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塵有一瞬間很驚悚,除了那雙淺金色的眼睛,他隻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
這很容易讓人想到阿飄。
可是阿飄的眼睛應該沒有這麽好看,像兩顆華貴璀璨的寶石。
林塵舉燈照過去,隻見一隻身形健碩,線條流暢優雅的黑豹伏在樹枝上,整個上半身幾乎傾下來。
強壯的前肢向下伸著,厚實的爪子微微張開,想必剛才就是這隻爪子在勾他的頭發。
被抓包的瞬間,一人一豹四目相對,周遭忽然陷入安靜,仿佛連空氣都是靜止的。
他們兩個……
前者迷失在大貓華麗的外表和神秘危險的氣質中,後者非常淡定,滿臉無所謂地舔了舔嘴巴,渾身散發著慵懶又迷人的氣息。
這隻黑豹撩人的姿勢有點熟悉,林塵忽然恍然大悟,驚訝地看著黑豹道:“是你?”
那晚他搭乘順風車回家,底下有根不停撩他的尾巴,很有可能就是這隻黑豹。
現在對方出現在這裏,大概率說明主人也在。
想起那天晚上的驚鴻一瞥,林塵依然印象深刻,情不自禁舉目四望,奈何環境黑暗,他的可視範圍有限,很快又把目光投回黑豹身上。
安靜優雅的家夥依舊注視著他,眼神堪稱溫柔,林塵受寵若驚,雖然他知道自己對動物有特殊吸引力,可這是獨來獨往的黑豹,要俘獲它的心比獅子更難。
“嗨。”林塵聲音幹澀,彎唇打了聲招呼。
見黑豹狀態穩定,他試探地抬手,指尖摸上對方的爪子,繼而慢慢握實,手感很不錯:“我叫林塵,很高興認識你,帥哥。”
他踮起腳尖,親了一下大貓的爪背,聞到一股陽光混著木香的淡淡香味。
“你的主人呢?”林塵笑意盈盈,溫柔:“被你主人知道你來找我,對方恐怕會不高興。”
丈量了一下大貓爪子的大小,林塵想起自己被套上的爪印,喃喃自語:“這兩天壓得我睡不好的罪魁禍首,不會也是你吧?”
黑豹沒有反應,隨著林塵捏他前爪的動作,緩緩勾了勾爪子。
“林塵——”
司昂的聲音在附近響起,對方看到了他的燈,正向這裏走來。
“你停在那裏做什麽,沒事吧?”
林塵收回手,衝著司昂的方向道:“我沒事。”
等他再回頭,樹枝上的黑豹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就像沒來過一樣,可真是夠神出鬼沒的。
司昂單手拎著槍走過來了,看到林塵沒事,才問:“帕克呢?”
林塵指了一個方向:“去追羊了。”
司昂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你還是跟著我行動吧,不太放心你。”
林塵:“行。”
他跟著司昂一起走,忽然問:“昂哥,黑豹伴生獸多嗎?”
司昂步伐一頓:“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前方有異動,他抬起槍支,通過瞄準鏡,看到獵物,卻是一隻帶仔的野山羊,扣動扳機的手指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選擇放下。
“難道你想契定黑豹?”司昂側頭看著林塵,繼續剛才的話題。
林塵愕然:“當然不,我隻是問問。”
如果少的話,沒準可以推測出黑豹主人的身份,同樣是大人物,他直覺司昂應該是認識對方的,至少肯定有所耳聞。
“很少,”司昂隻當他好奇,很是耐心地科普:“你知道,豹屬防備心強,不喜歡人類,除了獵豹以外都不好契定,不過你可以試試。”
他的笑容充滿鼓勵和欣賞,似乎想到了初見當天。
林塵卻沒有這個自信,實事求是道:“契定的關鍵還是精神力強大,能得到伴生獸的認可和臣服,但你也知道,帕克之所以親近我,不是因為我強……它甚至覺得我很弱。”是被保護者。
司昂笑了,好像確實是這樣。
伴生獸會因為一個人強大而選擇臣服,但不會因為一個人可愛可親而選擇臣服。
林塵又問:“皇都有誰的伴生獸,是黑豹嗎?”
司昂眯眼,順著林塵的問題,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的伴生獸就是黑豹,但他並不是很想跟林塵談論對方。
“你問這個幹什麽?”
林塵想了想道:“我車拋錨那天搭的便車,車上有隻黑豹。”
“不可能。”司昂想也沒想就否認了。
整個皇都,他隻知道一個人的伴生獸是黑豹,但是那個人看起來,不像是會讓人搭便車的好人。
司昂的果斷否定,嚇了林塵一跳,其實他也沒有萬分確定是不是黑豹,隻是憑直覺猜測而已。
現在讓他更感興趣的是,司昂為什麽會這麽篤定地說不可能?
這裏頭有什麽故事嗎?
直接告訴他有。
“可是,我真的看見了。”沒由來的,司昂的反應讓林塵不敢說剛才所見。
司昂問:“你看到的那隻黑豹,主人長什麽樣?”
林塵不假思索道:“非常出色,尊貴,不像普通人。”
這個答案令司昂陷入了沉思,斟酌了片刻說道:“你可能遇到了溫澤爾。”
那是誰?
林塵凝神搜索原主的記憶,還真有答案,溫澤爾·唐·霍華德公爵,一個家喻戶曉,生活在權力中心的傳奇人物。
這位年輕公爵的故事,有點重口。
大家都說,溫澤爾是踩著親人的鮮血上位的殘暴惡徒。
確實他並非第一順位繼承人,隻因為他的兄長們都離奇死亡,爵位才得以落到最年幼的他身上。
由於沒有確鑿的證據指向溫澤爾,當年他的口碑其實還行,直到他毫無理由地相繼流放家庭成員,讓自己的好幾位親人們被落魄,病痛所困,口碑便直線下滑。
不同的是,沒有人敢因此公然議論。
霍華德家族在藍星非常有分量,過去代表著權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非善類。哪怕到了新時代,已不再是貴族統治的今天,它的勢力依舊盤亙錯節。
人們對整個霍華德家族,連同年輕的溫澤公爵一起,諱莫如深。
林塵查完記憶,忽然想起當時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由打了個寒顫,懷疑自己看到的是案發後的公爵。
可如果溫澤爾真的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怎麽會日行一善,好心讓他這個流落路邊的人搭乘順風車呢。
主要是林塵對那隻神秘撩人的黑豹特別有好感,愛屋及烏,內心有點向‘以訛傳訛’傾斜。
畢竟上位者的私事總是被曝光,又通過反複加工傳播,傳到最後已經分不清真假。
當然,那樣的人物離自己很遙遠,林塵根本沒必要去多想。
“看來你已經心裏有數。”司昂端著槍繼續尋找獵物,順便為今天問題特別多的小弟弟解惑:“霍華德一直是貴族之首,司家對貴族的反感就是拜它所賜。”
也就是說,雙方很早就結下了梁子,所以後來王室賜予司家貴族頭銜,司家又怎麽會欣然接受,他們可不想跟其他貴族一樣,仰霍華德的鼻息而活。
相反,他們不屑一顧,將‘貴族’踩在腳下踐踏。
林塵一聽,呆滯,這兩家有仇?
那不就約等於司昂和溫澤爾有仇,帕克跟黑豹有仇?
看看這錯綜複雜的關係,林塵自閉了,他真的挺喜歡黑豹的,對好心稍了自己一路的溫澤爾公爵也頗有好感。
他問:“昂哥,你對溫澤爾公爵本人,是什麽態度?”
“我嗎?”司昂開了一槍,繼續上膛,發現遠處的野山羊已經倒地,才道:“交集不多,稱不上什麽態度。”
溫澤爾比他年長,兩家也沒有生意往來,就算在某些公共場合不幸遇見,也從來互不搭理。
“不過,”他平靜闡述:“如果你有機會接觸溫澤爾,還是避開點吧。”
林塵眨眨眼:“嗯,我應該沒有機會接觸。”
司昂想想也是,路上偶遇這種事情,不大可能出現第二次。
再度碰到獵物,司昂生怕林塵無聊,要教他開槍,於是林塵被司昂從後麵圈住,手把手地講解狩獵步驟。
“瞄準致命部位。”
暗中,另一個瞄準鏡緩緩掃過,頓了頓又倒回來,看著鏡中交疊在一起的身影。
砰!
附近響起了一聲槍響,把司昂和林塵的獵物嚇跑了,司昂無奈又不悅道:“看來夜獵的不止我們。”
林塵也有點小遺憾,以及擔憂:“話又說回來,如果我們被瞄準了怎麽辦?”
司昂作為備受矚目的首富繼承人,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
反正林塵很擔心。
他在持槍不合法的社會生活習慣了,聽說這裏考證就能持槍,心裏非常不安。
“不會的,”司昂安慰道:“被瞄準我會有所察覺,除非……對方的精神力比我強。”
但這樣的人不多,對方沒事殺他幹什麽。
地位越高的人越珍惜自己的羽毛,打打殺殺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親自上陣。
“原來如此。”林塵點頭。
接下來在司昂的耐心幫助下,找到新的獵物,成功獵殺一隻野山羊,然後過去留個感應標,等待工作人員運走加工。
一般都是作為養殖飼料材料,物盡其用。
半宿下來,林塵可算見識到了島上的野山羊泛濫程度,簡直跟植物大戰僵屍差不多,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最後倆人都累了,回到島上一家酒店下榻。
除了野山羊,這個島有很多觀光優點,以林塵攝影圈外人的目光來看,都知道是個能出大片的地方,可惜他們不是來觀光的,明天上午應該要回去。
“過來吃東西。”司昂穿著一身睡衣過來召喚。
林塵也剛洗完澡,過去看了眼桌麵:“是烤羊排嗎?”
“你想吃?我讓人送來。”司昂一本正經道。
“不不不。”林塵趕緊擺手拒絕,他隻是開個玩笑,擱感應標的時候,他已經聞夠了那股令人退避三舍的膻味。
是豬排,烤得外焦裏嫩,林塵美滋滋地吃了個飽,兩人還喝了一瓶氣泡酒,然後打著飽嗝回去睡覺。
第二天一早,司昂先過來叫醒林塵,表情有點凝重:“林塵,快起來,我們要去一趟警察局。”
“怎麽了?”林塵一驚,他們做了什麽犯法的事嗎?
司昂把衣服遞給他,輕聲安撫:“沒事,別慌,昨晚林子裏有人中槍死了,我們要去問話。”
他保證:“我的子彈都是定製的,調查清楚就能離開。”
林塵恍恍惚惚地起來,這是他兩輩子第一次離凶殺案這麽近:“昂哥,貴族之間這樣的仇殺多嗎?”
親自看過瞄準鏡,他知道這肯定不是意外。
“不多,現在到處都有衛星攝像頭,槍殺是最愚蠢的殺人方式……”說到這兒,司昂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感覺林塵被嚇壞了,轉身給對方倒了杯熱水,拍拍手臂:“放輕鬆,沒事的。”
“哦……”林塵也還好,喝完水就恢複了淡定。
這是林塵短時間內第二次進警局,審問過程沒有想象中那麽嚴厲,似乎隻是例行問話。
“好的,最後兩個問題,”警察說:“一,你們期間分開行動過嗎?二,你們在林子裏還遇到過其他人嗎?”
司昂:“沒有,我們一直在一起,除了聽見附近的槍聲,沒有遇到其他人。”
林塵迎上警察銳利的目光,點頭:“對。”
警察頷首:“好的,謝謝兩位配合。”
出了警察局,時間還早。
他們去了一家當地特色的早餐店,林塵餓慘了,一氣吃了五分飽才問出心中的疑惑:“昂哥,警察早就排除了我們不是凶手吧?”
“當然。”司昂好笑,這個問題有點笨,不然他們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做完筆錄。
林塵:“哦。”
他有點心虛地低下頭,他和司昂都撒謊了,第一,其實他們中間分開過小二十分鍾,第二,他也並非沒有在林子裏遇到過其他人。
誠然黑豹不算人,隻是,它象征著溫澤爾公爵。
林塵心虛過後,開始心不在焉地想,如果這件事跟黑豹的主人有關,自己又算不算包庇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