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逢

◎陳京澍神情都柔和幾分,低垂著眸看林逾靜。【重寫!】◎

林逾靜後知後覺自己失了分寸, 再想道歉,陳京澍已經掛了電話。

她懊惱的揉了揉腦袋,都不知道自己突然從哪裏來的脾氣和底氣。

從前也不是沒為了項目求過人, 灌酒賠笑都是有的,而今天隻是等了陳京澍兩三個小時,人家還有吃有喝的恭敬招待著她。

好像就因為對象是陳京澍, 她才本能的想要欺負過去。

真是應了某人多年前那句:她就是隻紙老虎,全世界隻敢對著陳京澍凶。

但此去經年,陳京澍早已不是那個對她滿腔赤誠的小鎮少年。

曾經的山澗春水, 現在是請勿高攀的陳家繼承人。

若不是這場招商會, 以他們現在的階級地位, 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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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京澍不回來,林逾靜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理由。

她輕踮著腳, 直到踏出接待室, 才落下腳跟。

置景精致的四合院, 她從何處來, 就要從何處走。

電梯下行,那條閃著璀璨金光的中軸線終於從她腳下蟄伏而起,變身高不可攀的皇城巨人。

街上晚風一吹, 連就一整日的塵埃和不切實際的舊城故夢, 都一起隨風逝去。

人嘛!

就得活得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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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神京長安街,盞盞長燈高垂。

華仁萬襄酒店對麵的主幹道, 突兀停靠一輛掛著三地牌的黑色勞斯萊斯。

駕駛位坐著袁術,他從前是陳嶸清的司機,最會官場那套察言觀色。

現在跟著的這位小陳總, 是他放眼整個陳家, 自認為最有血有肉有溫度的人, 隻是年輕的公子哥身上總有種驅不散的暮氣感。

陳京澍坐在後排,車窗半降,西裝革履,脊背挺直。

袁術順著他視線打量出去,晦暗不明的天色裏,一抹削薄的身影從酒店旋轉門走出來。

林逾靜穿著再普通不過的上白下黑職業OL風套裙,長發微卷披散在肩。單手拎著高跟鞋,赤腳從台階上下來。

看長相是個張揚浪漫的大美女,隻是眼神裏莫名也有種陳京澍的暮氣沉沉感。

“走吧。”終於在人快要消失在拐角時,後排傳出冷倦的聲音。

袁術不緊不慢啟動車子,問了句,“現在地鐵已經停運了,最近又臨檢,長安街怕是不好打車。要送嗎?”

陳京澍升上車窗,語氣又冷又平,“壹京那麽多人,我每個都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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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風驟急,林逾靜露出的半截小腿都是刺痛的。

大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人在長安街,卻連輛出租車都攔不到。

電話來電卻像催命符,她不接就響個不停。

耐心被磨平後,她敷衍打開擴音,對麵立刻傳出嘈雜的DJ樂,還有男人不甚客氣的謾罵聲,“姐,趕緊給我轉一萬塊錢。”

林逾靜再也邁不動步,歎一口氣後肩膀傾頹,“生活費已經給媽了,你找她要。”

“林逾靜,我再說一遍,給我轉一萬塊錢。”林逾延從來隻叫她一聲姐,給錢直接掛斷電話,不給就開始撒潑。

林逾靜疲倦無力,語氣更是平平,“我隻有吃飯和買顏料的錢了,你想吃喝鬼混,就去找媽要。”

“這個借口,你個月都用。你沒說膩,我都聽膩了。”她剛準備掛電話,林逾延又變了腔調,“我這裏可是有一點你的好東西,今天不給錢,就別怪我不顧姐弟情誼了。”

她還沒明白林逾延的意思,就收到一張相冊截圖,盡管模糊但還是足以辨別,那是她上周回家洗澡時的場景。

當時她還疑惑插座裏為何閃著一個紅色亮點,現在才意識到那是一個針孔攝像頭。

“你說,我要是把這些照片和視頻標上,華清美院校花性感浴照發小黃.網上,再附帶你的電話,是不是還能幫你拓寬下業務,你接商稿才能賺幾個錢。”

瞬間,林逾靜隻覺全身血液倒流,街道的盞盞長燈熄滅,世界陷入漆黑,尖銳耳鳴不止。

口腔之內,血腥彌漫。

對麵林逾延還在喋喋不休,各種卑鄙無恥的下流威脅話不絕於耳,“今天不給錢,就等著名聲掃地。小賤人,我毀了你。”

林逾靜這一整天的情緒終於崩潰到了極點,但還是強忍著眼眶內不斷打轉的淚,以她對這個弟弟的了解,隻要給一次錢,照片和視頻就會成為勒索她的弱點。

所以她隻能保持從容淡然,語氣平和道:“不就是幾張裸/照和視頻,你發布出去好了。”

“你說什麽?”林逾延驚問。

“我說你發吧。”林逾靜重複一遍,又道:“順便給你普下法。非法偷拍他人私密照片,並以曝光相要挾勒索錢財,傳播至**.穢網站,可依法追究刑事責任。數罪並罰,我至少能讓你住十年監獄。”

“你嚇唬我呢?”林逾延不以為然道。

“林逾延,我從來不嚇唬人。我要是被毀了,咱們全家就一起死。”說道最後,她淒厲的笑了起來,像個午夜裏勾魂索命的女鬼,“弟弟,你怕死嗎?眼睜睜看著血液一點點的從身體裏流出來,體溫慢慢下降,你想呼救,卻發現半點力氣都沒有。”

“林逾靜,你神經病吧!”林逾延的心理防線逐漸崩塌,惡狠狠罵道。

“你才知道我有病?”林逾靜斂了斂笑聲,鄭重道:“我最後警告你一次,想繼續做個米蟲,就學你媽好好閉上嘴。想死,就學你爸...”

電話“嘟嘟嘟”三聲,對麵的主人像是迫不及待要逃命,世界重回平靜。

林逾靜長長喘了一口氣,她仰頭望天,才發現再不見繁星滿月,取而代之的是商廈雲集。

一點透視將這座由鋼筋水泥鑄造的城市,遮擋的密不透風。

原來悲戚到極致時,連淚都落不下來。

倒是老天似有觸動,替她落下一顆顆碩大淚珠。

林逾靜覺得自己此刻就像一隻流浪狗,蹲伏在一處窄窄的商鋪屋簷下避雨。

城市的雨水不染半點鹹腥海風,隻有鼻腔可聞的泥塵味道。

起霧的雨花與地麵接壤,她的視線盡頭,逐漸沒入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

視線向上,雨幕裏的男人身材修長高大。一步步朝她走來時,說不盡的意氣風流。

陳京澍紳士將黑傘挪到她頭頂,眉宇仍可見熟悉的散漫痞氣,氣質裏卻再沒半點小鎮少年的恣意爛漫。

連俯睨她的眼神,都滿是空洞陌生的高位者凝視。

林逾靜的某種情緒終於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抬頭仰望陳京澍的眸子,淚珠緩緩滑落而下。

她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連叫他名字的勇氣都沒有。

更怕眼前,是場白日黃粱夢。

陳京澍睨眸俯視,看著她如琉璃破碎的模樣,眯起眼睛冷嘲,“真可惜。學什麽畫畫,你該學表演。”

不然那句‘天上一顆星,XX一滴淚’,就是形容她的話。

“起來,送你回學校。”他語氣仍冷的發寒。

林逾靜吸了吸鼻子,謹慎的怯懼更重,“不麻煩陳總了。”

“不麻煩我?”陳京澍腮骨作響,“然後你在路上遇到危險意外,警察順藤調查,第一個查的就是我。”

“就算我遇到意外,和陳總有什麽關係?”

“你不是很懂法嗎?不知道意外第一個查的就是情殺?”她今晚是從他那裏離開的,這個時間,那個地點。都不用輿論引導,就會被情.色杜撰。

“我們又不...”林逾靜隨即便要否認,隻是話還沒說全,就想到他們曾在澎鎮那些耳鬢廝磨,難舍難分的夜。

陳京澍沒接茬,隻是直接轉身,“不走,就自己在這裏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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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逾靜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袁術見他們,淺笑著恭敬拉開車門。

“林小姐,送您去哪?”

“華清美院,南區棣棠公寓。”

後排氣壓極低,隻有袁術溫聲斡旋,“林小姐真優秀,那可是碩士公寓。”

林逾靜謙謙回道:“沒有。”

然後她身邊突然傳出一聲嘲意冷笑,“林小姐可真謙虛,當初要是報考電影學院,隻怕現在已經攻讀到博士了。”

林逾靜咬了咬後槽牙,麵對嘲諷,卻是半句反駁也說不出口。

她含著一汪淚,轉頭看向車窗外,連同呼吸的存在感,都想降到最低。

但難得的獨處機會,她隻能快速調整心態,從包裏拿出打印好的百校聯盟資料書,“陳總,您現在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聊聊百校聯盟這個項目嗎?”

她雙手舉著厚厚一摞報告書,陳京澍卻是撚著書頁隨意翻了幾下,“我很好奇,一個偏靠公益的項目,是怎麽促使精致利己的林小姐,這麽熱衷參與?”

“人都會有初心。”

“初心?沽名釣譽的初心?”

夾槍帶棒,冷嘲熱諷的話,林逾靜像是吞了一口沙子。

可她卻沒有和陳京澍爭執起來的底氣,“陳總,不管您對我有什麽誤解,但是聯盟項目是很多人的心血。還是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機會。”

“這麽晚了,改天再聊吧。”陳京澍捏了捏鼻梁骨,敷衍回道。

“改天是哪天呢?明天,後天?”林逾靜看著他,急切問道。

陳京澍眼底是藏不住的疲倦,看著她低沉哂笑一聲,“林小姐,作為成年人,如果不想改日是一句客套的婉拒,就該識趣附和。”

林逾靜咬了咬唇角,點頭,“好,陳總今天也辛苦了。”

她不再說話,將頭轉過去,隻望著車窗外的街景。

但微微顛簸的車廂,始終縈繞著一股內斂淡雅的烏木沉香味道,像是從陳京澍身上散發而出。

她記得,曾經少年身上隻有清香的皂角洗衣粉味。

隻是這股味道讓一向失眠嚴重的她,逐漸睜不開眼。於是將額頭抵在車窗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直到了宿舍樓下,她都沒醒。

甚至在路上,直接蜷縮著身子躺倒在後排座椅上。但大腦還沒完全失控,始終保持和陳京澍間的安全距離。

“要叫醒林小姐嗎?”袁術低聲問道。

靜謐的校園,陳京澍神情都柔和幾分,低垂著眸看林逾靜,發現她還和從前一樣喜歡緊皺眉頭,蜷縮著身子睡覺,那是嚴重的安全感缺失的表現。

“調查一下那個林逾yan吧。”他說。

袁術迅速明白他的意思,“明天下午就能出結果,是保存證據還是直接報警?”

“保證照片視頻不會流出的同時,保存證據。”

袁術應下,然後車廂重新安靜了下來。

他就看著陳京澍,始終盯著睡覺的姑娘。

麵無表情的一張臉,看不出情緒,更辨不出愛與恨。

直到林逾靜揉了揉眼,他才迅速挪開視線,望向窗外。

“到了呀!”林逾靜起身,“麻煩陳總送我回來。”

陳京澍不理她,她隻好推門下車。

倒是袁術親和的降下車窗,“林小姐早些休息。”

林逾靜頷首道謝,看到遠處並肩走來的兩人,一個是她室友祁渥雪,也是百校聯盟的創始人之一。

旁邊的男生和她同樣是聯盟成員,見到她後立馬拋下祁渥雪跑來。

青春洋溢的活潑小狗,聲音乖甜,“靜靜學姐,今天又在畫室趕稿嗎?怎麽不叫我去陪著,這麽晚回來太不安全了。”

“沒有。”張嘉樂對她一向熱情過火,隻是今天林逾靜莫名心虛地看向車裏的陳京澍。

陳京澍循著聲音掠望他們一眼,然後輕蔑挪開,對著袁術冷冷開口,“還不走,準備住這裏嗎?”

作者有話說:

《給自己的歌》

演唱者:陳少爺

【悲愴】【...】【手握話筒】【她的愛,在心裏,埋葬了,抹平了,幾年了,仍有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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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京澍全身,隻有雞爾和嘴是硬的,心都是軟豆腐做的!!!!!

陳少爺:我以為你好好讀書,結果你在美院建魚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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