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晚上陳嘉卓離開之後,薑好接到她媽媽的語音電話,問她過中秋的事情。

“今年還是和你外公外婆一起過?”

薑好嗯一聲,鼻音挺重。

薑瀠之聽出來,“感冒了?”

不想說話,她又嗯一聲。

“聽著怪嚴重的,吃藥沒?”

“今天剛開始呢,沒到嚴重的時候,藥吃過了。”

“真吃了?”薑瀠之不是很相信,她自己的小孩她清楚,從小到大吃藥都是困難戶。

薑好給她發了個照片。

她懶得再看說明書,吃藥之前把陳嘉卓分好的拍下來,準備下一次吃藥時直接複刻。

紙巾上,大大小小的白色藥丸和膠囊,放得很整齊,站軍姿一樣,等著檢閱。

“信了吧。”她語調有點占上風的得意。

那邊薑瀠之卻沉默一會兒。

薑好訥訥道:“怎麽了?”

薑瀠之問得直接:“你家裏有別人?”

“沒啊。”

“那照片裏的那個穿襯衫的是誰?”

薑好一愣,點開圖片才發現自己拍照時沒注意,拍到了陳嘉卓的袖口。

“……是朋友,現在已經走了。”

她有些支支吾吾,薑瀠之卻沒有再追問。

電話結束前,薑瀠之似是忽然想起般隨口一提,“對了,這次中秋,你爸爸也會來。”

薑好甚至來不及驚訝,對麵已經掛斷了。

她高三那年,父母正式離婚。

可能因為有了分居作為緩衝,薑好知道的時候沒有很傷心。

他們一家三口有種詭異的平靜,就好像都預料到這天一定會到來。

薑好跟著薑瀠之出國那天,她爸爸也來送機了。

他和薑好道別時,薑瀠之回避了。

薑好記得當時她爸爸對她說,希望她不要難過,以後隻要她需要爸爸的時候,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但如果現在他和她媽媽不暫時分開的話,他們倆可能真的會老死不相往來,那不是他希望的結局。

她當時在想,所以最好的關係就是不遠不近嗎。

踏出一段關係,意味著勢必會麵臨未知。

成年人的世界不再是沙灘城堡,倒塌後很難重建,有了無法逾越的矛盾後也不可能再像小孩子那樣,吃個飯的功夫便握手言和。

有多珍惜就有多謹慎。

-

中秋這天,薑好很早便去了外公外婆家。

兩位老人之前還會時不時去大學授課,這兩年已經正式退休,過上頤養天年的生活。

一進院門,卡卡便朝薑好奔過去。

卡卡年紀也大了,沒有之前那樣活潑了,不過一直很健康。

薑好陪它玩了一會兒,有點好奇,不知道它現在再看陳嘉卓,還能不能認得出來。

心念微動,她拿出手機對著卡卡拍了照,發給陳嘉卓。

外公恰好瞧見,“給誰發照片呢?”

薑好立刻說:“陳嘉卓。”

她起身,像是分享小秘密,輕快道:“外公,陳嘉卓來西城了。”

“嘉卓?他來這邊玩啊?”

“不是的,他來工作的。”薑好有意打聽,“外公,你是不是一直知道陳嘉卓的家世?”

“我當然知道。”外公也有些不解,“他怎麽會來這邊工作?”

薑好把自己了解到的都說給外公聽,連同之前喻桃那些不靠譜的推理猜測。

說著說著,又是一臉愁色,她懨懨道:“外公,你說陳嘉卓會不會被欺負?”

薑好不清楚內情,薑文山卻知道她的那些猜測是不可能的,但也一時摸不著頭緒。

陳懋親自培養的繼承人,怎麽會允許他來西城接手君懋。

薑文山拍拍薑好的頭,安慰她:“不會的,你覺得嘉卓是會被欺負的人嗎?”

薑好搖頭。

“那不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擔心。”

薑文山略一思索,“很久沒聽你說起嘉卓了,你們最近聯係得多嗎?”

“還好。”

薑文山佯裝生氣,“這小子,來西城了也不知道來見見我。”

薑好給他說好話,“他工作很忙的,而且才來不久,前段時間才找到房子住下來。”

“喲,你這不是知道得挺清楚?”

薑好聲音低了,有點像在解釋給自己聽,“我看他一個人在這邊,沒個親人的,就多幫了點忙嘛,怎麽說也是朋友。”

外婆在一旁聽著,有些感觸地說:“確實,那孩子也怪孤單的,你多幫襯著些也好。”

薑好有了底氣,飛快點了點頭。

薑好父母晚飯前才一前一後到了這邊。

李聞來給外公外婆帶了一些補品,這些年,雖然和薑瀠之離了婚,但他仍舊經常來看望嶽父嶽母。

也因此一家人再相聚,坐在一張桌子上,彼此沒有生疏,外公外婆和她爸爸的相處也都很自然,隻是他和薑瀠之的氣氛仍舊有些古怪。

薑好已經長大,對父母之間的分分合合看得很淡。這其中也有不管他們兩人之間有再大的矛盾,都不會波及到她身上的原因。

她在一旁觀察著,不太懂這對差點老死不相往來又重歸於好的夫妻。

但感情可能就是複雜的吧。

……

吃過團圓飯,薑好在後院的躺椅上休息,一邊和陳嘉卓在手機上聊天。

之前拍了卡卡的照片發給他,隔了一會兒,他也發來好幾張。

都是卡卡年輕時的照片。

陳嘉卓喜歡小狗,她是知道的,但沒想到他竟然也給卡卡拍了照。

薑好忽然想起他養的那隻伯恩山犬。

她問:【Coki現在怎麽樣了?】

陳嘉卓:【去年生病去世了】

心口一滯,隻看這句話薑好都有些難受,陳嘉卓養了它那麽久,Coki去世時,他應該也很難過吧。

薑好見過那隻小伯,架子很大,但很溫順也很親人,陳嘉卓在它身邊時,它很黏他。

她當時對陳嘉卓說,Coki很喜歡你陪著它,他笑一笑,說其實也算是它陪著他。

他好像總是一個人生活著。

薑好望了一會兒墨藍的夜空,而後坐起身,拉開落地門回了客廳。

和外公外婆打過招呼之後,薑好拎上包回去了,走之前還順走了家裏的兩盒月餅。

一路暢通,薑好很快回到自己住的小區,隻是沒有回家。

陳嘉卓的住處是她找的,她也自然知道他家在哪一棟樓。

拎著月餅盒,薑好給他發語音,叫他下來接她。

陳嘉卓將那條語音聽了兩遍。

女孩子清恬的聲音說:“陳嘉卓,我在你家樓下,來給你送月餅,你有空下來接我嗎?”

岑寂的夜,沉悶無趣,因為她的話起了一絲波瀾。

那語音發出去沒過兩分鍾,陳嘉卓便出現在薑好麵前。

薑好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借花獻佛的月餅,也因為她知道他根本不缺月餅。

他今天應該是沒有去公司,或者是因為洗漱過,隻穿了件黑色圓領衫,寬鬆長褲,除卻更沉穩的眉眼,和學生時代幾乎無差。

陳嘉卓接過月餅,道了謝,又問她:“要不要上去看看?”

“好啊。”她答應下來。

之前因為感冒,薑好沒有去送咖啡機,那晚他給她送感冒藥,她直接叫他帶回去了。

陳嘉卓家裏很新,沒有幾件家具,空空****。

薑好轉一圈,和他說:“好空哦,有一種你隨時會離開的感覺。”

“我能去哪兒?”陳嘉卓站在她身前一些的位置,眸中一直有笑,像是心情很好。

這些年,他一直往前走,腳底卻好像懸空,總不踏實,看不到自己的終點。

他一直記得薑好被誣陷的那一年,她見到他,哭著給他看那些加之在她身上的惡言,劃著屏幕的手都在抖。

她當時瘦了很多很多,臉頰上一點肉都沒有了,笑容也變少,和他呆在一起時經常發呆,狀態很差。

去年一整年是最忙的時候,睡眠很少,也開始頻繁做夢,又夢到那個夏天,夢到她受欺負,夢到她在流淚,而他無能為力。

回西城的打算在那時就定下來了,本來還要晚一些才能處理好那邊的事情過來,沒想到年初時他叔父意外去世。

於是來西城便有了足夠正當的理由。

好像一切都在不斷提前,連和她重逢都是預料之外。

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麽重新聯係她,原本隻是想遠遠看一場她的節目,卻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再次見到她。

那晚在停車場,她很冷淡,他心裏不好受,還以為她不會再理他。

畢竟,是他先斷聯。

可陳嘉卓忘記,他喜歡了很多年的女孩心有多軟,似乎隻要他示弱,她便不忍心再為難。

再到現在,她出現在他家裏。

心裏那股懸空感消失了。

薑好到沙發上坐下,她穿杏色的薄毛衣,牛仔褲,明媚又柔和。

又想到自己送的喬遷禮,她問陳嘉卓:“咖啡機好用嗎?”

他說好用,“感冒好些了嗎?”

“好啦,多謝你的藥,很及時,上次那家餛飩也很好吃,不過他們家是不是隻做熟客生意?”

薑好記得自己看過那個餐飲品牌,是家私房,不是連鎖店,也不缺錢,消費製度有點類似於會員製,一般人有錢都進不去。

“對,那家店的老板是我認識的人,你喜歡的話,下次我叫他把你名字填進去。”陳嘉卓說。

薑好微微睜大眼睛,“會不會需要充很多錢?”

她沒有那麽多錢,她父母有錢,但給她的都是些不動產,她也不打算為了吃一頓飯那樣揮霍。

“不用,熟人介紹,會賣一個麵子。”

“哦哦。”薑好聽懂了,但還是婉拒,“那樣你不就欠他一個麵子了,還是算了。”

陳嘉卓笑,他不強求,“那你下次想吃,直接和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