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終於分家下

昨晚下了場中雨,一直持續到早上。空氣中彌漫著土地的芬芳,呼吸間讓人心情暢快。

告別了嶽家,張信踩著泥濘的道路,瘸著腿拖家帶口地回到了臨豐村。

村人眼中,劉氏攙扶著張信,後麵跟著三個瘦小的丫頭,五人穿著滿是補丁的衣服,身上濺有黃泥,髒兮兮的,活像逃難來的。

實際並沒有那麽慘,劉氏雖不顯,但三個丫頭經過大半個月靈泉水的滋潤,臉色早已恢複紅潤,隻是身量還有些瘦小。還有,劉氏的神情略帶窘迫,並無淒慘。隻不過在張信的刻意賣慘之下被忽略了而已。

張信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放大之後分家中張家對他一家子的無情,以後他無視張家,別人也不好對他多加指責。當然,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而且注重孝道,以後如何還真不好說,張信隻是想著當下多爭取幾分。

最重要的是,他們這般模樣,在張家看來,妥妥的拖累啊,定是要迫不及待地甩開的。

“造孽喲,你看張老三一家子,一個個的,唉,就跟逃難似的。”

“也沒差了,張老三的腿瘸了,以後的日子比逃荒的也好不了多少,就王婆子那性子,還不知要怎麽鬧呢。”

“你說張老三的腿還治不治了?”

“二三十兩呢!別說王婆子了,換你你舍得?”

“可不治不就廢了?以後他家地裏的活誰幹,指望張老四?還是他爹?”

“你說的也是,可那是二三十兩啊,這事我看懸。”

伴著村人的議論聲,張信加快了腳步,目的是達到了,但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並不好,特別是對幾個孩子來說。

張家院子,趙氏正在喂雞,見到張信一家子不免有些驚訝。注意到張信瘸著腿,個個一副難民樣,趙氏這些天堆積的鬱氣瞬間消散不少,呼吸都暢快了幾分,繼而幸災樂禍道:“喲,三弟和三弟妹回來啦,我還以後你們要在劉家住一輩子呢。瞧我大意的,三弟這腿怎麽回事?這以後不會就這麽瘸了吧?”

屋裏人聽到動靜都走了出來,見張信幾人的行頭,不由一愣。

反應過來,小王氏是幸災樂禍,出了口惡氣;林氏自覺高人一等,麵露同情,隻眼裏滿是嫌棄。

王氏見人回來了,自覺張信那起子事搞定了,立馬抖了起來,對著劉氏開口罵道:“還知道回來啊,死在娘家得了!明知道家裏多活計,還去那麽久,我看你就是想偷懶。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娶了你這麽個媳婦,連個兒子都不會生的醃臢貨。還不去幹活,等著當少奶奶啊!”

罵完劉氏,王氏又開始罵張信:“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蠢貨,搬個貨都能摔了,十兩銀子啊,你怎麽就敢摔了...”

張信實在沒耐心等王氏罵完,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正在罵罵咧咧的王氏。

王氏聲音一頓,接了過去,問道:“這是什麽?”

趙氏幾個也伸長脖子看過來,隻是都不認識上麵的字。

張信老實道:“借據,十兩銀子的。”

“什麽?!”王氏又飆了聲高音,幸好家裏沒有心髒病人,否則得嚇死。

“期限還有五天。對了,利息是一分半,得還十一兩五錢。”張信補充道。

“你...你!”王氏雙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娘...娘。”幸好小王氏幾個就在一邊,不然王氏就倒地上了。

張信也沒想到王氏會暈過去,嗯,著來王氏的心裏承受能力還有待加強。

指揮小王氏去請大夫,趙氏去叫張父回來,兩人雖不情願,此刻也不好多說什麽。張信把王氏抱回房間,放在**躺好。看見林氏在一旁以繡帕掩淚,張信不由翻了個白眼。

“娘沒事吧?”劉氏過來照看,王氏暈突然倒了,她嚇了一跳。

“沒事吧。”張信帶著三分不確定,還是吩咐劉氏道:“你去忙吧,別在這了,免得等會挨罵,帶幾個丫頭躲菜園子裏。”他可不想劉氏娘幾個被殃及池魚。

劉氏有些猶豫,但見張信堅決,也就應了。

沒一會兒,大夫被請了過來,診過脈,又翻過眼皮看了看,而後道:“沒什麽大礙,隻是一時氣急攻心才暈了過去,喝幾副藥就好,不過以後還是得注意些,畢竟年紀大了。”大夫又給王氏紮了幾針,吩咐道:“等會兒就能醒,記得別再刺激病人了。”

張信謝過大夫,付了藥費,恰好此時趙氏叫了張父回來,張信又打發趙氏陪大夫去抓藥,趙氏氣悶不已,但顧忌身旁的張父,隻得咬牙切齒地跟著大夫去抓藥。

“怎麽回事?”張父問道。

張信無奈道:“我也不知道,娘看到這張借據就暈了過去。不過現在沒什麽事了,大夫說吃幾副藥就好。”

張信又解釋了借據的來由,說是要賠人貨錢不得已借的,誰叫家裏沒人來贖呢。

張父聽後臉色訕訕的,看了眼張信的腳,緩聲道:“你剛回來,先去休息吧,你娘這裏有我照顧。”

張信本來就不想留在這等王氏醒,省得被罵,將借據收了起來,就一瘸一瘸地走回自己的房間,身影頗為蕭瑟。

張父歎了口氣,而後回房照看王氏。

沒多久王氏就醒了過來,回過神來,王氏張口就嚎,她以為張信回來了,就沒那十兩銀子的事了,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錢我是不會幫他還的,讓他死了這條心吧,個不孝東西。大不了等要債的上門讓他們拿劉氏生的三個賠錢貨去抵好了。”王氏嚷嚷道。

張父喝道:“胡鬧!你這樣做,是想我們家的名聲鬧得還不夠差嗎?大郎以後是要做官的,你這樣,讓他以後在別人麵前怎麽抬得起頭。”

對於名聲,張父是十分注重的,張文就曾拿過名聲當借口讓家裏人供他兒子讀書。要是真把三個丫頭給抵賣了,他家不得落個不顧親情的名聲?畢竟十兩銀子,咬咬牙還是拿得出來的。更何況,老三夫妻倆是一定不會同意的,到時要是鬧了出來就不好看了。

聽到會影響大兒子的士途,王氏氣勢弱了下來,問道:“那你說怎麽辦?反正我是不會拿錢出來的。”

張父沉默片刻,道:“你讓我再想想。”

一旁聽完牆角的林氏和小王氏對看了一眼,就回了正堂。

“大嫂,你說爹會出這筆錢嗎?”張父的猶豫,讓小王氏有些不確定。

“我不知道,隻是不出這錢,三弟他也沒錢啊,到時候要債的不得找我們。”林氏也發愁,她也以為張信是被贖回來的,誰知道還有帶了張借據。

一時間,張家烏雲蓋頂。

當然,張信一家子除外。

晚上,林氏將事情跟張文說了下,張文也沒給出什麽有建設性的主意,而是簡單粗暴道:“你急什麽,爹娘自會做主。”

一夜過去,見醞釀得差不多了,張信給二丫三丫使了個眼色。

然後二丫就帶著三丫就興奮地出了房門。

離小王氏不遠處,三丫本色出演:“二姐,你陪我玩。”

二丫拿著雞食,繃著張臉:“不行,我還要幹活呢。”

“為什麽,你以前都不肯幹活的。”

“現在不同了,爹現在瘸了,幹不了重活,以後我們家就得靠著爺爺叔伯他們養活了,要是我再不幹活,萬一他們生氣把我們家單獨分出去就糟了。”二丫認真地背完。

張信吩咐二丫三丫這麽做,是為了多個保險,萬一他們沒想到,就當給他們提個醒。

趙氏幾個還真沒想到分家,畢竟有王氏在那壓著,誰敢露頭,誰就得遭殃。

於是,一旁的小王氏眼前一亮,對啊,可以將他們家單獨分出去啊,想讓我們養活你們,想得美!小王氏誌得意滿地往王氏的房間去,二丫尾隨其後。

姑侄倆嘀咕了一陣子,覺得大有可為,於是王氏讓大丫去把張父從地裏叫回來,而二丫則跑回房將她們的對話說給張信。

正堂,張父回來後,在家的除了小孩都已在坐。

王氏開口道:“俗話說樹大分支,咱家也是時候該分家了。”

王氏話音剛落,眾人反應不一。

張父臉色不變,趙氏麵露驚喜,大房則是愕然和著急。

喘了口大氣,王氏接著道:“隻是,我和你爹老了,就盼著兒孫經常在跟前,要是一下子分開,怕是不大習慣,就想著一家一家慢慢分,好歹讓我和你爹有個適應的過程。”

看了眼張信,王氏再接再厲:“我們將來是要跟老大的,今兒個就老三在家,就先把老三分出去吧。”

話畢。

目的顯而易見。

張父默不作聲;趙氏雖然遺憾自家不能分出去,但對於將三房分出去她是喜聞樂見的;大房兩口子則是鬆了口氣。

一時間,氣氛沉悶。

“你是怎麽想的?”張父開口問張信,對這個兒子他是虧欠的。此刻,他也左右為難。

張信抬起頭,看了眼張父,而後轉向王氏,心緒複雜道:“那就分吧。”他不想再生波折。

張父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開口阻攔。

張信同意後,王氏就吩咐林氏幾個忙活起來,請人的請人,買肉的買肉。

“老二,你是真的要把三郎給分出去?不打算要你那張老臉了?我看你是魔怔了,除了想著讓大郎考取功名,其他的就不管不顧了。”被請來的張大伯問清什麽事後,怒氣衝衝地趕了過來,指著張父就罵。

張父無話可說,他知道為了供大郎出來,確實苦了三郎幾個,但他這也是為了張家日後能改換門庭,等大郎考上秀才舉人了,自會讓他照拂回去。

張大伯見張父說不通,也是,都這麽多年了,要是能想明白早就明白了,當即轉向張文:“大郎你說,你兄弟之前可是累死累活供的你,現在他沒指望了,你就打算一腳把他給踢開?”

張文一直都挺怵張大伯的,而今矛頭指向他,一時不知該怎麽說,況且他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一張臉訕得通紅。

幸而王氏剛好端碗進來,替張文解了圍:“他大伯,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麽叫一腳給踢開,不過是樹大分支罷了。”

張大伯一向對王氏沒什麽好感,整日裏無事生非的,搞得家宅不寧,要不是他這個大伯不好插手管弟弟的家事,一準讓老二把她休了,於是沒好氣道:“別說得這麽好聽,要真要分家怎麽不把二郎、四郎他們都分出去?”

王氏當即將那套遮羞布的說辭拿了出來,末了還道:“三郎他自個兒也是同意的。”

張信對這個第一次見的大伯還是挺有好感的,是個明理中正的,這個身子好歹還是有親人偏向他的,不過不好再讓大伯為他出頭了,萬一把分家一事給搞砸了就不美了。

張信接口道:“大伯,謝謝您對侄兒的維護,隻是我已經決定了,同意分家,大伯就別再為難爹娘和大哥了。”

聞言,張父看著張信,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張文覺得有點愧疚,王氏一臉算你識相。

張大伯則是認真地看了眼這個話不多、隻知埋頭苦幹的侄子,問道:“你真的決定了?”

“我同意分家。”張信直視張大伯道。

“既然你也同意,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張大伯歎道,或許分出去對三郎來說反而更好。

過了會兒,村長和張家族長也到了,他們自然也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和張大伯的態度一般,隻是沒那麽強硬,見王氏他們堅決,張信也同意,歎了口氣,也不好再多說,沉著臉把家給分了。

由於過來見證的長輩偏向張信這邊,張父和大郎也心存愧疚,張信分到的田地算是公正,讓王氏肉疼不已。於是,在銀錢方麵,王氏仗著旁人不知道數目,想著用一兩銀子打發張信,當然,最後還是被逼著多拿了二兩出來。

分完家,張大伯幾個見證人並沒有留下吃酒,叮囑了張信幾句就走了,隻留王氏幾人麵色難看。

確定人走後,王氏罵罵咧咧道:“不吃還省了,一個個沒福氣的。”

“行了!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張父自知理虧,喝止道。

張信不理會他們,高興地回房跟劉氏娘幾個分享好消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