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生日就要開心。◎

寧嘉把這件事記著, 看了看日曆,正巧是周六日,他頭天也沒時間過來, 寧嘉想著去一趟杭州,給沈亦承求個香,之前聽說有大師給沈亦承算命,而立還要有難, 看著而立近在眼前, 寧嘉得去問問,怎麽免除災難。

上課無聊的思想政治課,寧嘉在這兒訂票, 江潮坐在旁邊看到了, 問她:“大冬天的, 去杭州做什麽?”

她如實奉告。

江潮輕笑:“年齡這麽小,怪迷信的。”

“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左右也想去一趟,不想在這待著。”

江潮轉轉筆, “他過生日,怎麽不帶著你?”

寧嘉皺眉搖頭:“那可是要弄出大新聞的。”

“怎麽?”

“哎呀, 畢竟也叫他一聲二叔,亂了輩分。”

江潮說:“我尋思我也沒看錯年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大清。”

寧嘉托腮,“我也改變不了,人家就是這麽個講究, 再說, 我也不想去那個場合, 小時候沒感覺, 現在回想,都是規矩,條條框框,逼瘋了人。”

“隨你吧,你要是一個人去,注意安全。”

寧嘉說:“多數時間在路上,去一趟寺裏便回來。”

江潮不再問,趴著熬,等下課的鈴聲解救眾人於苦海。

寧嘉沒把這事兒告訴沈亦承,提著包,開車去機場,一兩個小時便到,下了飛機,打車去山上的民宿,正在天黑前趕到。

山裏天涼,寧嘉裹著毛呢大衣,先在周邊吃了一口飯,六七點鍾便睡下了。

早晨五點鍾,寧嘉穿了淡青色的中式長裙做內搭,外麵披著個寬鬆的外套,一步步登山。

來人還不算多,寧嘉請人看了沈亦承的八字,算得也是差不多的內容,寧嘉多嘴問了一句:“具體是什麽事呢?會不會生病?”

大師同她說,沈亦承身體健康,無有病痛,就是要散財。寧嘉想沈亦承有錢得很,他就算敗家到買五百個遊艇也不會破產。又說是情劫,寧嘉想想,應當不是她吧,再怎麽說,她也不至於給他添堵到都成劫難了。

本來想算算他們兩個的姻緣,這樣一說,寧嘉不想算了,害怕。

於是買了兩千塊的香,插上好好拜拜,希望沈亦承賠的錢控製在百萬以內,要是受了情傷,兩三年也得走出來了。

最後,祝他無病無憂,夜夜好眠。

這一套下來,也到了七八點鍾,江潮給她發了條消息,寧嘉回:【拜完了,再去趟教堂】

【我的天,寧嘉,你真是一個老派的中國人——對我有用的就是好神】

【那是,來都來了。】

寧嘉雖這樣說,卻隻是想去一趟那座教堂。

她父母結婚的地方。

周日來禮拜的人不少,寧嘉拿了一個小冊子,在後排角落裏站立。

她在這沒為誰禱告,而是在反思自己的罪孽,寧嘉望著玻璃花窗投下的光彩,在聖歌中思緒飄遠。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這裏,第一次,是在何繪的腹中,如果人生而有罪,寧嘉想,她大概不該出生。

她在這裏站著,然後又坐下,禮拜結束,寧嘉也不會唱歌,隻趴在前麵的座位靠背上,安靜地看著耶穌受難像。

她並沒有注意到神父已經坐到了她身邊,寧嘉回過神來,還被嚇了一跳。

這位神父大概五十上下,看起來十分可親,帶著一種名為寬恕的微笑。

寧嘉起身,“不好意思…我忘了時間。”

“沒關係。”神父遞過去一本聖經,寧嘉恍惚發現,這和她家裏的那本相同。

她想要說些什麽,喉嚨發緊,對方耐心地等她講話,寧嘉問了一個問題:“自殺的人會去哪裏?”

神父微微收起笑容,讓她坐下,寧嘉說:“我母親是教徒,她…我想知道…”

對上那憐憫的目光,她慌亂地站起來,“對不起…我…”

寧嘉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跑開,初冬的陽光撒在她的臉上,寧嘉卻像個吸血鬼一樣躲了起來。她跑了很久,前麵就是一座公園,寧嘉坐在長椅上捂住臉。

多幼稚,多可悲,她居然會想知道他們的去處,寧嘉這無依無靠的生命裏,自始自終就依賴著他們活著。

複雜的愛著他們。

平複呼吸過後,她將聖經放在長椅的角落,打開手機,準備叫車回到民宿。

卻收到他的消息。

【怎麽沒有回家?】

*

沈亦承將生日宴安排在中午,是過給長輩看的,晚上的晚會多是狐朋狗友,想要攀附關係的,推了晚上,也推不得中午。

他的生日向來興師動眾,倘若他在北市,注定推脫不開。來的也都是有名有姓的行業標杆,來一個便是一句祝福,沈亦承卻覺得自己好似門童,一一與他們握手寒暄。

他的母親雲晚站在一旁,身上穿著一件掐腰金繡旗袍,上麵開著大朵的牡丹,黑發高挽,雙手掛著金鐲一對,耳上是兩枚金環。脖子一串大小勻稱的白珍珠,胳膊上披著個山水印花褂子,都五十多的人了,背影卻像二十,她也不像其餘的京城闊太那般折騰自己的臉,這樣自然老去,反而給她的氣質添了幾分從容。

她看了看沈亦承,“累了?”

沈亦承說:“這生日像渡劫。”

雲晚輕哼:“本來就是渡劫,你娘我的渡劫。”

沈亦承許久不語,瞥向大廳內,雲晚說:“去吧,我在門口。”

沈亦承往裏走,同麵前的兩個男人打聲招呼:“爸,大哥。”

這三個人站在一塊,就能看出一個人從少年到中年再到晚年的麵相,沈亦北是更冷酷無情的臉,性格也是殺伐果決,要說沈亦承是看起來好說話,實則油鹽不進,那他這個大哥就是看起來便不好惹。

對這個弟弟也是,裝都不帶一分笑意,他那個父親,也隻向他點頭,繼續接待客人。

這偌大的廳堂,最沒有存在感的,莫過於他這個壽星。

有什麽意思。

沈亦承坐在席位上,聽著旁人高談闊論,既沒人問他婚娶,亦無人問他生意。他隻默默飲酒,做這席位中最低卑的存在。

這桌坐著沈家的直係親屬,他的爺爺、父親,大伯,兩位叔叔,以及各自的妻兒。平靜之中,忽然幾個小孩兒過來扯他手上的玉石,被他追來的一位表嫂嗬斥,沈亦承寬和地解下,讓那孩子把玩。

孩童眼裏隻有晶瑩剔透的圓珠子,舉得高高的,表嫂看起來十分窘迫,想要歸還這手串,沈亦承卻恍然想起頭一次見寧嘉,她也是一把抓過他的石頭,想要送到口中嚐嚐滋味。

那時他是客,何繪幾乎驚恐地催她鬆手,沈亦承難得看小孩兒可愛,將自己的貼身玉石送給她把玩。

一晃十八年。

沈亦承忽然站起來道:“我走了。”

坐在他身邊的雲晚皺眉:“你走去哪?叔叔伯伯還沒走,你走什麽?”

沈亦承道:“有事,失陪。”

說著轉身離開。

雲晚踩著高跟追他,嘴裏責備地喊:“亦承!站住!”

沈亦承在門口轉角頓住腳步,回頭道:“這戲演了一年又一年又一年,我隻覺得疲憊,您樂得周旋,我不樂得。”

“什麽周旋不周旋的,這是你家!”

沈亦承道:“哪有半分像我的家,我走不走也無人在意。”

“你去哪?你跟我說,那事兒是不是真的?”雲晚皺眉,“平時你貪玩也就罷了,你怎麽…”

沈亦承仍是轉身離開,他走下樓梯,叫在外麵吃飯的李琛過來提車,李琛看見他出來了,驚訝之餘,但仍跟上他,“沈總,您是頭一個出來的…”

沈亦承不語,快步走向車門,李琛都跑起來了,趕緊給他打開,沈亦承坐在後座,不說去哪裏,李琛甚至都沒叫司機,自己跟著他出來,便坐上駕駛位,還好沒開始喝酒,能帶著他。

沈亦承自己喝了一瓶白的,捂著額頭,李琛發動車輛,將醒酒藥與礦泉水遞給他,開出停車場才道:“您要去哪?”

他不講話,李琛憑著自己的直覺,開到了美院家屬樓,沈亦承睜開眼,一片冷色,側頭看到外麵的場景,皺眉:“上這來做什麽?”

李琛額頭冒汗,哪敢說話。

過了會兒,聽到下車聲才恢複呼吸。

人都有點口是心非,不管嘴裏說著願不願意來這,心裏還是想的,往常沈亦承心情不佳,就會回他那棟兩層小別墅,悶在工作室裏不出來,如今這工作室成了五十平的小愛巢,已經輪不到他想不想,而是他已然習慣。

習慣她的陪伴。

沈亦承隨身帶著鑰匙,唯一一把,不管今日穿什麽,都要撂在右手邊的口袋。

擰開門,裏麵一片寂靜,就是眼花。

家裏彩旗飄飛,掛著一條橫幅“祝沈叔叔生日快樂”,桌上放著生日蛋糕,打開冰箱,裏麵還有一瓶紅酒,一鍋燉好的牛腩。旁邊都是吹好的氣球,沈亦承換了鞋,走到臥室,上麵還鋪了一層玫瑰。

忍不住一笑。

他等了一陣,才給她發一條消息,問她的去處。

*

寧嘉看了看時間,不過十一點鍾。

【你別說你在我家】

過了半晌,他回:【那我不在。】

寧嘉捂著頭,趕緊找車往機場趕,正好有一趟在十二點,她立即換了,上了飛機才想起來和他說一聲,奈何已經準備起飛,她用不了手機,隻得等飛機落地,一路上她都在想他提前回來的原因,以及她窩藏在冰箱裏的大魚大肉。

等她風風火火地開車回家,他的車已經停在樓下,擠在一堆小自行車中間,沒有停車的地方,寧嘉隻能把車扔到學校,一路小跑到家,一開門,一股濃鬱的番茄味兒便衝到鼻腔。

不用想也知道,他拿出了她的拿手好菜,這會兒已經熱了。

寧嘉剛想發作,踩著一排彩帶走到廚房,就看到李琛也在,他脫了外套,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正在盛飯。

李琛頭皮發緊,因為他已經被沈亦承脅迫著吃了一碗飯了,味道太好,他又添了一碗。

寧嘉也好麵子,立刻變臉,笑著說:“李助理也在啊,你們沒吃飯嗎?”

李琛看向沈亦承,這個人用她做的飯擺了一桌酒宴,理所應當地說:“中途餓了,怕糟蹋東西,讓李琛幫忙弄了一下。”

李琛給寧嘉也盛了一碗,他說:“我新買的碗筷,吃完帶走。”

寧嘉搖頭:“沒那麽講究,吃吧。”

她坐在沈亦承身邊,李琛泡了一壺熱茶,寧嘉喝了,舒服一些,才開始吃飯。

“好吃麽?”

她問李琛。

對方真誠道:“寧小姐這手藝,比瀟湘館強。”

瀟湘館是北市數一數二的中餐館了,寧嘉笑著說,“也就會這幾樣,你多吃些。”

李琛今年都三十二了,伺候沈亦承這個比他小的也就罷了,如今被十幾歲的寧嘉這樣關懷,說不出的怪異。

寧嘉還是沒忍住,側頭問沈亦承:“你怎麽沒多叫幾個朋友過來吃飯?”

“我哪有朋友。”

一句話讓寧嘉不好再責備。

他倆的二人世界,寧嘉設計得好好的,都被他老早過來打破了,現在三個人在一排寫著love和happy birthday的粉色氣球下安靜吃飯,說不出來的詭異。

李琛快速用完,將碗洗淨,迅速逃離,仿佛他不曾來過。

門關上,寧嘉坐到他對麵,沈亦承才說:“這桌菜都是李琛幫忙熱的,他中午沒吃,被我叫過來送我,不讓人家吃一口不合適,借花獻佛,向你道歉。”

寧嘉說:“我知道,不怪你。你怎麽中午就過來,上次跟我說七八點鍾,我都沒個準備。”

沈亦承給她夾菜,“晚上下館子,給你賠禮道歉。”

寧嘉輕輕說:“你過生日,總跟我道歉做什麽?你是不是在家受委屈了?”

沈亦承安靜吃著牛肉,他已經吃了半碗,寧嘉追問:“是不是叫你受委屈了?怎麽過生日還不讓你痛快?”

寧嘉護短,上次在電影院也是這樣張牙舞爪的姿態,沈亦承笑笑:“沒什麽,跑你這裏避難。”

寧嘉歎氣:“你在家受委屈能怎麽辦呢,是我沒有本事,我也不敢跟大奶奶嗆嗆。”

就算她敢,她算什麽呢?

說著要哭了,沈亦承握著她的手說:“別說你,我也不敢,不是?”

他那哪裏是不敢,是無奈,是個人都知道雲晚拚了一條命把他生下來,沈亦承的一生都伴隨著一句“你對得起你母親嗎”。

他若是混賬,能站起來說:“有本事別把我生下來。”但偏生是個軟心腸,盡心盡力地做個好兒子,不叫他母親傷心。

吃完飯已經快四點鍾,也不知道吃得算午飯還是晚飯,寧嘉做得菜多,沈亦承每個夾一口就是半飽,不過她看了看裝番茄牛腩的燉鍋,基本已經見底,看來他喜歡吃。

沈亦承是個生活白癡,隻會將東西倒掉,將碗碟放在洗碗機裏,寧嘉讓他先回臥室,她把剩下的封起來,畢竟隻吃了幾口,扔了可惜。

他沒走,和她一起在這裏撕保鮮膜,頭一個撕得七零八落,後麵就好了不少。

寧嘉看著一屋子的布置,說不煩是假的,本來就是討壽星開門一瞬間的歡心,結果祝壽的沒來,天也沒黑,沒有亮起彩燈,想想就掃興。

她不怪沈亦承,她怪他父親,怪沈家那個封建大家庭,把他弄得這般難過。

她正想著要不要收起來,就想起蛋糕不見了,找來找去,在臥室的床頭找到,他已經吃了四分之一。

如今他真像被下了迷藥一樣,胳膊搭在頭頂,合眼淺眠,那般愛幹淨的一個人,卻沒有去洗澡就睡了,可見喝得太多,也太累了。

寧嘉解開他的襯衣,沈亦承真睡著的話,是沒什麽動作的,隨意擺弄,寧嘉忽然想起第一次褻、瀆他,果然是在裝睡。

解到他的腰帶,寧嘉在他的腹肌的線條上落下一吻,躺在他胸口,沈亦承兩手摟著她,聲音嘶啞:“睡會兒。”

寧嘉親親他的側臉,用手扶著他的發,看他放緩呼吸,已經睡熟,才低頭吻了一下他的唇。

沈亦承睡醒,正好八點。

寧嘉中途回了一次學校打印資料,在客廳畫了一會兒畫,聽到浴室有了聲響,便知道是他醒了。

沈亦承出來,心情不錯,靠著門框問她:“做什麽呢?”

“畫畫,素描作業。”寧嘉站起來,遠遠地看,“你說我這物體體積掌握得真有那麽差嗎?我怎麽看不出來?”

沈亦承彎腰,按著她的肩膀看了半晌,寧嘉憋著一口氣等他說話,沈亦承張開口:“怎得忘了,我畫國畫的。”

寧嘉甩開他的手:“那你故作高深。”

“國畫也畫得不怎麽樣,隻會畫個草圖。”

他那若是草圖,她畫架子上的就是廁紙。

“不畫了,請你去吃飯,你說去哪?”

“吃中餐?”

“行。”寧嘉說,“我還有個禮物要給你。”

沈亦承看她從地上撈起一個箱子,他低頭看,寧嘉拆開包裝,裏麵是一個…一個什麽呢?

沈亦承看形狀,說:“盛水的?”

寧嘉翻了個白眼,“煙灰缸啊!我特地借了一塊,這個料子花了我八百!”

沈亦承拿起來看看,“你說這個十厘米長寬高的人造大理石花了你八百?”

“人造大理石?”寧嘉耷拉耳朵,“天呐…我還以為…這麽好看…”

“還以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他拿起來,“我看做花盆合適,煙灰缸,未免要磕手。”

寧嘉說:“隨你,反正我目前的雕刻能力隻到這個程度。”

“嘉嘉,沒有的東西,怎麽能說到哪種程度。”

寧嘉躺在沙發上哼哼,“我不管…我第一次買石頭,就被坑了,怎麽會,明明那麽好看…”

沈亦承笑著說:“下次進貨帶著你,也學學怎麽分辨。這麽硬的東西,也難為你從中間挖下去。”

“是吧,磨得我手痛。”寧嘉抬起小手,“給你做飯也燙到了,這世上最疼你的肯定是我…”

沈亦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寧嘉看他輕舔她的指尖,渾身像過了電流,她不再和他貧嘴,而是黏糊糊地貼著他的側臉,吻他的唇角。

*

臨出門,沈亦承換了一身新西裝,寧嘉給他係領帶,抬頭說:“其實我還有一份禮物要給你。”

她拿出一個小禮盒,裏麵是一副櫻桃胸針,紅寶石雕琢得圓潤工整,每個棱麵都恰到好處,明明是紅水晶,卻顯得櫻桃圓潤可愛。綠色的部分也是用顏色幾乎完全一樣的綠晶石碼成,她沒有穿透他的西裝麵料,而是放在他胸口的口袋,然後指了指自己華而不實的白色貝雷帽上更大的櫻桃別針,“一對兒。”

沈亦承拿出來端詳,“做得不錯。”

寧嘉說:“還是擅長幹這個,再也不挖煙灰缸了。”

沈亦承也說:“自己不擅長的領域,還是少嚐試為妙,也容易受傷。”

石雕都要動用錘子鑽頭之類的,還比鑽石之類的體積要大,沒有幾分力氣可做不出東西。

他摟著寧嘉下樓,她靠在他胸口,仰頭問他:“我的大壽星,今天要吃什麽?”

沈亦承報了餐館的名字,寧嘉掏出車鑰匙,“不吃飽不讓回家,而且我允許你在我車裏抽煙,在臥室也行,對了,也允許你看電影到十二點半。”

“真好,謝謝嘉嘉。”他棒讀。

寧嘉把他塞進車,跟著導航往那邊走,位置不遠,寧嘉把車放好,挽著他的手往裏走,門口接待的服務生笑臉相迎:“沈總。”

寧嘉仰頭看他,小聲嘀咕:“你老顧客呀?”

“熟人的飯店。”

寧嘉“奧”了聲,找了個二樓的雅間,讓他點菜。

這裏吃的是南方口味,江滬一帶的,味道偏甜,上來一份捆著的五花肉,寧嘉吃了一口,回味無窮,肉質肥而不膩,趕緊推給他,“超好吃,要是知道配方就好了,下次自己做。”

沈亦承說:“一會兒帶你去學。”

寧嘉隻當他是開玩笑。

他今天喝白的喝得有些傷,隻要了一盞茶,寧嘉也不敢喝酒,還要開車,自己吹了一瓶可樂。兩人吃完,寧嘉正打算結賬,沈亦承卻帶著她往後廚走,寧嘉急道:“沈叔叔,人家門口寫著顧客止步。”

沈亦承並不在意,路上也沒人攔著他,餐館每天招待的人都是有數的,後廚不算忙碌,忙的時候也是忙而不亂。

沈亦承找到正在看火的主廚,叫了一聲:“張師傅。”

張師傅轉過身,一身肥厚硬實的肉,瞧見沈亦承,笑著和他握手:“沈二少爺。”

“寧嘉,你剛才說想學哪樣?”

寧嘉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將自己想學的東西說了,師傅當下拿出手掌大的五花肉,和她講哪個位置最好,如何將肉捆起來,防止鬆散,調料如何、火候如何、廚具如何,一一講了,寧嘉學得認真,還拿著炒勺試了試,最後兩個人在旁邊等著肉出鍋,張師傅叫人裝好,給他倆拿著打包回去,寧嘉連連道謝。

這體驗太奇妙了,寧嘉掏出手機,把備忘錄又看了一遍,“回家我試試,做好了給你吃。”

“成。”

兩個人一路安靜,沈亦承打開窗縫,本想抽煙,一想到車內已經開了暖氣,便將窗戶和上,寧嘉說:“回家抽也成。”

他說:“回家不先內個?”

寧嘉最受不了他學她說話,聞言低低說:“行…這不衝突。”

沈亦承輕笑,等到了家,寧嘉把衣服脫了,沈亦承推著她往浴室去,竟然隻是單純地一起洗澡。寧嘉洗漱好,沈亦承先用梳子為她疏通頭發,然後開熱風吹她的發頂,顯然是耳濡目染之後學會了一套流程。

寧嘉穿了一件淺粉色的寬鬆毛衣裙,高領,把半張臉縮進去,像隻小白兔。

沈亦承給她吹幹,寧嘉拿出水乳拍臉,看他走到客廳,從櫃子裏挑電影,心裏都快把內個的事放下了,直到他拍拍大腿,寧嘉坐過去,他忽然拉她的裙子。

寧嘉回頭看看電影,又是那種真槍實幹的,雖說是文藝片,但是…寧嘉讓他調低聲音,她去拿作案工具,回來不知怎麽,像以前一樣坐在地毯上,頭枕著他的大腿,現在已經有了地暖,沈亦承不怕她涼,便先將手伸過去,寧嘉親親他的手指,很快就去親別的了。

她吃著吃著,爬到沙發上,躺在他腿處,一邊看一邊吃,沈亦承撫摸她的發,溫柔地摸她的下巴和脖子,寧嘉累了,靠著他的腰,還好沈亦承比較有實力,不必讓她太低頭,躺在他的腰腹處也能繼續工作。

毛衣裙穿著舒服,但沈亦承不方便摸摸,寧嘉隻好脫了,蓋著毯子,這樣吃了一陣,寧嘉才按著他的肩膀坐下,且不礙著他看電影。

沈亦承讓她背靠他,電影裏也在做同樣的事,寧嘉覺得害羞,合上眼睛,沈亦承催她睜眼看,寧嘉忍不住道:“好變態。”

“彼此彼此。”

看他心情不錯,今晚他怎麽變態,寧嘉都原諒他,隻要睡前還能躺在他胸口吃她愛吃的就行。

兩個人懶得回到臥室,蓋著毛毯和棉被,緊緊依偎在沙發裏,寧嘉看了看時間,快到十二點,問他:“這個生日開心嗎?”

“嗯。”

“好高冷。”寧嘉埋在他胸口咂嘴,“我困了,你下午睡那麽久,是不是都睡不著?你可以再放一部電影。”

沈亦承說:“閃來閃去,影響你睡覺,明天是不是還有課?”

“不是專業課,我要曠課。”

理直氣壯。

沈亦承忽然想起來,不讓她睡,“你中午沒吃藥。”

寧嘉哎呀哎呀的,沈亦承去冰箱拿她的中藥,擠出來放在碗裏,用微波爐加熱,端著讓她起來喝,寧嘉咕咚咕咚喝了,苦得眉頭緊皺,沈亦承吻了會兒,寧嘉才放鬆眉眼,繼續躺回去吃,嘴裏嘟囔:“還有什麽事?”

“中午去哪裏了?”

寧嘉蹭了蹭他,“去了趟杭州。”

“去杭州做什麽?”沈亦承都笑了,“這麽能跑,去了兩天?”

“我去廟裏給你祈福。”

沈亦承呼吸一頓,寧嘉聲音漸弱,“我之前聽我爸說了一嘴,說你出生和而立要有劫難,那個寺廟很靈,我好好問了,不是生病,別的就不說了,天機不可泄露,我就覺得沒什麽事,但是還是上了香,我還往功德箱裏扔了一小塊碎鑽,不知道佛祖喜不喜歡…”

她是睡著了,沈亦承許久都沒能入睡,摟著她,直到電影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