轉頭走進寢殿當中去了。

宮人得令下去通傳,顧嶠看了眼傅翎,一沉思,還是沒讓人跟著他一起:“你先回去歇著吧,跟我折騰這有一會兒。等過幾日的接風宴有你忙。”

他到底是沒問傅翎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將自己回京的消息直接給透露出來,隻是十分貼心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回來得急,禮部那邊沒有足夠的時間準備,估計這幾日會經常跑過來問你意見,你自己掂量著來。”

“見色忘義啊顧嬌嬌,”傅翎對於他這種為了跟商琅談話而直接把他丟出宮的行為十分不齒,在聽到後麵的話之後就扯了一下唇角,鬱悶問他,“我明白了……你知不知道是誰將消息給透出來的?”

什麽意思?

顧嶠眸子一睜圓,旋即蹙了眉:“不是你?”

“怎麽可能是我!”傅翎也跟著瞪眼,難以置信,“我在你眼裏難道是那種隨意失信的不成?”

更別說這樣的做法跟欺君沒什麽區別,若換個人,搞不好已經被顧嶠用這樣的理由淩遲處死了。

“我說剛剛進宮的時候你怎麽——”傅翎想著雲暝來“請”他進宮的時候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對於帝王這種不分黑白就暗戳戳收拾他一頓的行為深惡痛絕,剛準備進行強烈的譴責,就聽到商琅已經到了寢宮的門口。

有宮侍前來通傳,傅翎那一口氣頓時憋在那裏不上不下的,顧嶠忍俊不禁,安撫道:“是朕的錯,待之後定然幫你查上一查,是什麽人走漏了消息,讓你沉冤得雪。”

帝王的心思顯然是已經不在他身上了,從聽見“商相”二字起,顧嶠的一顆心就飄到了宮門外去,傅翎深知在這個時候繼續打擾顧嶠和商琅並不是個明智之舉,就隻能暫時咽下那些話,轉身出去了。

顧嶠讓宮侍去宣商琅進來,那兩人在宮門口一擦而過,傅翎看著商琅目不斜視地走到前麵去,姿態如常,看不出半點受傷的樣子。

身上的衣服應當也換了,不過仍舊是一件素白衣。

整日如同披縞一般。

傅小侯爺腹誹一句,隨後便走了。

顧嶠就站在殿前等他,瞧見他的時候神色也淡淡,目光從他肩膀出輕掃過,也不知道人是不是察覺到了,身子繃了一下,卻一直垂著眼。

同他平時一般馴順。

讓顧嶠一下子想起來傅翎先前說的話。

商琅能在朝堂當中一路走下來,除了靠著皇族的支持,他自己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尤其不可能會是一個單純無害的。

這一點顧嶠明白,也見過商琅與朱五德的交談,更見過他把那麽多個世家耍得團團轉的樣子。

他從來不介意這些,他隻是別扭,別扭商琅竟然還會利用自己。

哪怕對人有不軌之心的是他,想到這裏的時候顧嶠心裏還是忍不住地一陣陣發疼。

讓他覺得,他在商琅眼裏,同那些人沒有半分區別。

隻要需要,就可以拿來利用。

“商相麵聖,就是如此姿態?”顧嶠瞧著立在那裏的人,忽然惡自心頭起,意有所指地問他。

對方顯然是被他這樣的一句話給問得茫然,終於舍得抬起眼來,懵懂地瞧他一眼,好像才明白了什麽一樣,桃花眼裏一下子閃過慌亂,頗有些狼狽地拱手行禮,卻在跪到一半的時候被顧嶠給托住了。

“算了,”少年帝王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來,“先生身子不好,朕可不舍得讓你跪。”

商琅順著皇帝的力重新站起來,,旋即又垂了眼,乖乖地道:“臣有罪。”

“何罪之有?”顧嶠緊接著問他,難得給巧舌如簧的丞相大人噎了一下。

何罪之有,商琅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清楚一點,就是顧嶠不會輕易地將火氣撒在別人的身上,眼下這副模樣,極有可能是自己把人給惹火了。

顧嶠對他的容忍度極高,那麽他是怎麽不知不覺地把人給惹成了這個樣子?

商琅能想到的就隻有他方才有意無意讓雲暝過來通風報信的,關於他受傷的事情。

如果因為這件事情生氣,那麽顧嶠的反應還真是有一點出乎他的意料。

商琅與傅翎基本上是同樣的想法——顧嶠很有可能會在知道他受傷之後直接將他召到宮裏來,或者說自己跑到丞相府來問他傷勢如何。

但是他兩件事情都沒有做。

還是商琅在丞相府裏麵等得不自覺心焦,這才親自跑到了皇宮來一探究竟。

總不能是雲暝沒有告訴顧嶠。

他可能把不準顧嶠的小心思,但是對於雲暝這個一直對顧嶠忠心耿耿的暗衛,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商琅親自來看,結果一來就迎上了帝王之怒,也讓他確定,雲暝應當是將他的事情告知了顧嶠沒錯。

所以皇帝在氣什麽?

商琅心中思緒百轉,最後一拱手,彎腰拜下去,即使察覺到了:“臣有欺君之罪。”

這句話商琅不知道說過幾次,但每一次顧嶠聽到這裏除了鬱悶人有事瞞著自己之外,還稍有慶幸商琅到最後能同他說實話。

包括這一次,顧嶠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商琅願意將一切的計謀都告知他,明目張膽地利用他,顧嶠也不會生氣——這樣已經算不上“利用”的範疇,還不如說是他們兩個聯手做戲。

但這樣的慶幸在丞相大人再度開口的時候消散無影。

“臣離宮的時候於府中遇刺,卻未及時告知陛下實情,”商琅一直垂著眼,也看不到帝王的神情,隻一頓,就繼續道,“且臣誤將刺客了結,沒能問得幾分線索,是臣辦事不力之罪。”

顧嶠簡直要被他給氣笑了。

人這般彎著身,修長雪白的脖頸便從衣領當中逃出來,暴露在他眼前,讓顧嶠很想要在上麵咬上一口,留下點屬於他的痕跡來。

最好是還能讓商琅記得他究竟是誰的人,記得以後要在他麵前毫無保留實話實說。

可最後他隻蜷了蜷手指,還欲蓋彌彰地負起手來,不讓人看見。

按常理,顧嶠應當會問他傷在何處,或者同他說刺客死了便死了,總能再將幕後黑手給揪出來。但這一次,帝王輕輕偏了一下頭,伸手勾起商琅下頜,借著人彎腰的姿勢垂眼看著他,目光直直地刺進那雙宛若琉璃的桃花眼裏:“朕想知道,先生緣何回府?先前不是說要回宮嗎,這……不也是欺君?”

他如願以償地瞧見男人的瞳孔一縮,原先隱匿在深處的暗色被衝散了,眸子成了一對清清透透的黑曜石。

“臣。”顧嶠從來沒有見過商琅用這般艱澀的語氣說話,更不曾見他如此猶疑。

這個姿勢對於丞相大人來說實在算不上友好,顧嶠都能透過指尖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卻未曾動作,好整以暇地瞧著他。

終於,商琅有了下文:“臣隻是想回府尋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