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可憐 哥哥這就抱烏烏
還能怎麽繼續?
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
烏憬蜷縮在地上,不停地顫著,眉眼都委屈可憐地聳拉在一起,埋著腦袋,一邊發顫一邊不敢看人。
他控製不住,就是害怕。
等那股惶恐湧上來時,別說先前什麽的心疼,安慰,就連平常心都維持不住。
哪裏有這樣的鬱期?
不僅是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其餘人的命也都不放在眼中。
烏憬以為的鬱期是很難過很難過的那一種,但寧輕鴻的情緒是淡的,卻也愈發地唯我,可又並非眼中隻有自己。
是因為他什麽都不在意。
但現在同過去,又有些不同……
寧輕鴻微微用了些力,將攥著烏憬的腕骨緩慢地向上扯著。
烏憬盡全力向後縮著,可又掙紮不了半分,他被半拉起身,眼睛都被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瞼被湧出的淚意染濕,要哭不哭的。
下一瞬,卻被人俯身輕輕抱住。
他怔了一下,下意識溫吞地睜開眼睛,睜眼便是近在咫尺的人,對方微微側了側臉,吻去少年眼瞼處的濕意,輕聲低喃道,“怎麽怕成這幅可憐模樣??”
那個吻落在他眼上時,烏憬又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呆呆的,情緒都有些空白了,連害怕都反應不過來。
“先前烏烏說了那麽些話,莫不是用來騙與我的?”寧輕鴻緩聲詢問,低“嗯?”了一聲。
烏憬又回過神,隻拚命搖著頭,“沒有,沒有騙,是真的,沒有對哥哥撒謊。”
寧輕鴻輕輕一笑,“那便好。”
他緩緩起身,隻扯著人腕骨的手還是未鬆開。
烏憬沒被人抱著,又縮到地上了。
餘光見隻隱隱瞧見對方半側身,垂眸瞧著他,頭也未回,隻伸手拿過來些什麽。
“哢嗒——”
什麽物什被打開的聲響。
烏憬眼前驟然掉落下許多物件,無聲砸進地上厚重雪白的毛毯了,他呼吸都要停了,頭腦一片空白地看著地上滾落一地的東西。
最大的都快比嬰兒拳頭都要大的鏤空金桐球在毛毯上滾了幾圈,又被阻力磨得停下來,停在他的跟前。
那十幾根玉柱雖沒滾多遠,可也都四散著,連帶著那裝著藥膏的玉盒,亂七八糟的,掉得四處都是。
寧輕鴻半俯下身。
烏憬頭腦一片空白地仰起臉來看人,聽見人嗓音微冷,卻又是輕柔的,“烏烏選一個罷?”
帶著幾分不可抗拒,
眼底正在笑。
烏憬嗓中死死壓抑著的嗚咽聲幾乎要溢出來,他還沒來得及辯解,寧輕鴻又開口了,“烏烏不想,我卻是想的。”
“話既然說出了口,便要作數。”
“莫非烏烏想用三言兩語來哄騙哥哥?”
烏憬哭喘著搖頭。
寧輕鴻笑,“那便是烏烏自己說的,要哄我開心。”他道,“哥哥並未逼你,是不是?”
這實在是詭辯。
可烏憬怕成漿糊一般的腦袋已經完全分不清了,恍惚覺得對方說的好像也並沒有錯。
話是他自己說的,說出來了現在又要反悔,一邊想反悔,一邊又說自己並沒要撒謊的意思。
好似現在被欺負的根本不是烏憬,而是他自己在欺負旁人,做錯事的人好像也確實是他。
烏憬哭得鼻尖都紅了,一抽一抽地深呼吸著,話都說不出了,可憐巴巴地點點頭。
寧輕鴻這才鬆了手,直起身。
烏憬霎時把自己被一直攥著的手收回來,揣在懷裏,甚至因為他收得太快,蹲在地上的他還不穩地跌坐在地。
手險險扶住地,指尖碰到一旁先前滾落在地的小物件,瞬間驚惶地往回縮著手,赤著腳,手腿並用地往後退著。
好不可憐。
而對方已然閑適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半倚著後背,支著扶手。
寧輕鴻微微垂眼,麵上沒什麽情緒,漫不經心地看著地上的少年。
他甚至還端起案桌上放著的一杯熱茶,在手心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良久才微歎著呷一口,“烏烏選不出來,不若哥哥幫你選,如何?”
烏憬維持著方才那個後仰著後退的姿勢,一動不敢動,現下也隻敢含著眼淚小幅度地搖頭。
寧輕鴻微微一笑,“那烏烏怎麽還不開始?”
他語速算慢的,聽上去也隻是簡單的詢問,好似並未在催促。
烏憬卻不敢不照做,顫著眼瞼四處看了一圈,呼吸都在抖,視線定格在最細的一根玉上,約莫半寸圓。
但那根柱子也算長的。
烏憬看了看人,發現對方隻是在靠著太師椅,正垂眸靜靜瞧著冒著熱霧的茶麵。
那陣讓他幾乎要羞死的丟人勁總算稍稍輕了一下,囫圇咽了一口含著淚水的口水,才小心翼翼地往那處爬去。
低頭視線迷蒙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顫著指尖去碰了碰,渾身發熱地將尾端的半圓握把拎起。
“錯了。”
烏憬被嚇得手一抖,那玉又掉落在地。
聽見身後人道,“烏烏還未上脂膏,莫傷著自己。”
脂膏?他不禁微微抬眸。
那玉盒就掉落在他麵前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烏憬又爬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去碰。
寧輕鴻,“又錯了,烏烏身上的衣裳還在。”
烏憬呼著燙氣,淚潸潸地低下頭,用細嫩的指尖笨拙地解著,手忙腳亂的。
費了好大的力氣。
他身上的狐裘掉落在地,內裏是今日換的常服,雪白的海棠花銀紋外袍,曳在地上四散開來時,襯著地上的狐毯,愈發讓人瞧出少年的烏發雪膚,雖細瘦,但好在勻稱漂亮。
一件件地落著,周遭都是白的,在秋日的寒涼空氣中,也愈發地顫,皮肉上哪處冒了粉,都被居高臨下之人瞧了徹徹底底。
當真是從臉肉上的暈紅,粉透到了底。
屋內置著暖爐,燃著浮金靨,飄著淡淡的茶香,寧輕鴻正煮著茶,將千金一勺的茶餅慢慢磨成粉末。
烏憬實在是受不住,又撿了那件海棠花銀紋的雪白外袍穿上,堪堪裹著,稍稍一動,又會叫人看著,麵上濕漉漉的,快哭出個淚人。
寧輕鴻抬起茶壺,扶著茶蓋,倒著茶水,眼都未抬,隻道,“藏什麽?轉過來。”
這件外袍撿了跟未撿一樣,
反倒讓烏憬愈發地想蜷住。
又不敢不聽。
少年手肘支著低,近乎快半躺在地,烏發全散落在地,隻是出了些薄汗,他眼淚又一直掉,不停地流進發裏,倒讓幾根發絲黏在了綿軟的臉肉上,甚至有一些還被他無知無覺地咬在唇間。
烏憬麵對著人,大張著,他別過臉,緊緊閉著眼根本不敢看,幾乎全身都在顫,一邊抽著,一邊帶著哭腔得用口呼吸著。
要哭得背過氣去,又不敢真正地哭出聲,隻死死壓抑在嗓子裏,嗚嗚咽咽著。
明明對方什麽都未做,碰都未碰他一根手指頭,可是太丟人了,比先前的任何一刻都要丟人,尤其是他麵前的人衣冠整齊地坐在太師椅上,還在漫不經心的,冷靜又淡然地在調著茶。
隻有他一個人……亂成這樣。
玉盒被打開,裏頭的藥膏被烏憬按照大概的位置,胡亂地向下抖了兩下,他不知道這藥要上到哪裏,隻要是他覺著算的地,都把藥上了。
這脂膏用得是上等的,還是從南邊尋來的,整塊掉落上後,一觸到體溫就自動化開,黏膩地流下,一點一滴落在狐毯上。
白上透著粉,淋漓得油光水亮。
烏憬用玉劃拉了兩下,實在不知道了,哭著道,“我,我不會,你,你不要喝了。”
好丟人,怎麽可以這樣?
讓他這樣做,又對他不管不問。
怎麽還能這麽過分?
寧輕鴻便將視線挪過去,不躲不避地瞧著,“哪裏不會?”他道,“烏烏再往下幾分。”
烏憬淚眼迷蒙地跟著他的話動。
“對準了,打著轉去磨。”
“偏了,手莫要抖。”
羊脂玉觸手即溫,半分都冷不著人。
“要磨鬆軟了,才能一點一點去遞。”
“遞進了,再用那端四處去探。”
“可探著?”
還能探著什麽?
烏憬指尖一直在發顫。
直至他渾身發軟地癱在地上,手中也鬆了,隻觸了一下,雙眼開始渙散,好一會兒都反應不過來,回過神時,寧輕鴻不知何時已來至他身旁,半蹲下身,半伸出手,似要來抱他。
烏憬心中的委屈一下全宣泄出來,什麽都顧不上了,乳燕投林般,迫不及待地將雙手攀上去,哽咽著,“抱,哥哥抱。”
寧輕鴻俯下身,輕下聲,“哥哥這就抱烏烏。”
烏憬好不容易尋到可以蜷著躲藏的地,眷戀地依賴上去,快要找到自己熟悉的姿勢埋著臉,渾身都鬆懈下時。
下一瞬,他懷裏的少年猝然哭叫出聲,拚命往人懷裏縮著,手腳都快並用起來,掙紮地要往麵前人摟抱攀附地爬過去。
寧輕鴻一手在下,另一手邊安撫地摟住人,輕哄著,“委屈烏烏了,是不是?”
烏憬四肢都不受控製地抽搐著,哭叫得淒慘,含糊得聽不清半字,隻囫圇張著唇,舌尖微吐。
“烏烏乖,莫怕,很快便好了,嗯?”寧輕鴻撫著人的發間跟脊背,“哥哥知曉烏烏難受,不哭了。”
他輕聲細語地哄著。
直至少年癱軟下來,才罷了手。
寧輕鴻摟抱住人,將滑膩的玉丟落在地,他看著少年渙散的瞳仁,“烏烏怎麽將自己弄得這般可憐?”輕歎,“哭都哭不出氣了。”
烏憬的身體甚至還在潛意識地輕顫。
他病時一向很少起欲,便是此時都是冷靜的,神色淺淡地哄著人,一邊愛憐地撫著人,憐惜著少年有多可憐一般。
又一邊撿了個銅球,
溫聲細語地抵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