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死別
阿枝離開的時候,隻帶走了放在枕頭下的同心結。
鮮豔的紅色依舊濃烈,她將同心結握在手心,垂眸不語。
茯苓走近,看她這般模樣,忍不住道:“娘娘,這些東西,咱們都不帶走嗎?”
阿枝回身,看著被燕珝送來成千上萬珠寶玉石裝飾著的內室。
搖頭,“不了。這些都是他的東西,不是我的。”
她也曾被這些東西所迷惑。在北涼哪裏見過這些,她甚至缺衣少食。被燕珝這樣日日嬌寵著,數不清的好玩意兒一車一車送進來,總有些恍惚的時候。
如今清醒過來,她不要了。
隻有這同心結。
這是燕珝親自所求,或許在求的時候,還帶有幾分真心。
她帶上,就當紀念這荒唐幾年。
看著茯苓,她心生歉疚:“跟著我你受了太多苦,你有什麽想要的,帶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吧。或者,你若這會兒想通了,還能……”
“娘娘莫要說些胡話了,再如何艱難,奴婢都跟著您。”
茯苓看著她,眼中滿是堅定。
阿枝知道自己真是多餘說這些,茯苓如何,她都知曉。可她畢竟不能帶給茯苓更好的生活,必須得說一句。
她勾勾唇角,拉著茯苓的手,“走吧。”
燕珝站在院門外等著她,看見她出來,視線淡淡從她身上滑過,又再一次移開。
那日之後,阿枝就沒再見過燕珝。
她對燕珝的信任也得到了印證,縱是那些人在大殿上指控得再起勁,她回了晉王府,就沒人能動她。
安穩到了現在,又領了陛下的旨意,再無人能說她什麽。去了永興寺,日後便是佛家人,為整個大秦祈福,誰也動不得她。
燕珝看著她帶著幾分淺笑的模樣,分外覺得刺眼。
離開他,她就這麽開心?
袖中的指尖攥緊,麵上不動聲色,語氣淡漠。
“上車。”
阿枝收起笑,“是。”
她和茯苓上了車,看著燕珝的架勢,竟是要親自送她去。
想要問他,卻又覺得如今時機,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沉默著坐在車裏。
蹄聲漸起,馬車搖搖晃晃地啟程。
她聽著嘈雜的叫賣聲,知道這會兒已經出了晉王府,到了京城最繁華之處。
沒過多久,嘈雜聲減收,轉而聽聞的是騾子,馬匹的聲響。
京城的車馬行正在附近,這是出城的必經之路。
往事一點點在腦海中浮現,從氣味和聲音中喚醒從前的歲月,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場景從灌入其中。
她第一次進京時,和燕珝被遣出京城時,燕珝複位後她坐在馬車中……每一次,她都不知道命運的車輪該駛向何處。
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真正安心過。
但這一次,她覺得,就算不知曉前路,起碼她也不會再害怕了。
她不想當砧板上的魚肉,她要過自己的日子。
阿枝掀開車簾,望向身後的京城。
京城的人們都在過自己的日子,各有各的煩惱與憂愁,各有各的歡喜與未來,她看著這座城池。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來了。
目光漸漸沉下去,她聽著馬車車輪骨碌碌駛向前方,上了山路。
龍泉山上有著潺潺溪水聲,南苑在泉清峰上,阿枝下了馬車,看著晉王府的侍從魚貫而入,將收拾出來的籠箱一箱箱搬進去。
東西不算多,不過一會兒,便全都收拾齊全。
和第一次來,看到的南苑不同。這回的南苑已經提早被收拾了出來,還在側屋安置了個小佛堂,也算是全了這次出來的由頭。以為闊別一年的雜亂不在,也沒有想象中可能會有的金玉裝飾,燕珝果真知道她想要,沒有強加給她什麽他想給的。
阿枝站在南苑門前,看著燕珝。
他未曾下馬,騎在馬上,居高臨下,漠然地看著一切。
她走近,仰首,帶著點笑。
“多謝郎君成全,我很喜歡。”
燕珝沉默一瞬,半晌,“嗯”了一聲。
清風拂麵,燕珝看著她,像是看到了從前。
“郎君”一詞,她叫了許久。
按照大秦習俗,成婚後,多是叫夫君的。
可她成婚後,最初叫習慣了殿下,來了南苑,又與燕珝尚無夫妻之實。
阿枝羞赧,不知該如何稱呼。折中之下,便喚了郎君。
比殿下親近,比夫君又稍疏離些,帶著幾分克製。
此時從她口中叫出的郎君,倒有幾分從前的模樣。
這樣粲然的笑,燕珝幾乎不敢看她。
頹然轉身,帶著點微不可察的狼狽,冷聲開口。
“走了。”
阿枝應聲,看著他打馬離去。
袖中的同心結被她放在手心,紅得發燙。
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瞳,凝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茯苓收拾好東西,看見阿枝還站在院前,看向不知何處。
“娘娘?”
茯苓出聲,喚回了阿枝神遊的思緒。
阿枝轉身,將同心結再一次收回袖中,牢牢緊握。
“別叫我娘娘了,還和從前一樣,叫我娘子罷。”
“是,”茯苓也揚起笑,同她進去,“娘子。”
南苑的日子算得上安寧。
他們離開南苑時,是夏天,如今到了初夏,她又回來了。
簡單的生活過得也有滋有味,阿枝住在南苑,行走於永興寺,沒有了晉王側妃的名頭,多了個“慧知”的法號。
山下盧嫂子發現空置許久的院落又住了人,瞧見是她,很是歡喜。
阿枝與她閑話家常,發現她的孩子都長得齊腰高了,歡喜得不得了,將自己閑來無事編織出來的玩意兒一股腦送了出去。
盧嫂子見她一人獨住,隻有個茯苓陪著她,猶豫許久,才試探道:“娘子,你家夫君呢?”
“出去一年,我當你們再不回來了。前陣子這處來了人收拾,我還當你們發達了要回來住會兒呢,誰知就你一個人,你家夫君還在外?”
鄉野村婦不懂什麽是皇家別苑,隻知道這處住著的是有錢人,那便是行商的。也不懂什麽皇親國戚,隻當他們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媳婦。
行商之人常有男人在外,女人留在家中的。
阿枝笑笑,也沒反駁,“是,他在外麵忙著,我在此處偷閑罷了。”
“女人家的事,也不叫偷閑,”盧嫂子看她瘦了許多,臉色也很是不好,歎氣道:“外頭的世道亂,女人不比男人們在外頭自在。跟著出去也沒什麽好的,既要操持生意,還得忙著收拾內宅,不好不好,瞧你瘦的。回來了便好好歇著,莫要再累著自己。”
阿枝見她是真的關心她,笑眯眯應聲,“那還請盧嫂子教教我做飯,你從前教我做的湯,現在都還念著呢。”
盧嫂子見她喜歡,沒有什麽不答應的,忙擼起袖子往後廚走。
“我就說我做飯好吃,就我家男人挑剔,說什麽不如金風樓的好吃。我呸,他這人怎可能吃過金風樓的東西,那都是達官貴人的去處。”
阿枝笑開,真情實意道:“還真的比金風樓的味道香許多,不騙你。”
或許不比京城中酒樓的精致,但阿枝就覺得盧嫂子做的,色香味俱全,有著濃濃的人間煙火氣。
盧嫂子就愛和她說話,聽她說話,總覺得心裏舒暢。
“你是見過大世麵的娘子,我信你。”
阿枝笑著,和她一同去了廚房。
永興寺中,好像時間都比外間慢些。
山下已然暑熱,山上還有春涼。阿枝在永興寺中,看再一次看過盛夏長秋,迎來了第一個寒冬。
燕珝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阿枝坐在院中,將雪全部堆起,團成了團。
在她離開不久,他就憑借著戰功,恢複了太子之位。不同於從前是皇後嫡子得來的高位,如今的他,樁樁件件都讓人信服。
阿枝見他來,沒有說話,手上不停,感受到他一點點靠近,將手中的雪團分了他一個。
燕珝看著她通紅的指尖,沉默地將她手上的雪球接過,慢慢動手幫她。
“是這樣嗎?”
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似乎也沒有那麽難以開口。
阿枝點點頭,又遞給他一個小鏟子。
指揮著燕珝幫她堆雪獅,好像從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他們還是相戀的夫妻,在下過大雪的冬日,一同堆著雪獅。
燕珝動手,速度快了很多,他力氣本就大些,雪獅圓滾滾的肚子漸漸成型,阿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像獅子,倒像吃撐了的貓兒。”
僵硬的氣氛消解了些,燕珝看著那雪團,道:“……從前都是宮人們做,我也是頭一回。”
“好吧,那就原諒你了。”
阿枝蹲在他身邊,看著他的側臉。
燕珝道:“和我講講你最近罷。”
阿枝沒有拒絕,她想了想,“盧嫂子做飯很好吃。前些日子,我出了些錢,讓她在山下城外找了個鋪子,她想做點飯食的營生。”
“需要我……”
“不用,”阿枝拒絕得幹淨利落,“我們已經去看好了鋪麵,價格也商量好了,我隻出些錢而已。”
燕珝點頭,不再多言。
阿枝又道:“付姐姐經常來看我,你回去同她說,讓她少來吧。她身子比我還差,上個山喘得不行……不過送來的東西我都喜歡,上回那個山水圖,我還是頭一回見。”
燕珝看了她一眼,頷首。
“回去便告訴她。”
阿枝一笑,“還有季大人,你跟他講,現在和以前不一樣啦,我不缺什麽,他總是遣人送東西來,自己又不來……”
周身的空氣驟然一滯,燕珝聲音帶著寒意,“你想見他?”
“……?”
阿枝莫名其妙,半晌才回過味兒來。
“郎君腦袋在想什麽,”她覺得好笑,“我說他不來,是因為他家仆從每回送東西時,我說‘放不下啦,你們不要送了’,他們便會說‘娘子,和我家郎君說罷,我們隻是聽命行事’……但是我許久未見季大人,這讓我如何說。”
“他送你是他的心意,”燕珝有些尷尬,垂首動作著,“收下便是,他不缺這一點。”
“哦。”
阿枝應聲,不再言語。
又下起了雪,細碎的雪花飄落在兩人肩頭,衣衫上已有了些雪色,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靜靜地將手上的事完成。
一個小巧的雪獅在燕珝手下完成,阿枝撿了根樹枝來,插在雪獅旁。
蹲久了有些頭暈,燕珝扶起她,阿枝站穩了身子,看著夜色蒙昧中他映著雪色的臉頰。
“你過的很好,”燕珝輕聲,“我很開心。”
阿枝頷首,“我也很開心。”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下回若有時間,帶上壺酒,與你同飲。”
燕珝拂去她肩頭的細雪,輕聲囑慰。
阿枝卻搖了搖頭。
“佛門五戒,我如今,不可飲酒。”
她帶著些疏離的笑,“郎君既忙,我便不耽誤郎君時辰了。”
燕珝看著她,良久。
頷首,離去。
阿枝未曾挽留,他也未曾說過留下。
阿枝知道,燕珝不會放她走。
她身邊有暗衛守著,在她任何不知曉的地方,仍舊監視著她。
第一次發現,是在山上一人時,失足跌入了河中,溪水淺淺,不過沒入腳背的深度,樹林中卻驟然發出了窸窣的聲響。穿著黑衣的女子一躍而來,將她扶起。又在她怔愣的眼神中,保全行了個禮,一躍不見蹤影。
阿枝經過玉珠,如今怕極了這樣的暗衛,一想到自己的背後可能有著不知善惡的眼神死死盯著自己,就忍不住後背發寒。
她幾夜不得安眠,好像又回到了在晉王府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又會不會有人要害自己的那種日子,心驚膽戰,夢中小順子的身影一遍遍重現。
還是茯苓發現了不對,告知燕珝之後,換了個沉默的男性暗衛。並且帶來消息,隻有他一個人。
阿枝知曉後笑了笑,說,你可要保護好我。
暗衛點頭,不敢稍離。
一個人總比多人好解決。阿枝看著牆上掛著付菡親手所畫的山水圖,沉默良久。
發現她心意的,隻有付菡與圓空。
圓空說,人各有命,佛不會對人的命運多加幹涉。
但阿枝明白,他會幫她。隻要一點,那就夠了。
付菡此前便知道她心從不在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得知此事,明裏暗裏勸了幾回,最終還是放棄。
她隻道:“保護好自己,銀錢這些,你隻管問我要。”
阿枝不缺銀錢,她隻缺脫身之法。
燕珝多疑,控製欲強,絕不會放她離開。能讓她離開他身邊在南苑這樣久,已經是他的最後底線。
所以阿枝要沉住氣,她告訴自己,不可以急。
她在等。
等一個時機。
等燕珝無暇他顧,沒有精力細查的時機。
等一個,讓所有人都不會發現她離開,並且永不會懷疑她心意的絕佳時間。
順寧二十六年春,距離她來南苑還未到兩年。
她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過了年,皇帝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那是沉屙痼疾,皇帝之位名存實亡,整個大秦的朝政皆由太子燕珝把控著。
燕珝年後便未曾來過了,到了四月,阿枝主動找到暗衛,讓他告知燕珝,她想見他。
四月十七日,燕珝生辰。
阿枝做了飯食,簡單的菜色,都擺在桌上,等他到來。
燕珝果然來了,看她這般,眼中浮現出少見的錯愕。
阿枝看著他,為他盛了飯,“前兩年未曾慶祝過你的生辰。陛下病著,今年的生辰未能大辦,明年能否……也還未可知。我想著你許久未來,見見你也好。”
燕珝的神情漸漸軟化,坐下用飯。
阿枝看著夜色,主動提起從前。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比從前聰明些了,往日的她,是斷斷想象不到如今的。
燕珝將她鎖在深閨,如今不過也是從一個牢籠,奔向了另一個牢籠。
她仍不得自由。
阿枝說著,為他斟了酒。
她說,她心裏有他。
燕珝看著她的眸子,一點點飲盡酒液。
阿枝看著燕珝的模樣,莫名的酸澀和脹痛仍在胸中滋長。自我拉扯,不得其解。
真的要走嗎……她自己都不確定。
她沒有說假話,她心裏真的有燕珝。
可看著燕珝吃醉了酒,眼中盛著點點醉意,一眨不眨地瞧著她,心裏忍不住地軟化,又不停告誡自己,不可以。
不可以。
她默念。
自小受盡欺辱,所以默認了旁人欺負她也是正常的,雖然委屈,卻從未想過反抗。
她永遠在懲罰自己,亦或是知道燕珝喜愛他後,懲罰燕珝。
自我掙紮的結果不應該再一次作用到燕珝身上,她一求自由,二求燕珝永不再因她受苦。
她心病一日不好,便有刀一次次紮到自己身上,又或是紮到燕珝身上的風險。
她要離開,她要看山,看水,看大好江山,或許有一日她還可以回到從前的北涼,看看她從前一次次踏入的草原與沙漠。
阿枝從他的眼中看出了許許多多的東西,最終視線,落在他的鼻尖。
她輕笑,帶著點揶揄,她說:“殿下,你醉了。”
“是,”燕珝承認,“我是醉了。”
她再一次笑起來,端著酒杯。
杯中酒液清亮,“還未祝賀殿下恢複太子之身,回了東宮。”
“沒有什麽好祝賀的,”燕珝撫上她的手背,指節一點點穿插進她的指間,握住酒杯,“你若願意,隨時便可回來,當你的太子妃。日後……你便是我大秦,唯一的皇後。”
“北涼人也可以當皇後?”阿枝唇角漾著笑意,晶亮的眸子倒映著他的模樣。
“如今沒有北涼,”燕珝就著她的手,一點點喝下,“隻有涼州。我大秦皇後乃涼州人士,有何不可?”
阿枝咯咯笑了聲,“莫不是誆我的。”
“我不會騙你的。”
燕珝收了神色,顯得有幾分鄭重。
“絕不會。”
阿枝愣了神,但不過一瞬,她點頭。
“好,我信你。”
見燕珝還想說些什麽,她及時道:“如今還未到兩年。”
燕珝看著她,“到時候,我來接你回宮。”
阿枝笑著頷首,將他扶到榻上。
燕珝似乎真的有些醉了,阿枝看著他半睡著的側顏,帶著酒意的唇比平日裏紅上許多。
她一點點靠近,又停住,端詳半晌。
直到唇瓣輕輕含住另一張唇瓣。
燕珝第二日醒來,揉了揉她亂糟糟的發絲,回了宮。
茯苓心中仍惴惴不安,看著阿枝,“娘子,能行嗎?”
“總得試試,”阿枝低頭擺弄著她編織出來的小玩意兒,“若不試,日後……”
日後便再無機會了。
燕珝是一定會接她回宮的。
進了宮,她再也出不來。
這不是她想要的,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的事,便不要更改。
時間一點點過去,五月,梨花開了半山。
阿枝去了永興寺。
與圓空,慧靜等人對坐半晌,離別時,圓空冷不丁道。
“慧知。”
阿枝轉身,“師父還有何事?”
圓空敲著的木魚聲漸漸停息,空**的佛堂寂靜無聲,慧靜幾人出了去,獨留她一人。
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果然,圓空道:“陛下今日不好了。”
阿枝垂首,思襯半晌。
“多謝師父。”
她行了禮,一步一步走出佛堂。
夜裏,她做了噩夢。
夢魘著出了全身冷汗,她大叫醒來,哭鬧著要見燕珝。
“小順子,我又看見……”
她嗚咽著,因穿著寢衣,暗衛無法近身,隻好垂首。
“奴去稟告殿下。”
茯苓披著衣衫,“還不快去,耽誤了娘娘要見殿下的時辰可怎生好。”
“可奴……”暗衛寡言少語,平日裏存在感不高,如今驟然開口,不知如何回話。
茯苓橫眉。
“娘娘如今身弱夢魘,難道還能走了不成,我們就在屋內,你也快去快回,殿下若知道娘娘夢魘,你要是耽誤了時辰……”
暗衛白了白臉色,咬著牙,“是。”
阿枝親眼瞧著他轉眼便消失在黑暗中,擦淨了淚水,心裏暗暗對小順子說了聲抱歉。
都去了,還不得安寧,怪她這個主子不好。
二人穿戴好,又將屋內收拾一番,好像真是兩人睡著的模樣。
阿枝叮囑:“快些,咱們時間不多。”
“娘子,”茯苓心跳飛快,“咱們真的要這樣嗎?”
阿枝點頭,“真的。”
她看著漫天星子,夜風拂動,點燃了火折子。
小小的火苗一點點躥高,逐漸籠罩了整個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