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提心吊膽 背了這麽多的債
烏憬又問了一遍,去扯人的衣襟,求道,“哥哥丟掉,好不好?”
寧輕鴻靜了片刻,指腹摩挲著木匣刻著花紋的光滑表麵,低笑了下,輕聲問,“烏烏是怕它們,還是怕我?”
烏憬怔了一下,小心看著人的神情,遲疑了一下,反複糾結了一會兒,最後定了定神,仰臉貼了上去。
他本來就被人單手托著臀抱著,雙臂摟著人脖頸,埋臉在人頸窩中,一抬頭便蹭上了人耳頸處,柔軟烏黑的發絲擦著對方的臉。
“怕它們,不是很怕哥哥。”
聲音有些小,顫顫的,不算堅定。
但沒有撒謊。
不管寧輕鴻怎麽哄他,怎麽縱著他,先前到底還是讓烏憬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陰影,並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去除的。
烏憬心裏早就對寧輕鴻埋下的畏懼,怕是得記很久很久,一遇到事就會重新翻湧出來。
但又是很矛盾的。
他根本克製不住對寧輕鴻的依賴跟親昵,被養習慣了一般,迷迷糊糊的,看見人就想下意識貼過去,想被人抱一下親一下。
分不清到底是肢體記憶,還是心動。
因為已經成為了本能。
寧輕鴻笑,“那便還是怕哥哥。”
烏憬拚命搖頭,磕磕絆絆地說,“不,不怕,不怕的。”他聽出幾分危險,隻慌忙改口道,“我不怕哥哥了。”
少年的臉上還滿是濕嗒嗒的淚痕,委屈又可憐,巴巴地貼在人側臉上後,烏憬麵上濕漉漉的痕跡也沾在了寧輕鴻的身上,這水痕幾乎變成膠狀,將他綿軟的臉肉一同黏了過去。
唇肉上也沾了淚,水光淋漓的,呼著小口的熱氣,近在咫尺的,寧輕鴻不用刻意去俯首,就能感受到少年滾燙的氣息。
看著少年憋著淚,可憐地討好著他,“哥哥之前說,每日都要答應我一個要求的。”
烏憬又小聲說,“哥哥同我說好了的。”他強調,“你說你會說話算話的。”
寧輕鴻抱著人坐在床榻上,“讓哥哥算算,烏烏前日同我提了幾個要求。”他道,“第二日不許我叫醒烏烏,還要吃喜歡吃的,又讓哥哥把書房的物什拿走。”
“烏烏已經提了三個要求了。”
“哥哥都允了,方才是第四個。”
寧輕鴻算著,“可哥哥說的,烏烏卻一日都沒做到。”
烏憬不服氣,“我哪裏沒有做到了。”
寧輕鴻反問,“是麽?”他一五一十,半分情麵都不講,“烏烏前日背著哥哥半夜不睡,去書房看醫書,沒有好好休息,是與不是?”
烏憬霎時卡殼,又聽人道,“昨日休沐,烏烏未曾去國子學聽學,今日倒是去了,又同人跑去吃酒,逃了學。”
少年聽完後,已經死死抿住了唇縫,還是不服氣的,但對方說的又是事實,他做不出半分反駁,隻能倔強地不肯說話。
寧輕鴻輕笑著收尾,“這麽算,烏烏還倒欠著哥哥三個要求,現下又要賒第四個。”他慢條斯理問,“烏烏想怎麽還?”
烏憬暈乎乎的,不知道怎麽,自己突然背上了這麽多債,咬住的唇也鬆了下來,愣愣的。
又莫名覺得對方的態度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雖然輕描淡寫的,但就是好像突然之間,一句話的功夫,就跟先前淡笑著給他金銀錁子的語氣不一樣了。
就算好似依舊在溫聲哄著逗著他。
烏憬呆呆地跟著重複,“我,我欠你三個?”
什麽時候欠的?他掰著手指頭算了一會兒,發覺寧輕鴻好像沒有說錯,確實是沒有誆他的。
烏憬又開始心虛,硬氣的神色也軟和下來,結巴地問,“怎麽,怎麽還?”
少年神色茫然的簡直讓人不忍心再哄騙他,還遲疑地打著商量,“我之後肯定會還的,聽哥哥的話做的,能不能再賒一個?接下來四天我會好好吃飯睡覺,也不逃學的。”
完全忘了前三個要求他提的時候,正巧滿足了人一個不合理的要求,睡晚一點,吃好吃的,他不提也不會有。
第三個要求才算得上對方真正在彌補他。
寧輕鴻笑,“萬一烏烏又像先前那般,答應了哥哥,又做不到,該如何辦?”他緩聲,“哥哥先不能允烏烏賒。”
烏憬怔了一下,抿抿唇,低頭摳手。
又委屈,又不知該如何辦。
寧輕鴻垂眼看了人半響,輕歎了口氣,“罷了,是哥哥想岔了。”他道,“烏烏亂親哥哥,也有錯在。”
“罰——”
烏憬霎時仰臉看向人。
寧輕鴻慢聲,“便不罰了。”
烏憬不知怎麽又跟自己親人扯上關係了,而且什麽叫亂親,他想不急那麽多,隻眼巴巴地看著寧輕鴻,聽人道,“隻是也不能全由烏烏來,取個折中之法。”
寧輕鴻拿起那匣子,放在手中把玩著,“既然都尋來了,丟是丟不掉的。”他道,“不過哥哥答應烏烏,先不用在烏烏身上。”
烏憬聽得又想捂他的嘴,但又是鬆下一口氣,磕巴道,“說,說好了的。”
寧輕鴻又擱回去。
烏憬的視線控製不住地跟著他的動作轉動,見對方隻是擱下便收回了手,一時不禁有些呆愣,好一會兒才問,“就放,放在這嗎?”
寧輕鴻笑著應了聲。
烏憬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又被燙回來,“萬一被人瞧見怎麽辦?”
這裏每日都會有下人來灑掃。
寧輕鴻輕聲,“除了哥哥同烏烏外,無人敢打開這個匣子。”
即使是沒上鎖的。
烏憬腦袋有些混亂,想辯解這種東西即使沒人會打開來看,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到這裏,日後他每日睜眼醒時,閉眼睡前,都能瞧見。
怕是日日都會提心吊膽,
睡不著一個好覺。
烏憬還想再說些什麽,打打商量,但又怕自己說多了,寧輕鴻又反悔了,欲言又止的,自個快要糾結得不行。
下一瞬,又被人憑空抱起來,“好了,烏烏餓不餓?去用晚膳罷?”
他被人抱著走,伏在人肩頭,一抬眼就能瞧到那個小木匣,視線一觸碰到就慌忙地轉移開,而後又忍不住去看。
來來回回好幾次,才敢偷偷注視著,直到再也看不著,心裏才徹徹底底放下來。
可烏憬用完膳後,洗漱完再回來,又在寢房內對上那個木匣子後,這顆心又忍不住提了起來,反反複複地來回怕著,但又能在他接受的範圍讓他忍耐著。
夜裏寧輕鴻前去書房處理剩餘的朝事時,烏憬在四下無人之際,又會猶猶豫豫地從床榻上爬起來,小心地打開再看兩眼。
知曉這物什對自己沒有危險後,害怕的情緒就純粹轉為了新鮮的好奇。
他第一次見,甚至見的還是這個時代的物什,自然會好奇些的,隻是還是怕羞,不像先前那樣,懵懵懂懂地敢上前摸。
看兩眼就會合上。
而後再打開看兩眼,
再合上。
烏憬自己都不知曉自己在潛移默化地適應著,半分沒察覺到這份險惡用心。
甚至翌日還當真在國子學上一分神都沒出,認認真真地聽完,履行那三個要求的交易。
入了夜再回來,本就記不住事的烏憬已然快忘記這一回兒事了,可沐浴洗漱完,被寧輕鴻牽回寢房時,他一瞧見擺在那麽明顯處的木匣子,又想了起來。
忽視又忽視不掉,
忘也忘不了。
明明是觸手可及,讓人一看見就會害怕的距離,但又因為對方的保證,眼巴巴地念著對方那一句話帶給他的安撫。
可同時又止不住的提心吊膽。
怨又不知從何怨起,
因為對方什麽都沒做。