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好似一夜入了冬。
前幾日還在穿單薄的夏衫, 今日打開門,就感覺被冷風吹了個跟頭。
蘇檀轉身就回內室,穿上厚實的衣裳, 這才舒坦多了。
淒風小雨,綿綿下墜。
他伸出手掌, 感受雨落在手掌上的感覺, 這才起身往鹹陽城中走去, 鹹陽宮占地麵積極大, 現在還在不停擴建, 六國的貴族要定居於此, 所需要的麵積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等走出章台宮,過了沒多久, 就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看見街邊有朱紅車轅的馬車路過,他就知道, 有秦國宗親路過。
他們從逐外客事件後, 就沉寂下來,不再鬧騰了。
下雨天, 外麵並沒有什麽人,就連貨郎也不出門了,最近貨郎很是興起,他們挑著扁擔,腰間別著一把搖鼓,到村頭就開始搖,這會兒估摸著是趁著雨天來成立進貨, 等回村了再賣。
蘇檀急行幾步, 上前觀察,發現對方賣得很是全麵, 從頭花、胭脂等,到成衣、醬油醋等,甚至還掛了兩條魚。
他多看兩眼,那貨郎頓時樂嗬嗬地回過頭來,笑著問:“小公子,可要買些什麽?這有小玩具,小木劍小木弓,應有盡有。”
蘇檀認真地打量著,這小木弓做的很是精巧,處理地很是圓潤,沒有一點倒刺,一看就是用心打磨過了。
“多少錢,我買了。”他笑著道。
“你年歲小,不多問你要錢,一個大錢可以買仨玩具。”就算他買的少,貨郎也不介意,甚至還幫著他挑品相好點的。
蘇檀拿著三個小玩具,直接往王賁府上去了,他想著送給他的小孩。
等到大將軍府後,他就發現,這個地方,帶著熟悉的溫柔,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蘇檀含笑和大家打招呼,看著王賁燦爛熱烈的笑容,不由得也跟著笑,他提著自己手中的小玩具,樂嗬嗬道:“走在街上瞧見小貨郎,他那賣的小玩具買了兩個,給小孩玩。”
王賁雙眸亮晶晶的,呲著大白牙笑 :“那敢情好。”
他連忙叫人把小孩抱過來,才三歲的小孩,現在正是活潑的時候,看見蘇檀就嘎嘎笑著往前衝,光著小屁股蛋,一點都不知道害羞,看著可可愛愛的。
“真乖。”蘇檀將手中的小玩具遞給他。
小孩拿了東西,頓時把一切都忘了,快樂地玩耍起來。
王賁擺擺手,示意一旁的奶母將小孩抱走,這才笑著道:“難得你來一次,可是有什麽事?”
蘇檀挑眉:“想你們了,就過來看看。”
他摸了摸桌子上的小缺角,笑著道:“這還是當初我非要射箭,結果磕上麵了。”
然後把王翦嚇夠嗆,一個勁說幸好沒射到別人,要不然這要命了。
蘇檀想著,就聽王賁哈哈大笑起來:“你那時候跟小大人一樣,素來端莊持重,突然間惹禍,那不敢置信的小眼神,真的笑死人了。”
他現在也還記得。
兩人正在寒暄,一旁的侍從趕緊上茶來,兩人便坐在亭中,望著亭外的細雨,閑閑地聊著天。
“你現在鍛練?”蘇檀好奇地問。
王賁笑著點頭,他當然要鍛練,到時候還想著征戰百越,或者能夠抗擊匈奴,他現在還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將領。
“真好。”蘇檀看著王賁的樣子,少年將軍,真的是非常耀眼的存在,一舉一動都帶著特有的熱火氣。
“晌午就在此處用飯,你想吃什麽?蘑菇燉小雞?鐵鍋燉大鵝?”
王賁笑著問。
蘇檀搖頭失笑:“就鐵鍋燉大鵝。”
沒有什麽是鐵鍋燉大鵝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再吃一頓。
聽他這麽說,王賁不由得笑了,溫聲道:“總是有這些奇怪的小說法。”
不過這鐵鍋燉大鵝是真的香,上麵再鋪一層小花卷,給人香迷糊了。
到了晌午,蘇檀和王賁就在此處支著鍋子吃鐵鍋燉大鵝,下麵還燒著炭,沒一會兒香味就出來了。
一旁的廚人時刻關注著,見差不多到火候了,這便掀開鍋蓋,跪在一側伺候著。
蘇檀咬了一口吸滿汁水的小花卷,這湯汁的香味和碳水特有的滿足感,讓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真香。”他樂淘淘的點頭。
一旁的王賁學著他的樣子啃了一口,也跟著舒服了。
“舒服了。”
他笑著道。
蘇檀麵前擺著鮮榨的果汁,王賁麵前擺著酒,兩人愉快地說說笑笑。
他很喜歡王賁,他是一個很熱情的少年,像是一團烈火般,能夠給身邊人帶來熾熱的溫度。
用完飯後,蘇檀覺得困了,就起身往外走去。
“我走啦。”
他擺擺手,笑著道。
等回章台宮後,就見嬴政正端坐著禦案前,認真地和身邊的李斯在商議著什麽。
“扶蘇,你來了正好。”嬴政溫聲道。
見他走近,便叫他在邊上聽著,關於三公九卿製的細節,說起這個,他問蘇檀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還需要督查官,父皇在世肯定不需要,但是……往後子孫後輩,應當是需要督查管來監督貪腐情況的。”
貪腐是人性,製度的約束很難,這時候,天高皇帝遠,政策約束性特別低,秦始皇在世怎麽不怕,但若是出一個性子軟弱的皇帝,那就不好說了。
“這個機構,你來。”嬴政道。
蘇檀:……
他目光幽幽,這不就是說他性子比較軟,容易被朝臣欺負,才讓他自己看著辦。
“好。”他擼起袖子,滿臉興致勃勃。
這是好事。
他琢磨半晌,覺得錦衣衛這個名字特別好。
“那我招募一批銳士,可行?”蘇檀眼巴巴地看著嬴政,這相當於招募私兵了,若是對方不願意也是應該的。
“你可以招募三千銳士,但不能從精銳部隊裏挑。”嬴政溫聲道,這還要打仗的。
蘇檀不由得笑了,他快樂地撲進嬴政懷裏,樂嗬嗬道:“真的是太好了。”
他好喜歡政爹。
“嗚嗚嗚怎麽會有這麽好的阿父。”蘇檀激動死了。
他昂著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嬴政。
“哦,不用哭,懷清還有三萬部眾呢。”嬴政隨口道。
蘇檀:?
他那激動的心,已經洶湧澎湃了,怎麽還給她撤回了。
那有人還給他撤回了的,這也太慘了。
“這個話,不用告訴我的。”他鼓著臉頰,氣勢洶洶道。
一旁的李斯:“哈……”
他還沒哈完,就看見扶蘇的死亡射線,頓時收聲了,不敢再說話。
蘇檀收回視線後,還是和政爹貼貼,笑著道:“還是好開心。”
簡直高興壞了,他也有自己的私兵了。
嬴政神色溫和地摸摸他的小腦袋,輕聲道:“早知道你這樣高興,就再早些給你了。”
蘇檀呲著小米牙,歪著頭笑:“不用呀,再早些我年歲小,震懾不住。”
世人對於年歲小的孩子,總是有偏見的,覺得年雖小就不懂事,很難真的尊重。
他得廢很大的力氣,才能收服部眾,他覺得沒有必要了。
李斯點點頭,溫聲道:“往後的日子還長著,不必急在一時。”
現在太子扶蘇的名聲已經打出去了,誰人不知,秦國的太子扶蘇,生而知之,得玄女教誨,才能拿出這許多利民的政策來。
他說完,就躬身告退離去了。
蘇檀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誰知——
“陛下,大將軍府遣人來報,說是王大人病重。”一旁的寺人神色緊張。
蘇檀皺眉,低聲道:“病重?什麽病。”
說著,嬴政一撩袍袖,低聲道:“快去看看愛卿。”
蘇檀剛從大將軍府出來,又行色匆匆的回去。
當兩人到的時候,就見大將軍府不見晌午時的悠閑,侍從侍女都行色匆匆,戰戰兢兢。
聽見眾人通報,王賁走出出來,他眼眶通紅,看著蘇檀的眼神,罕見的添了些無助。
他連忙給二人行禮,嬴政親自將他拉起來,這才低聲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賁搖頭:“也沒什麽明顯的暗傷,府醫說,是因為阿父連年征戰,虧了身子,年歲一大,就老朽的特別快。”
嬴政坐在床頭,看著王翦枯黃的臉頰,不由得輕歎口氣。
“去傳侍醫夏無且。”他說。
王翦見了他進來,急得要起身,卻憋的臉通紅都很難坐起來,他歎了口氣,低聲道:“是老了,朽了不重用了。”
蘇檀立在嬴政身後,見此有些心疼,連忙上前攙扶住他,示意不用行禮。
嬴政果然溫聲道:“快別客氣了,好生躺著。”
王翦輕咳了咳,麵上的枯色更重,他低聲道:“眼瞧著是不中用了,最後再請一道恩旨,求陛下放老臣告老還鄉,好生養病。”
蘇檀聞言,目光在王翦、王賁臉上繞了一圈,重新又回到王翦的臉上。
嬴政扶著他的手也是一頓,靜靜地看著王翦,半晌才道:“那王賁呢?”
他還年輕。
王翦低聲道:“他自然要為自己的父親獻一份孝心了。”
他就是想退,再加上他的身子是真的不好了,不是腿疼就是肩頸疼,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像每一個老兵一樣,有無數病痛,在疼痛中死亡。
王賁滿臉震驚,他會想到他阿父想要退隱,畢竟在攻打楚國時,就總是要地,旁人說他小氣他也不惱,就說狡兔死走狗烹,他得早些做打算。
但是沒想到,會將他也捎帶上,連著他都不給絲毫機會。
一句孝字,他就沒了任何機會。
嬴政拍拍他的肩膀,溫聲道:“你是有什麽擔憂嗎?你盡管放心,滅六國已過去半年有餘,可見朕有絲毫猜忌之心?如果六國初定,秦朝初立,到處都是用人才的時候,朕實在舍不得你,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才。”
蘇檀想,這時候要是嬴政再哭一哭,就格外應景了。
但是他政爹的性子,不可能哭。
王翦神色間,略有動容,秦王政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君王,他不會猜忌你,還很有包容心。
但是他真的力有不逮。
“是老臣辜負陛下一片愛臣之心了。”
王翦哭了。
蘇檀一看他哭,也跟著眼淚汪汪。王翦這老頭就麵無表情紅著眼睛,看著就讓人心疼。但是把王賁給弄走,他又覺得老頭你別這樣,還我家的賁。
“你好好養著,需要的藥材,自有宮中供給,等你養好了再說。”
“臣想回鄉養病,看看故土,落葉歸根。”
蘇檀:……
越說越煽情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王翦、王賁在秦二世上位的時候,確實沒有出現,說明在這之前,他確實沒了。
而現在距離到時候,還有二十多年。
他有些不確定的想,這病是真的,想撂挑子估計也是真的。
“你身子不爽利,哪裏能經得起舟車勞頓,等你好些了,叫王賁帶你回鄉。”嬴政溫聲道。
他說完這才起身離開。
等走到路上的時候,他突然道:“你先前會說趙高、李斯、閻樂,那你身邊除了蒙恬竟無人?”
就算王翦老了病了,還有個春秋鼎盛的王賁,在混亂時,總能出來主持大局。
“主要是當時我不得你的心,被遠遠的遣走了,大家就自動把我剔除候選人隊伍,至於你在東巡的路上後悔了,除了寵臣趙高和丞相李斯,又有誰知道。”
大家都不知道,又何從為公子扶蘇正名。
倒是陳勝吳廣起義時,借著公子扶蘇的名頭,大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反了。
“現在一切都變了,要往前看。”
蘇檀道。
嬴政心情不好,他徑直往安家食肆去了,到了以後,和蘇檀坐在窗前,點了幾樣點心,一杯茶,就坐著聽雨。
“這雨,也下個不停。”
蘇檀點頭,甕聲道:“都會過去的。”
生氣也是沒用的。
“朕有些感懷。”嬴政目光灼灼,他很努力地在做這些,聽到王翦要退,更多的是覺得人各有誌,他阻攔不住,還有些傷懷。
“王翦是老臣。”
蘇檀點點頭,知道在這個秋日的細雨中,鋼鐵雄鷹一般的始皇爹,難得的傷感了。
他在一旁側耳傾聽,眉眼乖巧,聽著嬴政說話。
*
等熱騰騰的鍋子上來的時候,蘇檀往咕嘟嘟冒泡的鍋子中,先涮薄到透亮的羊肉,看著變色卷曲,便撈出來給政爹吃。
“要麻醬嗎?”
“茱萸粉要加點嗎?”
嬴政點頭,這樣一打岔,他也忘了方才的感覺,和蘇檀坐在一起,慢悠悠地涮著鍋子。
店家平日總往前湊,能伺候下搭句話都高興,但是今日,聽著公子扶蘇喚那高大的男人叫阿父,他安靜如雞,一點都不帶往對方跟前湊的。
蘇檀渾然不覺,隻笑眯眯道:“再來份魔芋。”
微褐色的半透明食物,切成兩指寬的長條,在鍋子中煮一煮,帶著鍋子的香,吃起來滑嫩彈牙。
“阿父嚐嚐,這個可好吃了。”
蘇檀笑眯眯地勸。
嬴政好奇地跟著他吃,笑著道:“當初你第一次要吃菽乳時,朕還在想,這小孩怪會折騰。”
剛開始就覺得他是瞎貓帶著死耗子,等做成的次數多了,才真的信他,那玄女之言,才放在心上。
隻是他心中多有猜忌,總擔心玄女是披著一層神仙皮的妖魔,要惑了他的公子扶蘇去。
“店家,再來份凍過的菽乳。”
蘇檀交代。
嬴政吃著,不由得滿臉好奇,和宮外的百花齊放比起來,宮裏還是保守了些。
蘇檀樂嗬嗬道:“宮外的黔首,隻要能吃好吃,是不會論貴賤的。”
宮裏就不一樣,總是要有點名頭,才好往皇帝跟前奉。
嬴政聞言點頭稱是,確實是這樣。
鍋子氤氳的霧氣在兩人之間升騰,嬴政笑著道:“好久沒有這樣閑著吃一段飯了,總是行色匆匆。”
要忙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根本沒有辦法安下心來好生吃一餐很快就餓的鍋子。
“有事還是多交給下麵人做,自己好生的養養身體,總是繃著一條線,不利於養生。”人還是要多休息的。
蘇檀笑眯眯的勸。
嬴政含笑望著他,隔著鍋子捏捏他的臉:“長大了,這嘴更能說了。”
兩人正吃著,就見荀子拄著拐杖進來,樂嗬嗬道:“來一碗雞蛋疙瘩湯,放些肉沫和青菜。”
他一個人,吃飯總是不得勁,尋著安家食肆,吃了兩回就愛的不行,能聞聞人氣,還好吃。
“師父!”蘇檀笑嗬嗬地打招呼。
荀子眯著眼睛望過來,一見是蘇檀,登時笑開了:“蘇蘇啊。”
說著就拄著拐又走過來,看見嬴政後,正要俯身作揖,就被嬴政扶著手攔了:“荀子年歲大了,不必如此客氣。”
蘇檀趕緊起身,攙扶著荀子坐在一旁。
又給他撈了些魔芋和凍菽乳,笑著道:“這都好克化,你嚐嚐。”
荀子嚐了嚐,眼睛就亮了。
“真好吃。”特別是適合老人家,他的牙齒不好了,很多硬東西咬不動,但是這個不用力,抿一抿就滑到了喉嚨裏。
香。
蘇檀揮揮手,又笑著道:“店家過來些,再教給你一樣東西。”
店家的眼睛亮了,他也不記得公子扶蘇到底交給他多少好東西,隻知道自己的食肆現在是全秦朝最厲害的,所有食肆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來安家學習一下。
“把麵絮上撒上鹽,再冰鎮著,等第二日再慢慢用巧勁拉長,燉一鍋濃濃的羊肉湯來下這個麵條,加上時下人愛吃的菜,到時候肯定好賣。”
這天氣慢慢冷了,沒有人能拒絕一碗香濃的羊肉湯燴麵。
店家的眼睛瞬間亮了,樂嗬嗬道:“我這就去辦。”
蘇檀這才看向一旁的荀子,溫和道:“明日師父就可以來嚐嚐,看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喜歡,可以在羊肉湯裏麵下細軟的龍須麵,也是極好吃的。”
他這麽說著,荀子表示很感動,沒想到,他就是來吃飯,他也惦念著,要給他添些花頭。
“這飯菜還是新做出來,立馬端上桌好吃,要不然從宮中送飯過來也是行的。”嬴政道。
一旁的荀子連忙推辭:“就是想見見人氣才來食肆的,若是要吃好的,自己府上不也是從宮裏來的廚人。”
還是蘇檀吃著好,特意送過去的。
幾人說著說著,又說到荀子的著作上去,荀子直接問嬴政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若是有,可以改的。
“你的書很好,朕很喜歡,現在已經在審核了,還要在三公間轉一圈,畢竟是官方發行,要仔細認真的對待,你見諒。”嬴政解釋。
荀子滿意了,有扶蘇這個弟子就是好,這樣的後門都能開。
他表示非常愉悅歡喜。
蘇檀看著他高興的樣子,樂嗬嗬道:“去酒肆打些好酒來,你二位好生喝一杯。”
他轉身吩咐寺人,嬴政有些猶豫,擔心荀子喝不了酒,卻見對方樂嗬嗬的點頭,就也跟著應下。
幾人吃著鍋子,嬴政和荀子喝著酒,蘇檀就在一旁給兩人夾菜,一時倒也其樂融融。
有很多政策上想不明白的地方,嬴政虛心探聽荀子的想法,得到回答後,仔細思量,覺得可以的點,立馬就會采用。
蘇檀就在一旁:“阿父英明!”
“師父高見!”
就像是一個小馬屁精。
等兩人喝的有些微醺,就悄悄地把酒換成水,問了就是已經喝完了。
嬴政喝醉自然無事,但是老頭喝醉就麻煩了,他年過古稀,可不敢叫他醉酒。
等酒足飯飽,要分開的時候,嬴政就主動提出,要把荀子給送回去。
蘇檀在身後想,他能曲能伸的政爹,他確實比不得。
這真的禮賢下士,又聽得進去意見,很是聽勸啊。
等把荀子送回去後,嬴政和扶蘇漫步在微雨中,看著蒙蒙斜雨,嬴政低聲道:“這樣微雨漫步的感覺,真好。”
蘇檀見他喜歡,便輕笑出聲:“喜歡就多出來玩玩,人還是要休息的。”
嬴政牽著他的手,像是兒時那般,一邊低聲道:“是,以後會的。”
這樣的日子,美好的就像是一場夢。
他兒時,就會做這樣的夢,可以光明正大,不疾不徐地走在街道上,不用擔心追兵,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
他就是他,不是秦質子政。
不必受欺辱。
現在他好像做到了。
嬴政唇角勾出笑容,麵色間帶著溫和:“你說的對,事緩則圓,修養生息,寡人閑下來都會覺得舒適,黔首也需要休息的。”
蘇檀眼睛亮了,之前嬴政雖然聽進去,但是態度比較模糊搖擺,沒有像今日這樣,直接說明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他滿臉喜色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