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其實以前奶奶一直叫她努力讀書。她說讀書可以改變命運。應碎是聽奶奶話的。
所以才有了她成績的不斷進步。應碎知道她不笨, 以前老師也總是誇她思維特別活躍,邏輯性強,基本上一點就通。隻要她努力學習, 不說年級前五,穩定在年級前一百應該沒什麽問題。
可是高二下學期那年,奶奶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因為她父親的事情深陷囹圄。而她呢, 就因為別人的情感問題,被莫名其妙地報複, 一場散布滿天的謠言,直接否定了她之前所有的努力。
她在想, 或許她本就不該出生, 或許她再怎麽妄想, 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
有時候應碎總是勸書眠要樂觀一點, 未來一定會好起來的。可之於她自己, “未來”二字也太過於模糊不清,讓她琢磨不透。
應碎也找不到為自己好好活一次的動力,她沒有一定要完成的使命, 沒有熱愛的理想, 更不愛財不愛權, 身邊最重要的奶奶也離開了她。
於她自身而言,這個世界帶給她的感動和美好, 遠不及給她的傷害和打擊。
但說實話,陸京堯的話確實讓她有一點心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所以聽起來顯得格外美好。
但這種感覺也僅僅維持了一瞬間。
他問她在怕什麽。那她就回答他好了。
“我在怕……”應碎壓著眼尾沉思, 然後彎著眉一副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地回答,“我要是一不小心太過努力, 超過了你這個年級第一怎麽辦?”
陸京堯見她這副樣子,猜不透她到底聽沒聽進去,隻是耐心回答,“你要是超過我,我會為你高興。”
應碎的表情一愣。
她逃避他的目光,嘟囔著,“為我高興對我有什麽好處嗎,一點都不實際,真沒意思。”
“那你想要什麽實際的?”
“要不這樣,我高考考個年級第一,你到時候給我當個男朋友?這樣我情場考場雙得意,也讓別人羨慕一把。”應碎勾著唇笑,桃花眼給他拋了一個眼神,還不忘說完以後浪**地吹一聲口哨。
陸京堯:“……”
“應碎,你打嘴炮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現在身體又舒服了,你又能了是吧?”陸京堯黑了臉,顯然知道應碎剛剛說的話是故意在調戲他。
“怎麽,我打嘴炮你害羞了啊?”
陸京堯瞥向她,挑了挑他濃黑的劍眉。
害羞?
他突然朝著她挪動位置,又一個翻身,那雙青筋凸起、冷白膚色並且充滿肌肉線條感的手臂就這麽突然直直地撐在了應碎的兩側,在柔軟有質感的沙發上陷落掌印。
陸京堯這張俊臉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放大在她的麵前。他的顏值太抗打,即使兩個人湊得很近,也找不出一點瑕疵。他的皮膚很好,鼻梁高挺,唇形完美還勾著似有若無的笑。
陸京堯立體的眉骨在暖色的橘黃燈光下柔和了幾分,他的眼中是無法辨清真假好壞的情緒,那雙清亮的眼就這樣直直盯著她,應碎甚至能夠從陸京堯的眼中隱約看到自己的臉。
應碎像一隻有點應激的野貓,身子朝後傾了傾,和他拉開了點距離,眉心皺著,聲音也透露幾分警告,“陸京堯,你要幹嘛?”
“我要幹嘛?”陸京堯勾著尾音重複她的話。
他從鼻腔發出一聲帶著氣音的笑,熱氣就這麽撲在了應碎的臉上,在她皮膚上散開,癢癢的,散漫之間暗藏著讓她心悸的侵略感。
“應碎。”
“剛剛不還揚言等高考結束讓我做你男朋友嗎?”
“怎麽我現在主動了,你還怕了呢?”
應碎盯著他,明白了他是故意在整她呢。
她伸出手,虎口扣住了陸京堯的下巴,微抬起下頜,“誰怕了?再說了,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活躍一下氣氛不行嗎?這麽開不起玩笑……”
“更何況我要是考了年級第一,還能看得上年級第二的你?”
她在挑釁他。
陸京堯漆黑的眼仍舊盯著她,不過有那麽一閃而過的失落,應碎並沒有捕捉到。果然,她就是在開玩笑。
他在和她這些日子的相處過程中發現了,應碎平時心情好的時候就喜歡開玩笑。有時候和陳逐也是,開的玩笑葷素不忌,但好在都有她自己的分寸,一旦過了她的底線,她又會自如地收起話題。
陸京堯的眼尾上挑,撐在她身側的右手扣住了應碎調戲自己的手腕,不緊不鬆地捏著,語氣沉靜,“那你先考過我。”
應碎看著他的大手輕而易舉地將自己的手腕包住,眼皮一跳。得,調戲陸京堯的最終結果就是被他輕輕鬆鬆鉗製住是嗎。
應碎掙脫了一下,掙不動。如果是尋常的男生,她不見得就會落得下風,畢竟自己拳擊練出的手臂力量也不是花拳繡腿的那種,不過對上陸京堯,顯然就是玩不過了。
“鬆開。”她沒好氣。
“你讓我鬆我就鬆,那不是太沒麵子了?”看著應碎的臉色有點冷,陸京堯還是忍不住逗她。
應碎深吸了一口氣,“那你想怎麽樣?要不我給您磕三個頭?”
“滾。折我壽啊。”陸京堯用力捏了捏應碎的手腕。
應碎突然看著陸京堯不說話了。
她那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眼底的水汽漸盛,說話聲音也軟了下來,乖乖糯糯的,“陸京堯,我痛。”
陸京堯眼光一動,立刻鬆了手上的勁,有點緊張地問她,“又痛了?”
就在這時,應碎空著的那隻手突然抓住了他擒著她的手,在他的小臂上用力地咬了一口。
一點勁都沒有收斂的那種。
陸京堯吃痛,鬆開了手,被她肩膀一推,坐了回去。
陸京堯皺著眉看著手臂上一整圈的牙印,哭笑不得,“應碎你是屬狗的嗎?”
應碎忍著眼底的笑意,一副誇張的樣子,“啊呀,真不好意思,這不是第一次咬人,沒控製好力度……下次我一定輕點?”
陸京堯無奈地看著眼前的人,伸手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還想有下次,做夢。”
或許是動作太過親昵自然,加上他的眼神含著寵溺一樣的無奈,應碎一下子晃了神。她的心好像又不受控製地加速了。
該死,這男人果然不能長得太好看,不然就是禍害啊。
“嘁。”她視線移開,拿起了桌上的熱水喝了幾口,平複自己的心情。她又望向窗,“雨好像小了很多,我試試看能不能打到車。”
車是打到了,不過陸京堯還是堅持和她一起走。
應碎一邊換鞋一邊和陸京堯說,“真不用麻煩你,我這麽大個人了,不至於坐個車都不會。”
更何況,以前天好的時候,晚上她都是一個人走回去的。
陸京堯比她先換好鞋,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靠著門,回她話,“你晚上要是出了點事情不還得我負責?再說了,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你就當我以前壞事做多了,現在想積點德行不行?”
好吧。
應碎是說不過他了。
陸京堯和應碎下了樓,這裏的小區外來車輛進不來,所以兩個人隻能撐著傘走到小區門口。又是那把傘。
“陸京堯,你這把傘,不就是一把很普通的傘嗎,很容易買到,你怎麽這麽寶貝?”應碎問。
陸京堯搖了搖頭,回答她,“那不一樣,這把傘是一個人送的。”
“這個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嗯。”他淡淡回她。
“雨大不能用,雨小了就能用……”應碎嘀咕著,又偏過頭問她,“那你為什麽還要用它,把它珍藏起來不好嗎?不至於你家裏就這麽一把傘吧?”
“那也不行。珍藏起來不就失去了它的價值嗎?”陸京堯淡笑。
應碎:“……”
行吧。
“不過到底是誰送的,能讓你這麽在乎,不會是什麽白月光吧?”應碎八卦地看著他。
嗯,她一定就是比較八卦而已,並不是真的好奇是不是他的白月光。
比如什麽許善睞之類的。
陸京堯垂著眼皮,語氣波瀾不驚,讓人猜不透,“你覺得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扯著她往邊上走,繞過地上的一個水窪,“看路。”
“哦。”
“賣什麽關子啊,沒意思。”應碎撇撇嘴。
不想說就別說,誰稀罕聽是的。還有,她明明看著路呢。
陸京堯就是笑了一聲,也沒繼續說下去。應碎見陸京堯沒有主動要說的意思,就不再繼續問下去了,別顯得她很在意似的。
陸京堯餘光往邊上一瞥,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挑了挑眉,顧周起也住在這個小區嗎,原來之前她提了一嘴的“那家夥也住在景楓園”說的是顧周起。
陸京堯不動聲色地往應碎身邊靠了靠,撐著的傘也往她那邊偏了一點,擋住了應碎,以免讓顧周起看到。
他還催她,“走快點,等會司機該到了。”
“知道了,催什麽催。”
顧周起撐著傘下樓倒垃圾,小區裏行走的人不多,他朝著陸京堯和應碎看過去的時候,兩個人正好走到一個拐彎的視野盲區。
他隻看到了茂密植被遮擋前的黑色雨傘一角,片刻消失。
車停在了應碎小區門口,應碎下車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陸京堯搖下車窗,對著應碎說,“回去早點休息。還有,”
“我和你說的事情,好好考慮一下。”
“知道了,囉嗦。”
車開走了,司機又帶著陸京堯原路返回。
冗長的夜色,被車的尾燈打破。夏夜的蟬鳴時高時低,偶爾也有幾道居民樓裏傳來的煙火人聲。
應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車漸行漸遠。
她意識到,這才沒多久,自己好像欠了這個叫陸京堯的人越來越多。
她上樓了。反應遲鈍的樓道聲響燈需要她踩出明顯的聲音才會亮起。
當一切歸於沉寂的時候,應碎發現,耳畔清晰的唯有他認認真真和她分析的那些話。
那些她從未細想的遙遠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