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複診
關高陽強忍著不快回複朋友：【如果超過我，說明我做得還不夠好。】
【哈哈哈哈老關好風度啊！】
關高陽安慰著自己，也未必就真的那麽厲害，萬一那新人來不及發布下篇呢？
他一個第一，和一個新人較勁，豈不是太掉價了？
關高陽退出聊天，又忍不住點開了《邪神》中篇看，越看越是心驚。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隻有同行才能清楚地看出每一個分鏡的選擇、每一處光影的打法有多精妙，才華簡直滿溢到了揮灑的地步。
……她才17歲。
自己17歲的時候，做的絕對沒有這麽好。
至於現在能不能做到這麽好？
他拒絕去思考這個問題。
關高陽看完後，在視頻底下點了個【踩】。
“……隻是投機取巧而已。”他憤憤嘀咕，又轉去論壇。
果然，比起評論區的和諧之聲，這裏罵《邪神》的就更多了。關高陽上癮一般連看了幾十貼，心中出了口惡氣。
然而這些人都是站在觀眾的角度表達不滿，沒有一個戳到痛處的。鬼使神差地，他對著光腦半晌，開始敲字：
【我承認《和邪神結婚後》是一部很新穎優秀的作品，但理性討論，它真的適合出現在這個主題比賽裏嗎？】
主樓：【如標題。它的故事能叫先婚後愛嗎？——請問，愛在哪裏？甚至“先婚”這個關鍵都隻是勉強。@常青青官方我覺得應該加強對參賽作品的審核，你們覺得呢？】
帖子發出去的時候，關高陽心怦怦跳。他頭一回幹這種事，可是，第一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他沉浮了三年，才抓住這麽一個機會。
可能是因為標題不夠勁爆，關高陽等了半天也隻等到寥寥的幾個回複，並沒有掀起什麽水花。
他失望之餘，卻又有一點慶幸。常青青每天收到的@多如牛毛，估計也看不到他。
這樣也好，既發泄了，又沒有鬧大。就當沒發生過……
*
尚驚雁在發出中篇後又睡死了過去，身心俱疲——等這次活動結束，絕對不能再顛倒作息了，實在是熬不住。
醒來後，她看到光腦在閃爍，迷迷糊糊拿過來一看，竟是遊堯的消息。
上次遊堯離開之後，尚驚雁就在聯係人裏找到了他，備注是“遊魚”，估計就是遊堯的代號了。
遊魚：【明天是你去複診的日子吧？你已經缺過一次了，這回還是去看看比較好。】
尚驚雁：“……”
複診？又是一件記憶裏沒有的事。
怎麽，難道她還有病嗎？
尚驚雁揉著太陽穴清醒過來，正猶豫該怎麽開口問複診什麽、去哪裏複診，遊堯就發過來一個地址定位：【我現在就在田醫生這裏呢，我都來了，你再缺勤就說不過去了啊！】
這麽巧，剛好解了她的圍……
尚驚雁拇指在光腦上麵滑動了幾下，本能地起了疑心，然後又打消，回：【知道了。】
……
次日。
昨天遊堯發的那個地址尚驚雁搜了下，是個精神力診所。
看來自己確實有病，得的還是精神力疾病……
穿過來這麽久，尚驚雁還是第一次離開租房的範圍。
她披了一件黑色的印花骷髏頭外套，戴著棒球帽，租了一個飛空滑板。
原身是有空中駕照的——除了學習之外，這些花頭原身玩得是一個比一個好。
身體的肌肉記憶還在，尚驚雁熟練得就像自己學的一樣，手插著兜，踩著流光四溢的滑板，掠過灰色的群樓。
尚驚雁知道自己所居住的這片星係叫作“流放星係”，其中／共有五個可居住行星，四個都是改造後才可居住的。
流放星係並不是本名，它的本名是“埃爾法星係”。
從命名也可以看出，它是這個世界人類最初探索的星係之一。
埃爾法星係原先是一個資源豐饒的星係，但在資源枯竭之後，人類的重心逐漸向外轉移，這兒就慢慢變成了“老年人星係”，管理力度變鬆。
罪犯被押送埃爾法監獄，出獄後就直接在這裏生活；宇宙星盜也愛往埃爾法星係躲，占據星球為據點……再後來，這裏就變成了“流放星係”。
埃爾法的星網上流傳著一句調侃：在這裏，可能樓下賣炸油條的大嬸都曾經是□□老大。
天空是灰色的，埃爾法恒星的光照並不強烈，透著股冷意。
不遠處就是一片百年前的工廠，現在已隻剩外殼，裏麵變成了居民點。
任何工業建築老舊之後，體現出的氣質都是相似的蒼涼，哪怕它們原先比尚驚雁前世的工業建築們先進不知幾倍。
路上有孩童在喂食一種很像白鴿的鳥類，潔白鳥翼在霓虹之間盤旋。剛下過雨，邊邊角角的積水窪反射著五顏六色的光。
有些像賽博+星際童話世界觀。
尚驚雁在心裏默默想。
目的地的診所在一條窄巷裏，巷口堆積著雜物，尚驚雁側身進入時驚動了一隻流浪貓。
並不是這條街常見的炫彩風，而是暖黃色，秀麗的字體寫著“XX區第一精神力療愈所”，店門很幹淨。
尚驚雁的這具身體還有幾個月才成年，在成年之前，她都可以免費享受社區的精神谘詢。在前台登記後，她徑直到了三樓。
“請坐。”
尚驚雁走進診室後，先環顧了一圈，最後才將目光放到了麵前的女人身上。
這位叫做田江梨的精神力醫師，留有一頭栗色的長卷發，戴著扁扁的無框眼鏡，麵帶淺笑，衣裙風格溫婉。
診所的裝修風格也和她本人一樣，顏色輕快溫柔。
“小雁啊，你已經缺了兩個月了，這回總算來了。”
田江梨語氣熟稔道，“先去那邊躺下，我去給你做基礎檢測。”
“唔，精神波動很穩定……小雁最近有開始做築夢師嗎？……輕鬆些，不要對儀器緊張……”
她一邊檢測，一邊和尚驚雁聊天讓她放鬆下來。
小雁這孩子，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的。
田江梨把每個病人的資料都記得很清楚，尚驚雁，精神力測試73分，評級C級，精神力覺醒時間：15歲。
放在均分60分的普羅大眾裏算較好，但做築夢師卻有些吃力了。大部分的築夢操控要求，都需要A級、也就是90以上的精神力水平才能完成。
若強行完成，隻會讓自己的精神折損更快。
先前檢測時，尚驚雁的精神力狀況都很差，極有可能發展成空洞症。但這回看，卻和正常人無異了。
田江梨有點驚訝地說：“讓我進你的精神圖景看看，沒問題就可以結束今天的治療了。”
她也戴上了精神鏈接儀。
尚驚雁的意識正沉在一片黑暗之中，接著，她“看”到了透明發光的精神觸須向她蔓延過來，對她釋放出“催眠”的信號。
她露出一點古怪的表情，因為她不僅沒有被催眠到，而且……還有種直覺：她可以反過來催眠這位田江梨。
幾乎是這個念頭一起，那觸須的動作就緩慢了下來，最後漸漸不動了，已然進入了深眠。
甚至，尚驚雁覺得自己可以繞過儀器，直接進入田江梨的精神領域。
她的意識如一陣風般無聲無息地換了個場景。
——到了田江梨的精神圖景內。
尚驚雁看到了一匹雪白的獨角獸，它額頭生有一隻金角，背負雙翼，栗色的大眼睛像兩枚寶石，溫柔地看著她。
這是……田江梨的精神核心體？
尚驚雁低頭“看”自己，卻隻能望見一團銀色的光。
她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她自己的精神核心呢？怎麽一直沒看到？
星際每個人都有精神核心體，可以是動植物，也可以是物品，甚至幹脆就是人形，但必然是實體。
如果核心體消失，通常意味著這個人腦死亡了。
原主有精神體嗎？
為什她會沒有，因為她是穿越的？
這，她的情況要是被別人知道，不會被送去研究吧……
尚驚雁忽然慶幸自己率先反向催眠了田江梨了。
眼前的獨角獸本該高潔完美，但現在，這份純淨被一縷黑霧破壞了。黑霧纏繞在它的左足上，最濃鬱處刺入了一道傷口裏，傷口正在不斷地滲著血。
我好像可以治療這個傷口。
尚驚雁腦海中朦朧地閃過這句話。
但是，要怎麽治療呢？
尚驚雁想了一會兒，靈機一動，把自己拍的《邪神》投放了出來。
既然都說築夢師的作品可以療愈精神，那沒道理她的《邪神》不行吧？
邪神慘白的鬼臉出現在精神圖景內，那黑霧猛地畏懼似的，往後退了一點點。
與此同時，尚驚雁感到一股力量向她湧來，居然讓她產生了“正在填飽肚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