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韓王安現在沒哭, 但是趙王遷在瘋狂跳腳。
經過這些時日,大家已經知道秦國的政策,小部隊在攻打韓國, 在趙國忽視的時候,樊於期帶著大軍來了。
而徐市帶著漂亮的玻璃瓶和絲綢, 往燕國、齊國去了, 來表達秦國的誠意。
李斯親自出使魏國、楚國, 以三寸不爛之舌, 回憶往昔, 拚命的拉攏。
將範雎的遠交近攻、逐個擊破給貫徹了個徹底。
蘇檀正在聽嬴政說相關情形, 就聽見外頭傳來稟報聲,說是韓非子求見。
兩人對視一眼, 瞬間明白,韓非子心裏, 還是很喜歡韓國的, 畢竟他當初過來,沒想著要投靠秦國, 是嬴政熬鷹一樣,把他熬過來的。
所以他對韓國還是很有感情的。
這也是人之長情。
果然,韓非子過來以後,便趕緊作揖行禮。
等互相寒暄過後,韓非子這才低聲道:“臣此次來,是有事要稟報。”
蘇檀點點頭,溫聲道:“老師請講。”
韓非子主要的情緒還是在不想讓攻打韓國上, 他的意思是, 韓國和秦國的一個郡縣並沒有不同了,不能自己打自己人。
再一個韓國總要比趙國親近些, 應該先攻打趙國才是。
而且秦國現在打韓國和趙國,那魏國唇亡齒寒,肯定不會幹看著,到時候三國聯盟,秦國危矣。
蘇檀望天,他方才看過折子了,覺得韓非子恐怕要傷心了。
“你可知……”嬴政望著天,慢條斯理道:“韓王安上書,請求秦國殺死韓國公子非。”
韓非子猛然抬眸,神色間有不解,他壓低聲音問:“為何?”
蘇檀微微一笑:“因為你做了公子扶蘇的老師。”
“因為韓王安的心裏,你的學說不值一提。”
這話說的不好聽,韓非子麵色都白了,他素來沉穩,風度翩翩。
而此番再也繃不住麵上神色了。
說著,嬴政將折子遞給韓非子看,讓他自己看看,對方對他的不在意和恨意。
韓非子抿了抿嘴。
他之前屢屢找韓王安,想要跟他商討國策,但對方並不怎麽在意。
“內史騰已經將韓王安押至鹹陽了,現在韓王宮已經開始建立了。”嬴政淡聲道。
蘇檀震驚於政爹的速度,他真的是一點都不閑著。
“內史騰是誰?”他問。
嬴政聞言像是才反應過來,低聲道:“就是個內史?寡人不大記得。”
蘇檀懂了,在政爹心裏,還真的是不把韓國放在眼裏。
韓非子:……
他在邊上聽著,心情奇異地鎮定下來,隻是再次確認了一下:“真的秋毫不犯?”
蘇檀點頭,溫聲道:“我們想要的是太平盛世,而不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國家。”
幾人對視一眼,都是聰明人。
韓非子知道,他無法阻止秦國攻打六國的腳步,甚至對方就算不遵守承諾,他也沒有辦法,但是他就是覺得公子扶蘇值得相信。
他不信嬴政,他是一個合格的君王,誠實並不是他需要具備的品質。
蘇檀懶洋洋道:“隻要韓王安乖乖的回秦國當他的韓王安,那就沒事,所有人都沒有事,若是他不乖,頭給他打歪。”
韓非子:……
他知道不是頭打歪,而是頭打爆。
戰爭麵前,從來沒有兒戲和慈悲。
放過民眾黔首,隻不過是為了民心罷了。
蘇檀咬著口中的甘蔗,遞給韓非子一段,笑眯眯道:“曆史的車輪總是會滾滾向前的,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現在人來了,已經勢不可擋,就不要想那麽多,要考慮的,更多的是一統六國後怎麽治理。”
韓非子聞言,認真點頭,低聲道:“近來,我和老師一直都在探討,想知道怎麽去處理會更好一點,但是和公子所言,總是有駁論。”
“哪裏?”蘇檀好奇。
“就是民為重,君為輕那裏。”嘴巴裏好說,但實際操作的時候,就比較難。
蘇檀:……
所以大家都這麽誠實,說什麽做什麽嗎?
“口號懂嗎?喊喊就行了,但是民為重是真的,一切都以黔首的利益出發,隻要朝廷是向著百姓,他們肯定能感受到的,現在打仗比較激進,但是打了勝仗後,不管父王有什麽宏大抱負,都得先緩十年,十年後再說。”
嬴政本來漫不經心在發呆,順便聽聽兩人對話,結果說到他身上去了。
“你怎知……”他可什麽都還沒說。
畢竟腳步要一步一步的走。
蘇檀小手一攤,他現在也了解他政爹了,有時候不大說話,但是心裏的謀算是從來沒停過。
看著父子二人,韓非子不由得惆悵一歎,他心中萬般謀算,辯才萬千,碰見這父子二人,也隻有歎氣的份。
“對天下黔首好點。”他說。
蘇檀點頭,樂嗬嗬道:“當然,還有韓非子的法家學說,也將青史留名。”
韓非子麵上有些痛苦,他一方麵知道公子扶蘇做的那些都是對的,說的也是對的,一方麵又覺得,攻打的是韓國。
“別糾結了,銳士已經將你的家人送過來了,而且韓國投降得快,傷亡並不大,韓王室的損傷不大。”
韓非子:?
不是,大軍在桃花盛開的時候開拔,現在桃子還毛絨絨的跟黃豆大小,韓國就已經打下來了。
“怎麽打的?”他呆住。
蘇檀看向嬴政,對方就把折子遞上去了。
“車弩一出,檣櫓倒塌,煙花綻放,民眾神魂俱碎,銳士衝鋒,則韓潰不成軍。”
簡簡單單的一行話,看著韓非子沉默了半晌。
蘇檀安撫道:“沒事哈,彼此傷亡都不大。”怪不得都喜歡捏軟柿子,這是真的很好捏。
嬴政想想也跟著點頭。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嬴政回眸看向一旁的扶蘇,低聲道:“他不會……”
蘇檀搖頭。
韓非子不會那麽扛不住挫折。
“我更擔心李斯。”相對比韓非子來說,李斯的手段要果敢狠辣很多,在曆史上,他可以在嬴政欣賞韓非子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毒殺他。
而公子扶蘇影響了他的仕途,他就毫不猶豫地和趙高矯詔,逼死公子扶蘇。
嬴政聞言,沉默片刻,探究地看著他,半晌才若有所思:“你前世沒有登上王位,是因為李斯和趙高。”
蘇檀:?
他好像跟秦始皇聊過這個話題,他不打算深入說了。
“不知道哦。”他隨口道。
嬴政覷了他一眼,摸摸他的腦袋,溫聲道:“傻子。”
蘇檀:?
他不是傻子!
他鼓著臉頰不高興,卻被不在意的捏了捏。
見嬴政去忙了,蘇檀便懶洋洋地打著哈欠,躺在一旁的軟榻上打盹,春困秋乏夏打盹,實在是舒服。
他躺著躺著,就真的睡著了。
身側的嬴政看見,叫寺人給他蓋上薄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也才移開視線。
等蘇檀睡醒,又開始忙活起來,他先是把今日的課業給完成了,這才坐在一旁,看著嬴政批閱奏折。
蘇檀看著,覺得他這勤政的樣子,不被曆史熟知,實在是遺憾。
可惜他政爹不愛張揚。
“話說,等秋季就要開啟全民種田了,感覺怎麽樣?”蘇檀好奇地問。
嬴政沉吟,低聲將自己的想法給說出來了。
現在百戲團在教黔首怎麽製作農家肥等,但是先前已經教過官吏裏,兩相之下,應該是萬無一失。
農家肥、曲轅犁、三足耬車都安排上了。
玉米種子和棉花種子,大概在明年會慢慢擴散開,現在就不行了。
蘇檀沉吟片刻,才奶裏奶氣道:“不若叫有經驗的人,在組成一個團隊,專門下鄉去指導,挨個看一圈,畢竟農家肥要是沒弄好,輕則沒用,重則燒根爛根,好心辦了壞事就不好了。”
還是得看著。
嬴政抬眸瞥了他一眼,低聲道:“你就是愛操心,不放心別人,事無巨細地都要考慮到。”
蘇檀心虛,他確實不放心古人,畢竟拿出來的東西,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他處的這個時代,精神璀璨輝煌,但是工業真的還沒起步。
“多仔細些,總沒有壞處的。”他弱弱道。
嬴政點頭,表示自己會認真考慮的。
蘇檀突然想起來他那未曾謀麵的小兄弟,便有些好奇道:“先前說生了弟弟和妹妹,能抱來看看嗎?”
“過幾個月吧,天氣熱了才行。”嬴政看著外麵的藍天道。
幼崽實在太過脆弱了。
蘇檀輕輕嗯了一聲,倒是不大介意,嬴政有種把祖墳上的青煙一口氣吸完的感覺,那麽多的兒女,一個出息的都沒有。
胡亥一個人就幹掉全部了。
無一幸免。
他就是無聊了,想找點事做。
“你覺得子嬰如何?”嬴政問。
蘇檀歪頭:“三歲半的崽,能看出怎麽樣,天天吃吃喝喝睡覺覺,再就是隨時隨地都想跳水坑。”
他一看見水坑,那眼睛都亮了。
這個時候的水坑一跳就成了泥坑。
嬴政看他說三歲半的崽那種樣子,像極了他是個三十歲的老頭。
“行了,你才四歲半。”
蘇檀一想,頓時支棱起來,壓低聲音道:“父王,那你快點處理政務去。”
在對方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他呲著小米牙樂嗬嗬道:“父王多忙一分,以後扶蘇就能少忙一分。”
他決定了,現在已經卷完了,他該躺平歇息了。
嬴政:?
他長目危險地眯起,冷笑著道:“你怎麽不說寡人死了這秦國都是你的。”
蘇檀認真道:“那不行。”
嬴政的神色緩和了些許,他就知道,扶蘇定然是舍不得他的。
“那政務誰來處理?”蘇檀慘兮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