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到底誰是孩兒它爹?◎
“啥?”
夏瑤拿著毛巾的手一僵, 一開口,聲音都破了。
“熊貓熊咬人了?咬哪個了?”
陳寡婦抖著手裏的幹草, 繪聲繪色道:“就長安村的小許啊,小時候你們還一塊玩的那個,昨天進山的時候被熊貓熊給咬了。”
夏瑤慌忙地從台階上跑下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到地上。
“哪個山?”
陳寡婦隨手往身後一指:“就是西邊的山啊。”
看向陳寡婦指的方向,夏瑤的心涼了半截:糟糕!是幺幺!
陳寡婦:“昨天小許他們去供銷站送糧食,回來的路上說要上山抓幾隻山雞開開葷,不成想就碰到熊貓熊了。”
“熊貓熊那叫一個狠啊!二話不說就衝著他們去了,又撕又咬的,幾個小夥兒都打不過它,要不是他們買了麻藥,給熊貓熊弄昏了,指不定都得被熊貓熊拍死呢!”
“要說也是老天爺幫他們,要不是想著給村子裏帶點藥回去, 哪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呦……”
夏瑤的精神有點恍惚,聽著陳寡婦的描述隻覺得呼吸困難。
幺幺怎麽會主動傷人呢?它平常最是溫順, 跟自己玩的時候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傷到自己……
難道是因為那隻兔子?
幺幺嗅到了血腥味,所以性格才會變得暴躁易怒, 再加上進山的人都帶著刀叉繩索,懷著孕的幺幺為了保護肚子裏的孩子,於是發狂地撲向了闖入它領地的人類。
聽完陳寡婦的話,李招娣不禁又問:“那熊貓熊被抓去哪了?以後不能再放回來吧。”
“肯定不能啊, ”陳寡婦無比肯定地回道, “熊貓熊可是咬了人的, 被抓走後八成是要弄死的。放回來?一頭熊還能比人金貴不成?”
不行!幺幺肚子裏還懷著孩子呢!
夏瑤臉都顧不得洗了,回屋穿了件衣服就著急忙慌往外走。
見夏瑤風風火火地往外跑,李招娣問道:“這一大早的,你要上哪去?”
上哪?當然是進城救幺幺和它的孩子啊!
她堅信,幺幺攻擊人一定是事出有因,所以她必須要去救她!
右手伸進袖子裏,夏瑤順手從飯桌上抓起了一隻窩窩頭塞進嘴裏,掩飾著撒謊時磕磕巴巴的語氣:“我去山,山裏看看蜂箱咋樣,養了幾個月的蜂子可不,不能被它給毀了啊……”
夏瑤快步往城裏的方向走,在路上,還看到了昨天留下的血跡。
深褐色的血滴了一路,土路旁邊的樹上還有一個深色的血手印。昨天的情況一定很糟糕,坎坷的土路上依稀還能看到兩條拖行的痕跡,蹲下身仔細尋找,有些石塊上還掛著幾縷白色的毛。
真的是幺幺……
夏瑤加快了趕路的腳步,等到和快速跳動的心髒節奏同步,才沒有讓它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幺幺被抓進城會被送去哪?獸醫站?警察局?動物園的……
野生動物保護中心!對!就是那!
幺幺是在野外傷得人,就算是被擊殺,也是由野生動物保護中心的人動手。
她記得,之前在山上碰到過野生動物保護中心的負責人,好像是個叫唐誠的男人?
夏瑤記得他是個根正苗紅的紅色青年,當時還帶著人上山幫忙解除偷獵者的陷阱。
能想著保護山裏的野生動物,應該不會是冷酷無情的人,要是能說明情況,或許能讓他放幺幺一馬。
來到城裏後,夏瑤打聽了一路,終於找到了山市動物園。
向工作人員表明自己的來意後,工作人員主動把她帶去了園內的保護中心站。
“你說熊貓熊懷孕了?你是啷個知道的?”路上,走在前麵的工作人員好奇道。
夏瑤撓撓頭,淡淡地解釋說:“我之前在山頭見到過它刨窩,我們村裏都知道,動物快生的時候都會這樣。”
聽了夏瑤的解釋,工作人員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沒再問下去。
他身上帶著印有“保護中心安全員”的紅袖套,夏瑤卻沒覺得他有多專業。
四五十歲的年紀,腰間也沒個甩棍之類的裝備,就脖子上掛了一隻口哨……野生動物可沒幾個性情溫順的物種,碰到人更容易受驚,真要是從中心跑出來,他這個安全員怕是起不到一點保護作用。
不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撥給動物園的錢不多,保護中心又怎麽可能請得起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呢?
保護中心一共隻有幾間辦公室,辦公室裏的擺設陳舊還都沒有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貧窮”的味道。
“嗷……!嗷嗷!”
“砰砰!”
是熊貓憤怒時的叫喊聲。
夏瑤對這聲音太熟悉不過了,聽到聲音是從前麵的大鐵門後傳來時,又加快了腳步。
門後是保護中心最大的房間,從野外帶回來的動物都會先暫時放置在這裏。房間被兩排堅固的鐵柵欄隔開,柵欄這邊是保護中心的工作人員,柵欄那邊則是被關在籠子裏奮力掙紮的熊貓。
牆邊放著各種繩圈和鋼叉,還有幾張大網,應該是之前用來捉其他大型動物用的。
在夏瑤看來,這裏更像是一個刑訊室,是冰冷的牆壁並不會給關在其中的動物帶來安全感,隻會讓它們更加地恐懼、害怕。
“嗷!嗷嗚~!嗷!”
麵對情緒激動的熊貓,保護中心的眾人皆束手無策,看著它身上還掛著昨天沾染的殷紅,誰都不敢輕易靠近。
“都一晚上了,它怎麽還沒冷靜下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給它打一針安定然後送去熊館?”
“不行!貿貿然把它送去,萬一跟別的熊打起來怎麽辦?”
“總不能一直關著吧,不吃不喝的,它撐不了幾天。”
保護中心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出著主意,被圍在中間的唐誠卻一言不發,來回轉動著手裏的那一節竹子,思考著合適的處理方式。
“不如……”
“不行。”
不等那人把話說完,唐誠就打斷了他的話:“熊貓熊的數量本來就少,要是碰到性格暴躁的就殺、就打,那還能剩下幾隻?熊貓熊是世界留給我們獨一份的寶貴資產,少一隻都是我們全國人民的損失!”
夏瑤:……
這又紅又專的一番話又成功地激起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帶著夏瑤走到唐誠跟前,工作人員向他說道:“這姑娘說在山上見過幾次這隻熊貓熊,還說熊貓熊懷孕快生了,還有……我記不太清了,具體的讓她跟你說吧。”
看到夏瑤,唐誠嚴肅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夏瑤小姐?”
主動伸出右手,他謙謙有禮地向她問了聲好:“你好,真沒想到我們能再見。”
“是啊。”
夏瑤勉強抬了抬嘴角,簡單握了一下後就把手收了回來。
唐誠單刀直入地進入了主題,向她問道:“你說這隻熊貓懷孕了?請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見到過它刨窩,而且它……”扭頭瞧了眼被關在籠子裏的熊貓,夏瑤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等等,這好像不是幺幺啊?!
夏瑤向鐵柵欄走近了些,仔細地觀察著籠子裏正喘著粗氣的熊貓。
為了防止它破壞籠子逃出來,籠子的鐵棍排得很密,幾乎擋住了它一半的臉,昨天咬人留下的血汙和土也把它的臉弄得髒兮兮的。
和幺幺相處了將近兩個月,夏瑤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籠子裏的這隻熊貓絕對不是幺幺!
雖說在大眾眼裏熊貓長得一個樣,黑手黑腿黑眼圈,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但其實它們還是存在一些差別的,稍微用點心便能看出它們之間的不同。
跟幺幺相比,籠子裏的這一隻的骨架更大、口吻更長,估計是在野外缺少食物,它比幺幺要瘦了一圈,毛發也缺少光澤,還有它屁股附近的毛,顏色也比幺幺的重。
同樣是長著黑眼圈的臉蛋,這隻熊貓不如幺幺長得秀氣,齜牙咧嘴的表情要凶狠許多。
夏瑤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一隻公熊貓。
確定不是幺幺,夏瑤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不是幺幺。
這麽說來,幺幺並沒有襲擊人,也沒有被人類發現……太好了!
可是話說回來,這隻熊貓又是從哪跑出來的?她從來都沒有在附近的山頭上見到過啊?
熊貓的領地意識很強的動物,幺幺在山坳裏住了一個多月,要是有其他熊貓闖入領地,幺幺一定會發現的,它……
“夏小姐?”
唐誠的聲音把夏瑤神遊的意識給叫了回來:“怎麽樣?它是真的懷孕了嗎?”
夏瑤訕訕地回道:“不好意思啊,我認錯了,它不是我見到的那隻熊貓,它應該是隻公的。”
一旁的男人又問:“你又是怎麽看出來它是公的?”
“我也不是太確定,”沒有近距離的摸一摸它的私密部位,夏瑤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不過根據觀察,它的骨架和臉型都比較大,所以應該是公的。”
忽然,她察覺到有點不太對。
“等等……你們不是保護中心的人嗎?熊貓是公是母你們應該比我更能看出來吧。”
不說他們的學曆有多高,呆在動物園裏這麽久,飼養、訓教方麵總該有豐富的經驗才對。
或許和熊貓接觸比較少吧,看不出公母勉強能夠理解,但總不能安撫動物的方法都不會吧?七八個人都站在這裏急得幹瞪眼?
夏瑤這一句話似是戳到了他們的要害,幾個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由誰來回答。”
唐誠:“我們之前都是當兵的,沒學過這些。”
夏瑤:???
他們八個人裏其中六個人都是從邊疆退役的邊防戰士,剩下兩個從前也沒有接觸過野生動物,來保護中心任職完全是出於一腔熱血。讓他們賣力氣還行,至於專業知識……
除了他們,保護中心還有一位十分了解動物的老馴獸員。在保護中心成立前,他一直在動物園工作,動物園的動物幾乎都是他一手**的,和動物打了幾十年交道的他可以說是無所不知。
他最近回家幫忙幹農活了,沒了識途的老馬帶著,剩下的人這才亂成了一鍋粥。
想到夏瑤接觸過熊貓,其中那個留著短發的女人說道:“你說你之前見過熊貓?那你知道該怎麽讓它冷靜下來嗎?”
“這個……”
夏瑤第一次見到幺幺時,幺幺也是很暴躁。但幺幺天性溫順,再怎麽暴躁也不會像籠子裏的這隻公熊貓一樣,把籠子上好幾根鐵棍都給咬變形了……
扭頭看看籠子裏的公熊貓,又看看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計可施的他們,夏瑤挺直了脊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我試試看吧!”
夏瑤編起袖子,看了眼他們手裏拿著的家夥事,說:“把東西都放一放,否則容易嚇到它。”
“咚!”
夏瑤話音剛落,熊貓就用頭猛地撞了一下籠子。
從小就在山林裏長大,從來沒有被關在這麽小的“鐵盒子”裏。恐懼、憤怒讓它越發焦躁,哪怕累得大口喘著粗氣,也要試圖離開這裏。
瞥了眼他們桌上準備的竹子,夏瑤皺了下眉:“沒有筍子嗎?怎麽都是竹子?”
女人:“有有有,我這就去拿。”
夏瑤掰下幾片竹葉,來回在手臂上塗抹著:“順便再拿來一盆幹淨的水,它喊了一天加一個上午肯定很渴了。”
“好嘞!”
夏瑤讓工作人員打開了門鎖,獨自走進了關著熊貓的鐵柵欄裏。熊貓被關在籠子裏,身上還有幾處傷,所以她不擔心它能衝破籠子傷到自己,不過為了自己的安全,她還是停在了幾米之外的地方慢慢地坐了下來。
“嗷!嗷!”
熊貓呲著牙衝她咆哮道,和幺幺不同,它那一雙黑眼珠裏滿是對人類的警惕。
如果說幺幺像是剛進社會,懵懵懂懂的女大學生,那這隻公熊貓更像是遭受過社會毒打後,飽經風霜的社畜。
而毒打它的“社會”,就是它最憎恨的人類。
身上被竹葉擦了一遍後,夏瑤身上的氣味被蓋下去了很多。熊貓叫了幾聲見她沒有靠近,也沒有什麽反應,便繼續恫嚇著柵欄之外的其他人。
當女人把幾顆竹筍和一盆清水放在門口後,唐誠又問道:“除了竹筍和清水,還需要別的嗎?”
“還需要你們出去一下。”
眾人:???
“這裏人太多了,換做是你,你身邊圍了一群狼,你能不害怕嗎?”夏瑤把竹筍和清水拿到了身邊,解釋道,“放心,它關在籠子裏傷害不到我,有事我會叫你們進來的。”
大家麵麵相覷,雖然不放心,但眼下也隻能聽她的了。
唐誠:“那我們就在門外守著,有什麽事隨時叫我們。”
夏瑤:“好。”
房間裏的人很快退了出去。
看到威脅著自己的人類全部消失,熊貓又叫了幾分鍾隨後就逐漸安靜了下來。
鬧了這麽長時間它也累了。癱坐在四四方方的籠子裏,熊貓大口地喘著粗氣,口水順著舌頭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手腳控製不住地微微發顫。
它昨天不止打傷了人,自己身上也留下了好幾處血淋淋的傷:鋼叉在它背上戳了好幾個血窟窿,腿上、胳膊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擦傷,幸好隻是些皮外傷,過不久就能自己愈合。
原本住在山上好好的,忽然就被抓到這麽個小盒子裏,又累、又疼、又餓、又渴……也真是難為它了。
嗤嗤!
夏瑤打量了它一番後,開始自顧自地剝起了竹筍。
她剝得很慢,還刻意把剝筍的聲音弄得很大,目的就是吸引它的注意力。
它和幺幺的性格不一樣,想用聊天的方式跟它套近乎估計不太行。
不過,它不喜歡人類的聲音沒關係,喜歡竹筍的聲音就行。
熊貓表麵上都不拿正眼看夏瑤,又是嗅嗅籠子上的鐵棍、又是舔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可實際上,每次夏瑤撕掉一層竹筍上的老皮時,它的小耳朵都會跟著呼扇一下。
嗤!
用木棍插進竹筍時發出了一聲脆響,水滋滋的動靜勾得它跟著咽了咽口水。
悄咪咪地斜眼瞧了下夏瑤手裏的竹筍……白白胖胖、又滑又水,一看就很脆生!
它順著嘴角流出的口水都淌成河了,臉上還裝著無動於衷。
唔,還挺矜持。
夏瑤拿起一根竹子,把那一盆清水推到了籠子旁邊,輕聲道:“先喝點水?”
熊貓對著沒有味道的水盆聳了聳鼻子,興致缺缺。
小眼神徑直地落在她腳邊剝好的竹筍上,仿佛在說:有剝好的筍不給我吃,想拿一盆水打發我不成?
夏瑤看出了它的小心思,把插著竹筍的木棍朝它伸了過去:“好好好,那咱們先吃筍,吃完了再喝水。”
剝好的竹筍有兩斤多重,插在竹子上遞過去時很難保持穩定。
新嫩的竹筍尖尖不小心戳了一下它的腰,嚇得熊貓渾身一抖,它正要再次發脾氣呢,發現戳自己的是散發著清香味的大白筍,剛呲起的牙瞬間就耷拉了下來。
好吃的都湊到跟前了,它也顧不得什麽矜持了,一把將竹筍從竹子上給薅了下來。
籠子的縫隙太小,沒辦法把竹筍完整地拿進去,它倒不急,爪子握住竹筍輕輕一掰就斷成了兩截。
這力氣,夠大!
“哢吱哢吱!”
它吃得那叫一個狼吞虎咽,像幾輩子沒吃過好東西的餓死鬼,巴掌大小的竹筍隻嚼了三兩口就趕緊咽了下去,生怕會有人從它嘴裏摳出來似的。
佝僂著身子將還沒吃的竹筍藏在身下,時刻保持著警惕的它似乎很缺乏安全感,甚至在咀嚼時,還會時不時地扭頭看向夏瑤。
它很不信任人類,哪怕是給它剝筍的人,看她的眼神也充滿了敵意。
它吃得很快,一根竹筍沒兩分鍾就吃完了。見它的肚子還是癟癟的,夏瑤緊接著又給它遞了兩顆筍子過去。
夏瑤:“慢點吃,不會有人給你搶的,小心別噎著自己。”
想著逗逗它開心,夏瑤還模仿了兩聲幺幺的叫聲。
“哎哎?”
剛咬下一口竹筍的熊貓愣住了,停止了咀嚼的動作,眼神複雜地打量著她。
雖然它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夏瑤看出來了,它是在嫌棄自己,估計還罵了兩句髒話!
夏瑤:……
嗬,真是頭不懂幽默感的笨熊。
幾根竹筍下肚後,熊貓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坐在籠子裏靜靜觀察著包圍自己的鐵棍子,已經不會大吵大鬧了。
看了看自己腿上的傷,它無奈地歎了口氣,估計也很納悶自己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
“你混哪個山頭的?我怎麽沒見過你?”
“……”
“他們說你咬了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
“反正你現在也出不去,別那麽內向,咱們聊聊天唄?”
“……”
這頭熊貓挺內向的,吃飽喝足後一聲都懶得吭,甚至寧願扒拉籠子上的鐵棍都不想看夏瑤一眼。
好一頭“白眼熊”!
快到中午了,屋子裏的溫度升高了不少。把身上的薄外套脫下後,夏瑤拿在手裏一邊扇著風,一邊繼續嚐試著跟它溝通。
“嗯?”
熊貓的身子猛地挺直了一下。
哼哼?哼哼?
它轉過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夏瑤手裏的那一身衣裳。
“哎?哎?”
它驚訝地轉過身,兩隻手掌扒在籠子上,努力地把鼻尖從籠子裏探了出來,嗅著那衣服上沾染著的氣味。
夏瑤這件薄外套好幾天沒洗了,怎麽?它是喜歡上麵的汗味?
不對……
夏瑤想起來了,前幾天她進山找幺幺它們時穿得就是這一件衣裳,給幺幺擦身時,幺幺靠在她身上蹭了好幾下。
它不是喜歡上麵的汗味,它是聞出了上麵幺幺的味道!
夏瑤把衣服放在竹竿上又遞到了它麵前,左右晃了兩下,讓它可以更清楚地聞到上麵的氣味。
“嗯!嗯!”
確認了是熟悉的味道後,它興奮地拍打著籠子,咧開嘴的表情仿佛是在大笑。
它竟然認識幺幺?!
熊貓是獨居動物,而且具有很強的領地意識,隻有在每年春季□□的時間公熊母熊才會相見。
它會對幺幺的味道有反應,證明它一定見過幺幺……難不成,幺幺肚子裏的孩子是它的?
夏瑤打量著被關在裏的“準·女婿”,心情逐漸崩潰。
這隻公熊貓長得也算是好看,但是跟幺幺的盛世美顏比起來還是差了點,還有這並不算粗壯的體格子,讓當父母的怎麽能放心把女兒交給它?
更何況它還傷了人啊,將來是要蹲笆籬子、吃牢飯的!要是傳出去,別的熊不得笑話它眼瞎嘛?
自家的嬌花啊,就被這麽個浪**子給拱了……
幺幺!你糊塗啊!
確定公熊貓的情緒穩定下來後,夏瑤收拾好心情,起身退了出去。要自己的“女婿”真是這麽個毛小子,那她真是看都不想看它一眼!
夏瑤:“這段時間讓它安靜一下吧,不要有太多人看它,放完水和食物就離開,等你們的飼養員回來就行。”
說話的這會功夫,身後的屋子裏又傳出了幾聲“嗚嗚”的叫聲,跟犯了相思病一樣,除了憂愁就是惆悵。
叫吧,你叫得再可憐我也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你們打算怎麽處理它?把它留在動物園?還是放生?”
私心裏,夏瑤更偏向於他們選擇前者,畢竟動物園管吃管住(更重要的是以後見不到幺幺),但她還是遵從保護中心人員的決策。
唐誠稍稍把門打開一條縫,看了看哀怨悲慟的熊貓,回答說:“先治療好它的傷吧,然後視情況決定,因為是野生大熊貓,所以大概率還是會放歸到自然保護區的,不過你們放心,我們會挑選遠離山村的地方,不會再讓它出來傷人的。”
提起熊貓,剛才那位去拿竹子的女飼養員又反問道:“你來的時候說在山上看到過懷孕的母熊貓,方便告訴我們在哪裏嗎?”
糟糕,忘了這茬事了!
要不是她這麽一提,大家都忘了夏瑤來這兒是告訴他們熊貓懷孕的事。
如果這隻熊貓沒懷孕,那就意味著村子附近還有一個懷著孕的母熊貓在遊**。
“母熊貓懷孕後攻擊性會很強,你告訴我們在哪,等錢師傅回來後,我們好去山裏將它帶到遠離人煙的地方。”
“不用去了不用去了,”夏瑤連忙拒絕道,在腦海裏編造謊話時,一開口就又結巴了,“它,那個它在特別西邊,西北邊的山頭,我也是去山裏摘蘑菇的時候碰到過,估計它應該又往北邊,要不就是西北邊跑了吧。”
夏瑤知道他們是一片好心,不過現在這個情況,還是不告訴幺幺的情況比較好。
懷著孕本來就敏感,碰到陌生的人靠近,性格溫順的熊貓也會不高興,萬一再發生點爭執……更何況他們也沒有什麽照顧野生動物的經驗,交給他們自己也不放心啊。
夏瑤越來越紅的臉讓唐誠看出了異常,鷹一樣銳利的目光可以看透任何謊言,不過他沒有戳穿她,而是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
“那好吧,十分感謝你今天的幫助,以後要是有什麽線索可以直接來找我們。”
夏瑤點點頭:“沒關係,好的。”
……
說好給幺幺燉肉吃的,結果昨天忙了一天都沒弄上,今天又來城裏跑了一趟,夏瑤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
喂了喂村裏的豬牛又帶著它們出去溜了一小圈,鍋裏燉著的野兔肉正是最爛最入味的時候。
連鍋帶蓋的把兔肉裝進竹筐裏,出門前,夏瑤又帶上了一盞煤油燈,天快黑了又怎麽樣?今天說什麽也得讓幺幺吃到肉不可!
順便……再旁敲側擊地問問那隻公熊貓的事。
夏瑤來到山坳這邊時,幺幺和金蛋正在竹林裏靠在一起吃竹筍。金蛋跟著學了好久,可算學會了幺幺吃竹筍的方式。
一咬、一撕、一嚼……動作幾乎是一比一複刻出來的,再學著幺幺的姿勢癱坐在地上,懶洋洋地半耷拉著眼皮,乍一看,還以為它是幺幺親生的呢。
“嗯?嗯?”
幺幺的嗅覺靈敏,隔著一百多米的距離就聞到了肉湯的味道,“蹭”地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手裏剝一半的筍子也不吃了,順手丟在了一旁,搖頭晃腦地朝坡下的夏瑤跑了過去。
“哎!哎!哎!”
“別別別!”
看到朝自己跑來的幺幺,夏瑤趕忙朝旁邊躲避。
三百多斤的體重啊,被它這麽一撞,可就真的要去見閻王爺了。
“乖,別急,等我拿出來你再吃,”夏瑤把竹筐從背上取了下來,放在了幺幺麵前,“我往裏麵放了你愛吃的胡蘿卜和紅薯,燉了一下午,又甜又麵!”
“嗚……嗚!”
幺幺聳了聳鼻尖,向後退了幾步,一雙眼睛死死地盯在夏瑤身上,表情愈發嚴肅。
準確來說,它並不是盯著夏瑤,而是夏瑤身上的那件衣服,上麵的氣味讓它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汪!汪!”
幺幺呲著牙,又衝著夏瑤叫了兩聲,警告著她不要再靠近。
它討厭那個味道,兩隻前掌不停地扒拉著地麵,似乎在催促夏瑤遠離那件衣裳。
夏瑤看出了幺幺的不高興,連忙把身上的薄外套脫下來丟在了地上。
看到夏瑤遠離了自己厭惡的味道後,幺幺二話不說就朝著她的薄外套衝過來,又撕又咬,衝著袖子的位置一通老拳,嘴裏還發出“呼呼”的喘氣聲。
是因為衣服上沾上了公熊貓的氣味嗎?
奇怪,為什麽公熊貓聞到幺幺的味道很興奮,但幺幺聞到公熊貓的氣味反而很會討厭呢?
“哼!哼!”
幺幺發泄得很快,三兩下就把那件薄外套撕成了幾塊碎布。一屁股坐在上麵然後來回摩擦,徹底把它的味道給磨了個幹淨。
坐在上麵大口地喘著粗氣,鼓鼓囊囊的小肚子裝滿了它的小脾氣。
這結果和夏瑤想象得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雖說熊貓交|配之後就會分開,各自生活,但對待曾經有過肌膚之親的公熊貓,幺幺的反應有點太反常了。
這態度不像是聞到“前任”,更像是聞到了“敵人”。
莫非,這隻熊貓不是孩兒它爸?
不過幸好,衣服上沒有沾到太多那隻公熊貓的味道,要是不小心碰到一點尿液或者排泄物,幺幺的反應說不定會更加劇烈。
等幺幺冷靜下來之後,夏瑤這才敢靠近它一點,伸手摸了摸它的腦瓜,輕聲安撫道:“乖,不生氣了,它不在這兒,咱們見不到它。”
幺幺把頭偏過一旁,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這讓它討厭的味道會再次出現在它的地盤。
“咱們先喝湯吧?”
為了分散它的注意力,夏瑤打開了鍋蓋,香味的味道瞬間四散開來:“肉肉燉得特別爛!來,嚐一口?”
“嗯?”
一聞到有吃的,幺幺的表情瞬間陰轉晴。
低頭看了眼鍋裏的肉,上來就把手伸了過去,全然把剛才發生的事都拋諸腦後。
聽說熊貓是嚐不出肉的香味,所以夏瑤放了不少胡蘿卜和紅薯,又放了一點蘑菇提鮮,摻在一起吃下去,除了蛋白質和脂肪外還能補充一些別的營養元素。
幺幺吃筍的速度很慢,吃肉得速度倒挺快,一鍋兔肉不一會就吃得一幹二淨。
“啊。”
張嘴打了個飽嗝,它咂咂嘴,心滿意足地摸了摸圓滾滾的肚腩。
趁它坐著休息的功夫,夏瑤也輕輕地把手放了上去,試著再感受一下它肚子裏的孩子。
可惜,它身上的脂肪太厚了,摸了半天也沒感覺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看它的小秘密好像又大了一點,估計距離它生產的日子也快了吧。
坐著休息一會後,幺幺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金蛋叫了兩聲,金蛋便主動跑過來跳到它的身上。
托著金蛋往山上走,每走一小段路,它都會用屁股在附近的石頭上摩擦幾個。
它這是在標記領地。
估計是因為剛才聞到了那隻熊貓的味道,所以它很不放心,必須重新再標記一圈,以防會有其他的熊貓闖進來。
天黑了,夏瑤拿著煤油燈走在幺幺前麵,幫它照著路。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太累,幺幺每走一會都要停下來休息一會。金蛋很懂事,為了不讓幺幺更累,它自己跳到了附近的樹上,**起樹枝跟著它。
走了快一個小時,她們終於來到了山頂。
夜裏山頂的風大,呼呼的山風幾乎能蓋過了大部分鳥獸的叫聲,不過視野也好,可以看到附近的好幾座山頭。
“嗷嗚~”
快到十五月圓之夜了,遠處的山頭上依稀傳來了幾聲淒厲的狼嚎。
聽到狼嚎,幺幺也爬到樹上衝著它們叫了回去:“汪!汪!”
“嗷嗚~嗷嗚嗷嗚~”
聲音在山穀裏回**,除了一連串的狼嚎聲外,還有個和幺幺相似的吼叫。
“汪汪!汪!”
“汪!汪!”
這麽晚了,應該不是狗……是熊貓!
它的聲音比幺幺渾厚,底氣也更足一點,甚至還有點低沉的氣泡音,英姿勃勃的語調和白天見到的那隻公熊貓完全不同。
如果用聲音來類比樣貌的話,白天那隻就是個不務正業的街溜子,而這隻,更像是世家大族裏的精英子弟。
叫聲離得很遠,應該是在幾個山頭之外的地方,那裏遠離村莊,隻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森林。
夏瑤以為幺幺會氣不過,罵罵咧咧地喊回去,但出乎意料的是,它並沒有給出回應,隻是靜靜地坐在樹上,聳動著耳朵眺望那聲音的方向。
夏瑤:……
所以,它才是幺幺肚子裏的孩兒它爹嗎?
作者有話說:
這是尊嘟:O.O
這是假嘟:o.o
這是尊嘟假嘟:O.o
這是我們的熊貓嘟嘟:@.@(自帶黑眼圈)
——
熊貓是獨居動物,母熊貓是獨自帶孩子的。不過,熊貓的嗅覺很敏銳,就算分開後也會記住一些味道,比如孩子記得母親、母熊記得公熊
(孩兒它爹以後會有戲份的,這裏先埋個小伏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