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破例
通往乾清宮的宮道, 蘭珠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但今日卻跟往常的每一次都不同。
以往不管什麽時候，這裏不說人來人往的, 但至少能零星看到幾個身影, 而今日, 蘭珠都走到乾清宮大門口了, 除了守衛的禁衛軍，蘭珠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今天守在乾清宮大門那裏的人, 不是趙德，也不是梁九功, 而是一隊表情森嚴的禁衛軍。
蘭珠還沒有走近, 裏麵就直接走出來了一個人：“瑾貴妃娘娘, 皇上有令, 嚴禁任何人靠近乾清宮！”
蘭珠在大門口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 隨即嘴唇輕抿：“這位……大人, 勞煩進宮通報一聲, 本宮有事找皇上。”
禁衛軍都是八旗子弟，蘭珠客氣的喊上一聲大人也沒錯。
“當不得瑾貴妃娘娘一聲大人, 您別為難奴才了, 皇上親自下了令，即便是太皇太後來了也不能進去。”為首的禁衛軍嚴肅的搖了搖頭，身子站的筆直，絲毫沒有讓開路的打算。
見禁衛軍這般固執, 蘭珠也沒有辦法, 這種情況, 她顯然是不能硬闖的。
禁衛軍身上可帶著刀呢。
就在蘭珠左右為難之際, 乾清宮的大門卻從裏麵打開了。
趙德滿臉憔悴的臉龐露了出來：“誰在外麵說話！”
“不要命了！”
因為有禁衛軍高大的身影擋著, 趙德並沒有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瑾貴妃娘娘，語氣自然就不見得好了。
這時，禁衛軍頭領讓出了空隙，趙德這才看清楚了外麵的人影，緊接著就是臉色一變：“瑾貴妃娘娘，您怎麽來乾清宮了？！”
“這兒如今可危險的很，您快回去吧，皇上如今不見人了。”趙德想到皇上對瑾貴妃娘娘的偏愛，再一聯想天花的可怕，頓時就覺得頭皮發麻。
恨不得親自上手，將瑾貴妃娘娘給拉出三裏地。
蘭珠神色不變：“趙公公，本宮得過天花的，不管皇上見不見本宮，進去通報一聲，皇上要是說了不見本宮，本宮絕不多留。”
很多事情過猶不及，但又必須要多此這麽一舉。
蘭珠的每一份偏愛，它都不是憑空得來的。
“這……”說實話，趙德也不清楚皇上這次會不會為瑾貴妃娘娘破例，畢竟這次的情況跟平常不同。
“趙公公快去吧，本宮就在這裏等著。”蘭珠身姿站的筆直。
“那娘娘您等等，奴才這就去稟報皇上。”看瑾貴妃娘娘的模樣，也不像是能輕易離開的，不如就如了她的願，至於皇上會不會見瑾貴妃娘娘，那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
總之，不管是瑾貴妃娘娘，還是皇上，任何一個人他都得罪不起，得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傳話吧。
趙德將之殿門關得嚴嚴實實後，這才轉身往偏殿那邊走去。
此時的偏殿裏麵，站滿了太醫和伺候的宮人，盡管人多，但卻沒有絲毫聲音傳出來。
趙德走近內室的時候，隻見主子正一件冷凝的坐在太子床前，而在給太子診脈的太醫，正是太醫院的院判路遇。
太子這會兒燒的滿臉通紅，整個人神色萎靡極了：“皇阿瑪，我會不會死啊？”
康熙輕聲嗬斥著：“保成，不許胡說！”
“皇阿瑪會讓你好起來的！”
等路遇診脈完畢，後麵排著隊的副院判陳景又繼續接替了路遇的位置。
等宮裏叫的上號的太醫都給太子診脈完畢之後，康熙才給太子掖好被角，抬腳走出了內室。
而這時，已經在內室門口侯了許久的趙德，這才敢動身上前。
剛才那種情況，他可不敢上去觸主子的黴頭。
“皇上，瑾貴妃娘娘來了。”
康熙正要開口詢問路遇他們，太子的診脈情況，那曾想趙德上前說了這麽一句，隨即麵色瞬間沉了下來：“胡鬧！”
“乾清宮這會兒什麽情況她不知道嗎！？”
“別人都知道躲著，就她還往這裏湊！”
“讓外麵的人送瑾貴妃回宮去！”康熙身邊的人都近距離接觸過太子，他自然不敢讓他們去送蘭珠。
哪怕康熙至始自終都知道，蘭珠以前得過天花，但他還是不想讓她進來承擔風險。
太子是儲君，得他看重，但蘭珠卻是他割舍不下的感情，兩者之間沒什麽可比之性，但又同樣重要。
如果要說康熙在兩者之間更偏向誰，那必定是蘭珠要多一些。
“可是皇上，瑾貴妃娘娘已經在外麵站了許久了。”按理說，主子說了讓人送瑾貴妃娘娘回宮，趙德就不該多嘴的，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乾清宮如今也不是什麽香餑餑。
但趙德還是多說了一句，畢竟瑾貴妃娘娘看起來，表情之間是難得的真誠。
在所有人都對乾清宮避之不及的時候，瑾貴妃娘娘還能有勇氣來，這讓趙德無比的佩服。
康熙聞言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隨即不知想到什麽，臉色稍微溫情了一點兒：“帶瑾貴妃去乾清宮正殿，那邊不許有人留著，朕一會兒就過去。”
顯然，康熙是不打算在太子住的偏殿見人的，如果真的要見人，那還是要找個稍稍遠一點兒的地方才行。
“奴才知道了。”趙德領命出去了。
等人出了殿門後，康熙這才又將目光放到了路遇等人的身上：“太子的情況如何？”
幾人相視一眼，最後還是路遇站了出來：“回皇上的話，太子如今隻是發了熱，身上的痘還沒有發出來，具體情況，還要等到太子發痘出來才能正確的下藥。”天花都是有潛伏期的，如今太子隻是剛剛出現初期的症狀，如果太子這痘出的快，那麽情況就不是很凶險，但如果太子身上的痘，一直不爆發出來，那就危險了。
所以這會兒，麵對太子的情況，路遇他們也隻敢保守開藥，畢竟太子的年齡還小，跟大人的承受力不一樣。
雖說他們有當初皇上例子可以借鑒，但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不同的，當初皇上適用的辦法，不一定就適用於太子。
還是要看看出痘的具體情況才行。
康熙自己也出過天花，自然知道太醫如今說的話都是對的，但看著太子那般難受，他心裏也是不好受，語氣上自然而然就不是很好了：“密切注意著太子的情況，他身邊不能離了太醫和伺候的宮人。”
“微臣遵命。”路遇等人心裏發苦，但麵上卻不敢露出一絲一毫來。
如今的皇上，那就是處於爆發邊緣，他們還不想以身試法。
吩咐完之後，康熙在去乾清宮正殿見蘭珠之前，還特意換了身衣服。
等到他到正殿的時候，蘭珠顯然是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
蘭珠聽見了背後麵傳來的開門聲，隨即轉過了身，果然看到表哥推門走了進來：“表哥，你來啦。”
說完，蘭珠好似鬆了口氣似的，往前快速走了兩步，眼睛也緊緊的盯著表哥，上下的打量了起來。
康熙看著走近的蘭珠，臉色還是不好：“這個時候來乾清宮做什麽！”
“真是一點兒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嘴巴上嚴厲的說著，手卻無比誠實的拉上了蘭珠素白的手，將她牽到了一旁坐著。
“我想來看看你，雖說你得過天花，但表哥也要注意才是，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多憂心。”太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蘭珠也是怕表哥自己也倒下了。
“放心吧，朕的身子好著呢。”蘭珠能來這一趟，康熙是有些意外的。
他從早上封鎖乾清宮開始，後宮除了蘭珠，誰也沒來過，包括皇祖母在內。
康熙卻一點兒都不傷心，對於他來說，隻要是蘭珠來了，即便所有人都不來，他也是開心的。
蘭珠一個人，就足以抵得上後宮所有人。
“身子好歸身子好，你可千萬都聽勸才是。”蘭珠知道表哥的那股子拚勁兒，自然同樣也知道他的執拗。
“朕知道了。”不過坐了一會兒功夫，康熙就開始催促蘭珠回去了。
“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在乾清宮解封之前，也不要再過來了。”蘭珠能來這一趟就夠了。
就如蘭珠擔憂他的身子，康熙同樣也擔憂蘭珠的身子。
且蘭珠前段日子才剛剛查出了問題，調養的時候更是馬虎不得，要是以後落下了什麽病根兒，康熙才是追悔莫及。
“那可不行！”蘭珠飛快的搖著頭拒絕了。
“那麽久不能知道表哥的情況，我可會擔驚受怕的。”
天花不比其他病，可不是短時間能好的。
她記得當初表哥出天花，可是前前後後一共受了一個月的罪。
也不知道這回太子一個月能不能好？
“那朕隔幾日讓趙德給你傳消息，你就不要過來了。”隨著太子病情的加深，蘭珠最好還是不要過來為好。
“再看吧。”
“行了，你待的時間也夠久了，快些回去。”這還是康熙頭一次開口嫌棄蘭珠在乾清宮待的時間長。
“知道了。”見了表哥之後，蘭珠心底稍稍放下心，便也沒有多留。
表哥肯定掛心著太子那裏的，且她出來這麽久，柳春她們也該著急了。
“朕就不讓人送你了。”
“回去後先換身衣裳，這身就讓人拿去燒了。”天花讓人聞之變色，康熙也要杜絕它在後宮傳播開來。
“我知道的。”蘭珠自己也經曆過天花，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隨後蘭珠上前抱住了表哥勁瘦的腰：“表哥要保重身子，我回去啦。”
然後調皮的朝著表哥眨了眨眼睛，腳下生風的跑了出去，徒留康熙一個人在原地失笑。
蘭珠跑離乾清宮後，這才收起了臉上的淺笑，隨即步伐也再次變得不緊不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