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範一恒雖然已經叫大家自習了, 但是班裏麵還是有窸窸窣窣討論關於音樂節的聲音,當然了,也有在煩惱10月15日的月考的。
範一恒拿起講台上的三角尺, 拍了拍講台,“給你們上自習不想上是吧,就知道講話。再講話,我就給你們上數學課了。音樂節的事情, 別一個個太興奮了,都高三了, 高考就在眼前了,十五號的考試離你們更近, 都好好給我收著點心。到了大學, 你想參加誰的音樂會就可以參加, 沒人管你。”
知道範一恒這句“給你們上數學課”有一定的真實性, 講台下同學們的聲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應碎還在轉著筆, 不太能夠理解這蘇萊推薦她上台到底是個什麽打算。
坐在前麵的蘇萊總覺得背後有一道目光在盯著自己,她假裝要把書放進掛在背後的書包裏,餘光微瞥, 就見到坐在最後一排的應碎靠著她的座椅背, 一隻手搭在桌上, 轉著筆,目光犀利, 不帶絲毫掩飾直勾勾地看著她。
蘇萊馬上瞥開眼,轉回身,繼續做題, 但是心裏麵總是覺得有點虛。但她姐說了,應碎就是個軟柿子, 被捏了也不會怎麽樣的。而且她姐還說了,應碎唱歌難聽,在高一他們還有音樂課的時候,應碎從來不開口唱。
她有什麽好怕的。
就等到時候看她笑話就好。
應碎總覺得蘇萊看著有點非常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正思考著,轉筆的手被一隻筆敲打了一下,“吧嗒”一下,她手裏的筆掉了。她偏頭,就見到陸京堯側頭看著她,“你是打算用意念做題嗎?”
應碎拾起筆,斂了斂神,“那倒沒有。”
應碎低下了頭,重新看自己練習冊上的題目。這道物理題題幹特別長,給的數據還多,應碎用筆的尾端抵著自己的下巴,靜下心審題。
兩分鍾以後,陸京堯又偏過頭去看應碎。她的眼皮半垂,睫毛卷而翹,紅唇緊抿著,好幾秒才眨一下,像是要把題目盯出來一樣。
還挺可愛。
陸京堯見她執著於眼下的這道大題,看了幾眼題目,拿起自己的草稿本,在草稿本上整齊地寫下了幾個公式。
他的指尖點著草稿本移到應碎眼下,又用食指點了兩下他剛剛寫的地方。
應碎視線落在他手指點的地方,看了一眼他寫的公式。公式就寫了四個,寫得簡單,但是卻變相把這道題的核心問題給十分精準地拎出來了。
應碎一想就想明白了。她拿出筆,把題幹幾個用來晃人的數據劃掉,整道題的解題思路瞬間清晰明了。
應碎又一次看向陸京堯的草稿本。這家夥的字筆鋒有力,但是不張揚,斂著一股勁,又沉又穩,給人的感覺隻能用收放自如來形容。這草稿本也不像多數人的一樣,這一道式子那一道公式的,他的基本是順著寫下來的,還標著題號。幹幹淨淨的,就和他這個人一樣,哦對,也和他那幹淨整潔的住處一樣。
這年級第一就是年級第一。
還得是陸京堯。
應碎剛打算在他的草稿紙上寫兩句話誇他,突然覺得自己都不忍心讓自己的閑話毀了他這麽好看的草稿,於是撕了一張自己的草稿紙,在上麵寫:陸京堯,你好牛逼。
然後她把他的草稿本和自己的草稿紙一起放他的桌上。
陸京堯看了一眼遞來的自己的草稿本和她寫的草稿紙,把她的草稿紙留了下來,又在自己的草稿本上寫:你也不錯,一點就通。
他寫的時候就故意沒把步驟寫清楚,隻是拎出了核心,其實是想看看應碎的水平到底是什麽樣的。
看樣子,她的學習能力很強。
草稿本被遞過去。
應碎看了他寫的,回複他:謝謝誇獎。不過你是怎麽瞄一眼就能把解題思路想出來的?真誠求教。
草稿本再次遞回。
陸京堯:這本練習都做過,有點印象,如果沒做過,這題確實需要好好想一想。
應碎:噢,我以為像你這樣高智商的都不用學習不用刷題的。
陸京堯看了她寫的話,從鼻腔發出氣音,噙著淡淡的笑寫字回她:想什麽呢?當然要學習做題的,隻不過寫題目的時候可能速度快一點,過一遍題目考試會容易很多。
應碎想,他這話肯定是謙虛了。他這樣的十有八九就是做一道題在腦子裏完善一下知識體係,等到考試的時候輕鬆檢索,靈活運用。她在草稿本上問他:你腦子多少錢一斤?能不能賣給我?
陸京堯嘴上的笑意更深了:不賣。不過可以送,要不我送給你吧?
連著人一起送也行啊。
他寫下“連”字,筆尖頓了頓,劃掉了,再遞過去。
應碎撇了撇嘴。
她這才發現兩個人已經把半麵草稿紙都快寫滿了。
她寫下最後一句:陸同學,我發現我們這樣偷摸聊天是不對的,我不和你聊了。畢竟姐的目標可是超過你。
然後又冷漠地寫下兩個字:勿回。
陸京堯收到了應碎最後的回複。他輕睨了她一眼,見她已經在認真做題了,拿起筆,看了會,不自覺在被劃掉的“連”後麵補上了他剛想寫的話。
寫完以後,他看著他補上的話,他回過神,在心裏自嘲——
怎麽跟個小男生似的。
自己在寫什麽玩意兒呢。
自嘲歸自嘲,他動作卻十分誠實,小心翼翼把這頁草稿紙撕了下來,和她剛剛遞給他的那張寫著“陸京堯,你好牛逼。”的紙疊在一起,對折了一下,夾在了等會他要帶回去的作業本中。
應碎得到指導,寫得起勁,沒有注意到這些動作。
下課鈴響了以後,範一恒剛出教室,班級就開始鬧哄哄的,大家收拾東西準備走人。陸京堯剛打算和應碎說話,隻見應碎放下筆,站了起來,徑直朝著前排走。
蘇萊似乎急著走。
可沒想到她剛站起來,就被應碎拍了拍肩膀,“蘇同學,急著回家?”
應碎的語調懶懶散散的,像是熟人之間日常的問候一樣,但是細聽,卻能聽出棉花裏麵藏著的針芒。
應碎說話的聲音不大,加上表情也沒什麽不正常的,周圍的同學都沒怎麽注意到她們倆。不過後排的陸京堯看著應碎那“表麵親切”的笑容,嘴角勾起了弧度。看來姑娘是記仇的。
蘇萊回過頭,朝著應碎釋放善意,“是啊,家裏有點急事。那個什麽,應碎,我之前碰到一個初中同學,聊天聊到我們班轉來一個很好看的女生,沒想到她正巧和你以前是同學,她說你唱歌很好聽,所以我就和範老師提了一嘴。沒想到他就選你了。一定是覺得你唱歌好,又長得好看,可以充當一班的門麵,是不二人選。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誇她唱歌好,長得好看,再先發製人來一句“你應該不會怪我吧”,一套組合拳,打得真是天衣無縫。
應碎眼底散過一絲淡淡的戾氣,她很煩這種人。
虛偽得很。
她低了下頭,笑笑,“哪個初中同學啊?誇我的人,我不得和她好好聊兩塊錢的天。”
蘇萊裝作想了想,“我就隻記得臉了,也不記得她叫什麽名字了,而且也不太記得她說她是你高中同學還是初中同學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蘇萊突然覺得應碎好像也不是特別好糊弄。
這時正巧溫荀行從邊上走過,蘇萊叫住了他,“班長,正好你在,我現在有點急事得先走了,要不你和應碎同學聊一聊音樂節的具體細節。”
說完以後,蘇萊就往教室外麵跑。
應碎剛想叫住她,就被溫荀行喊了一聲名字,他好像永遠都是一副耐心溫和的樣子,“應碎,關於這次的音樂節,你有什麽想法嗎?我們可以一起商量一首歌。”
“沒想法,不想參加。”她拒絕得直接。
“班上的活動都是這樣的,看熱鬧的人多,但是主動參加的人並不多。這件事老範也很愁,之前有活動班裏經常報不滿,但是他又有指標要求,隻能用這種直接點名任命的方式來解決了。你別介意啊。等你有空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討論一下,不著急的。”
應碎本來的態度挺不好的,但是溫荀行的態度和她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他聽到她的話以後不僅沒有說什麽,反而是這樣一副溫和有禮地和她解釋,更何況之前他還幫她解過圍,弄得應碎都不好意思對他擺臉色。
應碎剛想委婉點再度表達自己不想討論,不想參加,讓他趕緊想辦法換個人。陸京堯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應碎的身邊,打斷他們的話,“同桌,我的眼睛有點不舒服,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進了什麽東西?”
“我看看?”應碎抬頭看向他的眼睛,對他說。
陸京堯朝後麵抬了抬下巴,“回座位上慢慢看,我們別在這擋了別人的路。”
應碎:“……”
溫荀行:“……”
這路好像還挺寬的。
溫荀行用食指關節推了一下眼鏡,抿著淡淡的笑意,“那應碎,我們下次再聊。你再好好考慮一下,不要急著拒絕。”
陸京堯視線掃向溫荀行,溫荀行朝著他點了點頭,離開。
應碎和陸京堯回到了座位。
“來,給我看看,眼睛裏進了什麽東西,這麽矯情還要在座位上才看。”應碎盯著他的眼睛。
陸京堯微斂著眼皮,目光悠悠看向她。
應碎兩隻眼睛都來回仔細看了,“沒看到眼睛進了什麽東西啊,要不你轉轉眼珠?”
陸京堯朝著她湊近了一點點,輕挑了一下左眉,低沉著嗓音,“你再仔細看看。”
應碎再看。
他的眼皮薄,偏內雙,瞳眸深邃如潭,眼睫細長分明,還有恰到好處深度的臥蠶,眼尾也透著一種慵懶的感覺。那雙精致如畫的眉眼完完整整地占據了她的視野。盯久了,甚至給她一種錯覺,他的眉眼中好似藏著深情。
難道這就是網上說的,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看狗也深情嗎?
“應碎,讓你看我的眼睛,不是讓你盯著我的眼睛發呆。”
應碎:“……”
怎麽被戳穿了。
“真沒什麽,是不是下眼皮裏麵藏睫毛了,要不你多眨眨眼,眨眨眼就出來了。”
“哦,我好像又沒不舒服的感覺了。”陸京堯的眉心微皺,又鬆展開,裝得一本正經,“嘶——可能同桌的臉比較好看,這眼睛看得順眼了,就舒服了。”
“……”
“陸京堯,我怎麽沒發現,你還會說騷話呢。”
“那你沒發現的還多呢。同桌慢慢挖掘啊。”陸京堯一邊收拾著書包,一邊散著聲調說。
收拾好以後,他站了起來,單肩背起包,把椅子收好,“明天見,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